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西幻]雪之冠月之影 作者:在下宫羽
正文 第6节
[西幻]雪之冠月之影 作者:在下宫羽
第6节
塞勒涅、侯赛因、还有大半个战场的士兵——有纳格兰的也有诺德的——都看见了令人震悚的一幕。
一道长长的、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冰刃,贯穿了赫卡特的侧腹,正在被鲜血浸染成红色。
塞勒涅用权杖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摔倒在地上。从她的位置来看,战场上的情况一览无余,赫卡特用左手捂住伤口,右手无力地将新月刃收回刀鞘,她跌跌撞撞地想要逃离包围圈,可是负伤过重的身体没有了平时的灵活和敏捷,她像个普通人一样挣扎着向前跑去。
只要侯赛因一声令下,随意一个圣骑士都可以将此刻的赫卡特当场格杀。
但是他没有。他甚至还示意圣骑士们给赫卡特让出一条道路,然后目送着她留下满地的血迹,回到了自己的阵地当中。
第十六章 无力
塞勒涅好像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仅仅依靠着权杖的支撑让自己能够站在地面上,低下头看着赫卡特被两个高个子的士兵架住,带往安全的要塞内,然后她迟滞地抬起视线,试图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到战场上。
可是她只想到今天没有下雪,诺德的阳光难得灿烂到灼目,照在雪地上,使得赫卡特身后长长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
不必如此。塞勒涅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想平复过快的心跳。还不至于。
你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她受伤而已,所以觉得很严重。她努力地这么对自己说。
没有了指挥官的命令,风刃军团的攻势明显减弱了不少,防守也没有了刚才的滴水不漏。塞勒涅赶紧又往权杖中注入信仰之力,让整个军团慢慢回撤,由雪狼军团断后,确认纳格兰的军队不会乘机追入裂石要塞之中。
在这场战斗之前,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用手中的兵力打一场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漂亮胜仗,让纳格兰能错误估计诺德的实力,只要纳格兰对诺德有了忌惮,她就可以为自己,也为整个国家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纳格兰派出皇家军团来到两国边境线上,是拿出全部的实力想一口气吞下诺德王国;可是诺德王国如果派出近卫军团来到这里,那就是穷途末路困兽之斗。
纳格兰在前线受挫,无非是偃旗息鼓收兵休整,说不定隔几天就能带着威尔顿圣教国的支援卷土重来;诺德如果失去最外围的防线,形势就只会更加严峻,寥寥几座城池和要塞,怎么阻挡得了在茫茫雪原上奔驰的纳格兰骑兵?
到了那个时候,大概也就只有诺德终年的风雪,能让这个国家晚一点灭亡了吧。
阵线在慢慢地回撤,塞勒涅开始专心指挥雪狼骑兵小队。
在指挥方面,侯赛因远远称不上有天赋,更不会有如塞勒涅一般令人赞叹的天赋,可是他在实战方面的丰富经验,不是单凭天赋就可以超越得了的。
在数量悬殊的战斗中,即使是雪狼骑兵也讨不到太多的便宜,眼看着就有一队纳格兰骑兵要进入裂石要塞的城门,几支羽箭同时从塞勒涅身旁飞出,准确地击中了马背上仅着轻甲的骑士,让雪狼骑士得以安全地回到要塞中,再度合上了城门。
塞勒涅感激地看了一眼带领弓箭手前来解围的温蒂,转过头看着城下纳格兰的大军在侯赛因的命令下集结成整齐的队形,开始撤退。
她心里正庆幸纳格兰人没有做过多的纠缠,忽然发觉侯赛因正在盯着她。因为距离太远,塞勒涅看不清楚侯赛因的表情,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视线。
比起冰冷的敌意,更多的是得意的戏谑。
“温蒂。”塞勒涅丢下了权杖,过多的神术使用让她有些站立不稳,她踉跄了一下,又扶住身旁的砖墙,“赫卡特在哪里?”
“我们把她送回房间里了,刚才军医也给她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温蒂为难地犹豫了一下,“那片冰刃消失了,但留下的伤口很大。”
塞勒涅在原地缓了片刻,还没等身体完全从透支状态中恢复,便匆匆地去找赫卡特。
她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赫卡特也是会受伤的。
赫卡特像是雪原上一只独行的豹子,是暗夜中敏捷的猎者,也是风雪中屹立的战士,总是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敌人,自己却不会受伤,即使跌落泥潭也保持着猫类的优雅,始终没有败退和重伤的狼狈。
她推开房门看见赫卡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温蒂之前的犹豫代表着什么。赫卡特的盔甲被脱在一边,小腹上整整齐齐地缠好了绷带,然而那绷带上渗出的血却泛着隐约的黑色。
军医还站在一旁并未离去,他惶恐地捏紧手中剩下的一点绷带:“陛下,伤到她的武器上肯定淬了毒,否则不可能无法止血……”
“我知道了。”塞勒涅走近赫卡特,把手轻轻放在了她的伤口上,“你先走吧,其他士兵还需要你。”
塞勒涅喃喃低语光明圣典中的祷告词,祈祷治愈的神术可以在赫卡特身上生效。
她这一生还未曾体会过眼下这样的无力。生下来便是王室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虽然只是个除了国土面积无一能称得上“大国”的北方国家,但也是在王宫中养尊处优地长大,在每一个方面她都做到了滴水不漏无可指摘。
塞勒涅人生中唯一的挫折是父亲的猝然病逝,那不像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还是个懵懂的孩子,除了悲伤之外没有任何事情要去承受,而父亲去世之后,她被迫挑起了整个国家的重担。
就算是在那个时候,她也是满怀自信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忠心耿耿的老师和宰相雷蒙德,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身份,有执掌一个国家政权的能力,她不曾畏惧也不曾逃避。
“塞勒涅……”赫卡特艰难地睁开眼睛,她还在因为疼痛喘息,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神术……对我不起作用……”
塞勒涅没有回答她,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徒劳地在手中聚集起更多的信仰之力,治愈术的光芒却无法渗入赫卡特的身体,从她的皮肤上轻轻滑过之后便飘散开来,充溢了整个房间。
绷带下的伤口仍旧没有要愈合的迹象,血越流越多,浸染了赫卡特身下的床单,她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更加地虚弱。
身后忽然传来野兽的低鸣,塞勒涅猛然转过头,看见的是风刃军团驯养的雪狼们——它们正跪在地上。
不是趴下,而是跪下。高傲的雪狼纷纷屈下前爪,朝已经奄奄一息的赫卡特下跪。
它们纯白的、偶尔夹杂着灰色的柔顺皮毛上,还沾染着刚才战斗时留下的血,然后伴随着低低的长嗥,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从它们染血的皮毛上涌了出来,聚集在赫卡特的伤口上。
“这是……信仰之力?”塞勒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小心地伸出手触碰着这些光点,清楚地感受到它们虽然和光明神的信徒所使用的不同,却是货真价实的信仰之力。
赫卡特甚至还没有真正乘着雪狼作战的经验,这些雪狼骑兵们的雪狼只亲近特定的人,它们没有理由会特意赶来,给赫卡特进行治疗。
但是塞勒涅知道,赫卡特这个名字,在北地人的传说中总是与雪狼族群紧密相连。
父亲在告诉她她和赫卡特的名字由来时,最喜欢讲的就是北地三位共同司掌月亮的女神的故事。
“满月的塞勒涅、新月的菲碧,一同乘天马而行,冥月的赫卡特也想一起,可天马却不亲近她。她独自去雪原上,捉了一匹雪狼回来当自己的坐骑,然后乘着雪狼与另外两位女神一起,巡逻北地人所在的国土。”
诺德王国不信光明神的原因之一也是他们有自己的神话,天性有让他们不太愿意再去接收外来物,而塞勒涅和赫卡特的父亲罗伊则是更是这些神话故事的忠实爱好者,他书房里的手稿中,有超过一半都是在对这些故事进行收集和演绎。
如果赫卡特和雪狼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那就说明他给两个女儿取这两个名字,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对“北地三女神”这个故事的喜欢。
他在暗示些什么,并且这个暗示可以稳妥地跟随塞勒涅和赫卡特,直到她们自己发现自己名字中的含义。
塞勒涅想起了那个写满了古怪符号的皮制笔记本。
赫卡特腹部的伤口不仅愈合了,而且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被冰刃所贯穿的地方又长出了完整的皮肉,平平整整的,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她打个哈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自己困了,不等塞勒涅回答就趴到在还沾着血的床单上,发出均匀的睡息声。
塞勒涅轻轻地带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掏出了那个被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摊开在了桌面上。她稍微想了一下,拿起纸笔,照着其中一个符号的形状,小心地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画了一遍。
等到风刃军团休整完毕,大家准备去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她让温蒂把士兵们召集起来,然后举起了那张画着符号的纸。
“抱歉了,稍微耽误一下你们的时间。在场的各位,有人认识这个符号吗?”
“我认识。”一个终于凑到了那张纸跟前的士兵扶了扶歪掉的头盔,抬起头朝塞勒涅喊道,“陛下,这是蓬莱文字。”
“蓬莱文字?”
“是的。”周围的人自发地给他让出一条路,让他走到了塞勒涅面前,“我的家乡与一个蓬莱人居住的临海城邦很近……所以我认得出这是蓬莱的文字。”
“这么说,你只是知道这是蓬莱文字,无法读出它们的含义?”塞勒涅有些失望地收起了那张羊皮纸,“也许塔利斯联盟可以找到蓬莱人……”
“陛下。”站在一旁的温蒂提醒塞勒涅,“诺德王国国境内就有人会蓬莱文字。”
“谁?”
“您的老师,我们的宰相,雷蒙德先生。”
第十七章 枷锁
虽然十分想立刻回到覆霜城,请雷蒙德看一看那些蓬莱文的内容,但塞勒涅还是要把精神集中在正面战场上。
这几天,裂石要塞中一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氛。
上次的作战实在让他们损失了太多,最后几乎是被纳格兰人赶着逃回了要塞内,这本身就很让心高气傲的北地人难以接受,更何况他们还亲眼看到了赫卡特在阵前被重创。
刚来到风刃军团的时候,赫卡特在风刃军团士兵的眼中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室成员,而且还身份尴尬,多年居住在敌国,甚至举手投足都更多地是纳格兰人的气质,如果不是因为军团所有人都对塞勒涅怀有尊敬,军团长温蒂更是塞勒涅的心腹,赫卡特早就被排挤到无法立足了。
可是除了心高气傲直来直去之外,北地人还有着另外一个根深蒂固的性格——他们永远会对强者怀有崇敬,并且愿意追随。
这也是塞勒涅在彬彬有礼的同时也保持一定程度手段强势的原因,诺德的臣子从来不会欢迎手段过于软弱的君主。
大臣选择忠诚于执政能力强于自己的君主,士兵也选择尊敬善于指挥的军官,尊敬赫卡特这样冲锋在前线的强大武者。
几次战斗之后,他们早已充分了解到了赫卡特的实力,现在赫卡特被侯赛因重创,士兵们为赫卡特的安危而担忧的同时,也不免地隐隐开始畏惧。
塞勒涅知道这不能怪他们,人总是会对未知感到恐惧,对凌驾于强者之上的强者感到恐惧。相信侯赛因也知道这一点,他就像一只吃饱餍足的肉食动物,要将猎物百般□□,看见猎物惊慌狼狈的样子,才慢悠悠地把它吃下肚。
风刃军团——抑或是整个诺德,现在就是他爪下的猎物。那道长长的冰刃也许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死赫卡特,而是为了击溃风刃军团的意志。
而他做到了。
侯赛因并不是什么天才,但他最大的优势在于,他比塞勒涅年长十九岁。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那么这十九年的差距算不得什么,但这十九年里,侯赛因登上了纳格兰帝国的皇位,在这个位置上的十九年所积累的经验,让他成了目前的塞勒涅想尽办法也无法超越的对手。
罗伊曾经告诉过塞勒涅,北地人数量稀少,擅长打以少胜多的战役,但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任何技巧都会失效。
要塞外不远处的营地里,对诺德的国土虎视眈眈的侯赛因,是否就是她的极限,是她无法抵抗的力量了?
这一切的不安与彷徨,塞勒涅都不能表现出来。行走在要塞中是,她依旧是自信满满地微笑着,就好像战况未曾吃紧。
她清楚眼下最大的难题不是双方兵力的差距,从开始学习排兵布阵开始,她所接触、所演练的就是一场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她自信自己能用最少的兵力来打出最漂亮的胜仗,这样的胜仗只要有一次,高涨的士气就足以让士兵更加英勇地为守卫家园而战。
最大的难题,是令赫卡特受伤的那道冰刃。
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那显然不是人类的造物,类似的东西,塞勒涅只在神术中接触到过。她刚开始学习神术的时候,空手凝聚出了一朵盛放的鲜花,那是她照着图鉴里的画制造出来的、南国的花朵,在诺德王国不可能见到,她惊喜地让人找来花盆种下,第二天醒来时却发现,花盆里只剩下泥土,那朵花已经无影无踪了。
塞勒涅是诺德境内极少数通晓神术的人,虽然神术中没有能凭空凝聚冰刃这样充满攻击性的术法,但二者的原理显然是隐隐共通的,神术没什么稀奇,侯赛因所使用的术法自然也没什么稀奇,只是神术并不具有这样直接的攻击力而已。
这些道理塞勒涅自己心中明白,却无法直接像任何人解释,整个风刃军团——哪怕是军团长温蒂——都无法理解塞勒涅口中的“没什么稀奇”。
在他们眼里,神术已经是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东西了,更别说侯赛因一出手就重创了赫卡特,说明那术法的威力犹在神术之上。
这一回反倒是赫卡特,用不着任何废话就领会到了塞勒涅的意思。
“魔法。至少我听到的时候,他们是这么称呼那玩意儿的。”进入要塞以来,这是赫卡特睡得最饱的一次,她精神饱满地靠坐在床头,摸着已经看不见伤痕的小腹——据她说还有点痒,“从我很小的时候,甚至是我到纳格兰之前,侯赛因就在秘密地研究这些了,我怀疑他能控制我,也是使用了魔法。”
“控制你?”塞勒涅讶异地看着赫卡特,“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我现在正要说。”赫卡特有些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我在约达的时候,没什么事情可做,他们又不许我出去,所以我除了在庭院里玩之外,就是在城堡中闲逛,偶尔就会遇到侯赛因。他不会和我说什么,事实上,整个城堡里面的人都不会和我说话的。但如果他没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就会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我,有时候会动一动手里的权杖,然后我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看见塞勒涅陷入思考的神情,赫卡特紧张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是单纯的动弹不得,他完全可以控制我去做出某些动作。”
“赫卡特。”塞勒涅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揉了揉赫卡特的头发,“你是肚子伤到了,不是脑子伤到了吧?”
赫卡特委屈地撇着嘴:“确实如此啊,你连光明神的鬼话都能信,我说的话你居然不信?”
“好了好了,我信。”塞勒涅赶紧又揉了揉头发以示安抚,“可是如果侯赛因能控制你的动作,我现在还能活着说话吗?”
“塞勒涅,我一直以为你挺聪明的。”赫卡特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挪了开来,“上次在城墙上的时候,他要是控制我去攻击你,你有办法抵抗吗?就算到了那个位置他也没办法控制我,何况是现在这样的距离。”
塞勒涅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很是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侯赛因可以使用魔法,而且魔法明显和神术是相似的原理,我们姑且认为,魔法的力量来源也和神术一样,是信仰之力。”
她停顿了一下,轻轻碰了碰赫卡特的肚子:“现在从你的伤口上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雪狼之所以能治好你,依靠的也是信仰之力,这也就说明,能提供信仰之力的不光是光明神,大陆上不为人知的其他神明也可以做到。”
塞勒涅叹了一口气,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可是绝大部分北地人都是无法理解这一点的,在他们看来神术都是奇迹。”
“所以他们私底下叫你奇迹女王?”赫卡特挑起眉毛,好奇地凑了上去。
“赫卡特,我严肃地和你商量,忘了这个外号好吗?真的太难听了。”塞勒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到这个,你——你干了什么?!”
塞勒涅原本要说的话全被哽了回去,她这才注意到赫卡特为什么一直坐在床上,明明穿了衣服还死死地掖住被子。
那是为了掩盖她脚腕上挂着的锁链和铁球,还有被镣铐内部的倒刺给磨出了血迹的脚腕。
“你疯了吗!”塞勒涅哆嗦着手在斗篷的内袋里寻找着开启镣铐的钥匙,扔到赫卡特手里,“打开它!”
赫卡特好像又回到了塞勒涅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无法从眼神中看出她在想什么,她凝视了一会儿手掌中的钥匙,将它紧紧地捏在手中,然后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回答塞勒涅:“我不能。我怕我会伤害你。”
“你还没那个本事!打开!”塞勒涅咬着牙扑上去,想从她的手里夺回钥匙,但赫卡特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无法靠近。
“这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我只要把这玩意儿解开,脚腕上的伤很快就会愈合……”她依旧用平淡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这么解释,“这和冰刃的那种不一样……”
“你别想说服我!”塞勒涅气喘吁吁地停下试图从赫卡特手中挣脱的动作,她觉得自己有许多年没有发这样的火了,上一次是发现父亲把妹妹作为人质送往了敌国的时候,“这是命令!”
“那看来我们这一点也很像。”赫卡特稍一用力,拧断了握在手中的钥匙丢在一边,“你也别想说服我。就算这是命令也不行。”
赫卡特手上的力道和她的眼神一样坚定,塞勒涅深吸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按住赫卡特的肩膀。
“听着,赫卡特,我有个主意。”
第十八章 交换
在长达五分钟的激烈争辩之后,赫卡特终于放弃了要用新月刃来帮塞勒涅剪头发这个想法,去问温蒂要来了一把普通的剪刀。
“你的腿怎么了?”温蒂注意到了赫卡特一瘸一拐的样子,“要不要去军医那边看看?”
“不用不用。”赫卡特把有些脏兮兮的剪刀在衣襟上用力地擦了几下,“一会儿就会好的。”
温蒂有些羡慕地看着她,还不忘细心地嘱咐:“这剪刀好久没用,都有点生锈了,你记得磨一磨。”
很显然的是,急匆匆往房间里跑的赫卡特并没有听见这句嘱咐。
塞勒涅的头发很长,微微打着卷一直长到腰间。赫卡特右手抓着剪刀,左手抓起一缕犹豫了片刻:“怎么剪?”
“剪到和你一样长啊。”塞勒涅回过头看着她——在她的角度正好看不见赫卡特手中锈迹斑斑的剪刀——催促道,“别磨磨蹭蹭的了。”
赫卡特一旦下定了决心,做事就不再拖泥带水了,她迅速地剪下了几缕头发扔到一边,停下来后退几步端详着,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还不错。”
塞勒涅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头发那仿佛被雪狼咬过的惨状,又看看赫卡特一脸的沾沾自喜,无奈地把头转回去:“算了,你继续剪吧,反正也补救不了了。”
赫卡特丝毫没有听出来塞勒涅的言下之意,拖着那条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腿晃来晃去,就在她觉得越来越顺手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剪刀的两片刀刃没有顺利剪开头发,她稍微用力,也没能把刀刃从头发里面给抽出来。在涉及到自己心爱的头发的问题上,塞勒涅总是有些过度紧张的,她捞过赫卡特的手,颤着声音询问她:“发生什么意外了?”
“呃……”赫卡特弯下腰,观察了一下被卡住的地方,“这剪刀太钝,你的头发卡在接口里了。”
从这个结果来看,塞勒涅的紧张真是一点都不过度。
又经过了五分钟的激烈争吵,塞勒涅终于愿意相信,除了用新月刃来把那缕被卡住的头发割下来之外,这件事没有其他更体面的解决方法了。
赫卡特抛弃了生锈的剪刀,开始用新月刃给塞勒涅修剪头发,塞勒涅有点不太忍心打扰她哼着小曲儿的兴致勃勃,但还是问她:“你为什么从来没叫过我姐姐?”
“我也不是你妹妹啊。”赫卡特低下头吹开刀刃上的碎发,温热的气息扫在塞勒涅的背上,“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可是在我们知道你不是我妹妹之前,你也没叫过。”
赫卡特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拍了一下塞勒涅的肩膀:“剪好了!你看看效果如何。”
塞勒涅鼓起勇气走到镜子前面看了一眼现在的自己。
“……你的头发是不是自己用新月刃割的?”
“是啊。”
“怪不得。”塞勒涅干笑了几声,翻出一截绳子把变得和赫卡特一样乱糟糟的金发给束了起来,“像吗?”
赫卡特站在她旁边,视线在镜中的两个人身上来回移动,嘻嘻笑着搂过塞勒涅的脖子:“挺像的。”
“对了,这个送给你。”赫卡特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块小小的黑色石头,“纳格兰的特产,碑石。他们用来做墓碑的。”
“送我这个做什么?”塞勒涅接过来,随手掂量了一下,“这么重?”
“到时候要是实在不行,你就拿着这个朝侯赛因脸上扔。”
真正穿着赫卡特的装束站在队列前方时,塞勒涅心里最为强烈的感受是:新月刃真重。
被她放在口袋里的那块碑石也差不多,都是看上去轻巧,拿在手里却十分沉重,也不知道赫卡特是怎么把新月刃用得那么灵活,还时刻把碑石给随身带着。
赫卡特披了塞勒涅那件印着诺德王室纹章的斗篷,用宽大的兜帽来遮掩头发的长度,站在塞勒涅指挥时所站的位置。为了不暴露她是赫卡特的事实,塞勒涅让温蒂安排了两个士兵,拿着盾牌站在她旁边,帮她遮挡箭矢。
计划执行之前,塞勒涅还特意去询问了温蒂,和她所料想的一样,除了她自己和赫卡特,其他人绝大部分都是通过头发的长短来辨认她们的。
侯赛因一直在故意让赫卡特靠近自己。或者说,一直在给伪装成赫卡特的塞勒涅靠近自己制造机会,所以在几个雪狼骑兵的掩护之下,塞勒涅可以说是很轻松地抵达了侯赛因所在的马车,用最快的速度,抢在侯赛因发现她不是赫卡特之前干掉他。
塞勒涅是个从小就接受格斗训练的王室成员,可是在战斗时的速度与力道这方面总归是比不上赫卡特,也还差了战斗经验丰富的侯赛因不止一筹,在锋利的新月刃就要触碰到脖子的时候,侯赛因适时地抬起权杖,抵住了塞勒涅的刀刃。
侯赛因并未见过塞勒涅,但赫卡特他是熟悉的,停下来仔细一看,顿时明白了这两个人用了什么手段:“我说怎么会失效,原来是另一个过来了。”
塞勒涅清楚自己在正面角力中讨不到太多便宜,她毫不犹豫地收回刀,从另一个无法用权杖去格挡的角度挥刀,但侯赛因身边的圣骑士已经反应过来事态不对,伸出长剑格开了新月刃。
这次侯赛因没有让圣骑士把他团团围住,只让圣骑士小队的队长护卫在自己身边,但久经战场磨砺的圣骑士说什么也不可能轻易被塞勒涅击败,他举起手中的盾牌,坚定地挡在了侯赛因的马车前。
眼看就要错失机会,塞勒涅想起了赫卡特临行前那句很像是玩笑话的建议。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漆黑的石头,在手里掂了两下,以拉开一张硬弓的力道朝着侯赛因扔了过去。
从来是阵前与人交战的圣骑士没想到塞勒涅会玩这种把戏,急忙要举盾去挡,然而那颗沉重的碑石已经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正中侯赛因的额头。
塞勒涅此生还没有用过这么像小孩子打架的把戏,她来不及去看看这招的效果,赶紧转过身吹了一声长长的呼哨,叫来天马好从战场的中心处脱困。
天马带着她平安降落在城墙上的时候,赫卡特伸出手把她从马背上扶下来,指了指正载着侯赛因远去的马车和因为指挥官受伤而撤退的军团:“那一下真精彩,虽然不至于要他的命,但也够他受得了。”
“幸好你给了我那块碑石。”塞勒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地笑了一下,“不然重伤的还不知道是谁。”
“但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是啊。”塞勒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如果那么轻松就能解决掉侯赛因,那么这场战争也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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