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琅琊榜_剑三]情缘你好 作者:三千繁华世界
正文 第8节
[琅琊榜_剑三]情缘你好 作者:三千繁华世界
第8节
“够了啊!”梅长苏站在亭子里抬了抬声音,只是没人理他。
景涵最擅长的武器是银枪,但是因为和藏剑山庄那群人经常被七秀的女孩子们凑cp,还有那么几个纯阳和七秀的好友,所以对于剑的用法他也算是精通。手里的剑在月光下烨烨生辉,折射出了漂亮的光,招招直冲飞流的脑袋而去。
看出景涵身上的杀意,梅长苏是真的恼火了:“萧景涵,你给我停手!”
听见梅长苏的声音,景涵手中长剑一晃,一声闷响落在了脚边的雪地上。飞流却没有停手,只是一爪子掐在了景涵的脖子上。只是还没有将人举起,就被顺势抓住了手腕,直接甩了出去撞在了柱子上。
“飞流,住手!萧景涵,你也把你身上的杀气收收!这里是苏宅不是边疆!”如何看不出来刚才那一瞬间这人的魔障,梅长苏看着身后因为打斗出现的黎刚和宴大夫,觉得今夜这事儿没法简单结束了。
景涵垂眼捡起了掉落地上的长剑,一个挽花入鞘,然后将怀里的东西抛给了梅长苏:“没什么事,就是想把这个给你而你!新年快乐!”转身瞅了一眼飞流,“他估计要从床上呆上半个月了,这事儿是我不对,我叫人……”
“你受伤了?”梅长苏看着宴大夫和黎刚去看飞流的情况了,站在亭子下问。
“并没有!”景涵背着梅长苏声音沙哑,“今晚我来过的事情,别再让人知道了!”
“既然有麻烦,你又为何而来!”梅长苏叹了口气走入院落中,“走吧,今夜估计你最好不要在外面到处乱走!”伸手牵住对方下垂的手,却因为对方冰凉的体温打了一个哆嗦。注意到这点的景涵收手,只是看着梅长苏。
“你到底是在外面晃了多久啊?”梅长苏觉得有点儿头疼,“怎么也要进屋暖暖吧?”
“如果你今日收留了我,估计接下来的几日我都要住在你府上了!”景涵低低的的笑了起来,“我很介意!”没给梅长苏说话的机会,“小殊,无论你想要做什么,记得我镇北将军府,站在你身后就好!”
梅长苏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半头,昔日的小表弟心里一软:“今日新年,你留下……”
“最近就不要去我府上了!”景涵转头将手里的长剑递给了梅长苏,“这把剑我先放在你这里吧,如果有什么想要解决的人,拿着这把剑比较方便!”没有解释前因后果,但是景涵知道他做的那件事儿估计很快就要掀起一波浪潮。
“你做了什么?”梅长苏接过剑,看着景涵的脸有些困惑。
“没什么!”景涵上前一步,冰凉的手摸着梅长苏的面容,给了一个完全没有笑意的笑脸,“这把剑,叫参商!是……算了,你明日就知道了!”不知想起了什么,景涵收住了自己的话,“小殊,很快你就知道,当年那件事……”
“是我对不住你!”
开解
梅长苏得知景涵昨夜到底为何忽然陷入魔障的时候,正坐在穆王府里和霓凰穆青一起聊天。魏洗马慌慌张张进来禀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从过年的欢快气氛里回过神来:“昨夜?昨夜可是除夕之夜啊,会出什么事?”
“皇帝陛下昨晚按惯例赐出年菜十二道,分赏各个重臣府第。这赐出的每道年菜,都由五名内监组成一队送出,”魏静庵继续道,“昨夜自然也就派出了十二队。可是一直到黎明,一队人都没有回来。禁军和巡卫营得报后一起出动,近在宫城边上,远在重臣府邸旁,陆陆续续的找到了这些人的尸体。”
“尸体?被杀了?”霓凰柳眉一挑,“全部?”
“是,一个都没有遗漏。杀人手法十分利落,都是一剑封喉,死者面色安然,衣物完好洁净,毫无挣扎之象,就象是凭空被人索去了性命一样。倒是有几队有些挣扎的迹象,但是也并不激烈,起码周围并没有人听见!”
“这样的手法,定是江湖高手所为,”霓凰凝神想了想,又问道,“有没有什么追查的方向?现场难道没有什么遗留下来的线索吗?”
她这两个问题刚刚问出口,就看见梅长苏神情肃然地向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凶手的问题稍后再谈也不迟,”梅长苏的目光凝在魏静庵的脸上,“你先说说蒙大统领和宁国侯怎么样了?”
魏静庵见这位苏哲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匆匆来报的最主要原因,面上不由浮起赞叹之色,“蒙大统领现在处境不好。除夕之夜,天子脚下,宫城墙边,诛杀御使内监,实在是对皇威的严重挑衅,陛下闻报后龙颜十分震怒。因为最近的案发地还没有离开宫城护城河的内岸,应属于禁军的戒护范围,故而蒙大统领要负事件的主要责任。陛下责骂他怠忽职守,护卫不力,以至于在大年之夜发生如此不吉的血案,当场就命人廷杖二十……”
“廷杖?”梅长苏的眉尖跳动了一下,“还是这样翻脸无情……然后呢?”
“责令蒙大统领三十日内破解此案,缉拿凶手,否则……会再从重惩处。”
“皇上在想什么啊?”穆青忍不住又跳了起来,“蒙大统领忠心耿耿,护卫宫城这些年功不可没,就算这桩案子他有责任,皇上也不能把火全都发在他身上啊,哪有这样昏……”
“小青!”霓凰厉声喝道,“妄议君非,你说话过不过脑子?”
“这里又没有外人……”穆青小声咕哝了一句,又缩了回去。
“宁国侯呢?发生在城内的事情应属巡防营吧?”梅长苏继续问道。
“宁国侯倒是没有被杖责,只是罚了半年的俸禄,同样责令其三十日内找到凶手捉拿归案!”魏洗马挠了挠头认真的说,“只是这听说,这凶手伸手极为高超,如今金陵城内能够悄无声息夺去数人性命的也就那么几人。能够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奔波大半个金陵城,准确找到那些重臣府邸有赐菜的,也就……”
“他们,怀疑秦王?”霓凰定神想了想,回身看向梅长苏,见他默默坐着,以手抚额沉思不语,不敢惊扰,便转过身来,降低了音调吩咐道,“魏洗马,麻烦你继续追踪打探一下后续的消息,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
“秦王?我说陛下也未免太过分了吧,景涵哥这些年征战北疆,立下了多少战果!竟然说怀疑就怀疑,说……好好好,我不说了!”看着自家姐姐严肃的表情,穆青投降一般的举起手,“反正就是太过分了!”
“这件事……”恐怕还真是那人做出来的!梅长苏想起来昨夜那人出现时飞流说的血字,如今看来或许根本就不是他的血,而是他杀人之后溅在身上的血迹。只是想归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心里疑惑又增添了几分。
萧景涵……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此次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霓凰看着在一旁的穆青,转移了话题:“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小青,但我不希望听到穆王府的人在任何场合肆意多言,讨论此事!”穆青收到自家姐姐的命令,起身就去吩咐自己府上的奴才和士兵们了。转瞬之间,厅上只剩下了霓凰和梅长苏。
“此案一出,蒙大统领处境堪忧,你可要霓凰进宫去为他求情?”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梅长苏被霓凰这一句话震回神,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我现在忧虑的,不是他目前的处境,而是日后整个事件的发展……”
“日后?”
“虽然天威难测,但皇上也不是笨人,决不会单单以这么一桩案子就否认蒙挚掌管禁军、护卫宫城的能力。斥骂也好,廷杖也罢,不过是一个皇帝震怒之下的发泄,蒙大统领是可以承受过去的。可惜这顿打并不是结束,如果三十天内破不了案,更有甚者,如果以后不断有类似的新案发生,皇上对蒙挚的评价就会越来越低,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新案?”霓凰有些吃惊,“你是说还会有……”
“不……应该不是冲着蒙大统领去的!”梅长苏皱起眉头想起蔺晨所说的,蒙大统领和景婉的关系。那人对自己的妹妹在照顾不过,如果景婉真的对蒙大统领感兴趣,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对蒙挚下手!
那么就只能说明蒙挚这件事上被惩罚的这么严重,是他预料之外的!这样一看,的确大多数的命案时发生在金陵城内的。那么就是冲着……宁国侯谢玉去的?可是谢玉哪里招惹到他了,让他这般下手?
梅长苏觉得自己真的是需要找个时间好好地和景涵谈谈了:“你想,杀人都是有动机的,为什么会挑这五个内监下手呢?情杀当然最不可能,仇杀?宫中的普通内官会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要挑大年夜在宫城外杀他们?劫财吗?他们身上不会有什么贵重银钱,衣物也是完好的……抛开这些常见的杀人动机,江湖上倒还有一个杀人理由,那就是高手相争,要夺个名头,可这五个内监默默无闻,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武功,来练手都嫌弱……所以想来想去,杀他们的原因应该与他们本人无关,只是冲着他们的身份去的。”
霓凰边听边颔首道:“也就是说,凶手想杀的就只是皇帝钦派出宫的内监?”
“应该是这样。”梅长苏一面说着,一面修正着自己的思路,“可为什么要杀钦使呢?为了惹恼皇帝,向他示威?为了试探禁军的防卫和金陵的守卫,准备更进一步的行动?或者……根本就是冲着蒙大哥去的,想要动摇他在皇上面前受到的信任……无论是什么目的,都不是杀了内监就可以停手的。”
“可是……单凭现有的资料,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不,如果我们知道了谁是凶手呢?”梅长苏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知道凶手?现在除了怀疑秦王之外,整个金陵恐怕也……萧景涵他知道你的身份了?”霓凰看着梅长苏脸上的苦笑,瞬间就做出了联想,“兄长你糊涂啊,萧景涵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你根本就……”
“霓凰!”梅长苏淡淡一笑,“我自有分寸!”
“分寸?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分寸!兄长,当年你们受人诬陷,就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没做,反而借此机会异军而起手握兵权!祁王兄受难他无动于衷,林家满门……你看看他做了什么,这些年也没有……”
“你可知瑜棕,是祁王嫂嫂的孩子?”梅长苏看着霓凰心里一软。已经够了,这些年还有人为林家喊冤,为祁王不平,为赤焰军报怨:“当年祁王嫂嫂的流产,其实是催产。孩子保住之后,被景婉送出了京城!”
“怎么可能!”霓凰一脸震惊,“兄长,萧景涵这人最是狡猾不过,他定然是……”
“我在景涵那里,见到了祁王嫂嫂的手书,还有祁王兄的信物!”梅长苏一脸纵容的看着霓凰,对他的质疑并不感到生气,“瑜棕的眉眼,当他笑起来的时候的确是有几分像祁王兄,你难道没有发现么?”
“这些年瑜棕并……”霓凰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作为长子的瑜棕这些年远在边关,反倒是二子经常会回金陵的原因?只是即便是这样,兄长你又如何知晓萧景涵对蒙大统领并无恶意?”
“阿婉喜欢蒙大哥!”梅长苏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景婉喜欢的东西,景涵一向是纵容的。更何况景涵那人从小心里想的事情就多,对于军旅之人有着天生的好感。蒙大哥当年怎么说也是和他交过手,一起喝过酒打过架的人!”
“他之前就认识蒙大统领?”霓凰觉得信息量有点儿大,“还有景婉,喜欢谁?”
“你也没注意啊,不觉得蒙大哥当年不过二十六七就混到了禁军大头领这地位,他身后无权无势的,即便是被皇帝看好,即便他是大梁第二高手,爬的也未免太快了吧!”梅长苏叹了口气,不免感叹景婉也是个能人,“景婉在后面推了很多呢!”
“我以为是陛下……”现在看来,的确有些太快了,“那怎么还不赐婚?”
“他们最终走不到一起去!”梅长苏摇了摇头,想起来时在路旁嬉戏打闹的那对青年,“且不说蒙大哥早就有了发妻,阿婉过去绝对不可能做小。就光是蒙大哥禁军统领这个位子,就不允许阿婉这个公主下嫁!”
“可是以萧景涵那手段……”
“昨夜景涵来找过我,并没有掩饰他出去办事的意思!”梅长苏没打算在这上面费时间,“他说无论我想要做什么,记得他镇北将军府,站在我身后!我现在有些怀疑,他已经看出来我想要辅佐景琰的意思了,然后他把佩剑留给了我!”
“佩剑?什么佩剑?”霓凰一脸茫然。
梅长苏看着霓凰也不知道那佩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也有些奇怪。他还以为其中的含义霓凰知道,才会提起这件事的,结果对方也不知道啊:“他说最近就不要去找他了!说如果有什么想要解决的人,拿着这把剑比较方便!”完全没有解释前因后果的话,他到了现在还是不理解景涵想要表达什么。
“找他?兄长,即便他抱住了祁王的血脉又如何?当年他……”
“当年他其实去过梅岭!”梅长苏决定把事情说开,曾经一起玩耍的朋友,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和那人闹到如今这种见面都没有好脸色的地步,“只是他比你们都要干脆,所以当年他亲上梅岭,将……小白和阿白祭在了梅岭!”
“那两只……小白狐?”霓凰看着梅长苏声音一软,“原来不是扔了啊!”
“霓凰,无论这些年景涵到底和你有什么过节,但是我想要告诉你的,当年你被铁索横江所困,虽然我出手帮了你,可是你大概不知道,我在云南看见了景涵!”梅长苏叹了口气想起那次擦身而过,“景涵他,也想要去帮你,只是晚了一步罢了!”
霓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周遭的气场梅长苏知道自己说服对方成功了:“景涵他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也不是那种会服软的孩子。所以有空的话,我让你们见一面,也不用说什么,只要和以前一样相处就好了!”
梅长苏忽然想起昨夜那人失落的脸庞,和嘴里的话语。
“小殊,很快你就知道,当年那件事……”
“是我对不住你!”
他在说什么事情呢?
曲婷
既然景涵说不要去找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梅长苏也的确没有再见到那人。毕竟明面上梅长苏这人和秦王并无交集,一直以来也都是那人翻墙来找自己,现在人不主动来了,他一时也没了什么办法再见。不过好在也没听说那人出了什么事情。
内监被杀的案子最终还是落在了悬镜司的手上,只是不知为何悬镜司最终却是查到了卓鼎峰的头上。但是左右也没有听说秦王那边儿出了什么事,蒙挚那边儿梅长苏也亲自去安抚过了,所以这件让他颇感有趣的事情其实到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萧景睿和言豫津来访的时候,梅长苏正看着景涵那夜送给他的东西发呆。那日抛给他的小锦囊带着淡淡香草的气息,里面除了祁王妃当年证明瑜棕身份的手书和祁王申冤的手书信件之外,还有一块儿银质的镂空的球,里面与一块儿琥珀似得东西看不分明。
让梅长苏在意的是这东西的挂坠上,绣着一个紫色的从未见过纹路,另一面却是罕见双面刺绣刺出来的暗红色天策花纹。这种刺绣明显就是出自女子之手,即便是知道自己和那人早就没了可能……
景睿和豫津的到来多多少少也算是排解了梅长苏心里的郁闷,所以当他们提出要舞剑的时候,梅长苏也没打算制止。他所居的主院,朝南是粉壁院门,东西门三侧均为宽敞结实的高大房屋,围合着中间青砖铺设的方正场地。
这种简朴平实,无半点园林设计的屋院建筑,确实与梅长苏本人清雅书卷的文士气质不符,他也一直表示要改建,只是目前还是冬季正月,暂没有开工,仍保持着当初买来时的原样,虽无景致,但若要舞剑,却是天然一个最佳的演武场。
说是舞剑,自然要有剑才行。可是萧大公子毕竟不是纯粹的江湖人,没道理来人家府上拜年还随身携剑同行,所以梅长苏吩咐黎纲随便在府里找一把给他。未及片刻,这把随便找来的剑递到了舞剑人的手中。
鲨皮剑鞘,青云吞口,剑锋稍稍出鞘,寒气已直透眼睫,拨剑而出握在掌中,只觉微沉称手,但震动剑身试着劈刺时,却又轻巧随意,再细观剑身,秋水青泽,幽透寒锋,分明是一柄上佳的神兵利器,可惜无主。
看着那柄剑,梅长苏又想起来自己藏在密室里的那柄名叫参商的剑,比他这柄剑还要好上三分,却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说送就送。黎刚说那柄剑是真的削铁如泥,落发及断的宝剑,只是不知为何榜上无名。
“景睿,你觉得自己横持剑身盯着看的姿势很帅是不是?”言豫津笑闹道,“摆那么久还不动,我们都等僵了。”
豫津这么说着说着,梅长苏又想起来很小的时候其实见过那人舞剑的,站在宫廷树下手里拿着木枝,认认真真的比划着。明明那么豆丁大小的人,拿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树枝一板一眼认真的动作,他至今历历在目。
再后来……
梅长苏看着场中萧景睿一笑,还剑入鞘,左手一扯襟带,旋身之际衣袂翻飞,已将外面的皮质长袍脱下,甩给了一旁的黎纲,露出朱底银纹的簇新箭衣。不知道景涵那样的面孔,穿起这种窄袖长襟、腰身紧束的劲装打扮,除了衬出那悦目的身段之外,能不能多少也衬出几分女孩子气呢?
就好像曾经安贵妃,总是喜欢往他身上套那些粉粉嫩嫩的颜色一般。想起过往,梅长苏忍不住抿住嘴角荡起的笑意。而此时场中寒光轻闪,剑已凌空。梅长苏收回心神的时候,决定有空倒是不如让那人给自己舞木仓看看?
萧景睿所使的剑法,自然是传自天泉山庄的天泉剑法。当年玢佐卓氏最鼎盛的时期,不仅领袖南方武林,还出过两个一品大将军,威扬天下。后来虽退出朝廷,但在江湖上的地位却一直保持了下来,本代庄主卓鼎风的名头也是尽人皆知,近十年从没有跌下过琅琊高手榜,目前在榜中排第四位,在大梁国中,仅居于蒙挚之下。
虽说萧景睿一来因为身世原因,二来不是长子,所以笃定不会继承天泉山庄,但平心而论卓鼎风在传授他剑法时,并没有因此而有所保留,有名师精心指点,再加上景睿本人资质又好,目前已尽得此套剑法真意,尽管应敌时还少些机变,平时演练已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现下是年节喜日,梅长苏让萧景睿舞剑只为舒缓气氛,并不想真的与他研讨剑招,当下只是赞誉了两句,夸他没有荒废练习,大有进步。
一套剑法舞完,吉婶恰好端上新出锅的芝麻汤团,大家重新回到暖融融的室内,边吃点心边随意谈笑:“景睿倒真是个当哥哥的样子呢,我想你卓家那位兄长,应该也很持重。不知他的剑法如何?”梅长苏用长勺轻轻拨划着碗中玉丸般雪白软糯的汤团,一面嗅着那甜香的气息,一面随口问道。
“我青遥兄长的……”
“渣滓,你给我滚出来!”
萧景睿的话刚开口,就被院子里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梅长苏皱眉转头,隐约能够听见院子里枪械相交的声音:“混蛋,你有脸对我做那种事情,就没脸露面么?当年曲姐姐说你不要脸,亏着我还替你说好话!”
“苏兄?”景睿转头看着一脸困惑的梅长苏,豫津则是一脸的八卦。
“走吧,去看看!”总感觉自己似乎沾染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麻烦。
当梅长苏走到院落的时候,就看见倒了一地的护卫。苏宅的护卫虽然不都是江湖高手,但是他们的攻击防守卓然有序,一般的江湖人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但是他眼前这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的穿着暴露的小姑娘,却毫发无伤的撂倒了一群人。
“真是……有伤风化!”景睿看见少女露胳膊露腿一身紫的打扮,愤愤的评论。
“有伤风化?我是上了你家风还是上了你家画,你管我作甚!”小姑娘明显武功不做,在那种吵吵闹闹的环境里还能听见景睿说的话,“我不想看见你们,把你们主子叫出来!你姑奶奶我今日就要打得他家都统都不认识!”
“这位姑娘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在下苏哲,正是这宅子的……”
“放屁!”小姑娘直接爆了粗口,“本姑娘的蛊蛊不可能有错!你有空在这里给扯犊子,不如把你主子给本姑娘叫出来!这样你家主子下次受伤的时候,本姑娘还能酌情让他好的快点儿!”一脸的耀武扬威。
梅长苏对着般放肆的小姑娘真是第一次见,他接触的女子无一不是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是规规矩矩的。即便是霓凰那张征战沙场的女子,做事也是朗月霁风行事大气,这样咄咄逼人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
“在下真的不知道……”
“哟呵,竟然还真有敢在本姑娘面前飞来飞去的啊!不知道本姑娘最讨厌你们这种翻山轻巧,跳的要跑的远的么!”小姑娘的注意力瞬间被从房顶飘过的飞流给转移了,瞬间就炸了,手中银光一闪,一个黑物就朝着飞流飞了过去。
梅长苏看着飞流莫名其妙的被小姑娘从房顶拉扯到了地面,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武功忽然起了兴趣。然后就看见在那小姑娘的笛音之下,各种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接连冒出,朝着飞流就展开了攻击。虽然看不懂这种功夫,但是那上面附着着毒这点,即便是对武功不怎么感兴趣的言豫津都看出来了。
“功夫不错啊,比我儿子强点儿!”小姑娘看着自家毒物久攻不下,真正起了点儿兴趣,“没时间陪你玩!渣滓竟然趁着本姑娘不在的时候先拐走了本姑娘的儿咂,又跑路了!本姑娘绝对要和他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这次看他怎么欺负我大五毒教飞不高!呵呵,好像他一直哈士奇能蹦多高似得!爬山废!”
梅长苏抽了抽嘴角,忽然为这个被眼前这犀利小姑娘顶上的人默哀。倒是言豫津听到那小姑娘后面哈士奇那句话的时候,脸上本来幸灾乐祸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咳……苏兄……”言豫津有点儿尴尬。
“怎么了,豫津?”梅长苏总觉得这小姑娘说话未免也太过暴露了,一点儿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看见言豫津开口,脸上还是显而易见的尴尬顿时有些奇怪:“莫不是这个小姑娘你认识?”肯定不认识,要不早就认出来了!
“苏兄手里,是不是有什么……景涵哥给的东西啊!”言豫津支吾了一声,看着飞流也被毒倒了,才把话说了出来,“这位姑娘说的人,我觉得真的很有可能是景涵哥……”
“秦王和苏兄?”景睿一脸震惊,“怎么可能有交集啊?”
“这位姑娘,莫不是想要参商?”想起来那柄自己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有何用处的剑,梅长苏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答案。结果万万没想到听到参商之后,那小姑娘直接炸毛了:“萧景涵,你给老娘滚出来!”
……如此彪悍的女子,小寒你做了什么让人家这么生气……
“萧景涵你个渣滓!当年你和金龙鱼的那群姐姐妹妹唧唧歪歪我认了,和华山那群咩卿卿我我也忍了,西湖小黄鸡几筐马草你就嫁了也就算了,青岩那群妙蛙花你为了奶一个我将就了!眼前这个病秧子你告诉我那点儿不如老娘了啊!老娘能奶能战!”声音一飙,“出来战!别以为老娘怕你一直疯狗啊!”
“噗……”言豫津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紧接着梅长苏和萧景睿也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小姑娘一脸的见怪不怪,“哼,当年老娘追着他满山跑的时候,你们还是个球呢!”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彪悍,“等着老娘拿狗链子拴住了那只疯狗,牵回寨子养着之后,再来收拾你们给我儿咂包尿布!”
“……”刚进院子就听见这等犀利宣言的瑜棕和被他牵着的瑜枫。
“阿娘~”瑜棕眼睛一转,一把把瑜枫退了出去。瑜枫看着正在场地里飙高音的紫衣少女憋了憋嘴一蹬脚就扑了上去:“阿娘怎么不来王府看宝宝,宝宝心里委屈!宝宝心里难受!宝宝不开心!”
“儿杂……娘对不起你啊……”看见小豆丁,姑娘刚才的彪悍瞬间不见了,弯下身子抱着小豆丁就开始哀嚎,“你那花心的爹抛下了你老娘我,带着你回了娘家!不就是榨干了他么,至于么!可怜我怀了儿杂你一年,就这么骨肉分离十几年……”
言豫津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嘴嗤嗤的就开始笑。
“曲姐姐,爹不是说了你若来了就去镇北将军府么……”瑜棕看着场地里只嚎不掉泪的一大一小两个包子,只觉得难怪自家爹爹最近都泡在军营里,“怎么忽然就跑到了苏宅?若不是手下来人说姐姐你进了金陵城……”
“涵涵那么狡猾,万一又骗我怎么办!”小姑娘一脸正经,“所以我追着蛊蛊就来了!就看见他又给我金屋藏娇!”指着梅长苏就开口,“竟然把我送给他的蛊蛊都当订婚礼物交出去了,这怎么能忍!”
“曲姐姐,那是我爹的好友……”
“你难道不知打友情的尽头是爱情么!”小姑娘抱起瑜枫,“当年他饥不择食,小黄鸡白色咩都敢给本姑娘网络进兜里,本姑娘不在才多久啊,就到了发情期,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
“如果不是老娘机智,怀孕生下了包砸,那个狼心狗肺没心没肺忘恩负义棒打鸳鸯心如寒铁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家伙,就要把我家儿杂过继到其他什么花花草草猪狗牛羊的名下了!他和随云都睡到一起了,连匹马都不放过的渣滓,有什么发言权!”
“……”爹,救命!
“……”涵哥连这样的女人都敢要?
“……”总感觉秦王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终于听懂了一句话,景涵和他的马是一对儿?
发觉
当梅长苏终于送走了景睿和豫津,与祁王嫡长子,如今□□的大公子弄明白那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人家小姑娘正左手端着一条软软的小白虫,右手搂着小豆丁瑜枫嘤嘤的在哪里哭泣。哦,不掉眼泪的那种。
“曲姑娘……心仪……秦王殿下?”梅长苏有点儿艰难的说出了这个事实。
“曲姨?算是吧!”瑜棕对于梅长苏的身份不是很了解,却知道自家爹吩咐过如果有什么意外这人可以提他做主,“当年在北疆的时候,曲姨追着爹满营地里乱窜,也算得上是天策军的两大风景之一!哦,另一个是爹单枪匹马画风诡异的挑翻半个军营的人!”敲着梅长苏好奇的眼神把后半句话一道说了。
“大公子知不知……”梅长苏也算是知晓了他身世后第一次见到这位真正的王公子第,他不知自己应不应该问出口。但是莫名的他就是想要问问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并非是秦王的亲子,而是十二年前冤死祁王的血脉。
“想问什么?”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瑜棕满不在乎的说。
“并没什么!”算了,问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祁王已经死了,他问出来了,这个孩子若是平白钻入墙角想不开了,那他就是罪过了。现在这孩子活的好好地,无忧无虑身份光明,又何尝不比他真正的身份风光呢。
想想庭生,那孩子明明也是祁王的血脉,却只能在掖幽庭那种地方长大。明明是皇宫子弟却活的和一个下人一样,甚至比不过一个下人。自己若真的问出来了,才是真正伤了这个孩子吧:“只是想起前些日子见到了庭生,庭生说很想见见殿下呢!就是当初……”
“我知道庭生是谁!”瑜棕脸上露出了个不屑的表情,“别给我说什么庭生想见我,现在那小鬼眼睛里除了一个靖王还能看见谁!”讽刺之意不言而喻,“梅宗主你这么说,想必是我爹告诉你我和庭生是异母兄弟了吧!”
看着梅长苏眼里吃惊的神色,瑜棕露出了个恍然:“你就想问我知不知道我自己是祁王嫡长子啊?这种事情我刚懂事就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养我喻我的是爹爹,教我做人教我武功的也是爹爹,祁王于我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我在这里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替生父报仇,然后弃养父于不义,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吧!”
“认真的说,若我能选择我还真不想当那个祁王的孩子!”瑜棕看着梅长苏神色认真,“不是觉得祁王不好,而是一个因为自己生父怀疑自己,就想不开要自杀的懦夫!就算他曾经风光的时候享誉朝堂又如何,在百姓中好评如潮又怎样!抛却自己的母亲,抛却自己的妻子,抛弃自己的血脉就这么撒手人间,又何尝不是懦夫!”
“当初是陛下下旨……”
“你以为,我爹当初没有救祁王么!”瑜棕神色冰冷,梅长苏隐约还能透过这人尚未长开的眉眼看见曾经祁王的样子,“当初我爹既然连我都能够换出来,连我娘的手书和我爹的信物都能拿到,你以为我爹不知道我的事情么!”
“且不说我爹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自尽,他母妃的娘家林家含冤,却不想着为他们昭雪!他妻子的宗族因他受难,却不想着申冤!他敬仰的父皇昏庸,却不想着逼宫!别给我说这都是什么君臣之道,以他和林家军当年的声明威望振臂一呼,虽然最后或许回落的一个诛宗族的下场,却未必不能够昭雪!”
梅长苏看着言行犀利的瑜棕,虽然长得像极了他的生父,但是这种行军打仗才能够历练出来的果决,确实像极了他的养父景涵。这些年,看起来景涵将他照顾的极好,这些言论也能看出来并非是景涵所说,而是他自己真正的看法。
也未尝……没有道理……
这些年其实他也是恨极了祁王,怨过为何祁王不反抗,不申冤,就那样端着梁帝赐下的一壶毒酒,什么都不留下的离开了。他是干脆了,绝望了,解脱了,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真正敬仰他的人,是何等的心理。
“还有那庭生,你们也是个蠢货!那样的人救出来也就算了,还给了个什么靖王义子的称呼!这不是明着告诉他,他的身份不简单么!当年靖王那个蠢货在他还在掖幽庭的时候,那么光明正大的照顾他也就算了,离了掖幽庭竟然更过分了!”瑜棕瞧见既然爹把自己的身份都告知了,可见是个可以信任的,一时间把心里的不快劝说出来了。
“是,你们是想要抱住祁王的血脉,那你们给他个平民的身份暗中照顾不就好了!掖幽庭是什么地方,说是最下贱的奴仆都不算过!那可是滑族璇玑公主长起来的地方,里面的黑暗可是多着呢!你以为庭生能在那种地方平安长到现在,能没点儿心计?也就是个装巧卖乖的家伙,小心养虎为患啊!”
梅长苏皱眉,看着瑜棕此时已经算得上是诛心的话有些不开心。
“好吧好吧,我说过分了!”瞧见对方不悦的神情,瑜棕叹了口气坐下来,“只是你自己想想,当你小时候什么都没有,是个要看人脸色的贱奴才。忽然有朝一日有人对你各种毫无回报的好,你不会想要知道为什么么?而当你发觉了你自己的身世,知道你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家子弟,父亲是当年隐形太子。自己是他唯一的血脉,才应该是如今嫡长的太子,才应该是皇权正统的继承人!”
梅长苏脸色一变,虽然瑜棕说的太过偏激,可是却是句句言之有理。
“哥,你说的太多了!”瑜枫终于从少女的搂搂抱抱中挣扎出来,“阿娘你够了喂!”
“谁让只有小枫你是爹的亲儿子,长得还有那么三四分像爹呢!曲姨痴心爹那么久,没见过爹小时候的样子,有什么遗憾当然要从你身上讨回来!”瑜棕心情特好的回了一句,“梅宗主,如今瑜林和瑜枫才是我真正的兄弟,是一起长大可以交心的兄弟!庭生,若是他未来安分,我不介意和他平辈相交!”
梅长苏垂眼叹了口气没再强求:“曲姑娘……是怎么回事?”
“哦,据说是看上爹了,这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瑜棕看着又和瑜枫拉拉扯扯的少女,“从我记事儿开始曲姨就天天缠着我爹了,中间还真让她成功了几次。不过从此我爹见到她就绕着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恼!”
“那是因为我和你爹那是前世定的姻缘!”曲婷闻言回头顶了一句,“当年若不是我那订婚礼物救了他一名,如今你们早就见不到他了!所以他欠我一条命,自然是要让着我啦!就连小黄鸡小白咩都没这待遇!”
“救了他一命?”梅长苏心一紧,“怎么回事?”
“哦,说起来这个,涵涵是不是把我送他的银绣球给你了啊?还我!”伸手朝着梅长苏,“虽然不知道你这个贱人和涵涵什么关系,但是我可告诉你,涵涵是我一个人的!我可是和他睡过一张床,吃过一碗饭,看光了他全身的女人!”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炫耀的!
“姑娘可在说这个?”梅长苏好脾气的不打算和这个女人计较,“说起来我和小呆很小就认识了,那个时候粉嫩嫩的一个小包子,还会软软的叫哥哥呢!”将手里的银球递给了曲婷,“虽然后来离开了很久,但是小呆小时候软萌的样子还是清清楚楚的呢!”
“那有什么,涵涵还陪我睡过觉呢!”
“恩,还会唱歌哄着你入睡!”
“你要不要脸!”曲婷直接炸毛,“我会生孩子你会么!”
“说起来,小呆给我的这个银球原来是姑娘的礼物啊!”梅长苏笑容不变,无声的将了对方一军,“之前不知道,看着小呆那么随意的样子还以为不是什么,所以就收下了!如果唐突了姑娘,在下在这里赔罪了!”
“呵呵,要脸么!”曲婷吵架也超不过,高冷的笑了一声脸都气红了,“有本事来战啊!”
“真不巧,在下还真没本事呢!在下身子弱,若是又病倒了,估计小呆又要和上次一样把公文打包到我府邸,盯着我喝药睡觉了!”梅长苏眉眼之间都是温和,仿佛对小姑娘的挑衅不以为意。
“……手!”曲婷红着脸格外不爽。
“什么?”梅长苏还没从刚才两个人的斗嘴里缓过来。
“我说手啊!”曲婷一个闪身直接抓住了梅长苏的脉搏,闭眼开始诊脉,“你以为涵涵为什么要把我的蛊蛊给你,还不是因为他想要给你看病!之前传信的时候问我知不知道火寒之毒,说的就是你吧!还说什么不如妙蛙花,呵呵,说得好像他能奶一样!”
“姑娘知道火寒之毒?”亲眼见到了瑜棕,梅长苏对于景涵的人多少又多了一份信任。
“开玩笑,这世上还没有我五毒不知道的毒!”曲婷踮起脚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梅长苏的面孔,然后松开手从新站好,“你是谁?”
“什么我是谁?”梅长苏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是梅长苏之前,是谁?”曲婷一脸认真,“现在中原人能够治疗火寒之毒的方法就只有那么几个,你身体里虽然也还残存着火寒之毒,但是也能看出来是经过治疗的!虽然折寿伤了底子,却也没什么大碍。但是面容,不是你自己的!”
梅长苏看着还没自己高的小姑娘,忽然发觉景涵蛇年还真是卧龙藏虎啊:“说笑了!”
“之前涵涵让我走一趟梅岭,你是赤焰军的旧人吧!当年那场冤案我听说,算算年龄有头有脸涵涵还认识的人……林殊?”曲婷最后一句话使用内功传入梅长苏耳中的。
看着对方变色的表情,曲婷忽然满意了:“我就知道涵涵不是他们说的渣渣,我们家涵涵可是重情重义□□独守大唐魂的天策,是一心一意的狼,怎么可能是那群混蛋说的渣滓!”全然忘了之前说渣滓的就是自己。
巨响
“所以那果然是当初赤焰军的少帅林殊咯?”曲婷盘腿坐在床上,顺带给背对着他的景涵包扎伤口,看着背对自己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抿了抿嘴唇。景涵的皮肤长期不见阳光,是近乎雪一样的白,脊背线条优美,却被那些丑陋的伤痕毁掉了。
“到底是谁!”曲婷看着对方肩膀上的被洞穿的伤痕身上散发着怒气,浩瀚的内力不受控制的将身旁的药瓶震碎,淡淡的香味瞬间飘满了整个房间。
“我没事!”景涵有些无奈的转头,“小婷,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你还想怎么有事啊!当年我不过一个转身你就不见了……”曲婷垂下眼睛声音委屈,“教主怎么说还能守着个大毒尸,可是你连骸骨都没有留给我去思念……除了踏云,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找不到……”
叹了口气景涵转身抱住了曲婷,将对方的头埋在了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对方的后背。当初遇见这个小姑娘,也不过是他年轻好胜,对于五毒教格外好奇。却没想到真的亲自拐出来了一直小奶毒,带着她走遍了大半个中原。
只是到了最后,明明向她保证自己会带着她去看唐门,去看明教,却在她离开后失言了。除了都统之外,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当初比他小了快一旬,当妹妹看起来的小姑娘:“抱歉小婷,是涵涵失言了!”
“你说过的,承诺不了的事情你从来不去承诺!”曲婷声音有些失落,“可是你食言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牵扯进中原的纷争而已!”景涵叹了口气,“安禄山狼子野心,但是圣上的大唐也缺是风中残烛……大唐的那些门派我已经能够预见结局。”景涵垂眼看着小姑娘抓着绷带钻的青白的手。
“天策折戟,苍云沉沙,万花止笔,藏剑不复,纯阳雪埋,七秀落珠,长歌默音,少林空寺,唐门绝唱……五毒和明教不在中原,是少数能够逃过一劫的门派了!我只是希望你平安……”景涵闭眼,仿佛能看见那漫天血光。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能够梦见那场战争了,可是实际上他从未忘却。
“你死了,我如何能不牵扯其中!”曲婷抬头,脸上却没有景涵想象中的泪光,“你不知道,五毒到了最后也牵扯了进去,明教也是!”看着景涵的脸,“涵涵你不会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拐了我五毒的人吧!死情缘的可不止我一个!”
……这么直接的说出来,真的好么小姑娘……
“所以,我要一个儿咂!”少女坐直认真的看着景涵,“一个你我血脉相连的儿咂!恩,这样的话,即便你死了我还能带着儿咂继续过下去!然后你九泉之下还能偶尔收到我们烧的纸,就可以瞑目了!”一脸正直。
景涵默默地转身,不想对着曲婷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他当年真的是瞎了眼睛,才会觉得五毒的姑娘像极了现代的小女孩儿,一时脑抽把小姑娘迎进了中原。现在看来,简直比现代开放的小姑娘,还要开放。
“所以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到底是谁伤的啊?”曲婷看着对方把后背对着自己,非常体谅的继续替对方包扎伤口,“虽然你离开的时候旧伤还没好,不过放眼大梁还能有人伤到你不成?”
“只是太久没有用剑了,不小心落了下乘!”景涵倒也不介意直接说了出来,“天策毕竟还是战场杀敌的门派,对于剑术的运用我就是听藏剑和纯阳说过,也算是熟练。但是毕竟不是专精,比不上天泉山庄时代习剑……回来!”看着起身就要走的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先给我把伤口包扎完你再走!”
“又凶我!”小姑娘瘪了瘪嘴巴,“早知道你就入藏剑了多好!”
“这门派是你说入就能入的啊!”景涵颇为好笑,“天策多好啊,跳的比你五毒高,飞的比你五毒快,轻点儿嘶……”被曲婷突然的重手倒抽了一口冷气,“是是是,还比你五毒皮糙肉厚,打不死!”把小姑娘想说的话也说了。
“算你有点儿自知之明!”曲婷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你打算怎么办?”
“内监这件事情做完了,梁帝最近的疑心估计会绷在一个至高点上,就看着眼下会不会有人不开眼的想要挑衅他的底线了!其实我也是不爽,如果不是皇宫禁卫森严,我天策的功夫又太明显,除夕那夜我就冲着梁帝去了!”景涵眯了眯眼睛认真的说。
“你要我帮你么?”侧头看着景涵,“你知道我如果下毒的话?”
“我倒不是想要除他性命,只是他总打算把阿婉嫁给那些不长眼的脓包,我挺不爽的!”景涵举起手方便曲婷包扎,“结果没想到我的计划正好和谢玉他们的撞上了,他们大概以为我是保护禁卫军的暗卫,那我又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内监被杀这件事有两拨不同的人想要动手,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所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呢?”曲婷做了个最后的收尾工作打了个结,“你们中原人就是事儿多,下个蛊不就完事儿了?看他还不敢不停你的!”向后一仰倒在枕头上,“涵涵你根本就不像天策好不好!”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景涵起身从地上捡起刚才被扔在一旁的里衣,看着在床上打滚的少女颇为好笑,“小心点儿别滚到碎瓷瓶上!”
“恩……像是浩气盟那些条条框框说到不停的人吧!”曲婷想了想。
“我都忘了你是恶人谷的家伙了!”景涵将袍子也穿上,“说起来,你的凤凰蛊?”
“我还是觉得我的配方没有任何问题啊,教主当年的确是这么教我的!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当年咱俩那种效果!”曲婷也挺郁闷的,“我入了恶人谷之后也找其他人试过,可是我的凤凰蛊完全正常啊!怎么就只有你和我身上这两只不对呢?”
“……小婷!”景涵叹了口气真的无奈了,“你什么时候拿到的正确配方!”
“就是你把我……啊!”曲婷瞪大了眼睛,“对哦,咱俩的凤凰蛊是从大毒尸那里弄来的!根本就不是正确的配方哎!我说怎么后来怎么试都不觉得我的配方有哪里不太对,原来是因为这个!”一脸恍然。
“算了,总之你配出凤凰蛊之后,给我一只!”看了一眼曲婷,“是,就是要给梅长苏的!他毕竟是我儿时的玩伴,当年赤焰军那件事情我也的确是亏欠于他,所以借着你的凤凰蛊还他一个人情罢了!”
“那怎么就不见你觉得欠我的人情?”曲婷不开心了。
“谁说自己是我的正宫娘娘了?”景涵好小的戳了一下曲婷的脑袋,“马上就要初十了,为了元宵节,我府邸里的花灯就全部交给你如何?不是一直想要过中原的节日么?元宵节也算得上是很重要的节日哦!”
“这可是你说的!”曲婷看着景涵笑了起来,“导师胡如果我把我家宠物都挂起来,你可不许嫌弃!”景涵想起来五毒的那些宠物,嘴角微抽。但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这个小公主,自然就不能食言:“一言九鼎!”
“只是你真的什么都不做了?”曲婷还是不太明白这人到底在打算什么。
“已经不需要我做什么了!”看着卓鼎峰当初下手的位置,那么靠近宫城就能够看出来此番谢玉是想要对蒙挚出手了。他在那个位置不过是因为最后一队没来得及赶上,卓鼎峰的位子却能够看出来是专门选的。
景婉传来的消息,这几日禁军大统领蒙挚在加紧调查内监被杀案,同时大力改进宫防设置,密集排班加重巡视力度。甚至神奇的做出了成效,一连阻止住两起太监蓄意在宫中纵火的事件。可惜被捕的疑犯当场自尽而死,没有问出口供,但根据尸体调查出的身份,这些疑犯确是在册的内务太监,并非从外面混入的。
言皇后因此被梁帝当众斥责,被迫脱簪请罪。她明白宫中出任何的乱子,负责任的都是自己这个东宫之主而非其他的妃嫔,越妃更是不担一点儿罪责,因此只能加倍的小心在意,严管各宫的人员走动。
皇后是先朝太傅之女,十六岁嫁与当时还是郡王的梁帝为正妃,因梁帝登基而受封皇后,执掌六宫至今。虽然早已恩淡爱驰,也没有生子,但这么些年的正宫娘娘毕竟不是白当的,管束后宫自有她的独到之处,以越氏当年皇贵妃之宠,也未能翻出什么大浪,如今下了狠心整饬,还算能控住局面。
这样的话,他去掺和什么呢!反正梁帝这个年已经过不好了,他在做些什么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你倒是轻松的紧,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说服皇帝让你在军营里过……”曲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巨响震动了。感觉到脚底一丝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瞪大了眼睛看着景涵,“地动了?”
“不可能!”且不说地动时间这么短就不科学,之前那声明显是什么东西炸了的声音。景涵披上外衣朝门外走去:“菀宁,带上府中的护卫,瑜棕你跟着我一起去看看!”那个声音……应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案发当场
“无雪天干,火星崩落引起?”景涵板着脸的看着眼前几乎夷为平地的街区,“好一个天干物燥啊!”讽刺之意挡都挡不住,“整个私炮坊爆炸被夷为平地,四周受牵连的人家初计不计其数!后续引发的大火烧了大半个街坊,死伤惨重。单私炮坊内就有数十人,加上遭受无妄之灾的平民,少说也有一百多了!”
曲婷看着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的景涵,默默地伸手抓住了对方握紧的手掌。她认识这人前世就已经有十多年,今世又有十多年,平日里两个人虽然打打闹闹,但因为他们分享了一个共同的秘密,所以再亲近不过了。
所以她也是少数几个,知道景涵心里真正在意的,不是兵权,而是一个太平盛世的天下。一个真正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能够如同曾经他带着自己,走过的那繁花锦绣长安和洛阳街道样子的盛世天下。
“好在今天无风,没有延到下一个街坊,现在勉强已算被扑灭下去了。不过当时火势实在太大,最先赶到的京兆衙门只有那么点子人,即使加上了周边自发来救火的居民,也根本控制不住。”汇报情况的是从将军府里拨来的亲兵,也是景涵回京时从边关带回来的将士。即便是见惯了边关血性,对于眼前的事也多有不忍。
“邻近人家忙着转运财物,有些奸邪之徒便开始趁机哄抢,巡防营这时才赶到,场面十分混乱。靖王殿下的亲兵和属下基本上是同时到现场的。属下和靖王殿下商议,最后靖王殿下从军资中拨出一部分军中帐篷,暂且安置灾民和伤者。太医院的医士和药品都是官册的,一时调拨不出来,殿下出资征用民间的。”
“萧景琰,倒是难得一见的清流!”景涵看着眼前的狼藉,莫名有些伤感,“做的不错,剩下的事情你和靖王的人手商量着去处理,就不用通报我了!”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也没有松开曲婷的手,“你说,后来的天策府,是不是就是眼前这样?”
“当然不是!”去听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我后来去找你的时候,天策府还在烧着!都已经烧了大半个月了,却依旧能够分的清城墙府邸!”曲婷抓着景涵的手跟在他身后慢慢走过狼藉,“哪怕是后来的长安,也没天策那般气势!”
“那是自然!”景涵成功的被安慰到了,“我天策一向是……算了!”
景涵游目四周,耳边仍是一片哀哀哭声。当年天策陨落,恐怕不是这个样子。他们天策府只有战死沙场的士兵,但是这些士兵大多都是孤身一个人,大抵死去之后也没有多少人会牵挂的吧……
“不是啊,后来不只是小黄鸡秃和尚,还有断腿堡和七秀坊都有替你们报仇哟!”曲婷看着不远处沿着道路两边扎着一座座帐篷,官兵捧着一盆盆热气腾腾的食物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分发着,自顾自的说。
“再后来呢,道长也去帮忙了哦!苍云他们是你们的同袍就更不用说了啊!”曲婷没有看景涵,声音却是轻快的,像是一阵风佛过了景涵的心头,“其实神策也有好好对待你们的尸身的,都厚葬在了北邙!”
“是么……”景涵看着曲婷笑的温和,“谢谢你……”替我看到了结局!
“那你就给我一个儿咂当谢礼吧!”景涵瞬间甩开了曲婷的手,就是这种□□的语气,才让他每次都忍不住离这丫头远点儿。
转过一个拐角,看见靖王、霓凰、梅长苏还有瑜棕站在一起,气氛似乎有些僵硬。瞧见了景涵的身影,瑜棕抱着一脸庆幸上前行礼,因为身份问题梅长苏也朝着景涵行礼:“秦王殿下!”霓凰上次被梅长苏说教过,虽然后来因为各种事情还没来得及根对方见面,言行举止倒是礼貌了不少。反倒是靖王,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好脸色。
“在说什么?”伸手摸着瑜棕的脑袋,瞧见了对方求助的神情,景涵慢慢的问道。
“靖王叔在说,这事儿发生的不巧啊!”瑜棕顺理成章的将事情说了出来,“说昨日户部尚书才查明了太子与户部前任尚书设立私炮坊牟取暴利的一应事实,只是无权立即查封,所以已具折上报圣听,请求陛下恩准京兆尹府协助封收这座私炮坊,抄没赃款,缉拿疑犯。不过一两天内就会有朱批下来。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景涵看着梅长苏一脸的火气,大概也能猜到后续了。梅长苏谋划了这么多年,自然是对京城的方方面面格外清楚,那么私炮房这件事情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眼下这事情却不是对方会做出来的,那就只有他明里投靠的誉王!
“沈追身为继任者,具表弹劾前任,就算有再多的人证物证,闹到天也不过是一桩贪渎案。太子毕竟是太子,陛下无论如何斥责他,惩罚都必然是不疼不痒的。可如今一声炮响,事情顿时被闹得众人皆知,这到底也是上百条人命,民情民怨,很快就会形成鼎沸之态。太子将要受到的惩罚,只怕会比以前重得多。这案子怕是要闹大了!”
“苏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呢!”瑜棕点了点头,“可是,靖王叔觉得,这件事情是苏先生做的呢!一件,只是为了加重打击太子的砝码,视人命为无物的奇谋!”他虽然不爽梅长苏,可是对靖王也不爽很久了。
那件事儿都过去十二年了,你再怎么有个火气也要有个度吧!再说你如果真的有本事,干什么不自己去查明真相,冲着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发什么火!再说,庭生那件事,也是对方多生是非,想着就不愉快!
场面顿时就冷了下来,这时靖王府中一名内史跑了过来,禀道:“王爷,属下已奉命查清完毕,除了府里内院支出的物资外,军帐上共计支出帐篷两百顶,棉被四百五十床。这些都是军资,要不要上报兵部?”
“多亏你提醒,不然我还忘了。这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报兵部一声比较好。”
“啧,萧景琰我一直觉得你蠢,结果现在看来说你蠢都是在夸奖你!”景涵咧嘴施舍了一个笑容,“那边儿还有事情,我就不多做打扰了!”一边说着,一边搂着瑜棕转身就走,“小婷,你也去看看吧!”
“我?我去看什么?我施毒又不是医道万花!”曲婷瞅了一眼站在原地的三个人,也跟了上去。靖王看着莫名其妙来了又走的景涵,转头看着梅长苏。
“爹,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总是不喜欢靖王了!”瑜棕哼唧了一声,“简直就是榆木!梅长苏对靖王那是真好,什么事儿都想着他!看着誉王和太子的党羽接连的下台,靖王竟然还没有看出来梅长苏的诚意,简直就是……”
“这种榆木疙瘩,才让我们的大才子刮目相看啊!”景涵笑了起来,“这件事我就不多在民家出面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小棕!”揉了揉瑜棕的头,“民间的事情你来处理,朝堂上的事情归我!”
“爹想要做什么?”瑜棕看着景涵。
“誉王这次,太过了!”景涵皱眉看着周遭的一片狼藉,“只是可惜没有抓到他的把柄!”虽然与太子有关的部分略略被隐晦了一些,但事实就是事实。太子估计是难逃责任,相应的官员估计也逃不了。倒是户部沈追因为这件事,恐怕能够被正式被任命为户部尚书,除日常事务外,还奉旨修订钱粮制度,以堵疏漏。
“那你要我……”曲婷看着景涵上前一步。
“不,没这个必要!”景涵摇了摇头,“估计誉王和太子只记得本将军位立一品,是大梁镇北大将军,却忘记了本将军同样还是皇室宗亲!对于太子和誉王这种糟心事,还是有一定说话权利的!”
景涵站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眯起了眼睛看着略显阴沉的天空:“啧,一群不省心的家伙!”
金陵城里着一个多月风云变幻看起来誉王一时之间打压了太子,但是仔细看来其实不然。
太子这边,母妃被降职,输了朝堂论辩,折了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自己又被左迁入圭甲宫。誉王这边,侵地案倒了一个庆国公,皇后在宫中更受冷遇,如今又没了刑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人家都说此消彼长,可奇怪的是,这两人斗得如火如荼,不停地在消,却谁也没看见他们什么地方长了,最多也就是誉王可以勉强算是拉近了一点和穆王府及靖王之间的关系罢了。
不过此时的太子和誉王都没有这个闲心静下来算帐,他们现在的全副精力都放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如何把自己的人补入刑部和吏部的空缺,退一万步讲,谁上也不能让对方的人上了。
太子目前正在圭甲宫思过,不敢直接插手此事,只能假手他人力争,未免十分力气只使得上七分,而誉王则因为倒下的两个前任尚书都是由他力荐才上位的,梁帝目前对他的识人能力正处于评价较低的时期,自然也不能象以前那样说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两人争了半天,总也争不出结果来。
吏部倒也好说,只是走了一个尚书,机构运行暂时没有问题,但刑部一下子被煮掉了半锅,再不定个主事的人只怕难以为继。梁帝心中烦躁,暮年人不免有些头晕脑涨的,诸皇子公主都一个接着一个入宫来问病请安,聊到梁帝最近的这桩烦心事时,靖王随口提起了上次三司协理侵地案时,刑部派出的官员蔡荟。
梁帝被他这一提醒,顿时想起此人当时执笔案文,还给自己留下上佳的印象,急忙一查,确认他这次并未涉案,于是立召入宫,面谈了半个时辰,只觉得他思路清晰,熟悉刑名,对答应奏颇有见地,竟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资历略浅些,又没有背景,才会一直得不到升迁,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第二日,蔡荃被任命为三品刑部左丞,暂代尚书之职,要求其在一月内,恢复刑部的重新运作,并清理积务。鹬蚌相争的太子与誉王谁也不知道这个蔡荃是从哪里掉下来的,本来都以为是对方的伏兵,查到最后才不得不相信,此人竟然真的就是个不属于任何阵营的中间派。
刑部先稳住之后,梁帝定下心来细细审察吏部尚书的人选,考虑了数天之久,他最终接纳中书令柳澄的推荐,调任半年前丁忧期满,却一直未能复职的原监察院御史台大夫史元清为吏部尚书。史元清素以敏察刚正闻名,与太子和誉王都有过磨擦,梁帝也因受过他的顶撞而不甚喜他,这次不知中书令柳澄是如何劝说的,竟能让梁帝忍了个人喜好,委其重职。
不过朝堂上的热火朝天,并没有影响到梅长苏在府中越来越清闲的日子。虽然他现在是公认的誉王谋士,可誉王在“换死囚”一案上吃的亏纯属自己大意轻敌,事前从没跟人家麒麟才子提过,事后当然更没人家的责任。至于如何争抢两个尚书位的事情,誉王倒是来征求过梅长苏的意见。
但他毕竟是江湖出身,在朝堂上又没有可用的人脉,最多分析推荐几个适用的人选,实施方面是指望不上的,幸好誉王也没在他身上放太多的希望,只听了听他看法,就自己一个人先忙活去了。
过渡章
若说秦王萧景涵久战沙场,在朝堂之上没有与誉王和太子的人脉,恐怕朝中大有人信。实际上这些年景涵很少亲自回金陵,每每都是巧合的刚刚离开北境不久,有时候都走到半路了北疆就出了问题不得不赶回去。给人一种很无奈不得不镇守边疆的感觉,可是这样并不代表他在朝中就没有什么势力了。
除了些老臣,大多数人早已忘记说到底,人家秦王殿下的娘家姓氏,是当年的安半朝。安家三十多年前就沉寂,能够拿得出手的安老将军和安家主一时不敌陨落沙场。二十多年前,安家能够在后宫说得上话的安贵妃,护驾有功却无福消受。剩下的工部尚书安思书,政绩上还有些看头,可惜却是工部这样没发展前途的地方。
安贵妃唯二的两个孩子一个过继,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曾经是安贵妃的孩子,只记得他曾经是大梁的八皇子殿下。另一个曾经是梁帝身边的红人,如今却因为逐渐到了出嫁的年纪,慢慢的远离了众人的视线,待嫁闺中。
朝堂这种地方,一向是看人眼色的有色世界。
但是只有一个工部尚书,却也已经足够景涵发挥的了。的确,安苏书时任尚书不过十多年,还是看起来没什么大作用的工部尚书,可是一介文人不懂技工的书生能共做到工部这样的位子,很多人已经忽略了他隐藏起来的能量,更忽略了他这些年在朝堂上混的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对太子和誉王都不得罪的情况。
工部本身就对夺嫡这样的事情置身事外,安思书这种都不得罪都不迎奉的举动看起来只是惯例,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他这种中立的举动,本身就让痴心研究技工的学士们带有好感,也让誉王和太子那边儿的人想要交好,不求战队,只求不要站在对立面就好。
加上这些年安思书和景涵联手,后来更是把言阙也隐约括进来,浮生阁和天策府送上的情报更是如虎添翼。景涵自己或许不怎么擅长朝廷战,但是奈何他有着后世人积累祖辈的文明,安思书借着景涵的各种观点,将浮生阁□□各部的人手不少。
比如借六部改革在吏部插人,一个科举方案的呈递送进了一个侍郎的官位,赋税制度让浮生阁的人一举占了两三个无关大节的位子,几个司法的提交确立了一个四品的位子。兵部?景涵有兵权在手谁,兵部敢得罪么!
不过,除了个别在关键位子上的人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手外,其他的人人大多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效力的竟然是当今秦王。只是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自己有大恩,只要跟着恩人就好了,反正恩人也不站队!
所以当景涵因为誉王过分的举动终于不满的时候,朝廷了振臂高呼的起码能占了半壁江山。哦,这半边江山里还包括这一时之间被忽悠的找不到东西,誉王的手下以及想要把事情牵扯到党争里太子的人手。
秦王这不出头,其他大臣不知道,一出头那些人精就发现了点儿不对劲。不是说秦王只不过是个武夫不足为虑么,那朝堂之上开启群嘲模式,直接将太子和誉王这些年不靠谱说的绘声绘色,直接毁了皇帝好心情的人是谁啊!站在那里却将对面文官的仇恨值,拉倒对方当着皇帝面直接失了大小,忘记自己身份上前动手的人是谁啊!
明明太子都已经禁闭东宫反省思过了,本以为这位伺候的殿下该满意了吧。结果人家偏不,话风一转就开始针对誉王!太子和前户部尚书做了那么多年的黑私炮房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偏生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的时候出了事。
梁帝看着这个咄咄逼人的儿子,本来也不愿意处理这件事,不轻不重的想要揭过,却没想这个时候礼部的代理尚书颤颤巍巍的递上一封万民书。上面的签名赫然就是当时私炮房爆炸后,受灾家属的签名,以及担心自己周围是不是也有同样违规地方的其他百姓。于是这件事儿就这么顺理成章的闹大了,誉王也受了灾,因为莫须有的原因消减了俸禄不说,朝廷里的人手不得不收敛了许多。
摔,这哪里叫武夫,太子和誉王当年针锋相对都没这么过分啊!
景涵十多年不回金陵,可不代表对金陵的事情不清楚。浮生阁的势力走的是个稳字,接触不到太子和誉王的内部小圈子,但是架不住他有个能干的小舅舅安思书啊。能左右逢源明明不懂技工,却将工部那群心比天高的科技组人员收复的贴贴服服的人,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更何况景婉身边传递消息的人,以及二代圈子里的风云人物言豫津。
这边儿景涵和太子、誉王的人争执不下,那边儿却又出了事。
景涵得知消息的时候,正陪着梁帝在外打猎,瞧见自家小舅舅府里传信的小厮跑过来时还颇为惊诧。结果借没箭的借口折返了一趟之后,再多的不情愿也瞬间变成了心甘情愿,老老实实的陪着梁帝打猎。
林殊……梅长苏……
这些年手段倒比从前更知道隐蔽了啊……
只是想起曾经景婉和他谈起的事情,景涵心里不情不愿的哼唧了一声,转头看着梁帝眼里带着一丝冷色。他就不相信,当年莅阳长公主那件事里面,没有梁帝的身影!毕竟当年谢家也算是功勋世家,位高权重!
“阿婉前些日子还对侄儿说起,上次遇见长公主的时候,长公主说起皇伯伯当年的英姿呢!”景涵眼里一片柔和。对着梁帝自称侄儿,也是他这些年柔怀政策之一,他早就发觉梁帝这人吃软不吃硬,喜欢听软话了。
“莅阳么,自从嫁人了,的确是温婉了很多呢!”梁帝笑的很开心,“可是也更像个公主了呢!还记得以前,她也和婉儿一样咋咋呼呼的不知轻重!”眼里带着溺宠的光芒,似乎真的只是个贴心的哥哥和父亲。
“也不知道阿婉和长公主说了什么,最近长公主看见侄儿就笑的特别开心!”景涵点了点头,“不过和长公主走近点儿也好,阿婉那样子哪有点儿当年母,安贵妃的温婉体贴!一点儿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她若是像你母妃,恐怕你这做哥哥的就更要头疼了!”梁帝倒是没介意景涵的失口,“朕至今都还记得你和婉儿出生的时候,那么丁点儿大小,看见朕就笑弯了眉眼。可惜你母妃是个没福气的,只能朕多提她看着你们呢!”梁帝叹了口气似乎是真心的在惋惜一般。
景涵垂下眼睛,也不在意梁帝这些年对于自己的母亲,到底是因为她死在了最美的年华而念念不忘,还是因为这些年总是想起而被美化记挂。只是他的心早就寒了,若真是在意,当初又为何不好好的珍惜?
“说起来莅阳,婉儿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你也替她看着点儿,有没有什么适龄的青年!你们母妃不在了,婉儿除了朕,也就只剩下你这个哥哥走的还亲近些,有什么话也愿意和你说!”说起来这个,梁帝倒是个好父亲的样子。
“侄儿知晓了!”关于梁帝对于景婉是真好,所以景涵点了点头自然上心。
“婉儿可曾和你说起过,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这种话题不适合和女儿家的提起,梁帝自然就转向了好哥哥景涵,“她面皮薄,每次说起来就红着脸不说话了说听朕的!听朕的?小心朕送她出去和亲!”梁帝以一种认真的姿态说出的话,景涵却听出了里面开玩笑的成分巨多。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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