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快穿,死亡收集系统 作者:阿鳞
正文 第12节
快穿,死亡收集系统 作者:阿鳞
第12节
从那时起,袭明就发誓要紧紧跟随主人。绝不回头。
苍敔流听得有些有趣,轻笑起来:
这倒有些不像是侍从属下,而像是执事。
而苍敔流这人极少让人插手他的日常,袭明也只不过是当初他自己收下的百余名的乞丐孩子。如今那些人分散在各地,苍敔流又懒得过问。只是看着这每年不停运入的金银珠宝,还有不停往他躯体与灵魂回归的死亡力量。
就是苍敔流也会时不时产生,‘有个这么能干的属下感觉还不错’这样的感叹。
仅仅是救下一个袭明,因果牵连,便收集了百万的死亡能量与灵魂能量。他只需要每日饮茶赏雪,或是醉酒而歌。
只是一刹那,苍敔流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推开怀中的少年,他看向正怀揣着人生终极目标而双目燃烧的袭明。
“你可愿意将灵魂归属于我。”
袭明立刻单膝跪在他脚边,垂下头表示顺从。
“属下愿意,誓死追随主人。”
即便此时的袭明还不知道这句承诺代表什么,但是宁愿舍弃所有,生命也好、灵魂也好,但是,想要一直站在主人的身后献出一切的心,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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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一日见到了师兄怀里猫一样的少年后,芄兰的心却忽然痛不可遏起来。
即便是与景雁儿在一起也不会再像往日那样欢欣鼓舞,眼前全是师兄抱着少年时的样子,从前的记忆全部涌现。师兄牵着自己时的笑容,师兄抚摸自己鬓角时的温柔,师兄垂颈亲吻自己时的柔情,师兄占有自己时的细致与热烈……
这样的记忆带来是是无尽的悔意,它们折磨着芄兰,令他再也不能安然入睡。再也没有一个冰凉而有力的怀抱将他牢牢地圈住,那怀抱有着淡淡的冷香。
然而现在什么也没有。
因自己的感情而备受煎熬,芄兰终于在一夜冰冷的夜晚步履匆忙慌乱的跑进了庭院,推开半年未进的房门。
想见他,好想见他。
芄兰急切的将门扉推开,立刻往屋内走去。
“啊……嗯嗯,我、我不行……”少年带着低泣又喜悦的声音轻叫着,他摇着头,双腿却紧紧缠在那力道恐怖的精壮腰间,一边扭着柔韧的腰,嘴里却喊着,“饶了我、啊!饶了我吧……呜~”
苍敔流的身体也染了少年的温度,戏谑的轻笑:“口是心非的猫儿呢。”
芄兰呆愣的看着床榻上交缠着的两具肉体,忽然间仿佛明白了,毓秀的面容露出惊恐,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发不出丝毫声响,一手死死的捏住自己的衣袖。
“ha……”他喉中忽然吸入一口冬末的冷气,眼中干涩,眼角却暴起了血丝。
苍敔流专心的动作着,狂猛中满是对欲望的享受,他微仰着头,高大修长的矫健身躯将少年笼罩,墨黑的长发犹如分枝的无数河流,蜿蜒流淌在榻上。
见到芄兰冲进来,他低叹一声,遗憾的抽出自己,绅士的用锦被将少年的身躯盖住,自己拿起一旁的寝衣,胯间还是一挺的坚硬,将薄薄的寝衣披上,腰间随手系住。
少年在最后一下正好轻叫一声登上极乐,他眼角通红,全身软软的躺着,在男子为他盖上被子的瞬间满足的露出慵懒的笑,侧头用猫眼讽刺的看向正僵硬的站在那儿的毓秀男子。
“师弟,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芄兰张合了几次嘴唇,最后尽化作了无声沉默。
这声音依旧像从前那样轻柔低沉,但是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柔情宠爱。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看着满身情欲味道的师兄。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已经毁掉了最珍贵的东西。
被他亲手毁掉的。
“你让他……睡在我们的榻上?”他艰难的低声说,手臂颤抖,压抑着将要爆发而出的情绪。
敞开的衣襟露出寒冰般的结实胸膛,麝香味儿浓得令芄兰绝望。
“芄兰。你是在说笑么。”他倒了杯南鹊,这酒味道有些清淡却极为爽口。
随着他的动作,肩头上的长发缓缓滑落,寝衣的腰带本就是随手轻缠,走了两步便散开了。他丝毫不在意的靠坐在铺了皮毛的软椅上,闭眼轻舒了口气,缓缓将南鹊饮下,解了渴,才又睁开左眼,静静的看着芄兰,开口。
“芄兰。”他目露无奈,“你想要什么。”
“师兄……”
芄兰一步步走过去,走得越近,他双眸便愈水雾漫起,他缓缓跪在苍敔流交叠的双腿旁,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个在庭院一同饮酒的夜晚。
他趴伏在师兄的腿上,紧紧抱着这双腿,声音沙哑。
“我想要师兄……”
他收紧双臂,抱得更紧。哽咽着。
“想要师兄。”
苍敔流感觉到滚烫的泪水将双腿的布料打湿,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
“你太任性了,芄兰。”
芄兰趴在他腿上,身体颤抖,传出啜泣的轻声,似乎在忍耐着心的不安与疼痛。
“我错了。师兄,我错了。不要抛弃我,我知错了。”
“我是芄兰的师兄,不会不要你的。”摸了摸他的头顶,“芄兰想要与女子相交也好,成亲也罢。师兄就是师兄,不会不要你的。”
芄兰听到了其中的未尽之意,他及时将失控的哭音收住,可依旧漏出了一声哭腔。
“可是呐。有些东西一旦丢了,便不能再回头了。留恋也好,悔恨也好,都将是毫无意义的。”他轻柔的宛如安慰的低语,冰凉的双手捧起芄兰泪痕斑驳的秀雅面容,冷淡的左眼与他视线相对,“毫无意义。”
他的面容仿佛被照亮,绝望的情感,滚落的泪珠。
“我是如此的宠爱着你。”苍敔流的神色缠绵又冷漠的看着他,“可你却弃之如敝履,一个女子,三个月的时间便抵过了我的三十年。我竭尽全力的守护,竟不如几顿糕点与一个女子的妙语诱惑。”
“竟然要你亲口来告诉我你不爱我。否定我之后又何必前来挽留。”他推开芄兰,轻柔的声音依旧如初,“你真的当师兄是只狗儿,怎么会认为我会停下等你?”
芄兰扑上来缠住他,拼命的摇头,泪水从他的眼眶甩出。
“不要丢下我,怎么样都好。求你了,我不该被一时迷惑!怎么样都好,不要这样对我,师兄……师兄……,这样的感觉还不如让我死去好了,呜呜……”
苍敔流被他缠住后也不推开,反而用一种诡谲异常的目光看着芄兰,兀而轻声笑起来,似乎很是开怀。
指尖轻柔的擦拭他面颊上的泪痕,邪佞的低语。
“那我取走你的灵魂好不好?”
他哄孩子般轻语,眸光浅浅。
“与我的融为一体如何,这样便能永生永世与我在一起了哦。”
芄兰已经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他紧紧抱住这个属于自己的男子,属于自己的师兄,与爱人。
“好,与师兄永远在一起,永生永世!”
“啊,真乖。”苍敔流微微侧头,似是怜爱万分又似是无情冷酷,绛红如血的唇缓缓接近,般的低语轻笑“那么便给你奖励吧……”
唇与唇贴在一起,芄兰立刻积极地热烈的回应,他轻轻的温柔的吮着这热烈的唇,直到这人再也没有呼吸的软倒在自己的怀中。
苦涩的绝望与欣喜尖鸣,原本的单纯味道被参杂进了微妙的滋味。
“真是美味呢,令人回味无穷。”苍敔流横抱起这具已经没有了灵魂的躯体,“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灵魂呐。”
想要留在师兄身边的心情,嫉妒的疯狂苦涩,爱恋的甜蜜,迷茫的、悔恨的、幸福的……
最后终究全都融化在了苍敔流黑的发红的灵魂之中,再也没有了声息。
“啊,与我永远在一起,兰兰是不是也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大禽兽果然是个渣渣啊,是渣渣不解释。
下个世界,请看大禽兽变伶人……咳咳
这世界没热血起来,我下个世界继续努力(望天)
说好的热血最后都变浮云了……
今天两章,开下个世界。
第四卷:伶人师徒
第44章 41:伶人师徒【1】
苍敔流的意识刚冲时空缝隙中冲出来,还未来得及查看世界信息,便是一头冷水淋了满身。
因已经接手了系统的大部分能力,他已经提前设置了在进入新世界可调整状态,因此他现在的身高还是个小萝卜头。
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水,他闭阖着右眼,唯一睁开的左眼中便倒影出周围的情况。
“你这独眼狗,耍了什么手段才让楼归公子收了你做徒弟!我告诉你,识相的赶紧趁黑滚,明日我要再看着你,非弄死不可!”面前高他一个头的胖小子五官都挤在了肥肉里,提着苍敔流的衣领恶狠狠的说。
苍敔流一把将人推开,小脸上挑起眉,不屑的轻笑一声:“我且等着你弄死我。”
这胖小子向来欺压他,每每看到他哭着求饶好不得意,今日竟然被还了嘴,立刻就要上来用肥胖的身体压着他揍人。
苍敔流扯起嘴角,绛红的唇跟吸了血似的,面色更是白得不似人,那只左眼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反而令这胖小子怯了。
“你给我等着!”
放了句狠话便转身跑了。
苍敔流被淋了一身水,一旁的木盆也歪在地上。他弯腰去捡起木桶,一面查看世界信息。
原主名为习御,父亲是个好赌之辈,赌得失了家业,一穷二白后甚至连老婆都卖了,最终带着儿子逃债,从西北一直逃到了南方,却不慎染了病,将习御丢在了这‘游园戏班’便死成了灰。
好在爹娘都有一副好相貌,这儿子自然也不差,戏班的班主见这孩子的确长得好看,便也将人收下了,被台柱子楼归公子一眼相中,准备收在手里亲自教导。
这习御的前十几岁苍敔流看着还好,愈往后便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这习御在楼归公子手里涨到了十五岁,终于首次登台,唱功模样皆是一流,相貌更是花容艳美。这名声飞了出去,麻烦自然也来了。
戏班班主是个趋炎附势的。毕竟是伶人,与那妓楼里的也没什么区别。被一个名叫卓知州的大家公子甜言蜜语的一哄,这蠢货竟然与人睡了不说,还将一颗心都给了这纨绔子。被这卓知州玩儿了几个月便往那群官家子里面带,轮番着□□了被玩儿了个遍。
就这样还不知悔改,泪汪汪的哭着跪着求这卓知州不要离开他。这卓知州一看,乐了。干脆将人往南风馆里拉。习御本就花容艳美,就是进了这南风馆也是将一干人等比的没法看。卓知州是个黑心肝的,将人带到馆主那儿,笑眯眯的看着习御被扒光了往台子上扔,那调教用的东西一个不漏的往这蠢货身上使,这蠢货一面哭着,还期望着能被心上人救下去。
可是心上人没等来,等来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客人,最终死在了风流病上。连尸首都是一手将他带大的楼归公子收敛的。
“蠢货。”轻叹般低语,“你想要什么。”
“卓知州的心、报答楼归、还有让所有碰过你的人都得到惩罚?”他端起再次打满水的木盆,看着摇晃的水面的倒影,他轻笑,“想要堂堂正正的活在世上么?我全都给你。”
楼归公子刚唱罢一场,每每此时都爱用冷水净手。他脸上还画着桃红的油彩,眉形与眼尾用浓色勾得十足,他身上还披着戏服。玲玲当当的脱下,玉白白的手便浸在水中。
“习御,身上怎么都湿了。”他皱眉,清俊冷清的面容没甚表情,用棉布擦着手。
苍敔流一笑:“没什么,摔了一跤水全洒身上了。”
“才刚入春,你也不注意些。赶紧脱了。”他口气有些不悦,丢了擦手的棉布,转身便从一口黄木箱底翻出了件折叠的很是整齐仔细的衣裳,看上去虽有些旧,但还能闻到皂角的味儿,被浆洗的很是干净。一眼便能看出主人对这件衣裳很是爱惜。
“穿上这个。”他将衣服往他怀里一丢,转身从木盒子里挖了一坨雪花膏油去卸妆。
苍敔流从善如流的在楼归身后脱了个精光,将衣服换上。
“你日后便在我手底下,硬气些,莫教旁人欺负了去。”楼归公子用热帕子将脸上的油彩擦去,一面嘱咐,“明日起你便跟着我学腔音唱戏,乐器也不要落下,弦乐与吹奏乐也要看你是否有其资质。”
他说着转头看向正微笑着听话的习御,许久后摇头叹了口气:“你这张脸……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二日便开始了练功吊嗓子,锻炼声带与身段,卯时初便起来练,巳时三刻后便歇下,直到午饭,之后便跟着楼归学五弦琵琶。
这东西抱在怀里可真娘气。
苍敔流抱着纹样清雅的琵琶分神叹道,琵琶形似切开的长梨,紫檀色的琴头朝向左下方,左手持琴按弦,右手将龟盘挟抱于右肩下持拨弹奏。
“第一第二弦索索,秋风拂松疏韵落。第三第四弦泠泠,夜鹤忆子笼中鸣。第五弦声最掩抑,陇水冻咽流不得。五弦并奏君试听,齐齐切切切复铮铮。”楼归披着一件青兰色长衣,怀中同样抱着一柄五弦琵琶,声音缓而冷清,淡淡的听着十分舒服,“你且自行体会看看。”
说着便拨弹了一曲,音色舒缓叮咚,如春日从枯枝上生出的绿芽,雨水打在其上,悠然自在令人向往,但是其中却蕴含了一丝难辨的无奈。
此时的楼归也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这少年已经看尽了人世间的冷暖,也见了太多无奈的与肮脏的。他被困在这小小的游园戏班,做了个被诸家子弟戏弄的伶人。他向往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即便被称作楼归公子,却也只是个被人随意摆弄的玩物罢了。
苍敔流不谙音律,自然听不出这弦音中的艰涩深意。但是他看见了楼归眉间的苦涩。楼归的容姿称不上艳丽,却有股幽幽清雅的气度,就是在这污泥中滚成了八面玲珑的模样,但是气质这东西还真是看人。
向来只握刀的手拨弄着琵琶弦,他灵魂已经强大到了不可估量的地步,记住音律要点很是轻而易举。只是不知怎的,只要他拨起弦来竟然令人心中郁结难忍,明明并不是多么刺耳的声音却让人胸闷得想要避让躲开。
楼归只听了一次便厉声呵斥,他清冷的蹙眉。明明与自己所弹奏的音律相同,却难以入耳,恐怕是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也罢。下去帮忙去吧。”楼归将披着的青色长衫套好,摆了摆手。
苍敔流退了出来,将门扉阖上。
歪着头带着一抹笑意,咧开艳红的嘴唇。
“音攻?这世上还真有这东西,啧。”
还未彻底放弃教授苍敔流五弦琵琶的楼归公子在起先还能安慰自己,这小子恐怕是因不熟悉五弦的缘故,待到熟练后便好。
终于在忍耐了半个月后,等到的不是曼妙的琴音,而是胸闷的吐出一口血。
于此同时,石榴树上栖着的黄玉鸟儿僵着身子掉了下来,死了。
至此,楼归才明白,他这小徒弟是多么凶猛的事物。
他掏出帕子擦去嘴角的血,将死在脚边的黄玉鸟儿捧起来看了看,一脸诡异的转向将手指从琴弦移开的七岁孩子。
看着这孩子一脸的无辜,他许久后反而松了口气,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似乎是松了口气。
苍敔流扬着那张属于习御的脸,可怜兮兮的看向自己师父,那帕子上的血十分的刺眼。
“我……”
他低下头,愧疚又失落。
“师父,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楼归见不得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走过来拍了下他后脑勺,轻斥。
“没出息。”
放在他头上的手却没有拿开,叹了口气揉了揉这孩子的脑袋。
“听说江湖中有许多厉害的人,刀光剑影的,也有人用音律伤人……”
他缓缓说道。
“可是也只是听说,我也从未见过。”
楼归蹲下身,少年身材高挑风流,认真真的看着这小徒弟。
“这戏班子是个龌龊之地,你小小年纪已经初露芳华,以后难免……”
他说到这儿,清冷的脸上露出难看,但是依旧很真诚担忧的看着这孩子。
“这五弦琵琶我恐怕是教不了你什么了,只能你自己揣摩领悟,也算是本事。日后也不要叫他人欺负了去。”
苍敔流这才认真的看向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正是花容月貌朝气蓬勃的年纪,这人却已经沉入了泥潭中。进了这泥潭反而没有丢去自己的坚持与风骨,有自己的道义与是非观,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多数的人若是遭遇这般,不是随波逐流堕入糜烂,便是过刚易折毁灭自己。
“是,习御明白了。”他垂下眼帘。
“我一直未问你,你右眼怎么了。”楼归将他下颚抬起来,冷这张脸仔细的看着他从来到这里便还好好的,却不知为何一直不再睁开的右眼。
苍敔流歪着头将自己的下巴移开,眨了眨左眼,天真的看着自家师父。
“我也不知,那日被淋了一盆水后这只眼便不舒服,看东西朦朦胧胧的我便闭上了。”
楼归听着顿觉严重起来,肃然道:“睁开我看看。”
苍敔流这眼睛自然没有问题,但是总要为自己眼睛异常找个由头。缓缓睁开了。
他左眼是浅茶色,迥异的右眼睁开后,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楼归也一时无语的而被震住。
他愣了片刻,摸上那个右眼,墨黑的眸中栖着冷酷的银色瞳孔圈,小心的摸了摸:“疼么?”
苍敔流摇头:“不疼,只是看不见东西。”
“以后不用刻意阖起来,没人敢说你什么。”楼归心理压着一块凝结的气,有些难受,“我会好好教你的。至于你的眼睛,明儿给你请个大夫看看,你怎的也不晓得早些说?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真是蠢死了。”
苍敔流听着他口气不好的念念叨叨,心中觉得有些……怪异。
游园戏班的每一场戏都很是火爆,楼归公子被鱼贯入内的所有人追捧苍敔流看着这少年带着清冷微笑的面具与所有垂涎沾染他胴体的老爷公子们你来我往。
苍敔流将冷水放在高脚木凳上。
楼归面露疲惫,一头青丝垂下。靠在雕工精致的四方扶手椅上,后面搭着件刚脱下的艳色戏袍,一手支在额角,一手执着一杆细长的檀紫色烟枪,丹红的唇将青玉烟嘴含住,轻吸了一口。
相裳大人已经逼得愈发紧了,他退无可退,心中烦闷又恼怒,最终都化作苦涩的无可奈何。
口中吐出一口烟,楼归掀眼,看着习御小小瘦瘦的正站在自己面前,压下那疲惫感,问他。
“怎的了?一副死了爹娘的丧气样。”
“是公子你怎么了。”他微微歪侧头,一双异眸静静的看着这满身疲倦的少年。
“呵。不过是群想占了这具肉身的人罢了,最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他冷清的说,似乎很是轻巧不在意的样子,摇摇头,“能拖住一年,已然是极限了。”
苍敔流沉静的看着他,忽然说。
“公子想过离开么。”
没等楼归回过神,他接着淡淡的说:“若是给公子一个离开的机会,公子会离开么。”
楼归忽然笑起来,他捂住眼,声音宛如从远处潺潺流过的清水般透彻。
“你这副样子却有些不似寻常的小孩子了。真是……”
轻敲了一下苍敔流的脑门。
“若是有这样一个机遇,我有何必在这等地方。”
说道最后,笑声却已经再也没有了。
苍敔流走到木挂处将那柄他最为钟爱的五弦琵琶拿起,再次走到楼归的面前。
“公子卸妆罢,弄完了我带你走。”
他的神情太过平静,但却绝不会让人错认为他在说大话开玩笑。沉静安稳的立在一旁,抱着那柄贴了薄金玳瑁与雕花玉片的琵琶,七岁的孩子定定的看着楼归。
楼归愣愣的看着这个孩子,他自小在戏班长大,被打骂也好,被欺辱也罢,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同样也从未想过自己可以离开这里。此时此刻,这个孩子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自己,和他说。
——我带你走。
此时他却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了,即便看上去如此可笑,但是内心中所燃起的希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想要离开】这样的想法再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了。
他沉默着,往常一样将妆容卸下,换了身灰蓝色的三重衣,花纹精致。他淡然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将钱银收在阔袖中。
苍敔流低着头,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点着红灯笼的大门口,班主正从外面长街走过来,手里提着这条街有名的酱肉。
“楼归呐,相大人走了?你这是去做什么?”
楼归面容冷清的很,微微蹙着眉头,淡淡的说:“相大人刚走没多久。我想自己独自过去……”
他似乎有些难堪,语气有些不好,显然不怎么想要搭理班主。
班主自然知道这楼归是何等清高之人,他一听,想着估摸着是相大人的马车过于招摇。眯着眼立刻笑着点头。
“这就对了嘛。”他小眼睛看着抱着琵琶的苍敔流,了然的点头,慨然而笑,“你终于长大了,明白戏班的难处。去吧。”
看着班主哼着曲儿,心情很好的背着手走进戏院。楼归神色自然的转身走上了长街,身后跟着个身材已经开始抽高的孩子,迎着光走出了束缚了他十六年的地方。
第45章 42:伶人师徒【2】
两人连夜租赁了辆马车连夜离开了春城一路向南,在一个叫做长风镇的地方下了马车。
苍敔流安静的看着楼归带有迷茫的脸,走出了春城的游园戏班,打开了一直将他困锁的牢笼,这只鸟儿却仿佛迷失了道路。背着包裹了青布的五弦琵琶,立在长风中,带了些不知所措。
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苍敔流歪着头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楼归的袖中有两百三十六两,已经足够在任何地方买下一方宅院,但是他不想停留。他想要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几种颜色,是不是真的像书卷话本中写的那般精彩纷呈。
楼归身材是少年人的高挑,他伸手扶了扶头上平沿斗笠,看着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回头轻声说。
“走吧。”
只是刚走没几步,前面忽然响起马蹄声,熙攘的人群立刻四散分开。
只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面色略带慌张惊惧:“驾!驾!!”
后面正追着一人,那人同样骑着马,腰间两侧都挂着一柄大刀,只见他抽出左侧的刀,双目锐利的紧盯着前面逃窜的汉子,手里一抡,大刀立刻脱手飞出,众人还未看出什么来,前面的人便从马上摔了下来,弹动了两下便没了响声,一柄大刀赫然插在背后心,将人捅了个对穿,血流了满地。
死人摔在脚边,将楼归吓得不轻。苍敔流拽了他一把,不然这死人方才就要蒙头将人砸中了。
燕北羽跳下马走上前来,弯腰一把将大刀呲啦一声拔出,上面血淋淋的直让楼归脸色不好。
“抱歉抱歉。”他爽朗一下,看着脸色发白的少年人,将大刀回鞘,“吓着你了吧,这人我追了一个月,可算将人头给收了。”
看见好看的人总是心情愉悦的,燕北羽少见的和人攀谈起来。
浓稠的血往外蔓延,楼归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避过:“他可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
燕北羽笑了一声:“罪不罪大恶极我可不知,我只晓得皇榜悬赏一百两定然是有些名头的。”他弯腰将已经断气的死人提起来横甩在马背上,翻身上马,低头又露出爽朗的笑声,“小兄弟,后会有期了。”
楼归待人走后才回过神,他低头看向从头至尾连神色也未变分毫的小孩,顿觉自己果真见识少。
轻叹:“这江湖……”
而果真就如燕北羽所说的‘又会有期’,再见的时候,楼归正坐在街道的一块青石上,苍敔流手中正拿着一大张灰青色的布,而楼归怀中横抱着五弦琵琶,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的拨弄着弦,挑着铮铮之音。
苍敔流盘腿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将楼归取下的平沿斗笠丢在了身前,翻着。
琴音合着少年悠悠清淡之音,混在长街碌碌众生之间。
“细雨妆凝。青烟梦杳。正春寒江树。愁浓湖草。听流莺百啭。萦人烦恼。试看腰肢一捻。更为春来渐小……”
苍敔流闭着眼,听楼归清清淡淡的唱。楼归成为台柱子可并非靠着皮相。他的声音仿佛春花绽放一般美丽,虽是少年却并不是柔婉如女子,反而因没了桎梏而洒脱自在起来。这样的歌声,听着也令这里多了份怡然。
显然这样想的并非苍敔流一人,他掀开浅茶色的左眼,便看见来往间有人往斗笠中丢铜钱,甚至在不远处也有人驻足停留。
而燕北羽便是其中一人。只不过今日他身边却是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苍敔流只看了这少年一眼,眯起眼眸来。卓知州?
即便这张小脸还未张开,但是苍敔流依旧认出了这个将习御玩弄着推向地狱与死亡的脸。
他又转而去看正抱着双臂认真听曲儿的燕北羽。这人与卓知州什么关系,怎么会在一起。
楼归唱完最后一句,指尖拨动收音,将五弦琵琶交给了一旁的苍敔流。
他沉默的接过来,用怀里的那块青灰布料仔细缠住,收了身前的斗笠,对里面躺着的一锭白胖胖的银子一齐无视,推到了楼归的面前。
楼归收了铜钱与银两,在拿起那锭银子的时候抬头看向一脸明朗的燕北羽。
“这位大侠,又见面了。”
燕北羽笑着摆手:“我名为燕北羽,看你顺眼的很,喝一杯?”
他话语干净利落,满是江湖气。
苍敔流将琵琶背在身后,静静的,站在楼归的身后。只是燕北羽身旁的十岁少年却满是好奇的打量着苍敔流。在看到他好奇的人物木然着脸看向自己的时候,立刻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他此时很好奇,这小弟弟的两眼眸色怎的不一样。
直到楼归应了燕北羽的邀约,卓知州才走到他身旁,带着善意的看了他片刻后才开口。
“我叫卓知州,你呢。”
“习御。”苍敔流这样回答,两眼只看着前面的楼归。
“你们看着不像是镇上的人,你们从哪里来,又要往哪处去?”卓知州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似的,刨着根底的问。
苍敔流依旧看着前面的楼归,没说话。
卓知州见人不理会自己,也不恼,他只觉着这小弟弟长得实在好看的紧,就是想与他说说话。这两人还要卖艺为生,也不知能不能把这小家伙买过来。
苍敔流还不知这人十岁年纪就有如此想法,他正想着要不要将袭明从纳魂珠里弄出来。
他将视线转向正爽朗笑着的燕北羽,看了看他矫健的身躯,又将视线转向正盯着自己不放的卓知州,看了看他还是孩子的模样。又转回燕北羽身上。
这个就不错。
“傻愣愣的想什么呢。”楼归推了下这孩子,将他背后的琵琶取下来放在一旁,“过来坐下。”
走过去坐下。
燕北羽很是豪爽的拍坛倒酒,与楼归攀谈起来。
原来燕北羽是南城雁门后生,此次是为护送卓家独子卓知州远离南城。而至于为何,燕北羽倒是没有说,恐怕也是些难以开口之事。
楼归同样也仅是淡笑一下,没有追问。
卓知州不止一次偷觑苍敔流,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的凑近燕北羽,不知说了什么,燕北羽打量了对面的孩子。
“这孩子可是楼归的弟弟?”
“他是我徒弟。”楼归笑容清淡,可以看见他眼底对于这个徒弟的喜爱。
原本以为是个侍童,是人家的徒弟那边没有办法了。燕北羽笑着称赞了几句好少年好儿郎,只当看不见身边卓家小少爷的失落。
苍敔流眼无波动的看着这两人,燕北羽的年龄、体魄、身份对于袭明来说都极为合适。
那么,就是他了。
夜里客栈,苍敔流从床榻内侧掀开薄被,手脚虽短但胜在利落。下了榻。
“习御,这么晚了还不睡。要去哪儿。”外侧躺着的楼归睁开眼,看着自家小徒弟爬下床,已经亥时了。
“我去井屏解手。”苍敔流平静的转身看向侧身睁着眼的楼归,“师父怎么还未睡?”
楼归翻身平躺,清冷的面容在夜间模糊而遥远。
“没甚。既然内急,那还不快去。”
“哦。”
楼归仿佛想了许多,又似是什么也没想,他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环视着这陌生的地方。
没有雕龙画栋吹拉弹唱,没有满堂喝彩难堪纠缠。抛却了所有。他起身坐在椅子上,将琵琶琴拿在手中。
“这样就很好,不要回头。”楼归柔和了冷清眼眸,久久的注视着这柄琵琶琴,叹道,“仿佛梦幻一般。”
苍敔流将燕北羽的灵魂吸出,安放了袭明的,燕北羽睁开眼,在看向苍敔流的时候立刻认出了自己的主人。
“主人。”他单膝跪下表示臣服,双眼炙热的看着主人。
苍敔流与他简单的交代了几句,最后只说道。
“还做不做燕北羽也随你。给你十年,我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你应该懂我说的是什么。”
“是,请您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苍敔流点头,转身:“十年,若是达到我的要求,我自会来找你。”
袭明满目坚定,燕北羽那总是爽朗笑容的面容被这样肃然而坚定的表情替代,看上去倒是更可靠起来。
苍敔流推开房门,见到楼归失神的凝视着五弦琵琶。
“师父,怎么起来了?”
楼归将琵琶包好,并没有回答,反而随口问了句。
“怎么去了这么久。快过来睡。”
“嗯。”他躺在了内侧,楼归也掀开被子,两人钻进了一个被窝。
楼归打定了要看遍天下风景的心思,但也没有对他这小徒弟的功课松懈,每日练功吊嗓子还是照样来,两人一路往东南方去,遇见驿站村落便落个脚补给一下干粮茶水,遇见小镇便住上半个月歇一歇脚,若是到了繁华一些的城郡,同样会停下半个多月。
走了一路,楼归唱了一路,兜里的银两没有少倒是还多了起来。遇见了不少的人也遇见了不少的事情。
有时候就是在路边喝个茶水也能看上一场江湖仇杀,亦或是新起的后秀拔刀相助想要成就侠义之名。
转眼便过去了五年,少年的楼归已经成为了优秀的男子,而他身后的孩子却也成了夺目的少年。
这日,苍敔流正将腿压在树上练功,才两个月的衣服又短了一大截,楼归冷清清的看了一眼,大清早街道上已经摆了早市,人进人出人来人往的各忙各的。
“哟,今日小子又在练功啊。”小二抱着一桶水笑着从苍敔流身边走过。
他们在此处已经住了五日,这客栈小二已经熟识,时不时上来先聊两句。
苍敔流练完功,楼归才过来,给他打了盆水令他洗把脸。
“去用早食了。”
刚走到那个卖豆脑的摊子,不料又见着那个嘴巴里镶着一颗金牙的金利居老板。
“楼公子也来吃豆脑啊。”金老板龇开一嘴牙笑眯眯的说,两只精光闪烁的眼睛不停的在楼归与苍敔流身上扫“金老板。”楼归点头。
苍敔流吃着炸的金黄的寒具(油条),只当没看见这人。
“楼公子在这故城有没有定居此处的打算?”金老板眯着眼笑问,指挥着摊位上的老头又点了一笼肉包子和一叠牛肉。
这金老板是长春戏楼的老板,在一次偶然,起了将人领到自己楼里的心思。况且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那样貌实在是没话说,更何况唱腔又美,若是能收了这两人,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才上来询问,被拒绝还不放弃,今日又来堵人。
“我也流浪惯了,在一个地方呆不住,来到这故城并未准备停留多长时日。这个月月末便会离开。多谢金老板怜惜我师徒二人的心意,实在是对不住。”楼归冷清清的回答,礼仪也很周到。
金老板很是遗憾但又不愿意放弃这两人,小心思刚转起来,后背心忽然一冷,心口传来一阵剧痛。
苍敔流迅速将楼归从条凳上拉起来往后拽,他从方才看到那狰狞着脸冲过来的小子时便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此时看着这小子竟然硬生生从背后一刀刺穿了金老板的心口,这杀人的力道可不小,杀人的决心更是不小。
这小子涕泗糊了满脸,狼狈中又分外疯狂狰狞,咬着牙在金老板身后阴测测的说。
“你这黑心肠的老贼,将我生哥推入火坑害死,我就让你下去陪他!你罪有应得!”
他握着刀又搅了搅,将金老板的心脉戳碎,利落的拔刀,转身便跑。
这大清早的都各忙各的,一时还真没人注意到这地方有人被捅了一刀。
那小子跑得极快,看到人已经快要没了影,苍敔流才喊道。
“来人啊,救命了!金老板被人拿刀捅了,快来人救命呐!”
虞景内心畅快又恐惧,他胸口怦怦直跳,知道这地方恐怕是待不了了,为生哥报了仇,他立刻往城门跑去。此时事情还未大发,即便捅到了衙门那儿,他跑得快,以后隐姓埋名,又有谁能认出他?江湖恁的大,生生死死多的去了,何处不能安生立命?
他这样想着,但是又不禁想起那个早上一直定定的看着他的少年,那少年眼睛颜色十分怪异,但是从头到尾,明明看着他拿着刀有行凶的打算却一直密而不语,静静的看着他将刀子捅进金老板的身体里。
那眼神,现在想起来足足让虞景直冒汗,十分心虚。
第46章 43:伶人师徒【3】
“有条窄河,就在这儿歇会儿吧。”楼归走过去,坐在河边还算厚密的草地上,笑着指使苍敔流,“习御,去抓鱼。”
苍敔流看了他一眼,将脚下平扁的木屐踢在一边,他身后背着的是楼归特意买给他的琵琶,琴身被漆成了乌紫色,琴头镶描着鹤顶红,五个麻花式弦轴为匀称的玉白色,半月装饰雅致,覆手云纹毛竹,桐木面板正面绘了优雅的圆百枝鹤纹。
不论是琴身的流线形体亦或是做工木料,的确是一把精挑细选的琴。
他将琴取下抱在怀中,盘着腿坐在河边。对楼归清淡的注视不予理会。
音攻这东西在经历了一年的摸索,他早已可以自由控制攻击范围。这对精神掌控的细致锻炼很有好处。
他拨了一下音弦,河里的水立刻翻腾起来,没几下便有五六条鱼泛着鱼肚子浮了上来,飘在水面上。
苍敔流卷起短了一大截的裤腿,走过去将鱼捞起来。
“我去拾捡些柴火叶子。”
楼归带着不可见的笑意点头。这小子倒是愈发能干了。
然而除了柴火树枝,他还拖回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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