第2节
灾后 作者:报纸糊墙
正文 第2节
灾后 作者:报纸糊墙
第2节
☆、动荡
接二连三碰到这种事,就算邱成神经再大条,这时候也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当这些都是他想太多了。
要么就是他见鬼了,要么新南大学里头现在肯定还住着一头或者几头活蹦乱跳的小山羊。这事根本说不通,当初整个新南市被感染者占据,活人都被啃了无数,哪头山羊有那么大的能耐还能逃过一劫?
这山羊肯定是有主的,而它的主人必然不是像邱成他们这样刚从临时基地回来的,那家伙已经在外面生活很久了。
难道说他就是《木修笔记》的主人?真要是这样,那也是有可能的,当初新南的生存条件虽然恶劣,但对方既然是高人,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自然不一样。
昨晚的事是不是跟他也有关系,邱成自己根本不知道灵气还可以加快伤口愈合,怎么会知道要跑去露台疗伤?难道也是那家伙把他弄到露台上去的?
只要一想到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竟然还有人在他家来去自如,邱成这一晚就睡得格外不踏实,就算对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恶意。
半夜里,邱成觉得窗口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他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黑影正打算往他屋里钻。
“谁!”邱成大喝一声。
“!”那个黑影一下又缩了回去。
“出来!”邱成又喝。
“……”窗口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出来一下,我们聊聊。”过了一会儿,邱成定定心神,尽量放缓了语调。
好一阵子之后,窗户外面才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探出小半个头顶,又过了好一会儿,邱成才终于看到了对方的整个脑袋,借着月光,他只能大约分辨出这人留着一头狗啃似的半拉长发,五官看不清楚,约莫是张长脸。
“你是谁?”见对方这么小心翼翼,邱成就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些底气。
“呜……”那个黑影发出一声像是动物幼崽一样的低鸣。
邱成皱了皱眉头,在床上挪了挪位置,对方看他一动,立马又将脑袋缩了回去。邱成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找了一小截蜡烛出来,又拿了个打火机,“啪”一声点燃火苗。
“……”窗外的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探出头来了,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你过来。”邱成向他招手。
那个黑影好像十分犹豫,窗外那颗脑袋缩回去又冒出来。
“过来。”邱成又向他招招手。
“呜……”那黑影应了一声,终于动了起来。
邱成看到他用双手撑着窗台,先是探出一个上半身,然后左腿,然后右腿,他像一只大青蛙一样蹲在窗口,轻轻一跃,就落在了房间里的地面上。
借着蜡烛燃烧产生的亮光,邱成终于能看清楚他的容貌了,这是一个年轻男人,年纪大约不到三十的样子,有着轮廓分明的五官,脸型较长,留着半长不短的微卷头发,上半身没穿衣服,下面倒是穿了条破破烂烂的牛仔短裤,紧身的牛仔裤勾勒出他结实挺翘的臀型……
“呜……”他发出脆弱友好的呜呜声,缓缓向邱成靠近过去,越靠越近,直到两人脸颊贴着脸颊,然后又轻轻蹭了蹭,这样的亲密接触让邱成觉得有些别扭,于是他很快避开了。
“呜呜……”他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委屈似的,又凑上去蹭了蹭,蹭完了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邱成的颈侧,这才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找了个地方,盘身睡下了。
邱成抹了一把脖子上的口水,又看了看盘踞在他弹簧床上的那个家伙,忍不住抓了抓头发,这家伙什么意思?这就住下了?
“呼噜噜噜噜……”对方见邱成还坐在那儿,就一边打着呼噜,一边凑过去拱了拱他,催他快点睡觉。
双方实力悬殊,邱成没敢向这家伙宣布这张床是属于他私人所有,只好乖乖吹了蜡烛睡觉。反正他要是对自己有恶意的话,邱成现在都不知道已经死了有几百次了,再说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又有什么区别,这可是连十四楼窗户都能进出自如的怪胎。
重新步过的聚灵阵将他的整套房子囊括其中,屋内灵气充足,躺在床上,邱成感觉自己就像是睡在青山环绕的山谷之中,身边还有一只大猫不时地伸出舌头舔舔他,邱成这一次终于睡踏实了。
第二天早上,邱成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身边有个脑袋凑过来想用舌头帮他洗面,被邱成一掌拍了回去。
“呜,呜……”邱成在卫生间刷牙洗脸的时候,这家伙就在一旁呜呜地控诉,好像是在埋怨他拒绝自己的亲近。透过镜子看着身边那个大块头,邱成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些年他虽然也渴望家庭的温暖,但心里却又对家庭这个东西很没有信心,也对自己没信心,从高中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连猫猫狗狗都没养过一只。
现在家里终于多了个活物,邱成觉得有些高兴,虽然这是个脑子明显不太好使、却能在高楼上来去自如的怪家伙。
漱洗完毕之后,邱成去阳台上看了看,发现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筐里那些幼苗又抽高了一大截,那些玉米苗,竟然已经长到他的膝盖那么高了。
伴随着它们的飞快生长,筐里的水分好像也消耗得特别快,邱成给它们又浇过一遍水之后,发现家里的存水不多了,看看时间还早,决定要到河边去取水。
在全国各大中小城市中,新南的环保工作还是做得相当不错的,新南河里的河水虽然不能直接饮用,用来做清洁用水完全没问题。
既然要去河边,邱成顺便就把前几天的脏衣服也一起带上,邱成出门的时候,那家伙也跟着他一起出门了,邱成下楼梯的时候,他也跟在身后,等邱成从他们这栋楼走出去,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邱成去到离他们家最近的河边洗衣服,前些年随着新南市的建设,他们附近这一带的河堤都重新修筑过,浇了水泥竖了栏杆,有些地方没有栏杆,从河堤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修下去,一直延伸到水里,便于附近的居民洗衣洗菜的时候用。
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个身影正在探头探脑,他很想过去跟那个人一起,但却又很害怕外面那种没有遮挡的环境,那样的地方总是让他觉得很危险,从前和他一起生活的那只老猫就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邱成洗完了衣服,一手提着湿衣服,一手提着一桶水回到家中,他把这桶水倒进浴缸里,湿衣服晾起来,然后提上两个水桶又出门了,这一趟他提了两桶水回来。
当他提着水桶进屋的时候,邱成发现那人已经等在屋里了,献宝似的拿了一个瓶盖都已经褪了色的旧矿泉水瓶给他,是那种一点五升的大瓶,瓶子里装了大半瓶水,里面竟然还有不少河虾。
从前临时基地缺粮食的时候,就没少组织人员到新南河去捞鱼捞虾,如今连田螺都快被他们捞绝种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能抓多这么多虾。
“给我的?”邱成问他。
“!”那家伙咧嘴冲他笑了笑,带着一股子傻气。
“先留着,晚上我们炒来吃。”邱成高兴地接过这个瓶子,他现在心情很好,不仅是因为这些虾,还因为刚刚他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这家伙就在附近的河边捉虾。
到点了,邱成照旧要去上工,看着那家伙脸上露出的失落神情,他心情又好了几分,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大脑袋,背上背包出门了。
一到市里,邱成很快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他们电工组那些人也个个都是愁眉不展的。
“发生什么事了?”邱成问他搭档老李。
“听说北边乱起来了,有人砸了种子公司,说他们卖的是新生的东西。”老李沉声道。
“控制住了吗?”这会儿因为种子问题闹起来,对他们这些城市居民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暂时控制住了,不过听说现在国外好些科学家都把冒头对准了新生,好些家里没了亲人的,都要去找种子公司算账,你说这还能压得住?”老李摇头。
别的不说,光是在x病毒爆发的过程中逝去的那些孩子,就已经让足够多的父母痛不欲生了,现在有人说这一切都是邪恶的种子公司造的孽,他们还能忍得住?除非现在有人能证明x病毒和新生没有任何关系,不然这事就绝不可能轻易揭过去。
新生是大约十年前新兴的一种生物技术,据说能在它最大程度地解放基因的束缚,经过这种生物技术改造的作物,无一不是充满了勃勃的生命力,这种技术让农民们拥有了更好的收成,也让种子公司赚得盆满钵满。但是按照国际上的公约,该技术是不能用于动物身上的,更加不能进行人体试验,这也是为了防止该技术对人类本身照成危害。
邱成沉默了,就算天下太平,他们想要吃饱肚子,也还得等个一茬玉米成熟的时间。这要是一乱起来,现如今农民依赖度极高的种子公司无法正常提供种子,农民无法正常播种,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沉浸在仇恨和哀痛之中的人可不会管这些,他们只要一个公道。就连邱成,此刻也想为他的母亲讨一个公道,她真的是因为新生才死去的吗?
邱成并不怨恨他的母亲,那个女人改嫁前,将家里唯一值钱的房子卖了,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他,她自己等于是净身出户,光是这一点,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
从高中到大学,那些年邱成活得虽然有些没着没落的,但他起码衣食无忧,也不用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看一个陌生男人的脸色,更不用小心翼翼努力去融入到一个不属于他的家庭之中。
从前邱成不懂事,还曾经埋怨过他母亲,可是现在越长大,他就越是感激那个女人,感激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作为全国主要粮食产区的北方要是乱了,其他地区又是一派的风声鹤唳,在这种情况下,到时候就算是第一茬粮食顺利丰收了,怕是也没多少农民愿意卖出来,城里也会有人屯粮,到时候他们这些普通市民想要吃饱肚子,那就更困难了。
邱成转念又想到自家露台上那些青苗,看来自己只能指望它们了。昨天扛回去那袋羊粪是生的,还得发酵过后才能用,直接堆肥速度太慢,他得想办法弄点酵素菌或者h菌之类的肥料发酵剂才行,这东西之前他们在临时基地那边耕作的时候也是经常要用到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不过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弄。
“老李,你知道哪里能弄到肥料发酵剂吗?”下午快散会的时候,邱成问他身边的老李道。
“你要那玩意儿干啥?”老李从前在临时基地也干过农活,知道肥料发酵剂的作用。
“我打算在露台上种点菜。”邱成回答说。
“这样啊,我媳妇他们医院里头现在也有人种东西,花圃里楼顶上,有块空地就都给种上,听说现在好多单位都这么干,晚上回去我跟她说说,看她能不能问人要点。”老李没怎么犹豫就把这事应下了。
“也不能白要人家的,你让嫂子拿这个饼跟人换吧,能换多少换多少。”这年头也没什么人愿意白给别人东西,老李八成还是因为昨天那半个饼,才会这么说。
“要不了这么多。”老李连忙推辞。
“拿着吧,也不好叫嫂子因为我欠了人情,你知道我就一个人,也没什么朋友,住得又偏,以后城里头再有什么风声,你多跟我说说。”
邱成在临时基地的五年中,虽然因为身为男性有把子力气,又没有拖累,日子过得相对还算不错,但也并不是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帮助,在越是艰难困苦的时候,来自别人的帮助就显得越是温暖而又弥足珍贵。
所以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邱成也愿意稍稍表现得慷慨一些,而且他觉得老李这人不错,邱成不相信一个每顿只舍得喝几口玉米面糊糊、吃几口玉米饼,忍饥挨饿也要把食物带回家去的男人会是什么坏人。
☆、新南大学
这天晚上邱成回去的时候,在路边捡了几块搬砖揣在背包里背了回去,他用这些搬砖在对面那间空屋垒了个简易灶台,又用前些时候钉木筐的时候剩下来的木料点了火,架上炒锅,摘了一把葱叶,和那些河虾煮了一锅。
没有盐巴,就用清水把厨房里的盐罐子涮了涮,当初撤退的时候为了减轻负担,这些瓶瓶罐罐他都没带上。这一锅虾煮得缺油少盐的,他俩却都吃得十分香甜,最后连一片葱花一滴汤汁都没剩下。
吃完了虾,邱成又去阳台上给那些庄稼浇水,刚刚摘葱叶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过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它们又都长高了不少,木筐中的土壤再次变得干燥。
看来就算是有聚灵阵的帮助,作物的生长也绝对离不开水和肥料,这个露台上的庄稼长得越快,那么它们所需要的水和肥料也就越多,前期还好,因为邱成之前取土的时候,都是取的腐叶土,这种土壤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肥力,后期等到这些庄稼抽穗挂果的时候,肥力怕就要跟不上了。
要说最方便快捷的肥料,邱成倒是知道一种,用人的生尿充分稀释后浇到庄稼地里,只要稀释的比例够小,就算没有腐熟发酵的过程,一般也不会发生烧根现象。
想到这里,邱成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进屋翻了半天,最后把垃圾桶内胆给取了出来,先拎到卫生间去往里面撒了一泡尿,再拎到露台上,往里边加了几瓢水,小心翼翼地浇到离那些作物的根系有些距离的土壤上。
“行了,睡觉去吧。”做完这些,邱成对身边那个一直跟前跟后的家伙说道。
现在他们这边还没有通电,邱成每天都睡得很早,然后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了,在上工之前,他还有一两个钟头可以做其他事,挑水洗衣服还有照顾露台上的庄稼,这灵气一旦充足了,不仅是庄稼长得快,连野草也长得很快,要是不及时拔掉,会跟筐里的庄稼争肥。
邱成换上睡衣上了床,那家伙也自动自觉地在床上给自己找了个位置,这房子里灵气充裕,这张床也很舒适,他喜欢这里。
这家伙不说话,邱成也没办法知道他的名字,可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吧,可总得有个称呼啊,不然以后邱成该喊他什么?给人取名字真是一件十分耗费脑细胞的事,邱成想了半天,才终于有了眉目。
“我以后就管你叫阿常吧,平常的常。”邱成说道。
“哼……”黑暗中,床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带着睡意的轻哼。
“同意了?”邱成问他。
“唔。”那边的人又应了一声。
阿常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目前会喊这个名字的人也就只有邱成而已。
第二天一早,邱成就起来干活了,他先是去新南大学背了一袋羊粪,然后又去新南河边挑水,顺便给自己洗了个澡。
新南大学那间教室里果然还有活羊,总共三头,两头大羊一头小羊,这几头山羊一看到阿常就咩咩直叫唤,然后阿常就领着它们上外面吃草去了。
这家伙不说话,邱成也没办法问他这些羊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有肉吃总是好事,这家伙现在每天在自己那里蹭床蹭灵气,到时候宰了羊总不至于吃独食吧?
邱成从新南河边提了两桶水回去后,就又上工去了,在露台上那些庄稼长成之前,他还得靠这份工作养活自己,所以丝毫不敢懈怠。
在他们这个区域的所有工作组中,他们电工组是人数最少的,但也是速度最快的,照这么下去,估计再要一个星期左右,就能推进到新南大学周围了。
下午老李的儿子过来了一趟,给邱成送了一小包h菌,邱成很高兴。有了这些肥料发酵剂,他家露台上的那些羊粪很快就可以发酵腐熟了,说不定还可以在这茬玉米抽穗之前给它们施一次肥。
阿常这边,他的这一天就过得不那么轻松了,上午他正在学校的草地上放羊的时候,听到有一群人正向他们那里靠近,阿常很警觉,立马就抱上小羊羔,赶着那两头大羊回了羊圈。
把羊弄回羊圈之后,他又重新回到外面,小心地观察着那些人的动向,这种事从前也碰到过几回,之前是临时基地的人到这边来搜集物资,后来临时基地解散了,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到这里来拾荒。
“……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事怎么能到现在才报告上来?你不知道这所大学对我们新南市的重要性?”阿常躲在灌木丛后面,透过缝隙,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正在训话。
“我也是昨天才听说有人砸了学生宿舍的门,教学设备也被偷走不少。”另一个人说道。
“听说?这事你还要听说?这个片区是不是你在管?这种事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了,还用得着听说?!!”那人又气急败坏地骂道。
“您也知道我手头上没几个兵,集中起来还勉强能够维系市区那边的治安,分散开了还有什么力量?多招个人,就多张吃饭的嘴,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上面要是不给粮食,我们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被骂的那个也是苦不堪言,工作难做啊,难做他也得做,离了这个工作,他拿什么养家糊口。
“嗯……”那高个男人咬牙沉吟了一声,道:“我再帮你说说,大概还能增加五个名额,你那边再抽五个人过来,务必把这所学校守好了,下回要是再发生这种事,通通让他们回家吃自己。”
“您放心,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那人连连保证。
“你也听说了吧,要是不出意外,今年六月就会恢复高考,眼下全国各大城市都缺人,咱新南市要啥没啥,就这个新南大学还能撑撑门面……”
阿常见这两人走远了,连忙跑去找他的那几头山羊,以后这个地方就要被看管起来了,他的山羊放在这里不安全,必须马上转移。
这几头山羊虽然叫山羊,实际上也从来没爬过山,阿常把它们往邱成那儿赶,十四楼的高度爬得它们够呛。阿常把几头山羊安置在邱成家对面的空屋里,然后又窜上顶楼,从顶楼翻到十五楼的露台,再翻到十四楼邱成家的露台,推门进去,跑到厨房,打开柜子找了好几个编织袋。
他用这些编织袋把学校里那些羊粪全部都装了袋,然后一袋一袋扛到邱成家门口堆着。和老猫一起生活的经历教会他,要想不让人发现,就得藏好自己所有的活动踪迹,连粪便也要藏好,他想藏好山羊,就得藏好它们的粪便。不过既然邱成拿这些粪便有用,他干脆就帮邱成把它们都运了过来。
搬完了羊粪,他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都说狡兔三窟,从前那只老猫也是如此,它有好几个临时居所轮流居住,要是有哪个居所被人破坏或者是出现威胁,它就会放弃那个地方,重新开辟一个藏身之处。
阿常更是十分热衷于这件事,他在新南大学中有好几个据点,每个据点都藏着许多宝藏,相对这些地方来说,邱成家对面的那个空屋,只不过是他偶尔巡视的时候会稍稍停脚的地方罢了,根本不算正式据点。
现在新南大学要被看管起来了,所有大学里面的据点都必须取消,藏在这些据点里的东西也必须马上转移到别处。
在搬运这些东西的时候,看着自己从前积攒下来的这许多财富,阿常决定,他要给自己的伴侣送点东西。
不错,在他的认知里,邱成就是他的伴侣,从前那只老猫也有过伴侣,它在外面闲逛的时候发现了另一只猫,就把它带回了自己的老巢,它们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那只老猫有时候还会慷慨地送给对方一只肥嘟嘟的大老鼠,它们都喜欢吃那个,阿常不太喜欢,他觉得邱成应该也不会喜欢。
送什么好呢?阿常在新南大学外面的一间平房里挑挑拣拣,他拿起一颗玻璃珠子,对着窗口的阳光照了照,觉得有点舍不得,又放了回去,接着又拿起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还是舍不得,这刀对他来说太有用了,选别的……
挑来拣去,直到太阳都快要下山的时候,还是没能挑出结果来,这时候他的肚子已经很饿了,他决定先去河里抓条鱼,等吃饱了再慢慢想。
和那只老猫不同的是,阿常的水性非常好,只要给他一点工具,他就能在水里抓到鱼。
抓鱼的工具也是他的宝贝,阿常在屋里翻了翻,找了一张破网出来,这张网是他从前在一个河边的村子里找到的,这些年真是帮了他不少忙,虽然现在那张网上面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但这并不没有多少影响。
从他们这附近的河岸,沿着新南河一直往东走,那边有个低矮的水坝,阿常在靠近水坝的地方下水,带着那张网到水里去捉鱼,每次都会有所收获,这一次也不例外,他逮到了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大草鱼。
在河边把草鱼去鳞,又去了肚子里的脏东西,然后放在水里涮了涮,按照他从前的习惯,现在就可以把鱼肉片下来吃了,可是这时候,阿常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那锅虾,他改了主意,决定把这条草鱼提回去让邱成帮他加工一下。
根据昨晚的经验,这个过程中还需要加点其他材料,可是邱成家的厨房里就只剩下一些空罐子了,那些东西他倒是有很多,红糖和白糖都是他喜欢的,酱油和醋用来沾鱼肉吃也不错,食盐随便沾什么都能吃,还有一些调料的味道怪怪的,他不是很喜欢,但也没丢掉。
这天晚上邱成回家的时候,看到阿常提了一条大草鱼回来,还有那么多调味料,真是把他高兴坏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小气鬼其实还在外面藏了不少好东西。
☆、电鱼事件
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鱼肉,邱成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太好了,随便收留了一个行为怪异的家伙,竟然是捕鱼捉虾的高手,看来以后是不用再饿肚子了,每天吃饱喝足不在话下。
可惜这种吃饱喝足的好日子,邱成也就过上了几天而已,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邱成照例去新南河边挑水,刚到河边,他就看到下游的河堤上停着好几辆警用摩托车,他心下疑惑,刚想过去打听一下情况,那边就有两个警员向他走了过来。
“你就住在这附近?”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员问邱成道。
“就住在嘉园小区。”邱成说完又问他们:“这边出什么事了?”
“昨晚有一伙人在河里电鱼,你有没有听到动静?”对方又问。
“听不到的,从嘉园小区走路到这边要二十分钟呢。”邱成摇摇头。
“那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有没有听邻居或者是谁说过,最近要到河里来电鱼的?”
“没有,我们那栋楼总共也没几户人,我每天在市里干活,早出晚归的,很少和他们打交道。”
“那好吧,你以后要是有什么线索,麻烦打这个电话联系我。”对方说着递给邱成一张名片。
邱成接过名片,总觉得有点奇怪,于是他忍不住就问了:“电鱼这事,很严重吗?”
从前他们新南市也不是没发生过电鱼的事,也没见他们怎么当回事,抓到就抓到,抓不到就拉到,最多在本地新闻媒体上批评几句,再呼吁几声,事情就算揭过去了,可看他们这回的架势,像是要跟那些电鱼的死磕啊。
“你不知道。”另外一个年轻一点的警员摇摇头说道:“这回规模大了,可不是小打小闹。从水厂下游,一直到下面的水坝,鱼虾几乎都被他们电绝了,就着规模,你说,肯定得是有组织的吧,这样的组织,对咱新南市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安定因素。”
“再说他们这回这么弄,对河道的破坏实在是太严重了,要是不采取人工干预,光靠自然恢复,就算再等个三五年,这段水域怕是也钓不到鱼。”刚刚那个警员也说了。
“你们去秀水村问过吗?”邱成上次去换种子的村子,正是秀水村。
“秀水村?”那两个警员同时望向邱成。
“哦,我也是从前在咱新南大学读书的时候听学校老师说过一点,说他们那儿从前是水寨。”邱成也不怕给秀水村的人惹麻烦。
邱成记得自己在秀水村换种子的时候,曾经和那些村民在火堆边坐了好一会儿。一个庄子总共就那么些人,相互间肯定是十分了解的,那父子三人会做出那样的事,邱成不相信那些村民之中没有一个人能预料到,而在当时,确实没有人给过他提醒,甚至连一个暗示都不曾有过。
“我们一会儿过去看看。”那个年长一点的警员说道。
“你们这一带离市中心比较远,警力也比较弱,以后出行要注意安全。”另一个警员拍了拍邱成的肩膀说道。
邱成点头应下,然后就挑着一担水回去了,这扁担还是他这几天刚做的,把一截毛竹对半剖开,取其中一半,削成两头略尖的形状,末端都点像是箭头形状,在箭头后面绑上绳子,也不用担心滑落。
邱成回到家中,发现阿常还没起床,刚刚他出门的时候,这家伙也是这么无精打采地窝在床上,本来还以为他这是难得赖一回床呢,看上事实并不是这样。
“河里是不是没有鱼了?”邱成坐在床边,拍了拍阿常的后背。
“唔……”阿常转过头来,一脸委屈地看向邱成,昨晚他就躲在河边的草丛里,眼睁睁看着那伙人把河里的大鱼小鱼都给电了个干净,连条虾米都没给他留下。
“露台上的玉米就要成熟了,过两天给你煮嫩玉米吃。”看了他那表情,邱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河里没鱼了他也很难过,他这才过了几天能吃饱肚子的好日子。
阿常觉得有个伴侣可真好啊,听着他的软言软语,好像连河里没鱼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了。他从床上跪起来,伸长了脖子把脸凑到邱成的脸颊上蹭了蹭,又伸出舌头在他脖子上舔了舔,还用牙齿轻轻啃了几下,就像从前那只老猫对它的伴侣做的那样。
“快起来吧。”邱成不适应这种过于亲昵的举动,他伸手拍了拍阿常的肩膀,然后便径自起身离开了。
“……”阿常意犹未尽地舔着爪子,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那只老猫为什么那么喜欢舔它的伴侣了,它们总是待在一起,身体贴着身体,爪子挨着爪子……
“去洗手!”邱成自己也没干净到哪里去,但是用舌头舔自己的巴掌什么的,这真的有点太脏了。
“呜!”阿常一下就从床上跃了起来,飞快地窜进洗手间。
在h菌的帮助下,邱成终于成功发酵了一堆羊粪,这一天早上,他就可以给露台上这些庄稼施肥了,他先在植株的四周挖一条环装的浅坑,然后舀些肥料撒进坑里,再用泥土盖上。
给所有庄稼都施过肥之后,又分别给它们浇了水。这些天,邱成又在露台上钉了个小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瓶子,每个瓶子里都装同样的黄色液体,没错,这玩意儿就是尿液。
邱成和阿常把尿尿在瓶子里,然后按顺序排放在这个架子上晒几天太阳,每天都拿最早的那一瓶兑水浇庄稼,这样一来,一般就没有什么异味了,要是用生尿直接兑水浇到土里的话,味儿就会稍微大一点。
肥水充足灵气充裕,露台上这些庄稼都长得相当不错,玉米都快要开始抽穗了,土豆因为是长在土里的,看不怎么出来,西红柿和辣椒快一点,有些枝头上还开着花,有些枝头上已经挂上绿色的小果了。
出门上工前,邱成又嘱咐阿常让他注意安全,这两天他们电工组很快就要过来维修这边的电网了,紧跟着,其他小组也会很快到来。
邱成现在的上工地点也近,从他们小区正大门出去,上了大马路,再往市区方向走十多分钟就到了。
新南河被疯狂电鱼的事情传得很快,在他们电工组中也有人谈论,不过和从前一出事大家就很兴奋的情况不同,大伙儿的神情都很凝重。
灾后重建本来就不容易,再来几个这样的坏分子,生活什么时候才能有起色啊?这事就跟堵车似的,大家都能好好排队的话,问题可能还不是很严重,可要是来几个见缝就钻见缝就堵的,马路上很快就水泄不通了。
“小邱啊,这边这么乱,我看你还是住到市里去吧,打个申请,让他们帮你换个房子,听说现在也有人这么干。”干活的时候,老李这么对邱成说道。
“那是真正偏僻的地方,我这儿挨着新南大学呢,换个房子也不一定比我现在的好。”邱成就愿意住这边,在他们那一带,他家所在的那栋楼就是最高的了,从下面很难看到他家露台上的情况。
“哎,也是,那你自己注意点,改天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去人民医院找你嫂子,还记得你嫂子叫什么名儿吧?”等干完新南大学附近几个小区的活儿,他们这个电工组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呢,说不定就解散了,下面的乡镇听说有另外的队伍负责,用不着他们。
“记得。”邱成点点头,老李他们一家人都不错,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对大部分人来说,聚散离合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大家关心的是以后还能不能挣到粮食,没有活干就没有收入,到时候让他们拿什么填饱肚子?
这天下午散会之前,有人问他们组长说这次的活儿结束之后,他们电工组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上面刚下了一个文件,可能你们现在还没听说。”他们这个电工组的组长是部队派出来的技术兵,所以他的消息要比一般市民要灵通一些。
“什么文件?”有人这么问了一句之后,人群中立马就变得十分安静,大家都竖着耳朵等组长说后面的内容,生怕错过一个字。
“大家也都知道,在x病毒爆发的时候,各地军队都是首先安排人口高度集中的城市地区的撤离工作,后期才到各个村子去组织营救,不少村子都受到了感染者的攻击,甚至有些村子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这就导致了在这一场灾难过后,农村人口大大缩减。”
“在临时基地的时候,大家都学过种地嘛,现在上面发了个文件,意思是要安排一部分城市居民到农村去从事农业种植工作。”
“上山下乡?”
“那以后是不是就成农村人了?”
“还回得来吗?”
“我爷爷从前就是知青,好容易才又回到市里。”
“这事……”
组长的一席话过后,下面立马就嗡嗡作响起来。
“这回跟上山下乡不同。”组长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人走户口不走,城里的居所也会一直给你们留着,去的人只要签一份合同,当地政府就给你们在农村安排好住所和田地,还提供一定数量的口粮,等到收获之后,再上交一定数量的粮食就可以了,平时农闲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城。一年合同期满之后,第二年要不要续签合同,也是全凭个人意愿。”
听了这些话,大家都有点心动了,他们就怕去了农村以后回不来,这要是可以回来,在眼下这个时候,农村肯定比城里容易活人的,光是山上的野菜就比他们这里多了不知道多少。
连老李都有些磨拳搽掌跃跃欲试,只不过考虑到他媳妇在医院的工作,又有些犹豫了,护工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可起码能挣口饭吃啊,去了农村还不定怎么样呢,要不干脆就他一个人过去?
邱成倒是不想去乡下。他高中的时候有一回应一个同学的邀请,暑假的时候跟他一起去了一趟他的农村老家,结果没两天时间,整个村子的人就都知道他是个爹死了娘改嫁的可怜孩子了。
相对而言,邱成更喜欢城里,也喜欢和别人之间保持一点距离,大家都各过各的日子,面对面碰到也不用假装亲热地打招呼,这样的生活环境让他觉得自在。
下工后,邱成把自己这些天攒下来的玉米饼拿了出来,想了想,又把今天刚省下来的最新鲜的那一个收了起来。
剩下的玉米饼交给老李,让他帮自己都换成种子,之前老李说她媳妇所在的医院有人种东西的时候,邱成就上心了,城里各个单位的人都有些门路,要弄种子大概也不是很难,通过他们,总比自己跑到村子里找人换要安全些。
“包在我身上。”老李不知道邱成已经自己弄到了一些种子,他只知道邱成用h菌发酵了一些肥料,肥料都有了,现在要买种子也很正常。
“谢了。”邱成笑着向他道了谢,老李他们有些关系,又不会克扣他太多,让他帮忙再合适不过了。
另一边,阿常这一天过得十分不容易,给那三头羊割回来一捆青草之后,他就到附近的山坡上去掏鸟窝,掏鸟窝可比捕鱼捉虾麻烦多了,收获也少,这一整天他掏了好几个鸟窝,却始终没能填报肚子。
夜幕降临,阿常垂头丧气地回到邱成家中,难得有一天他回来得比邱成晚。
“回来了?”邱成这时候正坐在沙发上研究那本《木修笔记》,他想看看木修是怎么一回事,要是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尽早开始修行,更好的身体,更长的寿命,他当然也是想要拥有的。
“唔……”阿常抓了抓耳朵,焉头搭脑地坐到邱成身边。
“没捉到鱼?”邱成问他。
“嗯。”阿常抬头看了邱成一眼,然后又羞愧地把头埋得更低了,他真是个没用的伴侣。
“给。”邱成给他递过去一个玉米饼。
阿常吃惊地转头看向邱成,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遇到这种好事,要知道从前那只母猫可从来没给老猫带回去过哪怕是一只老鼠,他的运气可真好!
“吃吧。”邱成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把一只母猫比下去了。
☆、奸商
在新南市公安部门的大力追查下,电鱼案很快就告破了,毕竟涉案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在公安人员的盘查下,很难不漏马脚。
据说这起电鱼事件的发起者是几个住在市区的年轻人,其中有两个年轻人的老家就在新南河边的村子里,这伙人在还没离开临时基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策划这件事了,回到新南市以后,他们辗转弄到了电鱼工具,将计划付诸行动。
这些人知道他们在河里电鱼的事,肯定瞒不过那两个离河边最近的村子,于是他们又拉了那两个村子的村民入伙,其中就有秀水村。
事发当晚,一些住在新南河边的人也听到了动静,有些人胆子小,都窝在家里不敢出去,胆子大一点的,也去分了一杯羹。
事发第二天,公安人员接到报案,天没亮就赶到新南河边,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们沿着河岸查问探访,根据河边居民提供的信息,知道这一次的涉案人员数量挺多,但是具体都有谁参与,居民都说不知道,夜里太黑了,那些人也不怎么说话,他们分辨不出来。
几个民警去了秀水村,得到的还是和之前那些人差不多的说辞,好些村民都说听到一点动静,猜想可能有人在电鱼,但是他们没敢出去看,不知道究竟都有谁,要么干脆就说不知道,夜里睡得沉,没听到声音。民警们在村子里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作罢。
后来公安人员在另一个村子找到了突破口,几名民警刚进那个村子,就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地头上掩埋什么东西,旁边还放着一只海碗。
“老乡,你这是在埋什么呢?”一个民警问他。
“没,没什么。”那人神色慌乱,眼神游移。
这几个民警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他们走过去,拿起地上一个树枝,把那人刚刚埋上的东西又给挖了出来,不是别的,正是一堆鱼刺。原本就凭这些鱼刺,还不能定他的罪,住在河边上的人抓两条鱼吃也很正常,可这家伙胆小,被吓唬几句就什么都说了。
缺口一旦打开,后面的工作就变得十分顺畅了,根据这个男人提供的线索,公安人员很快就把那几个住在城里的青年捉拿归案,又拘留了一些涉案的村民,这些人一个咬一个,很快就把剩下的都给咬了出来。
抓到人以后,怎么处理又是个问题,这一个案件的涉案人员过多,光是直接参与电鱼的,就有三十多人,另外还有不少因为包庇他们获得利益的。
从前要是抓到电鱼的,一般也就是收了他们的作案工具了事,情节严重的就罚点钱。这一次虽然作案规模大,但是说到底,这些人之所以会去河里电鱼,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填饱肚子而已,量刑过重恐怕会引起民怨,量刑过轻又很难起到威慑作用。
不久之后,邱成他们就听说这些参加电鱼的人每人被罚了一万块,其中几个主犯一人三万,其他包庇人员暂时不宜追究,如有再犯,严惩不贷。
这些年他们生活在临时基地,因为物资匮乏,所以物价飞涨,纸币的购买力越来越低下,但这并不表示这个罚款数目对他们来说都不算多。事实上,现在大家手里头也都没多少钱了,当初刚到临时基地的时候,纸币还有一定的购买力,大多数人都是处于坐吃山空消耗存款的状态,一万或者三万的罚款,对一般市民来说都不是小数目。
“就罚点钱,真是便宜了那帮孙子了。”邱成他们电工组的人都这么说。
“要不然怎么办?还能把他们抓进去啊?那牢房里头还得给他们管饭呢。”这会儿还不到四点半,已经有不少电工组的人聚在小区门口等着开饭了。
再过个三五天,他们组的活儿也该干完了,完了以后又没有别的安排,要么留在城里找其他活儿干,要么下乡去种田,这个时候,大家也就都有点松懈下来了,不像之前那样,生怕组长一个看不顺眼就叫他们滚回去吃自己。
“真要有那么好的事,老子也去电鱼。”
“你还当这事谁都干得了呢,就眼下这世道,要是没几个熟人,你到人家村子附近去电一个试试,还不得被人给生吞活剥咯。”
“电个屁鱼,虾都没有了。”事实上打新南河主意的人不在少数,虽然大多数人都没真的准备要去电鱼,但是带家里的小孩去河边钓个鱼什么的,好些人都是想过的,现在大半截水域里的鱼虾一下都给电没了,大伙儿都是怨念颇深。
“等这边的活儿结束了,我们全家打算一块儿去乡下,小邱你去不去?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老李问邱成说。
“我不去。”邱成摇摇头。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留在城里了,有了聚灵阵的帮助,就算是在城里,他也能种植出足够养活自己的粮食,去了乡下反而会有诸多不便。
这些天他们家露台上的辣椒和西红柿都已经开始成熟了,在聚灵阵中种出来的西红柿又甜又多汁,他和阿常都很喜欢吃,不过这回他总共种了好几株西红柿,光自己吃,肯定是吃不完的,到时候可以拿到城里去换些其他东西。
还有他种出来的辣椒也很辣很够劲,他们这里属于内陆地区,当地人都爱吃辣,就算是在目前这种艰苦的条件下,只要是稍微有点条件的家庭,也要在家里弄点辣椒酱解馋。
邱成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也不例外,这些成熟的辣椒都被他放在太阳下晒上了,打算等晒干了以后磨成辣椒粉,到时候无论是炒菜还是做汤都能放一点。
四点五十分,送饭的车子终于来了,大家都过去排队领取。
“这玉米饼是不是又小了?”很快,队伍前面就传来了不满的声音。
“全新南市统一标准,你们别跟我抱怨,抱怨也没用。”负责送饭的那人说道:“咱们这儿还算是不错的了,知不知道有些城市现在都开始打饥荒了?”
“就咱现在这样还不算饥荒呢?”后面有人喊了一嗓子。
“这都荒了有五年了,自打那狗娘养的x病毒来了以后,老子就没吃过几天饱肚子。”一个高壮汉子用他低沉的嗓音大声抱怨道。
“就你吃不饱肚子啊?全世界人民都吃不饱肚子。”那负责送饭的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一句话就把这群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各自领了自己那一份口粮,一边儿吃去了。
玉米饼确实是小了,之前一个饼能有将近半斤重,这会儿估计就只有四两,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油水,前边刚吃过饭,转脸就又饿了,这么一个四两重的玉米饼,真不够谁吃的,何况绝大多数男人们都还有家人要养活。
邱成现在也要养家,阿常在河里抓不到鱼,就不怎么喂得饱自己了,常常需要邱成接济。
对于要接受伴侣的接济这件事,阿常在感到幸福之余,也觉得有些挫败,这一天他依旧没能找到足够的食物,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阿常走进了路边的一片荒地里。
邱成这天下工之后在附近搜集了一些干树枝,以后要是没活儿干了,他们就没有现成的玉米饼吃,到时候等露台上的那些庄稼成熟了,就可以在自己家开火,提前准备些柴火总是没错的。
“吱!吱!”就在他背着一捆柴火走进自家对面的那间空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老鼠的叫声。
“阿常?”邱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阿常皱着脸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两只奋力挣扎的肥大田鼠,这两只田鼠被阿常抓住尾巴倒提着,努力想要扭身翻上去咬他一口,被阿常轻轻一抖,就又下去了。
阿常不喜欢吃老鼠,他也不想让邱成知道自己现在抓不到鱼只能吃老鼠了,因为邱成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老鼠的,所以刚刚他躲起来了。
没想到邱成并没有对这两只田鼠表现出任何的厌恶和排斥,他先把柴火放到一边,然后就走过来接过自己手中那两只又肥又大的田鼠,拎起来看了看,就捋袖子开始收拾了。
邱成从前没吃过田鼠,但是他听一个南方来的同学说过。他把这两只田鼠剁了头,又将肚子里的脏东西都掏干净了,用清水洗一洗,再点上火堆,在锅里放了些清水,又架上架子,把这两只田鼠放在锅里蒸,这两只田鼠的块头很大,分量很足。
田鼠蒸透了以后就好去毛了,去毛去脚去尾,再洗洗干净,把不锈钢蒸架直接架在用砖块垒成等到简易灶台上,下面烧上火,田鼠就放在架子上面烤,抹上调味料,再撒上一些孜然粉,烤得香味扑鼻。
在香喷喷的烤肉面前,什么不吃老鼠的讲究都可以丢到天边去了,邱成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吃过肉了,他的身体急需要补充蛋白质和脂肪。他俩一人吃了一只烤田鼠,阿常吃完自己那一只,觉得有些意犹未尽,闪身又要往外冲。
“等等。”邱成喊他。
“?”阿常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歪头看向邱成,一脸的疑惑。
“带上这个,抓住了放在里面,多抓点回来。”邱成递给他一个编织袋。
“!”阿常笑了,拿着一个编织袋兴高采烈出门捉老鼠去了。
夜晚的荒野静悄悄的,阿常觉得很自在,终于没有了随处可见的人们,他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其实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躲躲藏藏,虽然他和他们长得很像,但是在心里,却又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这一晚阿常总共抓了十几只田鼠回去,吃不完的,大部分都被邱成做成了田鼠干,另外还留了三只没杀掉,他打算明天带着它们去城里碰碰运气。
就算眼下的情况再如何艰难,也总会有一些人是不愁吃饭的,一旦能吃饱了,他们自然就想要吃好,听老李说,在他们市老菜市场前面的马路上,每天早上都有人摆摊进行交易。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阿常还窝在床上呼呼大睡,邱成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把家里这几天攒下的西红柿都装进背包里,然后又从阳台上的木筐里拔了些青葱出来,用一块布料包起来,也放在背包里,他的背包大,不用担心折了葱叶子。
他家露台上这一筐葱长得太过茂盛,是时候要拔掉一些了,不然很快这个箩筐都要被它们给长满了。
另外,昨晚特地留下来的那三只田鼠也要带上,他之所以没加工,是因为加工后就很难分辨它们到底是家鼠还是田鼠了,他们本地人对吃老鼠这事本来就比较抵触,要是家鼠的话,很可能会没人要。
邱成带着这些东西来到市区,刚走上菜市场前面那条街,远远就看到一排摆摊的,有生活用品有化妆品还有各种衣服鞋子,甚至还有人在这里摆摊卖玉米面的。
“这玉米面怎么卖?”邱成经过那个摊子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卖?小哥你说笑了。”那摊主笑了笑,说道:“我这玉米面不卖,你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来跟我换,金银铜器最好,其他东西也行,咱当面估价。”
“西红柿要吗?”邱成把手伸进背包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西红柿。
“呦,小哥你这西红柿不错啊,哪儿来的?”那人也不说要不要,反而向邱成打听他这西红柿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邱成自然不会告诉他这西红柿是自己种出来的。
“嗨,你们家里有开车的吧?”那摊主摆出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我也听说了,有些跑外省的司机会自己私运点东西,这也没啥,大家各凭本事嘛。”
话说到这里,邱成大概已经知道对方不会给自己什么满意的价钱,也不再多说什么,提着东西就走了。
那摊主果然不做挽留,他的主要客户群可不是像邱成这样在眼下这时候还能弄到新鲜西红柿的,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些人根本不会把好东西拿出来,他这些可是救命用的玉米面。
☆、百态
坐在街边的马路上,邱成显得那样普通,穿着一身洗得褪了色的旧衣服,略宽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比实际上显得更瘦一些。
红彤彤的西红柿和绿油油的小葱确实很吸引人,在这个年头,还有什么能比可以吃的东西更吸引人呢?不过就算偶尔有停下脚步的人,大多也只是过过眼瘾而已,市民们都过得很不容易,他们宁愿多要几两玉米面也不要这些看起来十分可口实际上却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扛饿的蔬菜。
“你这番茄怎么卖?”片刻之后,终于有一个中年妇人表现出购买的意愿。这妇人五十岁上下,中等偏瘦的身材,五官长得十分清秀,她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看起来是个很体面的人。
“你有什么?”邱成问她。
“我有钱啊,你这番茄多少钱一斤嘛?”那妇人笑得从容温婉。
“我不要钱。”邱成皱起了眉头,神色也变得不那么和善,这时候他已经发现附近几个摊子的摊主向这边投来的看热闹的目光了。
“不要钱你还能要什么?”那妇人仿佛没看到邱成的面色一般,自顾自挽了挽鬓角的碎发,蹲下身来,伸手去挑摊上的西红柿,一边挑还一边抬头问邱成说:“多少钱一斤嘛?你开个价,我买得起。”
邱成知道自己要不是碰上疯子,就是碰上滚刀肉了,对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这么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他总不好动手赶人。可要是不把人弄走,他这一个早上怕就别想做生意了,从前在基地也听说过这样的事,说白了,就是赖,真要闹起来,对方说不定还有后台,到时候自己还得吃亏。
“一百块钱一个,我最多卖给你两个,多了没有。”不知道对方是真疯还是装疯,邱成也不差这俩西红柿,决定大事化小。
关于货币政策,现在市面上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政府要发行新币,旧币一律作废,也有人说不可能,旧币肯定还有用,天下还没乱呢,政府还没垮台呢,他们发行的纸币难道还能说作废就作废了?
不过就目前来说,市面上基本上是没有纸币在流通的,起码在这条街上,就没有一个摊子是愿意收纸币的。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那妇人听说邱成愿意卖给她西红柿,显得很高兴,她蹲在摊前挑挑这个看看那个,好像每一个西红柿都让她爱不释手,最后终于还是挑了两个看起来个头最大的。
挑好了西红柿,她从肩上挂着的购物袋里拿出钱包,抽了两张一百元面额的钞票递给邱成,又把西红柿装进购物袋里,末了还对邱成说了一句:“小伙子,你可真是心善。”然后就高高兴兴走了。
邱成有些无奈地将这两张不知道有用没用的纸钞揣进口袋里,坐在马路边继续守他的摊子。
“兄弟,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旁边一个摆摊卖童鞋的中年男人悄声问邱成说。
他见邱成这么干,就猜这年轻人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毕竟他都可以弄来西红柿,说不定还真有些消息渠道。
目前货币政策还不明朗,大家也都不是傻子,但凡家里还过得下去的,都知道要给自己留些财物,现在不怎么值钱的纸币,能留也都留着,说不定以后能有大用处呢?真要有消息出来说纸币以后会值钱的话,他们现在肯定要牟足了劲多弄点才行啊。
“没有。”邱成哪知道上面什么政策啊。说完他又忍不住向对方打听刚刚那个女人的事情:“刚刚那人谁啊,你认识?”
“你说刚刚那个女的啊,沈定军知道不?”说到这个,那摊主就来劲了。
“听说过。”在他们新南市,沈定军的大名谁不知道?
“这个就是沈定军的大老婆。”有人嘿嘿笑道。
“大老婆?”邱成愕然。
“嗨,看来你还是不知道,沈定军从前就是因为娶了咱老市长的孙女,才慢慢发迹的,他原本是个农村娃,考大学的时候考得好,后来分配到咱市里工作,没干几年又下海了,有他岳丈那层关系,你说他做买卖能亏得了吗?”
“沈定军的爹妈都是农村人,死活想要个男孙,偏偏他们家儿媳妇又总生闺女,前面生了两个都是闺女,第三个还是闺女,这还不算,第三个啊,她还是个傻子。沈定军那些年在外面也养了个女人,那女人运气好,一下就给他送了个儿子,这下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摆谱摆得比正牌夫人都厉害,大伙儿背地里都管她叫沈定军的二老婆。”
“那现在呢?”沈定军可是他们新南市的地产巨鳄,这妇人要真是他妻子,那么多房子,随便卖几间不就够他们嚼用的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为了点吃的到处讨人嫌。
“沈定军那家伙不是人啊,当初刚乱起来没多久,就丢下她们母女几个,带着外面的老婆孩子,找了关系,随一架运货的飞机去了南方,这些房产什么的,可都在他自己名下呢,他老婆根本动不了?”卖鞋的男人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叹气摇头。
“那他自己爹妈呢?”邱成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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