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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琅琊榜_剑三]情缘你好 作者:三千繁华世界

    正文 第2节

    [琅琊榜_剑三]情缘你好 作者:三千繁华世界

    第2节

    “认真的,为什么不上报啊?”景涵看着自家小舅舅,将茶水一口干尽。

    “你喝早了!”安思书慢悠悠的端起茶杯,“这茶要等他凉透了,才有品味!”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吹动着茶水。“年轻人啊,就是性子急!这么一时半会儿都忍不了,如何能成大事啊!”颇为惋惜的点了点头。

    “现在还早?”景涵皱眉,有些不清楚自家小舅舅打的什么算盘了,“这马镫可是……”

    安思书的语气沉稳:“现任尚书退位还有些时日,我并无单独进宫面进陛下的能力,你想要福利谁?北方现在虽然有效范围的骚动,却并无大战役,南边也是一片祥和。反倒是西边和大渝闹得不可开交,林家军忙忙碌碌。”

    “可是哪怕是林家军也好,能少死一些人就是……”

    “那你这就是在害他们了!”安思书直接打断了景涵的话,“涵儿你还年纪太小!”

    看着自家舅舅,景涵着实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哪里错了么?我只是希望能够少死一些将士而已!毕竟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是我们能够在后方平安生存的前提保证。只有他们的存货,才有金陵城的繁华啊?”

    “不,你的想法并没有错,甚至比所有人都要好!而正是因为你想的比大多数人都好太多,才是所有的问题所在!”安思书摇了摇头,看着景涵的神色里带着惋惜和期颐,“这就是为什么爹在惋惜你生在了皇家,而不是我安家!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小画都那么支持你过继出去,远离夺嫡的原因。”

    “涵儿,你祖父他打了一辈子的仗,临末了才明白的道理你从一开始就明白了!”安思书的眼里带着柔和的光芒,脸上却收敛了笑容,“涵儿,你却从来不想想,现在的王公贵族到底有多少人把人命当做人命去看呢?”

    景涵看着安思书,没有接话。

    “既便是我,也从来不会忧心为了我的前途有多少人会送命。当然了,工部一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这里出什么问题!”安思书脸上收敛了笑意,“即便是祁王,他关心的也只是当官的是否有能力,而并非最底下百姓的生存。当然了,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当官的有能力了,也在一定意义上会造福百姓。可是根本来说,这和你的出发点却是两把事情,是不相干甚至是天差地别的!”

    景涵没有反驳,这就是土著和外来者的区别。他前两世都不是设么达官贵人,接触的也都是最底下的平民百姓,思维难免会被拘束在他就是平民百姓上。但是祁王却从一开始,站的角度就和他不尽相同。

    “为什么是害了他们?”这件事景涵并不像继续下去了,便转移了话题。

    “现在说起大梁的将军,你第一反应是谁?”安思书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沉定。

    “林燮啊!”景涵不知道问题在哪里,“这些年大梁能够抵挡外邦入侵,不都是他在抵抗……等下,你是说他的名号有点儿太大了?可是再怎么比也比不过爷爷他当年安战神的称号吧?”似乎抓住了什么的景涵。

    “的确不如父亲当年神勇,可是涵儿,你为什么不同样想想,你祖父当年神勇是什么情况,如今林家军威名远扬又是什么情况!更何况父亲当年的确威风凛凛,可是他提拔明明暗暗了多少将领,最后还是葬送了小画幸福?”安思书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不满。

    “爷爷那时候,的确是内忧外患,大梁濒临灭国。可是梁帝,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吧?”景涵眯了眯眼睛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今安家没落,云南穆府的穆王倒是还有些盼头,除了他们不就只剩下林家了?”

    “可问题在于,最近传出了一种说法!”安思书的语气沉稳,“若不是林燮和陛下结为异性兄弟,先皇害怕当今陛下逼宫,也不会将位子传给当今圣上!这些年,也是林家在外替当今圣上平定外忧内患的!”

    “好一招捧杀!”景涵眯了眯眼睛,“谁放出来的,这么狠?”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家意识到了没有!”安思书摇了摇头给出了答案,“当然了,短时间内只要大渝这个外患还在,林家自然是无忧!但是你可想过,若是有朝一日大渝破了,等着林家军的就是自己人的刀子了!”

    第一次见证原来还能这么玩的景涵一时无言,只是看着依旧挂着和蔼笑意,似乎只是在唠家常的小舅舅。他是知道自古帝王无情,却从来没有想到若是有一天臣子的名望高于帝王,帝王真的会朝那些功臣下手。

    “瞧你吓的!”安思书看了一眼景涵,重新满上了茶水,“安心,若有一天你在林家军的位子上,我自是不能让你走到这一步死局!更何况,我们安家还有好大一笔账要和当今圣上算呢,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什么意思?”景涵皱眉看着安思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以为,过继这件事没有人在背后推动?虽然我和小画现在不反对,可是一开始却是恼火的。”安思书的语气难得染上了不满,“若不是后来细思发觉你过继出去这件事,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安家军都是利大于弊,我和小画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失掉了皇子的身份!毕竟你在那位子对谁都是好的!”

    “我以为,你也挺满意祁王的?”有些惊诧的看着自家小舅舅。

    “对他挺满意是不假,可是你是我侄子!”安思书瞅了一眼景涵,“小画不应该拘束在那四方天里,婉儿也有权利争取自己的幸福,我安家军这么多年的蛰伏岂能白费!若不是父亲和大兄被人算计至此,现在哪里有林家军的猖狂!”

    “安家军真的还在?”景涵这次是震惊居多了,“爷爷和大舅舅他们……”

    安思书冷笑一声:“这件事你现在还是不知道的为妙,小画和我谋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可不想被你这小兔崽子不小心一个疏忽被人发觉了!再等等吧,等着时候到了我自然是会告诉你的我们的全部计划!”安思书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袍子。

    “这么仇恨爷爷和大舅的……滑族?”景涵眯了眯眼睛,猜出了个一二。

    “恩!”没有否定,安思书点了点头看了景涵一眼,“可惜了,若你早出生个二十年成为皇长子,我安家定然全力辅佐你登上那位子!到时候小画和……”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转移了话题,“也是,没有小画的入宫就没有你!”

    “只是若梁帝这般在意兵权,我到时真的掌控了大量的兵力真的……”景涵皱眉。

    “怕什么!”安思书从书架抽出了一本书抛给景涵,“不过是一个时机罢了,朝内文臣有我,武将看在父亲和大兄的面子上自是不会多说什么。无论你是何身份,终归也是他亲子,过继出去有没有登大位的威胁,只要聪明点儿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安思书居高临下的看着景涵,脸庞被阴影笼罩,“他必须要亏欠你!”

    再遇

    景涵自然是腻歪了书房先生的课,所以当林小殊提出来出去玩的时候,他俩果断就抛弃了呆呆的景琰。想都不用像他们就知道景琰一定会劝他俩好好上课,弄不好还会通报到祁王哪里去,告诉他这种大计划只能说他俩蠢。为什么不是梁帝啊,因为今日正巧赶上秦王过寿,为了彰显兄弟情义梁帝可是忙得紧呢!

    “哎,认真的,我们假装小兵混进去吧?”林殊勾住景涵的脖子认真的说道,“虽然你的个头有点儿问题,不过可以假冒文官不是么!至于脸……糊上泥巴就好了!”十岁的林殊因为常年习武的关系已经和十五六岁的孩子没什么差距了,反倒是景涵又是和上一世一般,长着张女神脸,和一副不脱衣不显肌肉的纤细身材。

    “糊上泥巴?”景涵挑眉,幽黑的眼睛里带着嫌弃。说实在的,他其实对自己的脸没多大幽怨的感觉,虽然长得像极了女孩子,这些年因为这张妹子脸也遭了不少嫌弃。可是作为一个刷脸爱好者,能够刷脸是他最大的成就。

    那种走在大街上被人认为是女扮男装,有人自主给你买单,然后各种哄你开心的感觉不要太好。他可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也不认为被人当成女孩子是什么耻辱的事情。恰恰相反,这不正说明他长了张如花似月的漂亮脸蛋,以后不用努力工作都有人跪着想要自己看他们一眼,就死而无怨了么。

    再者说,只瞧见了长成五大三粗汉子样的被女孩子嫌弃,还真么听说长得太漂亮的公子哥会被嫌弃。不知道女人都是审美观性动物么,只要不娘娘腔的恶心人,自带优化系统的女孩子只会说这人帅爆天际。

    他有一张好脸,武力值爆表,身份尊贵……啧,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啊!

    “好弟弟你快别闹!”林殊被景涵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浑身鸡皮疙瘩耸立,“正巧新兵刚入营,今日可是老兵给新兵立规矩的日子,怎么能错过啊!”这么说着,从房间里搬出来了两套盔甲,递给了景涵。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着景琰来吧?”看着盔甲的大小,景涵就知道这是给自己准备的。景琰虽然只比他大了一岁,身形却和林殊十分相近,小小年纪的发育格外成熟,比林殊都高了半头。倒是他,比林殊还矮了半头多。

    “我带他做什么?”林殊有些奇怪的看着景涵,“他迟早都是要带兵的嘛!”

    “你怎知我就不带兵?”知道林殊的意思是当自己过继,真正成为了秦王唯一的世子之后,自然是不可能出入战场这种危险的地方。现在带着自己,也不过是因为一种想要弥补的心态,希望自己能够在未来有个念想。

    “总之,你快点儿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林殊已经开始换衣服了。景涵也只是笑了笑,他和小舅舅的谋划自然是不会说给这个不相干人听得,只是这人的关心他倒是受下了,军营这种地方他也挺怀念的。

    两个人的动作都不慢,只是当他们悄悄地混入新兵队伍的时候,老兵们已经开始武力教训新兵崽子了。林殊不嫌事儿大的钻进了圈子里,看着老兵和新兵交手,甚至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若不是景涵拉住了他,估计早就上场了。

    “欺负人有意思么!”景涵失笑的看着满脸不开心的林殊。林殊出生将门,从小就被林燮一刀一枪带出来的,和这些野路子自然不能比。更何况林府的护卫,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在上战场的老兵,虽然切磋水平差了些经验却是放在那里的。林殊从小就和这些兵在一起长大,水平自然也是一流的。

    “哎呀,小兄弟你也来参军啊!”刚拉住了林殊想劝,景涵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到,一个踉跄直接倒在了地上。他全部的精力都去直至那个小火人了,自然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忽然出来掺了一脚,没有防备之下直接被放倒了。

    突然摔出场的景涵自然是得到了一众人的嘲笑,不过景涵翻身坐在地上也不在意,跟着傻笑了几声站起身往回走。只是永远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瞧见了景涵那张漂亮到女孩子都要羡慕的脸,虽然没张开也是初具美人胚子的样子了:“哪里来的小娃娃,跟着我们这群大老爷们也不担心污了贞操啊!”

    听出来这些老兵也不过是在嘴上过过嘴瘾,并无太大恶意的景涵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这一世的父亲梁帝,都公开的表示他那第八子是投错了胎,若是个女儿胎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些老兵说话还没有上个月他出去玩时,遇见的流氓痞子说话难听的。

    只是景涵不在意,不代表一向仗义的林殊不在意。自己的好兄弟被人说成是女孩子,对方还起了那种心思,林殊直接炸毛了说要单挑。当然景涵更怀疑林殊是终于抓住时机,能够正大光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决斗,随便抓了个借口罢了。

    “抱歉啊,没想到你这么弱不禁风!”拍景涵的汉子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打了个哈哈。

    景涵看着青年半响,愣是没有想起来对方到底是谁。只是看着对方这么熟路的态度,想必是自己认识的人。可是都认出来他是八皇子了,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的和他交流?难道不应该老老实实地满脸惊恐的和自己说话么?

    “话说,小兄弟你这么破费怎么好意思呢!”青年没有注意到景涵的眼神,大大咧咧的说着,“那柄剑看着就贵,我现在没钱给你,所以就还回去了!不过我和店家说好了,钱先退给你,剑放在他们那里,五年内我一定攒够钱给他们赎剑!”

    景涵还是处于一种思索‘这人谁啊?’的状态里,不过自己给他买了一把剑?

    “不过你那小兄弟身手真好啊!”青年看着在场上一把长剑撂倒了老兵的林殊,满眼敬佩,“看着也就比我笑了三四岁吧,身手真好,弄得我都想上去试试了!”这么说着,搓了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景涵还是没想出来这是谁,只是觉得眼熟。毕竟他每日要见的人太多了,宫里宫外的,加上他小舅舅通过各种途径弄来的能人才子,他虽然不露面却要知道这些人哪个是哪个擅长什么叫什么,一时间有些脸盲了。

    “我来试试!”青年瞧见了林殊又打败了一个兵还是忍不住上场了,“我叫蒙挚!”倒是林殊并未通报姓名,只是呲牙咧嘴给了个笑容,提剑就上。

    那叫蒙挚的青年剑法打开大和,走的尽是刚猛的路子,每一次提剑扫去都能激起一阵风。那种摧枯拉朽的架势,倒是景涵在这世界上第一次见到。林殊毕竟还是年少,一时之间乱了手脚,像是狂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越打越心惊。

    景涵摇了摇头,已经看到了结局。林殊本身其实不比青年差多少,只是一开始林殊就轻敌了,落了下称。而两个人的水平差不多,一旦被压制林殊还真不好轻易地翻身。更何况后来蒙挚丝毫不让身影如影追至,林殊一时间也腾不出手脚翻盘。

    “我认输!”知道自己估计要输的很惨的林殊也不纠缠,反正也只是切磋,技不如人他没什么可说的。他话音刚落,在对面满面凶狠的青年就停了手,脸上挂上了憨憨的笑脸:“小兄弟的身手不错啊!”

    “唔,你很厉害啊!”习惯性的谦虚了一下,随即林殊就后悔了。

    因为他对面的青年一板一眼,非常认真的开始说他的武功渊源了。从他从小被少林俗家弟子收养,到了后来各方学武,认真地讲述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是谁,只不过教他最长的是少林的师傅,所以就对外称是少林弟子了。

    “救命,阿涵你快救救我!”林殊挂在景涵的脖子上,被身后叨叨姥姥的人折磨得要疯了,“苍天可鉴我真的只是寒暄一下啊!谁知道一句夸奖竟然能得来这么多事情啊,我不是相亲不想知道他的家谱啊啊啊啊……”

    这种被噎着的感觉,似曾相识啊?景涵一面笑着,一面觉得这青年更眼熟了。

    “公子!公子!”就在景涵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的时候,林殊留在宫里的小厮却忽然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怎么了?”皱了一下眉头,景涵拍开林殊的手看着小厮。

    “公子,您被过继出去了……”小厮打了一个哆嗦,声音磕磕绊绊的。

    娘的阿涵

    梁帝的旨意来的太过突然,景涵又不在学宫,自然是被发觉逃课了。虽然看在即将过继过去,景涵的新父亲秦王的面子上,梁帝并未太过为难景涵,却也罚了他在过继之前都不准出宫,在安妃那里好好反省。

    所以晚上从宴会回来的安妃,就看见自己的大儿子坐在灯火下,一张俏脸在烛火下粉嫩嫩的。一时没忍住上前直接啃了一口,把正在思考人生的景涵弄得颇为无奈。被自家母亲吃了半天的豆腐,才有空打探出了情况。

    “也就是说,秦王妃那儿子活不过年底了?”景涵倒是颇为淡定,“然后听闻这个消息的秦王妃就直接病倒了今日没有来?”景涵脸上的嘲讽刚刚显露就随即而逝,“不过就是不想听见有人要正大光明的霸占她亲儿子的位子,矫情!”

    “也并不全是!”安妃屏退了下人,亲自从柜子里取出了茶点摆好,“她前阵子不是又怀上了么,结果被秦王不知道哪房小妾算计的留了个成型的男胎,上了根基。现在都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呢!”安妃脸上闪过的一丝算计与得意,没让景涵看见。

    “然后呢?这和我过继出去完全没什么关系吧?”景涵有些不太明白。

    “今日说起来的时候,秦王有些喝多了!不过稍加一引就说他膝下凄凉,也没个孩子能够承欢膝下。等着他离去的时候,后事也没个人能够照料。”安妃跪坐在景涵的身后,取下了景涵头发上的簪子,景涵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顺势而下。

    “所以?”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这就让梁帝下了决心过继的景涵还是不明白。

    “我就失手摔了个杯子!”安妃说的心不在焉,跪在景涵的身后手指插在景涵的长发里,手一下一下的捋顺着景涵乌黑的长发,“若是涵儿是女孩子就好了,阿婉她舍不得哥哥,若是你俩都是女孩子,娘亲就可以带着你们一起……”

    “母亲?”没有听见后面话语的景涵苦笑了一下,“怎么都这么多年了,娘亲还对我不是个女孩子的事情这么在意?这后宫里多少人求着盼着,想要个男孩儿。怎的就到了母亲这里,心心念念期颐我是个女娃?”

    “只是可惜了你这容貌而已!”安妃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所以,母亲你到底做了什么?”没有忘记今晚主要目标的景涵扭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烛光之下安妃精致的面容展露在他的眼下。景涵一直知道,无论是巧合还是天注定,自己这捏出来的精致面容,有四分像了自己这个大美人母亲。这些年,哪怕自己的母亲对外一直是那种诺诺弱弱的性格,却依旧不减荣宠。

    只是近看的时候,还是难免会被惊艳一把。其实若是他的话,真的娶了这么一个女人也是不错的,上得了台面还聪明的不会拖后腿,有自己的成算还不单纯的听信自己说话。只是可惜了,这样好的女人早就嫁了人。

    “让越妃身边的人加了一把火而已!”安妃耸了耸肩蛮不在意的说道,“今日是最好的时机,秦王寿诞皇宫贵族都在,梁帝一但开了金口就不会再收回。而且小道消息,估计他那亲儿子以役,他们夫妻俩也够呛了!”

    “所以我一把就能把他们一家的守孝全守了?”景涵扭回头跪坐在安妃身前有些无奈,“我就说,为什么不过是逃学,竟然能让他真正的下定决心把我过继出去!小舅舅也是,让我今日出宫果然别有深意啊!”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一阵苦笑。

    “阿涵,你离开是好的!”安妃停顿了一下,忽然搂住了景涵的脖子将头埋在了景涵并不宽的后背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景涵背后一僵,只是疑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却被身后衣服的湿意打断,千言万语就汇成了两个字:“娘亲?”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不介意的,毕竟过继一事对方也算是亲自参与了,甚至在其中还出了很大的一笔力气。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毕竟是他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自己的孩子从此不能叫自己母亲,却对不相干的人叫着这个称呼,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娘亲这是高兴的!”安妃的声音依旧带着呜咽,“阿涵别回头看娘亲,娘亲哭起来丑!”

    “你在说什么啥话啊!”景涵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哄小孩子。只是安妃的年纪着实不大,她入宫的时候才不过十五,生下他的时候还未满十七,如今也不过是个将将不到二十七的女孩子而已,这皇宫里却磨掉了她太多的天真软弱。一步一步的,她需要在这个无人相助的地方,搏出自己一番天地,搏出他和阿婉生存的空间,已然不易。

    “阿娘笑起来,最好看了!”景涵全然忘记了自己这具身体其实也就不过是十多岁的小豆丁,长着一副漂亮美人儿的脸蛋,却是一副大人的口气安慰着自己的母亲,也是搞笑的紧。起码安妃就被成功逗笑了。

    不用回头,景涵都能知道此时安妃脸上的笑意:“娘的阿涵只要好好的,娘亲就不委屈!只要离开了这四方天,娘的阿涵就能展翅高飞了!只要离开了这四方天,娘的阿涵就能够实施自己的抱负了!娘的阿涵,很快就能比所有人都要耀眼了!”

    “所以,娘亲只要和阿婉好好地,等着涵儿就好了!”景涵反身搂住了安妃,“娘你只要等着,不过十年孩儿就能给你最好的一切!虽然推翻梁帝是没什么希望了,但是贵妃这个位子涵儿一定能给你挣来!”

    “傻宝宝,娘亲不稀罕那位子!”安妃抹了把眼泪,笑着捅了一下景涵的额头,“不要管你娘亲,只要照顾好阿婉就够了!”这么说着,安妃脸上带着一抹欣慰的笑意,“涵儿你记住了,这后宫里除了阿婉谁都不能信!”

    “娘亲也不行?”总感觉今天他这娘亲说话怪怪的,“不是还有娘么?”

    “我不可能永远在你们身边!”安妃摇了摇头,“我问了阿婉,若是有一天要离开的话,她是想要跟着我,还是跟着涵儿你,你可知阿婉是怎么回答的?”安妃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眼睛里也是暖暖的笑意。

    “你要去哪里?”景涵皱眉看着安妃,不知道她再说什么。

    “阿婉说,当然是陪着哥哥一起!如果娘亲不在了,她也不在哥哥身边了,那哥哥该有多寂寞啊!”安妃摸着景涵的头,看着景涵还为长开却依稀能见未来漂亮面容的脸,“所以为了不让哥哥寂寞,阿婉会一直陪着哥哥的!”

    “娘?”景涵总觉得今日安妃的话说的乖乖的。

    “只要你和阿婉好好地,娘亲就满足了!”安妃没有理会景涵之前的问话,“本来还想,看着阿涵及冠的,只是现在想来娘亲的阿涵成熟的太快了,快到昨日仿佛还是那个在娘亲怀里吐泡泡的小包子,今日已经是能文能武的翩翩少年郎了!”

    “娘,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旧情人找来了?”景涵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睛忽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妃。他是早听说过安妃曾经救过一个江湖侠客,和对方有过那么一个故事,直至入宫也没有断了联系。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剩下了他,从此再也没有提过她那旧情人。

    “阿涵永远这么敏感,真是让娘亲伤心啊!”安妃轻声笑了起来,却是肯定了景涵的话。

    “娘,你想想阿婉,别做傻事!”他最担心的就是安妃一个想不开真的和那野男人私奔了。

    “安心,你娘我还没那么傻!”安妃笑了笑也是被逗乐了,“只是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娘的阿涵这么快就要长成翩翩少年郎了,阿婉想必也很快会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吧!”一边说一边摸着景涵的脸庞。

    “娘亲其实对你期颐并不高的,找个你喜欢的媳妇儿生个小宝宝就好!只是就像是爹爹说的,娘亲的阿涵是要做大事的人,娘亲的阿涵是池子里的锦鲤,遇风就要化作这云顶之上的蛟龙,无人能抵!”安妃说的非常开心,眼里闪耀着期颐的光芒。

    景涵看着安妃,垂下了眼睛:“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啊,反倒是娘亲,能够省下阿涵,真的是非常开心的呢!”安妃笑了起来,搂住景涵的脖子将他往自己的怀里一拉,“娘亲有阿涵这样的儿子,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开心啊!”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在景涵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景涵,做你想做的吧!不要回头,不要犹豫!”

    “无论娘亲在何处,都会支持阿涵的决定!”

    “阿涵是娘亲最宝贵的宝贝呢!”

    间奏

    被敲窗户的时候,景涵正懒洋洋的靠在榻上翻阅一本游记,一旁的侍女阿秀则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发呆。听见窗户那边有轻响时,景涵头都没抬,倒是阿秀被惊醒了一下,小步踱到窗户前打开了窗户。

    林殊利落的单手撑着窗沿直接翻进了屋:“小呆快来看,给你带好东西来了!”一边说,林殊一边从怀里抱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小心的放在桌子上,“这次围猎你没来,我就合计着给你带点儿什么,正巧掏到了一窝狐狸!”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表情。

    “小殊,我现在正在禁闭啊!”景涵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

    “我知道你在禁闭,要不我翻窗子进来干什么?”林殊看着景涵有些莫名其妙。

    “林小殊……”景涵真的有点儿头疼了,“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啊,知道我在禁闭还来给我找麻烦?如果梁帝发现我禁闭着都能找人来陪我玩,甚至玩物丧志直接弄了只小白狐狸养着,这不是给我自己找不痛快么!”

    “没事,出了事儿我给你顶着!”林殊手一挥,将小白绒团子直接塞到了景涵怀里,“这狐狸一窝十几只,到现在也就成活了六只。我估摸着到时候祁王兄一只,我们仨一人一只,给景婉和霓凰一人一只!”

    “景禹他恐怕不会要这种东西吧!”景涵笑着摇头,“我看景琰也不一定会要!”

    “嘛,算是吧!”林殊摆了摆手,“给乐瑶姑姑和静姨了呗!倒是霓凰喜欢得紧,景婉那只我也让人给她送过去了!”一边说着,林殊一边反客为主的在景涵面前坐下,大大咧咧的倒了杯茶水,“快渴死我了!”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景琰天天在一起,饮水的架势也开始像景琰了啊!”景涵笑了笑,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侍女,“秀姐?”然后林殊就看见景涵的贴身侍女躬了躬身子,退到了外间。紧接着就是殿门打开闭合的声音,大抵是出去望风了。

    “说起来,秀姐是不是快要嫁人了?”林殊摸了摸下巴转头看着景涵,“十七八了吧?”

    “今年十七!”景涵点了点头替林殊倒上茶水,“这件事儿我和秀姐提了,她说不是很想出宫嫁做人妇。大抵是她那不靠谱的爹伤到她了,就像和奶嬤一样待在宫里。”一边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景涵勾唇笑了起来。

    “哎哟哟我的小殿下,你可别这么笑!”林殊一声趴在桌子上捂住眼睛就开始哼唧,“你这一笑,简直把外面那三分艳阳天都给压下去了!馆子走了这么多,就没见过谁家姑娘笑的比你还娇艳的!”一边说,一边做了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说什么呢!”景涵看着林殊磨平了嘴角的笑意。

    “这才好这才好!”从指缝中瞧见对面的人不笑了,林殊坐直了身子给了个没良心的笑,“我说小呆,你真是投错了男儿胎啊!”说着说着,就大大咧咧的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水,暗暗地压下了心里刚刚的惊艳。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好友长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毕竟安妃当年的容貌在大梁也是数一数二的,景涵和景婉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刚才,在微暗的光下这人殷红的唇瓣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精致的脸庞上那抹柔和的笑容,竟让他想起了之前背着他爹娘,去青楼馆子里瞧见的花魁。

    他觉得,如果自己说出来自己刚才联想到什么的话,估计会死的很惨。虽然他和这人从来没有认真的交过手,但是他曾经见过这人练剑,想必如果真的打起来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如果这人朝自己笑一笑……

    “小殊?你怎么脸红了?”景涵有些困惑的看着忽然脸红成天边烧云的林殊,微微起身略过桌子伸手去摸林殊的额头,“莫不是发烧了吧?阿婉昨日不小心吹着了风就感冒了。如果我们的小火人也……”

    “啪!”林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景涵也有些呆泻的看着自己被林殊毫不客气拍开的手有些没缓过来。他平日里和林殊动手动脚惯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的拍开手。不过景涵反应也快,随即就岔开了话题:“好吧,既然你不想让我发现你发烧的事实,我就当做我没有发觉好了!”

    “我才没发烧呢!”林殊给自己找了个场子,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反应这么激烈。不过随即也就把这事儿忘到了一边儿,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这次为什么要过来了:“我说小呆……你莫不是真的要……”

    没林殊那么多顾虑,景涵将手指岔开在一下一下的在桌案上白色的毛团里来回顺毛,白暂的手指竟将那雪白的团子都比下去了三分:“这事儿梁帝已经下了旨,只等着年末就将这事儿公之于天下了!”说的漫不经心,似乎和自己毫无关系。

    “你……莫要伤心了!”话在嘴边过了好几次,最后脱出口的却是有些无力的安慰。

    “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景涵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儿几年前我就已经有所准备了,能够拖到现在做娘亲这么久的孩子,已经是我赚了!”这倒是实话,他没想到秦王妃竟然这么给力的生了孩子,虽然最后两个都没保住。

    “关于这事儿……”林殊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听父亲说,似乎其中有点儿问题!”

    “有点儿问题?”景涵捋毛的手一顿,看着林殊眼睛里带着意外,“你在说什么有问题?”

    “秦王妃嫡子的死,还有这次的流产!”林殊的声音压低了一下,“你知道我父亲认识江湖上的老大夫,秦王因为秦王妃久病不医去求了我父亲。后来回来之后,我偷听到我母亲和父亲聊天,说这事儿还不是不管为妙。”

    景涵垂下眼睛盯着滚成团的小毛球久久未语,空中静谧的有些过分,林殊受不了这种环境先一步打破了沉静:“不过也可能是咱们想多了呢!秦王也没什么可图的,谁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做这种事情啊!”

    “是啊,没有利益谁会去做这些事情呢!”景涵似乎想到了什么,说的意味深长。

    “哎,你还没告诉我,秀姐为什么不想出嫁啊?”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林殊一向懒得去关心。兴致冲冲的看着机关,想到自己有八卦可以扒就格外开心:“秀姐长得虽然一般般,不过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就连静姨都在夸呢!”

    “秀姐说,想找个她中意的!”景涵弯了弯眼角,“我想着左右她也不急,拖拖也无妨!”

    “拖拖?不过那时候秀姐就是个老姑娘,改叫秀姨了吧?”林殊看着景涵的眼神里满是嫌弃,“你想要拖到什么时候?二十六七?这可是放在平常人家,都是做娘的年纪了!运气好的话,没准都是奶奶了!”

    景涵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说什么。

    “欸,不过我听说菀秀这名字,是你给她起的?”林殊一脸的八卦,“好诗雅的名字哟!”

    “小殊的小狐狸叫什么?”景涵看着手底下的小毛团子忽然问道。

    “也是只白狐狸,叫小白啊!”林殊摆了摆手,“干嘛像个复杂的名字,这多直白!”

    “那我的,叫阿白好了!”景涵将小毛团子抱了起来,然后站起身朝着内间走去。

    “这都行?”

    “为何不行?”

    张开的网

    一身银色的铠甲,头上戴着银色的头盔,因为仰头的原因,两根火红色的雉鸡尾羽轻轻的摇摆着。景涵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那人站在高高的山岗之上,远处是一大片宛若烧在天际的赤红色火焰。

    男人只给了一个背影,身旁站着的是一匹白色的马匹,矫健流畅的身形,强壮有力的四肢,细长的马尾在身后慢悠悠的甩动。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不安,白马扭过头,粗糙的舌头朝着自己的主人就舔了过去。

    “踏云,别闹!”虽然这么说着,那人声音里却带着难以掩盖的欢愉。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抚摸着自己伙伴的鬃毛。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那人就转过了头朝着景涵的方向看来。不知为何,那人的脸是模糊的,唯一清晰地就是一双黑色的眼眸,那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带着幽深的光芒,即便模糊了小半张脸,也没有挡住那骁勇无畏的气势。

    “这场战役之后,我们一起问问,上次看见的那漂亮姑娘的名字如何?”那双眼睛的主人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东西,转头问自己的搭档,“那姑娘身边也有个漂亮姑娘,踏云你若是喜欢的话可要我做个媒?”

    那名叫踏云的白马哼唧了一声,来回踱了踱马蹄,转身一个马尾扫在了青年的脸上。青年也不生气,抓住马尾哈哈的就笑了起来:“好踏云,你害羞什么?若是喜欢,我就多去挖几筐皇竹可好?”

    景涵默默地站在树下,看着那一人一马嬉笑着走远,眼眶却是像是要烧起来一般的灼热,烧的景涵脑中刺痛一片。他的踏云,他亲手接生下来的踏云,他一点儿一点儿养大的踏云,到了最后却陪他葬在了那片焦土之上。

    “殿下?”阿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景涵伸手用手背挡住了眼睛,挡住了眼睛里的湿润,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林殊走了?”

    “是的,林殊少爷跟着林家军一起出征了!殿下既然这么在意,为何不去看看?”菀秀伸手挂起了帘子,“七皇子殿下都出城相送了呢,听菀宁说大军出征的时候,可是热闹了呢!”说着说着,声音却笑了下去,因为她看见自家主子苍白的面色。

    “殿下,可是生病了?”敲着景涵毫无血色的唇,菀秀有些担心。

    “菀秀……”景涵没有回答阿秀的话,只是难得的叫了阿秀的全名,声音低低的带着微不可见的颤音,“菀秀……”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叫着,并没有等阿秀回答,实际上他也不需要阿秀回答什么。

    “世子殿下,奴婢就在这里陪着殿下,也会一直一直陪着殿下的!”阿秀担心的看着景涵,抓住了景涵放在被子上的另一只手安慰道,“若是殿下病了,奴婢去向秦王妃去告假,今日晚些去请安?”

    景涵沉默了片刻,左手依旧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右手则是反手抓住了阿秀抓着自己的手:“无碍,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有些魔怔了而已!你去收拾一下吧,若是晚些去请安,那女人便又要多添些许是非了!”叹了口气,松开了右手。

    “那殿下可要快些起来了!”阿秀起身看了侯在一旁的婢女一眼,对方很有眼神的取来了一身青白色的衣服,“今日可是秦王爷的寿辰呢,殿下您说什么也不能用这幅面容去见秦王妃!”一边说,一边扶起了景涵。

    “阿宁呢?”瞧见另一个小姑娘不在,景涵坐起身扭头问阿秀。

    “殿下还不清楚菀宁那性子,听说大军开拔了,一大早就去凑热闹了!走到王府前的时候回来看了一眼,敲着殿下您还没起就继续嚷着想要送出城了!这个时候大抵在往回走着吧?”一边说,一边开始脱景涵的睡衣。

    “啧!”景涵瞥了一下嘴,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再等等……”

    “殿下,不急的!”菀宁站直身子开始给景涵穿衣服,景涵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静谧一片。阿秀的动作非常熟练,不多时就给景涵穿好了外衣,跟着景涵在铜镜前做好,开始束发。

    “寿礼准备好了?”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景涵透过镜子看着菀宁的脸。

    “都是按着规矩办的,差不了!”菀宁用木梳子轻轻地捋顺着景涵的头发,“都按照殿下说的办了,玉佩木雕一个没少一个没多!”从妆台上取过丝带,一手抓着景涵柔顺的长发,一手用木梳开始顺头发。

    “秦王妃的呢?”景涵似乎是无心一般的顺口问了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秦王妃今年还是送的上好的茶叶,跟着秦王爷的兴趣高价从游医那里要了几张养身的房子!”系上丝带,伸手开始盘头发,然后从桌子上取过发冠,“连带还有些珍稀的药材,和往年没什么两样的!”

    “是么!”景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等着菀秀给他梳好了头发,起身让菀秀给他从盒子里拿出了玉佩,系在了腰上,“等着阿宁回来,让她去一趟西市的点心铺,我有点儿想吃芙蓉糕了!”

    “菀宁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呢!”菀秀笑了起来,“殿下的点心,总是进了她的肚子里!”

    摆了摆手,景涵穿上鞋子朝着秦王和秦王妃住着的地方走了过去。菀秀这次并没有跟上去,跟上的只是一批侯在房间外面的侍女侍卫。房间里的侍女们转身开始收拾东西,因为主子不在了,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秀姐姐,你说世子是不是想林少爷了?”小一点儿的丫头期颐的看着菀秀,“出征前林少爷找了世子之后,世子的脸色也不是特别好呢!平日里世子也就和林少爷走的近,如今这一出征,世子不就没人陪着了么?”

    “少乱嚼舌头!”另一个小丫头嘻嘻的给了之前的小丫头一下,“不是还有七皇子和六公主呢么!言侯爷家的小公子还有安侍郎家的公子不也经常来找世子么!咱家世子长得那么好看,脾气又好,谁不喜欢啊!”

    “小丫头嘴巴倒是挺甜的啊!”菀秀拿着被汗水浸了个半湿的睡衣,动作利落的叠起来收在了一旁的袋子里,嘴上却在和小丫头们斗嘴,“你们还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不是,殿下想的什么一个两个的你们全猜出来了?”

    “哪能啊,哪有秀姐姐你厉害啊!”两个小丫头你推我嚷的闹成一团,“秀姐你在世子还在宫里的时候就跟在世子身旁了,当然知道的更多一些啦!说起来,世子还真不像皇宫里那些严肃的皇子殿下呢!上次看见宫里那几个皇子的时候,都是一副超级严肃的样子,吓死人了!”小一点儿的丫头做了个要昏厥的动作,引得大点儿的咯咯直笑。

    “咱家世子殿下真是像极了王爷呢,都是一副笑嘻嘻格外大度的样子!府里的人都说,世子一点儿也不像是过继给王爷的,反而像极了王爷的亲子呢!没瞧见王妃那小肚鸡肠的女人都气成那个样子了么!”大丫头吐了吐舌头,“我看,她就该!府里那么多姨娘,她真是一个都容不下,没有孩子也是……”

    “碧水!”菀秀的声音抬了抬,“说什么呢!”

    “秀姐姐你别生气,我就是说说而已!”碧水有点儿委屈,“这不是看不惯秦王妃总是欺负世子么,什么王爷身子不好希望世子去庙里求符啊,什么世子的书法还需要多加练习所以近期不要出门啊之类的,天天欺负世子!”

    “那是王妃,你能怎么样!大家也就是只能嘴上过过嘴瘾而已,府里都被压榨成这样了,有秦王爷在上面压着,你能怎么样?”菀秀哼了一声,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是闪过了一丝狠戾,“等着殿下做了主,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家殿下!”

    “世子做主的时候啊?大家一定会好过多了!世子可好说话了呢!”碧水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做主的样子,“起码银钱能够拿到纪王爷府里那种水平吧?到时候也不用做好份儿工作,却让王妃的亲戚什么都不做却拿着好多银两吧!”

    “世子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的脾气么?”小一点儿的碧流好奇的看着菀秀,“超级好说话,平日里脸上带着笑意?”

    “殿下在宫里的时候啊……”菀秀转头看着敞开窗户外面的翠绿枝叶,“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殿下呢!”不会带着这种温和的笑脸,不会为了让谁开心就委曲求全。每天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有空的时候就会逗逗阿白和婉公主。

    “真正的殿下?”两个下丫头有些好奇的看着菀秀,“秀姐姐什么意思?”

    “收拾好了就下去吧!”菀秀没有回答她们的疑惑,“我给殿下整理一下衣服!”

    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不过两个下丫头还是乖乖地退了下去。当初景涵在筛掉了各院的探子之后,就看准了这两个家室比较清白,但是重在听话的小丫头,让菀秀带着。

    “这两个倒是蛮听话的,不过也是够蠢的!”两个小丫头推下去没多久,屋子里就传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竟然能够蠢到认为自己家人是走了好运?蠢到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效忠于谁!世子?”嗤笑一声似乎在等着菀秀的回话。

    “夜无忧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菀秀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东西呢?”

    “哦,我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小丫头这么蠢了!可不就是被你影响到了么!”那个叫夜无忧的男人声音里带着笑意,“那么多日前的任务了,你不会以为我现在才完成吧?主子都没问什么,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你说不说,再不说我就断你粮了啊!”菀秀有些炸毛。

    “还不放心我?该下的都下了,该放的都放了,就等着收网了!”夜无忧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敢这么对待主子的,自然一个都不能放过!”

    意料中和意料外

    秦王虽然不是与当今圣上一母,但是却被皇太后一手养大,和亲子并无差异,所以秦王的寿宴一向很受重视。只是今年秦王似乎不想在皇宫里举办寿宴,所以秦王妃就在金陵城最好的酒店里包了场。

    秦王妃出嫁前并非是嫡女,只是因为家里嫡女遭难毁了容,不得已才向先皇请旨。却不知为何先皇并没有解除婚约,倒是将庶女提做了嫡女,嫁于秦王。不过好在秦王本身性软,这些年和秦王妃也相安无事的度过了。

    过继给秦王之后,作为世子的景涵自然也要一起帮着张罗宾客。秦王妃负责女宾,他则是负责大臣皇子,以及突然起兴微服出巡的皇帝。这是景涵喜欢的,也是为什么虽然寄人篱下,秦王妃对他没个好脸色他却能够忍下来不先解决秦王妃的原因之一,他能够提早的接触到朝政大臣,并且脱离皇宫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

    “小画!”带着温和的笑容,领着安思书进入主殿的时候,景涵听见自家小舅舅在耳畔轻声说了一句。随即就变成了朝臣看未来颇有前景后辈的关心:“世子殿下领到这里就好了,想必世子殿下还有的忙呢!”

    “那就多谢侍郎大人理解了!”景涵躬了躬身回礼,转身原路返回。一路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对着侍女释放自己的善意,对着客人寒暄,心里却不如面上那般平静,反而是波涛汹涌难以平定。

    刚刚安思书那句话,是在告诉他,他娘亲竟然跟着一起私服出来了!

    怎么偏生就是今日,他计算了这么多筹谋了这么多规划了这么多,怎么他这不让人省心的娘亲就出来了?虽然这事儿波记不到他娘亲,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他娘亲在现场看着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可以……

    要推迟么?景涵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可是随即就否定了。今日实在是太难得了,他不能够错过这么一个好时机!这两年在□□他已经忍够了,成日挂着虚假的笑容,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周旋,他已经受够了!他算计了梁帝回来祝寿,算计了如何才能够不引人怀疑,怎么可以为了这么点儿事情让他所有的心水功亏一篑!

    垂下眼睛,景涵对着眼前的两人行了个礼。听见了旁边那夫人装女子欲言又止的声音,再次抬眼的时候眼里满满的是眷恋和不舍:“娘……娘!”顿了一下,最终脱口的还是相对尊敬的称呼,毕竟他早过继,不再是这人的孩子了。

    后悔么?但是为了他的梦想,其实也不是特别的难受。

    “陛下,里面请!”行礼,就像一个正常的臣子一般恭敬的带着两个人往里走去。只是景涵有意在梁帝面前,一如过去他被过继出去的那些日子,表现出了对安妃的眷恋,以及对梁帝的极大排斥和不满。

    “涵儿……可还好?”安妃的声音打着颤,压得低低的。

    “没什么不好的!”抿了抿嘴唇,“多谢安妃娘娘挂记了!王爷!”看见迎面走来的秦王爷,景涵脸色有些尴尬,对着秦王爷行了个礼之后话都没说,背影有些狼狈的扭身朝着来的方向,大步流星的消失了。

    “景涵,怕是还在怨朕吧!”梁帝看着景涵的背影和安妃欲强忍的表情叹了口气,“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敲着景涵谁也不亲近,以为是个冷淡的。却不想竟然是所有孩子里面最重情重义的……”想起边关的战报,又看见如今这个亲爹亲妈鞭长莫及,继父继母根本无暇估计的孩子,梁帝自己也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景涵,倒是个好孩子!”秦王爷这几年对景涵的评价倒是不错,“皇兄里面请!”

    瞧见自家的兄弟面色有些苍白,梁帝瞬间就将刚才的伤感抛之脑后,一边关心着自己的兄弟一边朝着里面走去。安妃静静地跟在梁帝身后,眼睛似是无意的扫过了周遭服侍的人,然后脸上挂起了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

    景涵在梁帝面前做完戏,苍白这一张脸再次出现在了王府门口招待来宾。只是他没招呼多久,就被一个小豆丁撞了一个踉跄:“涵哥哥,涵哥哥!”小豆丁一边大叫一边兴奋地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景涵,“快看是拨浪鼓哟!”

    景涵有些好笑的朝着小豆丁身后的人行了个礼:“言叔!”

    “殿下!”言侯爷看着自家儿子也有些无奈,“豫津,成何体统!”

    “言叔莫要怪我们小豫津了!”言侯爷和他大舅舅安思棋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些年言侯爷对于安家也是诸多照顾,他小舅舅自然是将这条人脉也介绍给了自己。虽然没能让言侯爷对自己另眼相待,但是称呼上升到言叔对于景涵来说已经够了:“怎么没见景睿和你一起?”一边说,一边接过了拨浪鼓转了两下,还了回去。

    “景睿他不舒服,不来了!”说起这个豫津有些不开心,“一下子就不好玩了,林殊哥哥出征,景琰哥哥总是跟着祁王殿下,霓凰姐回了云南,冬姐最近都忙着练武了!”一边说一边撅起了嘴吧,让景涵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一会儿我陪着豫津一起?”摇了摇头,景涵对小孩子还是很有耐心的。尤其是像言豫津这种既聪明会撒娇,但是从来不会太过分的孩子:“今日是秦王爷的寿诞,不能闹得太过,不过陪你玩还是能做到的!”

    “殿下这样可不是长久之计!”言侯看了一眼景涵,声音有些低沉。

    “已经……无所谓了!”景涵垂眼,话语里带着一丝失落,“多谢言叔关心了,只是自打过继时,我就已经……”话还没有说完,景涵就被大殿之中一阵声音嘈杂打断了,就连言侯的注意力都被牵引了过去,没有注意到景涵表情一瞬间的扭曲。

    哎呀呀,好戏既已开始,他怎能错过!

    “什么事,慌慌张站的成何体统!”一瞬间调整了自己想要笑却忍不住的表情,景涵松开言豫津拉住一个从里屋跑出来的仆从厉声质问道。

    “世子殿下……不,不好了……王爷吐血了!”仆从也是慌了手脚,看着平日里温和的殿下扑通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

    “慌慌张张的让别人看笑话么!”景涵皱眉声音一抬,“侍卫,派人去请太医!”现在他不能乱,里面的都是大人物,轮不上他插手。他要够做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表现出他冷静沉着,能够遇事不慌从容处理的能力。

    他不需要假装自己多么慌乱,因为这两年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过继一事十分不满,跟秦王爷不亲,与秦王妃之间更是有着隔阂。所以他要做的,只是安排好这些赴宴的大臣,为自己博得几分好感而已。

    “把事情说清楚了!”叹了口气,景涵看着离开的侍卫转头命令仆从。

    “奴才也不清楚,只是看着王爷和宾客说着说着话,就倒下去了!”仆从估计也是忙乱中被抓的人手,“王爷倒下前,还、还说,有毒!”说到后面,小厮的声音已经有些哭腔了,这种事情遇上了他们一干人都脱不了干系。

    景涵看着那小厮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实性。言豫津站在景涵的身旁,抬头看着这个平日里对自己很好的大哥哥,悄悄地松开了抓着景涵衣摆的手,有些无助的转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言侯。

    “见笑了,言叔!”再转身的时候,景涵的脸上失去了往日温和的笑容,带着些冷意,“今日恐怕是要款待不周了,如果……”估计真的是流年不利,景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第二波杂乱打破了。

    只是这次更胜之前那次,里面掺杂着女宾客的尖叫声,以及一个男人大声的吼叫。言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自己对面的少年,没有错过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和恐慌,不是因为喊叫的那人他们都能够听出来是梁帝的原因,而是因为梁帝喊得是:“抓刺客!”

    “闹什么!”景涵皱眉,这次他直接迈开步子朝着嘈杂传来的地方走去。言侯抱着言豫津跟在后面,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事儿好奇,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内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些事,他此时离开反而麻烦更大。

    “刺客往那边儿跑了,别让他逃走!”“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给朕抓住他!”“娘娘!”院子里的嘈杂声隔了好远都能听见,只是听到里面隐隐有叫“娘娘”的声音时,景涵的脸色彻底变了,提气就冲进了院子。

    豫津看着不过呼吸间就一个纵跃,身手灵敏的翻过高墙的背影,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日里带人接物温文尔雅的景涵哥哥,也有着不属于林殊哥哥的身手。只是转头看着他的父亲言侯时,却被对方脸上的凝重吓到,抓住了言侯的衣服没有说话。

    “豫津,今日这事儿,谁都不要告诉!”言侯压低了声音,第一次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虽然他比谁都清楚,这块未经打磨的璞玉需要一个契机收敛他的光芒,只是他却不想看见自己最好朋友的侄子,他最敬重老师看好的孙子,因为这件事情一蹶不起。

    这两年他看的分分明,这孩子如今在意的,就只有小画和婉公主了。所以他不奇怪为什么秦王出事的时候这孩子不慌,却在听见这事儿的时候匆忙暴露了他武功不浅这一事。只是如果小画真的如他猜测的那般出了事儿,这孩子……

    吵架

    林殊得意洋洋的捧着自己刚出炉校尉官职策马停在□□的时候,就被挂在门口的白帘吓住了。即便是站在王府门口,林殊也能能够听见里面的哭声滔天:“请问是……谁去了?”随手拉住一个路人,林殊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颤音。

    “是秦王爷!”老百姓叹了口气,“可怜啊!”

    林殊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铠甲,最终还是没能踏进□□。他为了向自己的小伙伴炫耀自己新的来的官职,其实是快马加鞭先一步赶回金陵城的。如今也只能从新反悔跟着大部队一起进城了,只是当他失落的回到大部队的时候,却被林燮叫住了:“小殊,若你有时间去陪陪秦王世子吧!”

    “什么秦王世子!”林殊有些不满这个称呼,小声的反驳了一句,“没事儿,秦王和小涵不亲,而且没了秦王这个靠山,我看□□还有谁敢欺负小涵!”林殊说的是秦王妃,关于秦王妃对于景涵这个从天而降,夺了她还没出生,不知道在哪里儿子爵位的孩子,平日里也没个好脸色,林殊早就看不惯了。

    “世子殿下也挺可怜的!”林燮摇了摇头,“都赶到一起去了!”

    “赶到一块儿去了?”林殊不知道自家父亲再说什么,有些疑惑。

    “半年前秦王爷在自己的寿宴之前中了毒,就一直没好起来。只是一直吊着一口气,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被秦王妃刺激到……”被林殊一句幸灾乐祸的活该打断,林燮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不过说实在的他也早就对秦王爷有些不满了,没什么真本事还敢在朝堂军营上指手画脚,仗的就是一个皇帝的宠爱。

    “只是那天因为秦王爷中毒之前,你皇伯伯微服奔赴寿宴。赶上秦王爷中毒时,将身旁的侍卫派去请太医,却没想赶上有歹人行刺!”说到这里,林燮看着林殊叹了口气,“那日陛下带着安妃娘娘去赴宴了!”

    “安妃娘娘出事了?”林殊这下已经不敢想象了。他空长景涵两岁,因为和七皇子景琰同岁和皇家走得近,加上他父亲敬重安老将军,乐瑶姨母和安妃又是闺阁之中的好友,他从小也算是看着景涵一点儿一点儿长大的。不同于一板一眼的景琰,他对这个闹得开长得漂亮又博学的小表弟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也知道很多事情。

    比如这个小表弟其实不是什么感情丰富的人,就仿佛是缺了什么一般,从小开始林殊就知道自己的小表弟平日里笑意妍妍好脾气的样子,根本就是伪装出来的。小时候不懂事他直接将自己的不屑冷漠放在了脸上,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书面化的笑脸所取代罢了。

    林殊一向很喜欢和景涵玩,所以观察也十分的细致。他知道景涵虽然不挑食,可是喜欢肉多于菜,不喜辛辣偏爱甜食。每当他心情好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时候,笑容不是平日里那种眼睛下弯眯成弯月的样子,而是眼脸下垂微微闭合,嘴角的弧度也不如假笑起来那般大。只是这样的表情不常见罢了。

    他知道景涵虽然不喜欢自己叫他小呆,但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从来不会说什么。他知道景涵其实是个毛绒控,对于白色和黑色的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只不过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事情,所以从来不彰显出来。

    他知道景涵平日里懒洋洋的作风,不过是因为遇上的不是能令他感兴趣的事情。他知道景涵更像成为一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所以他对排兵布阵的兴趣远大于表面上喜爱的诗词歌赋。他知道景涵有着一身比自己更高超的身手,只是作为皇子他需要的不是武功天下第一,而是能够处理政务。

    他知道,景涵之所以对过继一事如此反感,并非是贪恋自己皇子的身份。恰恰相反,他知道景涵巴不得自己只是个普通平民,这样他就能够参军,然后奔赴边疆。他在意的,是安妃娘娘,以及景婉那个小丫头片子。

    而现在,他最在意的人离开了……

    林殊已经不能够想象景涵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了。林殊一直觉得,景涵没有长成一副阴沉沉不理人的样子,最大的功臣其实就是安妃娘娘。他至今都记得小时候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理人的景涵,在面对安妃的叨念时,即便已经厌烦不已却依旧倒上了一杯茶水,递给叨念的有些口干舌燥的安妃满脸无奈的样子。

    就连祁王兄都说,安妃娘娘是景涵最在意的人,是给了景涵所有关心和照顾的人。景婉还小,很多事情她还不明白也不理解。林殊没法想象当整个世界唯一的支柱倒塌,却没有指路灯的时候,他的心里该有多绝望。

    “多久了?安妃娘娘……”林殊看着自己的父亲抿了一下嘴唇。

    “秦王爷寿宴当天就没有挺过去!”林燮叹了口气,“已经是安贵妃了,陛下是按照皇后的规格下……”

    “重要么!”林殊的表情有些冷,“人都已经死了,这些还重要么?”

    “小殊,我知道你现在因为这件事儿心情不好!只是安妃娘娘是陛下在潜府的时的老人了,这些年替陛下协理后宫也算是有功之人。更何况在最后,安妃娘娘还替陛下挡下了刺客的……”林燮叹了口气按住了林殊的头。

    “你们可曾想过小涵的心情!”林殊一把拍开林燮的手针锋相对,“是,他过继出去或许的确能够得到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五珠亲王爵。但是他失去了什么你们关心过么?他失去的是自己朝夕相处关爱有加的娘亲,失去的是牙牙学语的妹妹,失去的是一个本身就已经残缺却是最后的家啊!”

    “父亲,你觉得小涵脸上,那是真心的笑容么!”林殊的问话已经有些尖锐了,“你看看他过继过去的是个什么家,完全不理事的秦王!不分青红皂白就像往景涵房里添人,添的还不是什么干净女子的秦王妃!一堆……”

    “放肆!”林燮提升打断了林殊越说越过分的话。

    “我就是替小涵抱不平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林殊脾气也上来了,顶着就开始吆喝,“你挺开心是吧,小涵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初要是早知是这个样子,还替他寻什么……”林殊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林燮一巴掌打了回去。

    “林殊,你太过了!”林燮的语气有些僵硬。

    林殊瞪着眼睛的看着林燮,眼睛里慢慢的全都是愤恨不平:“小涵,他是我弟弟!”

    陪伴

    时隔不过半年,再次看见这人的时候,林殊才发现对方消瘦的厉害。曾经的八皇子虽然算不上圆滚滚,但是穿上衣服的时候也是一个好看的衣架子。但是此时那人背对着他,他却只能看见对方宽大的孝服,一身白衣跪在那里。

    林殊回头看着门外的喧嚣吵嚷,所有人都在为林家军的归来欢欣鼓舞。毕竟这次林家军也算是大胜而归,带来的还是大渝的谈和书。院子外面的锣鼓滔天,和这件满是白绫屋子里的幽冷寂静成了鲜明的对比。

    合上门扉,林殊跪在了景涵身旁的垫子上,后背挺直的看着上面的牌匾。意料之中的,上面并非是秦王的牌位,而是一个简陋的半截翠色竹子的手工牌匾,上面刻着三个正楷的字。林殊知道这是身旁那人一笔一划,心里淌着血刻上去的。

    安思画

    简简单单的,没有名号没有称呼,只是一个名字,林殊看着那半截竹子,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即便不问,他也知道为什么景涵没有自己做一个牌位。更何况这半截竹子,不过是一个能够守灵的念想罢了。

    “你知道么,娘亲她到死都在记挂着我和婉儿!”林殊刚磕完头,就听见身旁那声音沙哑,“娘亲她牵着我的手,对我说婉儿就交给我了!说我是她最骄傲的孩子!说我一定会比这四方天更加耀眼!说成王败寇她都为我骄傲!说……她会帮我……”到了后面,景涵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林殊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对方不过是缺一个能够听他说话的人罢了。他不会去问为什么景涵此时跪的不是秦王,不会问为什么安妃会说成王败寇这个词,不会问景涵他究竟在谋划什么,此时他要做的,不过就是静静地听,然后忘记。

    “小殊,你说为什么我就被迷了眼睛呢!”景涵声音沙哑,“不就是个王位么,我自己有能力什么挣不来!不过十年的时间为何我就是等不了,为什么却还是走了这步棋,让她临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景涵弯下身子,头磕在地上,手捂住了眼睛。

    “小殊,娘亲她在皇宫里呆了十二年,平平安安的生下了我和阿婉还能够平安无恙!娘亲她从入宫战战兢兢,到了现在小舅舅在朝堂之上展露风头。她等到了安家从新崛起,她等到了安家军再聚,为什么就是不能再等等我……”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带着她踏出那四方宫城啊!”

    “小殊,你说为什么我就被迷了心智你!她说不在意,说让我放手去做,所以我竟然真的以为她不会在意的去做了!所以我竟然就真的这么狼心狗肺的和她离了关系,就这么给两个猪狗不如的人当了孩子,弃了她……”

    “小殊,你说为什么我能从建四军,能找到北邙,能拾起红缨□□,却从未想过在她身边护她一世平安?”林殊转头看着身旁像是孩子般蜷起身的人,看着地面一滴一滴低落的水滴,“明明之前就知道的,王图霸业不如他们一世安好!王朝星网不如他们笑颜如花啊!”景涵捂着脸带着哭腔。

    安思画临死之前带着期颐和信任的眼神看着自己,莫名让他想起了前世曹雪阳的眼神。一个是对自己孩子未来宏图的期颐,一个是对自己熟悉啊能力的信任,那一刻竟然莫名的重叠在了一起,戳痛了他心底最细腻的地方。

    安庆绪在城下招揽他的时候,他倚着坐在高高的城头上漫不经心的给对方竖了一根中指,懒洋洋的看着远方的斜阳。虽然知道这场战役之后,他恐怕九死一生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他却记得教官说的那句话:“即便你是个狼崽儿,也要是个能把敌人撕碎的狼崽儿!”所以断骨遮林堆尸填海他都没有退,手中银枪破云锋斩潼浪的朝着敌人撕咬而去。

    “小殊,他们都不在了……”他的家被狼牙军踏平了,他的家被神策给毁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安思画,带着轻轻的笑容抱着他,眼里满满的是他的影子。执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在他因为不能接受她的时候给了他自己的空间,在自己想要高高在上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尊重了他的选择。如果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占据了她孩子的身体,那么着一定是一对儿非常美满的母子吧!

    “小殊,他们都不在了……”他的家在他大意下没了,他的家被他一手毁了。

    “小殊,我后悔了……”若是到了最后能够带着兄弟们退守一步,是不是他们天策不会就那么葬在了北邙。若是最后他没有一意孤行的带着兄弟们守着他天策的门,是不是最后他能够在长安再次见到大家?

    “小殊,我后悔了……”若是没有为了这繁华遮了眼,没有对自己过继一事不闻不问甚至隐隐的推动,没有因为觉得时机不佳一直隐忍着没有对秦王和秦王妃动手,是不是他现在就能够窝在那人怀里,哭诉他的委屈?

    两世为人,他在天策府门前依旧能够肆意张扬的大笑一个不陪两个算赚,将自己的声明俨然当做一笔买卖。能够在再转世被当什么都不懂小孩子调戏的时候,一声赚了美人恩。却第一次哭了出来。

    林殊握住了景涵的一只手,似乎是想要通过这只手递给他力量一般,默默地听着这人将所有的负面的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他记忆里的景涵一直是沉稳大气的,一直是胸有成竹的,一直是温和带着笑意的,第一次他瞧见了他哭的像个孩子。

    是温和带着笑意的,第一次他瞧见了他哭的像个孩子。

    “小殊,母亲说这世间有太多的事与愿违,可是所有的无可奈何都会过去。没有什么不可代替,没有什么不能拥有,放弃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回来。只是为什么她却不回来了?我还没娶亲,阿婉也没嫁人,她就不担心我这个哥哥把阿婉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么!她就不担心我的后院乌七八黑么!”

    “哭的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心疼,笑的再疯癫也不会有人陪同。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寂寞啊……”林殊看着地上的一滩小水渍,牵着景涵的右手一用力,将景涵整个人扯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手拢住了对方。

    景涵难得的没有因为这种弱势的姿态挣扎,只是将自己的头埋在了林殊的腹部默不作声:“小呆,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也不在意你到底为何对安妃娘娘的死如此责备自己。只是有一点,我想要告诉你!”

    “小呆,不论是什么原因让你对安妃娘娘的死如此在意,我想安妃娘娘都是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手下的身子一僵,林殊轻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觉得这里面的水有点儿深,“但是安妃娘娘并不介意不是么?甚至她是欣慰的!”

    是的,无论安妃娘娘是因为什么遇刺,但是离开的时候她是心满意足的。林殊能够看出这一点,所以安妃才会牵着景涵的手嘱托后事,所以才会将景婉交给景涵。安妃看出来景涵会因为自己的死而自责,所以才会说无论发生什么景涵永远是她最骄傲的孩子。所以才会说,她会帮他,得到他最想要的。

    “小涵,安妃娘娘她到了最后,只是希望你能在自己的路上走到底,能够得到你想要的!”林殊轻轻地拍着景涵的后辈,眼神有些深邃的看着那半截竹子上安思画的名字,却没有道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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