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重生]第一忠犬 作者:雅客六星
正文 第11节
[重生]第一忠犬 作者:雅客六星
第11节
他是挺喜欢这个小孩没错,不过就是让自己想起了当年的小戚戚。可这种喜爱是有限的,要为了个小孩儿参和进夺嫡的麻烦里,那可不行。他没有忘记那晚在魏王书房里偷听到的对话。
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事,他甚至没跟沈戚说。但目前看来沈戚也知道了,并且还有了自己的计较。
要说魏王带着沈戚厮混了这么多天,怎么可能没抱怨子嗣的事,他甚至怀疑自己被下了药。三番五次的向沈戚打听江湖上有没有偏方。心有九窍的沈戚早从蛛丝马迹中摸通关节,知道此时有个皇孙将意味着什么。
他心里可没有什么值不值,沈戚只知道自己终于有筹码同魏王谈判,为了当年的真相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然而付出的代价他认为别人是不能理解的,所以没打算跟谢轻平多说。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与你交待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保护王爷的血骨,接下来的交给我处理。”
谢轻平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那巍然不动的眼眸中窥得一线玄机。沈戚勾了勾唇,安抚道:“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此等大事沈戚一刻也守不住了,不顾天色将晚,乘魏王还没进哪个女人窝前必须将他拦下。
谢轻平追了两步,最终只得站在长廊看他的背影越走越远。他想跟去看看,却…
“大哥哥…”静琪用力拉住谢轻平的袖子,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长期受压迫的孩子何其敏感,生怕大哥哥不要自己,顿时眼眶中就泪水泛滥了。
谢轻平低下头对上那双无助又绝望的双眼,心中泛起酸涩。他重重地捶了一拳门柱,骂了句:“该死。”
行动比思想要快,他几乎是立刻把孩子抱进怀里:“乖,别哭。哥哥不是不要你,只是…”
感觉到颈窝里那一块的衣料都湿透了,谢轻平蓦地心软下来,深深地吸口气:“算了,我不去阻止他。能不能成,就听天由命吧。”
小孩儿软绵绵、嫩生生的嗓音在谢轻平耳边轻轻的抽泣:“大哥哥…对不起,可我只能依靠你了…”
“轻平…我怕,你留下来陪我…”
十多年前也有个男孩儿抱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那里哭泣,谢轻平想,若那时他肯叫自己声‘大哥哥’,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把他宠到天上去。
带着那点遗憾,谢轻平抱着孩子,再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与此同时,魏王书房。
“你说什么?”魏王两只熊掌拍在书案上,承受不了的笔架自觉地滚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话我已经说了,剩下的要看王爷的诚意。”沈戚也不必再和他打太极,这件事他势在必得。
魏王咬紧牙关,虎目瞪着沈戚,权衡之下他果断卖掉秘密——能有什么比皇位重要!
“不瞒你说,关于你家的事我所能得知的也只有一部分罢了。”魏王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沈戚的表情,心里暗自称叹:如此年轻就有深如斯的城府,我若有一子如他,让我下半辈子不碰女人也甘愿了。
“你父亲与我算是朋友,从生意伙伴发展而成的朋友。所以我们始终有所防备,并不能真正的推心置腹,因此我才所知有限。一切要从你出生前两年说起,当时父皇病重,只能靠一种奇药维持性命,后来因为一场战乱把产药的发源地给毁了。眼看药无法为继父皇就要死去,按照当时的形势,很可能是大哥继位。幸好在关键时刻,你父亲带着一种独特的新药进献给我。于是我死马当活马医,父皇的身体竟然好转了,并且有完全康复的趋势。”
魏王叹口气,继续道:“从那以后你父亲就成了皇室药品的供应,他拿出来的药连太医院都啧啧称叹。他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稳,直到他让一种叫做天九散的东西在皇室扩散,那时我就预感到不妥了。”
沈戚蹙眉问道:“天九散有何功效?”
“让人食之能一整日保持精神振奋,病夫能忘却病痛,房事能助兴,甚至女子服食还能助产。”
魏王嗤笑:“它几乎就是仙丹一样的存在,从皇上到整个皇室,然后到列为大臣,简直是居家必备。一年后它的恶果终于显现出来,许多人开始发现天九散一旦开始食用就不能中断,不然身体的报应就会加倍而来。他们开始找你父亲麻烦,可碍于父皇,即便心里有怨也不能做什么。父皇有的是钱,在他看来天九散只要不断就行。他吃够了病痛的苦,再也回不去了。”
“说了这么多,你该猜到你父亲的财富是如何堆积起来的了吧?中原首富,只要帝国不灭,谁都动不了他。”
沈戚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一汪深如寒潭的眸子里不知倒映着什么。
魏王继续说:“可你父亲却在那年突然想收手了,他找到我,给了我天九散的解药——那东西居然是有解药的。”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不知是庆幸还是愧疚,“他求我护住你,不惜一切保你性命直至沈老先生把你接走。”
魏王走过去拍拍沈戚的肩膀:“我所知就这么多了,估计你已能猜到——你父亲后面一定有更大的势力,他不过是颗棋子。这也就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天九散仍在,我不想被牵连。”
沈戚退后一步,躬身像魏王行了一礼:“最后一个问题,如今供应天九散的人是谁?”
“此人是何身份我不得而知,我只知他叫玄七,三年前无量山和天地盟消失之后,便是他。”
沈戚:“无量山?天地盟?”
“没错,他们接替了你父亲,而你曾经的…又了结了他们。”魏王深深地看他一眼,“他一定知道什么,你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不知为何,沈戚竟觉得有些晕眩。心中最期盼又最不愿意见到的真相仿佛轰然来袭,他紧握住扶手,不让身体晃动。一贯面沉如水的他,此时只能用冰块来形容,周身散发的冷意连魏王的汗毛都给激起来了。
魏王下意识地搓搓胳膊,好言劝道:“那什么…大侄子,反正都已事过境迁,我劝你还是别纠缠不清了。”
沈戚像行尸走肉一样开口:“我就是为了寻求他背叛的真相而来,不解开,我永远无法好好活着。我骗不了自己,对他的在意要多过对枉死的父母。如此纠缠,还真的不能清了。便以此来惩罚我的不孝吧。”
这般掏心的话在一个外人面前反而容易说出口,说完反而释然了。面对神色古怪的魏王,沈戚毫不避讳的坦白:“王爷不必费心了,晚辈已有心上人,他是亦是男子。”
沈戚的当头一棒打的不轻,魏王懵过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宁愿再生一百个女儿也不要一个像他那样的儿子!
魏王从失态中回过神,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仪态:“那么现在该轮到本王了,你说我有儿子,就在王府?”
沈戚此时也没什么心情跟他掰扯了,干脆把静琪的事和盘托出,顺便送他个解决良方。
“以萧门之力替你将儿子养大完全不是问题,他长在民间要比众星捧月的养在深宫安全得多。”
魏王:“……”
两个男人同时陷入自己所需的沉默里去,迫切使得他们愈发沉默,直接导致这一晚就这么沉默着过完了。
这一头的谢轻平也没能睡一个好觉,他迫于沈戚的淫威,偷偷摸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静琪验明正身。虽然貌似已经迟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看到小娃娃光屁/股的样子,他实在想捂脸,谁让先入为主的印象扎根太深,总会产生一种男女授受不亲的错觉,让他想夺门而逃。
结果人家大方得多,拖得光溜溜的还转了两圈。谢轻平看的很清楚,静琪的确是男身没错。
紧接着他就要执行第二道命令了——好好保护王爷的血骨。
鉴于静琪此时还是女儿身,谢轻平只能放他回自己屋里待着。若要贴身保护,那只能蹲房梁上守着,谢轻平很郁悴。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一大一小都没睡好,正坐在沈戚的院里互相靠着打瞌睡——等人。
要睡不睡间,谢轻平突然跃起,害得静琪失了依托一股脑摔在了地上。
“哎呦!”
“是谁——”
谢轻平手里抓着一个软绵绵的暗器,对着门口大喝一声。黑影一闪即逝,谢轻平怕是调虎离山就没去追。
静琪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看着谢轻平手里的东西。
“是什么?”
谢轻平松开手指,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形棍子上卷着一块绢,上面还有字。
——‘荷包本郡主绣不出来,此物暂且充当信物。’
谢轻平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害怕得不得了的小家伙,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巧沈戚回来了,看到大小两号人脸色都不对,一把抢过谢轻平手上的东西,端详一阵,不确定道:“这是…巫蛊娃娃?”
☆、进京
谢轻平干脆把丝绢往沈戚身上一砸,别过头去闭眼不看。
“郡主亲手做的?”沈戚看着那歪七扭八的针脚,一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最后憋了句‘还挺别致’,然后就扭头回房了。
谢轻平直觉肯定有事,想追进去就听见了落锁的声音。沈戚意思很明白——没有我允许,谁都不准来打扰。
“大哥哥,他不高兴?”
连小孩都看出来了,谢轻平无奈地摸摸静琪的头,把他带到稍远的地方安置。
沈戚的异样让谢轻平很忐忑,他不知道魏王说了什么。明明记得魏王只是个局外人,什么时候参和进来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中,感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头一看,发现是静琪举着那个‘巫蛊娃娃’,满脸担心地望着他。
谢轻平皱了皱眉:“把这玩意儿扔了,看起来怪不吉利的。”
静琪连忙把东西藏在身后,不满地说:“那是郡主姐姐的一番心意,才不是巫蛊娃娃,别听他瞎说。”
‘一番心意’正黑头白脸、鼻歪眼斜地看着谢轻平怪笑——为什么手工这么拙劣还要拿出来丢人现眼呢?
谢轻平对那东西实在产生不了好感,只得感叹道:“你姐姐果然是女中豪杰,能把这么丑的娃娃拿来送人,也真应了无知者无畏那句话了。”
静琪读书少,虽不明白,但也能猜到他语气中的讥讽。他反唇相讥:“郡主姐姐外可带兵,内可镇宅,比寻常闺秀强太多了。不许你说她坏话,再说这娃娃还是照着你的样子做的,你骂它就是骂自己。”
谢轻平撇撇嘴:“小男子汉,你哪里看得出它是照我样子做的?”
“白衣服,黑头发啊!”静琪把那一块缝上去的黑布提起来证明给他看。
谢轻平眼角直抽,决定再不和小瞎子争辩了。他的心已经飞到了沈戚房里,其它任何事都懒得操心——就算真是写着他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也没心思去害怕。
本以为沈戚过不久就会出来,谁知那扇门一闭就闭了两天。期间静琪已经被魏王捉去确认,然后父子相认,来了一场迟到的抱头大哭。
人天天在他眼皮底下被欺负都不管,这对父子有多少眼泪是真的,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到第二天傍晚,谢轻平终于忍受不住破门而入了。
“滚出去。”
从阴暗的角落里穿出沈戚沙哑的声音,两日一夜滴水未进,他的嗓子只要一开口就疼。
谢轻平从未见过如此颓废的沈戚,在他的印象中沈戚永远是沉稳的,行事果断,从不做多余无用的事。顾影自怜、萎靡消沉都不像他的风格。一时间谢轻平怔住了。
房内没有点灯,仅靠一抹斜阳残留的光线可以辨认床榻上的人影。谢轻平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怎么了?”谢轻平放轻柔了语气,带着点哄人的味道。
沈戚没出声,依旧坐在原处,呆滞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
谢轻平轻叹了口气,脱了鞋爬上去把人捞进自己怀里。沈戚就像个人偶,随他摆弄。
“呵,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了羽裳郡主前两日送的娃娃,若是能做一个你这样的,指不定我就答应她了。”谢轻平轻轻拍了拍沈戚的脸,触手冰凉,在炎热的夏日死人的温度都要比之高上许多。
“又发作了?”谢轻平扳过他的脸仔细察看,“你一受刺激就这样,难得这回控制住了没有拆房子,憋出毛病来了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谢轻平只得自己动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虚了点,还好。”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了,谢轻平放开他,打算去厨房弄点吃的进来。
“不要走。”
人刚要下床就被一股大力拖了回去,沈戚压在他身上,贪恋地掠夺他的体温。粗砺的嗓音像暮年老人,让谢轻平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他反手抱住沈戚,柔声问:“你到底怎么了?”
“不要问了,我好想你,好想你…”沈戚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开始舔舐亲吻,求欢的意味太明显。有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又有一点迫不及待躁动。
谢轻平忍耐着怪异,顺从地放松身体,这时候任何能让沈戚舒解的事他都愿意做。
随着衣衫尽褪,沈戚的身体终于热了起来,滚烫的温度到达穴口时让谢轻平浑身一颤。沈戚轻轻啃咬着他的唇,温柔得令人沉迷。下一刻蓦地一口咬下去,谢轻平闷哼一声,巨大的不适让他发冷。忍耐着两处的疼痛,紧紧抱住那具汗湿的背脊,在狂风骤雨间孤注一掷地把身心交付,祈求被带去遥远又向往的彼岸。
第二天早晨,沈戚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叫醒。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多日未进食让他眼花缭乱。
“轻平?”
一道纤长的身影逆光而来,飘动的白衣和让人安宁的气息使的沈戚还以为自己置身于梦幻当中。
来人轻笑了一下,把托盘搁在桌上。
“饿晕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不是那人的声音!沈戚方才得以从梦中醒来,他单手扶额,慢慢坐起来:“你怎不多休息一下?”
谢轻平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喂给沈戚。
“还休息,魏王清早就让人来传话,明日就要送静琪进京。”
几口粥下肚,沈戚仿佛感觉人又活了回来,停摆的思维终于想起还有魏王那一档子事。
“是要我陪着去吗?”
谢轻平怨念地说:“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不然为什么要你负责静琪的安全?”
沈戚很文雅地咽下最后一口粥,轻轻拭了一下嘴角才道:“我答应替他养育皇子,保他能活到魏王登基后。”
“什么?”谢轻平瞪大双眼,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觉得萧门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沈戚无所谓地笑笑:“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你不必替我操心了。”
谢轻平简直想掐死他,魏王和沈戚之间有交易是一定的了,最令他气愤的是自己居然不知道交易的内容。看沈戚这两天的反常,恐怕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谢轻平想问,但看到沈戚靠在床头一脸虚弱的模样,突然又狠不下心来。
动不了沈戚,谢轻平只能抱着手臂坐在一旁运气。而沈戚就像全然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下床洗漱更衣。
“我去找魏王谈谈,你记得照看好他的儿子。”
谢轻平斜眼瞪他,不说话。
“要听话。”沈戚温柔地在他唇畔印上一吻,“不然下回定让你两天下不了床。”
在谢轻平老脸红透前,沈戚一甩衣袖,潇洒地走出了门。大概是想给他留一个自我反省的空间,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谢轻平真后悔昨夜二人双双累倒在床自己嘴贱说出的话——这次不欺负你,改日再战三百回。
说的时候痛快,却没料想被有心人记住了。谢轻平抓狂地想,戚戚那扭曲的性格一定会往死里折腾,不能有下次了,老腰会断…
其实沈戚跟魏王也没什么好商量的,魏王已经擅自快马加鞭通报了皇帝,现在皇帝下诏让他带着儿子去面圣。此去一路危险堪比西天取经,所以魏王非得要沈戚保驾护航不可。
沈戚略思索了一下,建议布个迷魂阵,兵分三路出发,真的那一路由他和谢轻平护送。
魏王当场拍板,事就这么定了。
于是,这场京城之旅就成了谢轻平的恶梦。
“她怎么也来了?”谢轻平无处可逃,干脆钻进了静琪的马车里避难。
静琪小声地贴着他的耳朵说:“我也不知道,听说父王都气疯了。郡主姐姐为了你装扮成侍卫,感动吧?”
“信不信我把你变回女孩子?”谢轻平用力推开他的脑袋,威胁道:“我是有心上人的,她没戏了,你得空帮我劝劝。如今除了王爷,你最大。”
静琪为难地低下头:“郡主姐姐是王府里为数不多不欺负我的,我不忍心看她伤心。”
谢轻平嗤笑一声:“跟着我她才会伤心呢,实话告诉你吧,我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年幼的静琪并不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他懵懂地点点头,平静地接受。
“比起郡主姐姐,我还是更喜欢你一些。所以只要大哥哥高兴,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等到了京城我会找机会告诉郡主姐姐的。”
“嗯,就你最乖了。”谢轻平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刚想偷懒在车里躺一会儿,在静琪目光的注视下,谢轻平又坐了起来。他像忍着牙疼一样说:“真烦,还有完没完了,今天都第二波了。”
静琪:“哈?”
谢轻平把他抱起来塞进车底,严肃道:“没我命令不许出来。”
说罢纵身飞出车外,借力一剑挥开了迎面而来的飞箭。
羽裳郡主策马来到他面前,抬起脸骄傲地说:“来比比看谁杀的多,你输了就要答应娶我。”
谢轻平二话没说,跃回自己马上就冲向敌阵。好久没这么强烈的好胜心了,可千万不能输,到时丢的可不只是脸。
☆、殇逝
羽裳郡主再骁勇那也只是在部队里纸上谈兵的玩玩,真刀真枪怎么可能拼得过活了两辈子的谢轻平。
郡主的长弓还没拉起,谢轻平手里的钝剑已经饮下了十条性命的鲜血。
魏王在车里紧张的观望,身旁陪着压根不打算出手的沈戚。他如同观棋一般轻巧地说:“郡主伸手不错,这种程度的刺杀中自保是没问题了。”
魏王最心疼大女儿,刀山剑海中才意识到让女儿习武根本就是错误。她不乖乖躲起来让人保护,还傻乎乎的冲上前干什么?
“哎,都怪我太纵着她了,只求找个能力强的郡马,替我把她保护好。”
沈戚挑了挑眉,不接茬。
“看不出阿初小兄弟伸手这么好,之前是我看走眼了,其实他也不错。”领兵多年,魏王一眼就能看出谢轻平的武功绝对在众人之上,一剑定九州的架势让人肃然起敬,魏王也不例外。
魏王笑呵呵道:“不知贤侄可否割爱,把爱将送给我做女婿?”
沈戚看都没看他一眼,远观谢轻平大杀四方的眼里满是复杂。
“谢王爷错爱,不过他已是我的人,恐怕当不成您的乘龙快婿。”
魏王面色一暗,沉声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戚面如霜雪地望向他,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打他主意。”
“……”魏王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黑,与沈戚对望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造孽啊,我们俩父女都是什么眼光…”
谢轻平反手利落地把最后一个刺客的腹腔洞穿,羽裳郡主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喷了一脸血。
她愤恨地盯着谢轻平的背影看了许久,突然指着他怒道:“你骗我,装什么柔弱的小白兔,明明是只大尾巴狼。”
谢轻平闻声回头,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你在说我?”
“你特么不该是手无缚鸡之力,柔柔弱弱的病书生吗?”
谢轻平:“……”
他木着脸对羽裳郡主行了个拱手礼:“郡主过奖了,在下不病不弱,且正好相反。所以郡主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羽裳气鼓鼓地瞪着他:“做梦,本郡主就认定你了,别妄想逃脱。”
“那郡主好自为之吧。”谢轻平懒得跟她废话,又钻进静琪的车里躲懒去了。
车行顺畅,不出三天他们就抵达了京城。同时出发的三支队伍,只回来了两队。
进了皇宫,沈戚和谢轻平就帮不上忙了。他们正好乘机逛逛京城,这一逛就去了半个多月。魏王成了太子,而静琪改名成了靖祺,封中山王。
“你说皇帝是不是乐疯了?十一岁小孩儿只比父亲品级差一级?”
沈戚低头看着正躺在自己腿上嗑瓜子的谢轻平,伸手替他剥开碎发,含笑答道:“当朝皇帝没直接把太子之位给靖祺就不错了,孙子辈只有他这么一个皇子,怎能不宝贝。”
谢轻平撇撇嘴,酸溜溜地说:“那你的责任就更重了。”
沈戚抚摸着他的脸颊,惬意地闭上眼:“我有能力承担起这个责任,更何况还有你帮忙。”
谢轻平奇道:“我能帮什么忙?”
“今后小王爷就交给你管了,谁让你那么讨人喜欢。”
谢轻平要跳起来又被沈戚按回去:“别乱动,陪我睡会儿。明天要返程了,我预感肯定有事发生。”
“乌鸦嘴。”
事实证明沈戚的预感没有错,队伍才出京城地界就遭遇了伏击。倒霉的魏王受伤了,一行人不得不来到驿站住宿。
吃晚饭时沈戚叮嘱道:“事恐怕还没完,今晚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谢轻平冷哼一声:“我只管那小鬼,病歪太子你自己照看去。”
一口干了碗酒,把嘴一抹,又补充道:“不许受伤,掉一根汗毛我就再去剁了那家伙一只手。”
沈戚笑着捏了捏他的下巴,又顺手把最后一点水渍给擦了去。
他低头贴着谢轻平的耳朵说了句:“门口有人,你去解决一下。”
说罢亲昵地用嘴唇触碰了一下谢轻平的耳垂,感到身下的人微微一颤,这才心满意足的往里间走去。
谢轻平呆呆地摸了摸耳垂,好一会儿才想起往门口看去。他早知道来人是谁,只是不想理睬罢了。
他抄着手偏头看着门外的方向:“郡主有何贵干?”
羽裳郡主鹅黄的身影从门后慢慢走出来,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嘴唇还在因忍耐而微微发抖。
“父王让你下去陪着靖祺。”
谢轻平点点头,侧身绕过她,就准备下楼。
“等等。”
谢轻平脚步一顿,回头问:“干什么?”
羽裳郡主十分隐忍地说:“你是因为他才不接受我?”
“不是!”谢轻平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根据自己的喜好,就算没有沈戚他也不会看羽裳郡主一眼,太强势的女人通常都事多,他怕麻烦。
羽裳迫切地上前一步:“那为什么?”
谢轻平轻叹了口气,本着怜香惜玉的守则,他还是没说实话:“不为什么,没缘分罢了。”
羽裳愣在原地,待谢轻平走远她才幽幽地说:“难道我们相遇不是缘分吗?”
靖祺大概被这阵子跟一日三餐必来的刺杀给吓麻木了,见到父亲换药那般血淋淋的场面也无动于衷。直到谢轻平出现,他才难得地露出高兴的神情。
“初哥哥,今晚你能陪我睡吗?我怕…”自从改口叫‘初哥哥’以后,他越来越粘谢轻平,撒娇卖乖,把男孩子的节操丢得老远。
谢轻平也很喜欢被这样依赖着,碍于太子在场没敢揉他脑袋,但还是捏了捏小脸弥补一下手瘾。
“行啊,现在收拾好了吗?我们上去吧。”
“嗯!”靖祺高兴地应着,完全忘记他还有个受伤的爹。
“咳咳…”
靖祺脚步一顿,眼里不耐烦的情绪稍纵即逝。他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太子行了个礼:“父王,我先上去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老太子这才觉得找回了点场子,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去吧,别睡太死,万事小心。”
“是,父王。”
一回到房里靖祺小孩儿的天性就显露出来了,脱了鞋在大床上滚来滚去,兴奋劲哪里像是会睡得着的。
谢轻平无奈地摇摇头:“悠着点,这可不是王府里的黄花梨,别给你折腾散架了。”
他坐在圈椅里,打算今晚就在此对付一宿。
靖祺瞪大眼睛看着他:“初哥哥,你怎么不上来和我睡?”
“不好吧,你都这么大了。”
靖祺想了一天,好不容易盼到晚上。他鞋也不穿就跑下床,拽着谢轻平就往床上拖:“哪里大了,我还是小孩儿。连沈门主都能跟你一起睡,我为什么不能?”
“……”谢轻平哑口无言,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先哄好孩子堵上他的嘴再说。
睡到半夜,谢轻平慢悠悠地睁开双眼,眼眸清亮,哪有一丝睡意。他把缠在身上的小手小脚给扒拉开,侧头看看一眼手臂上可疑的水渍,轻笑了一声。
“看热闹的人给我滚出来,小孩儿睡的都流口水了,你们别吵到他。”
黑暗中一抹寒光从谢轻平颈边擦过,他微微一偏头,徒手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一用力连人带刀打包推出窗户。随着那人落地的声音,有更多带着杀意的脚步朝他奔来。
床上的小孩儿还在安睡,白嫩的小脚被溅上一滴血,怕痒地缩了缩,仍无转醒的征兆。
除了床榻还是一块净土,偌大的客房俨然成了炼狱血海。今晚来的人都是实打实的高手,下手之狠与往日不可同语。连谢轻平都觉得有些吃力了。
整个驿站都是厮杀的声音,恐怕沈戚那里也分不出神来。一剑又劈了一人,从那人身上谢轻平敏锐地嗅出一股火油的味道。
不好,他一剑挥开众人,抱起床上的靖祺,杀出条血路破窗而出。
“沈戚,有人纵火——”
他这一吼通知了所有人,同时也引来了大部队的注意。越来越多的死士涌向他们,谢轻平要护着人,渐渐开始吃不消。手上和背后都受了伤,白衣被染成了斑驳的颜色。
靖祺早就醒了,惊恐地抱着谢轻平不敢出声。
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加入战局,谢轻平回眸一看,对上一双笑意嫣然的脸,他想也不想就把靖祺扔了过去。
“看着他,我来保护你们。”
羽裳差点被砸晕,一把将靖祺护在身后:“谁护谁还不一定,咱们走着瞧。”
没有碍手碍脚的东西,谢轻平身手快了许多。他还能分神看了火海中的驿站一眼,见到沈戚带着太子逃出才缓缓放下心来。
当沈戚来帮忙,战况马上就不一样了,上百号刺客被杀的七零八落。谢轻平一剑刺穿了一个想偷袭他的人后,余光瞥见靖祺身后的两个人影,抬起手硬扛下了一剑,不顾鲜血喷涌朝他奔去。
可还是迟了,刺客的长刀离靖祺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数丈开外的谢轻平鞭长莫及。
“不准碰我弟——”
羽裳话还未说完,一口血喷出,不盈一握的柳腰上多了两个血洞。她死死把靖祺护在身后,仅凭一股信念维持站立的姿势。
谢轻平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一剑连劈两人。在羽裳倒下前接住了她的身体。
羽裳的生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着,睁大着流泪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谢轻平看,用尽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看…最后一个抱着我的人是你…我们还没…有缘分吗…”
你是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的人啊!
☆、怒杀
羽裳郡主在被救时还有一口气,但始终因伤势过重没能撑过第二天早上。
在太子的痛哭声中,皇位的荣耀,子嗣的期盼都成了过往云烟。一夜苍老了十岁的男人,亲手抱着女儿的尸体把她缓缓地放入了棺木之中。
靖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靠在谢轻平身边,虚弱的就像随时会晕过去一样。
见面沈戚走开,谢轻平漠然地开口:“查出这票是谁干的了吗?”
“太子的谋士说,最有可能的是淮南王。”沈戚淡淡地看着他,“这批死士训练有素,一看就是军人出身,而如今掌握兵权的只有他。”
谢轻平点点头,把靖祺的小手放到沈戚手中:“你们在渭城等我几日,我速去速回。”
沈戚静静地看了他一阵,终是一叹:“你小心些。”
“嗯。”
因为郡主的死,他们返回萧门的行程又要耽搁十几天。在郡主出殡那日,沈戚独自坐在院中,桌上摆了两盏小酒。他磕着眼靠在石柱上小憩,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打扰了他的安宁。
他几乎是立刻跃起,奔着声音方向跑去。一个血糊糊的人影摔在了无人烟的小树林间,费力地撑起手臂,几次都失败了。
沈戚的心揪成一团,连忙上去把人打横抱起。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你为何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谢轻平努力让涣散的目光聚焦,看清是谁后,他露出来一丝痛苦的笑容:“抱…歉,我没料到…毒发了…”
黑血从他的鼻孔里不断流出,喉间的血差点堵住了呼吸。谢轻平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万分凄惨的残喘着。
沈戚瞳孔紧缩,立马封住了他的穴道,把人抱回房内就喂了解药。人已经晕了过去,药无法吞咽。沈戚含了口水,扳开他的嘴就覆了上去。
确定药已经入喉,沈戚方才起身。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轻笑道:“原来你的血是这个味道。”
不用一盏茶的功夫,谢轻平的痛苦就消失了。呼吸变得绵长平稳,想必醒来就该没事了。
沈戚让下人抬来热水,把谢轻平一身染血的衣裳剥去,发现他只有前几日的两处已经愈合的旧伤,再无其他。
那么身上的血除了少数是自己吐的,其余的就都是别人的了。沈戚试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谢轻平砍人砍得正欢,突然察觉玉漱丹即将发作,慌忙撤手往回赶来找自己。
沈戚失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水中睡的正香的谢轻平,伸手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
这次他及时赶回来了,再有下次可怎么办?
谢轻平睡到半夜的时候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他记得那时沈戚身上的味道。梦里的场景一下就变了。
“我不要沐浴,没有人伺候我不会。”
倔强的孩子嘟着嘴,明静的圆眼睛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谢轻平原本是想把人扒干净直接扔水里了事,突然小孩儿拉着他的衣摆可怜兮兮的唤了声:“轻平哥哥。”
这一声就像个符咒,谢轻平顿时就下不了手了。他的心好像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后,那里有个声音在说:“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说:“乖,戚戚小宝宝,让轻平哥哥来帮你。”
小孩儿愣了愣,随后小脸上爬满了邪恶:“你才不是什么‘轻平哥哥’,你就是我的奴隶。快,自己脱干净趴那等我——”
谢轻平睁开眼已经天大亮了,肚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一只肥猫,眼睛一眯一眯的在打着瞌睡。
想起刚才的怪梦,谢轻平气不打一处来。
“滚蛋。”猛地一掀被子,把那只猫赶到地上。
大花猫幽怨地看他一眼,晃着大尾巴跑了。
谢轻平毒发后又连赶了两天的路,此时精神恢复了,体力还没跟得上。飘飘忽忽地站起身,觉得头晕腿软。
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哪怕知道是在沈戚的房里,谢轻平还是生出了一股晚景凄凉的沧桑感。
他扶着桌子走了两步,觉得走出去的话体力应该能够跟上。
“回去,刚醒来就往外跑。”
忽如而来的呵斥声把谢轻平吓得一个踉跄,就见沈戚端着个托盘,匆匆忙忙向他走来。
谢轻平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
“还不回去躺着,早前大夫说的话都忘了吗?”
沈戚将东西放在桌上,满脸凶恶地把谢轻平摁回床里。拉过他的手探了探脉搏,皱紧的眉头,外人看了还以为病人患了什么不治之症。
谢轻平讷讷地开口:“你不说我都忘了,狼王的那口血真管用,连玉漱丹的毒都可以延缓。”
沈戚瞪他一眼,心里有气硬是给憋住了:“我不该纵容你乱来,这次太危险了,要是——”
他声音一哽,后面的话沈戚怎么也说不出来。
谢轻平恍然大悟自己是被担心了,他不知死活地得意起来:“哪里,哪里,一点也不危险。我冲进王府里照着原样捅了淮南王两刀,捅完了才发觉不对劲,还好玉漱丹毒发前会事先预警。一天的时间,刚好赶回来。”
沈戚阴沉地看他,语气冷得夏日都能结冰:“下回再不能让你单独行动了。”
谢轻平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嘀咕:“都怪狼王的怪血搞乱了时间,回去一定跟玉谏说说。”
“玉谏?”沈戚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句,在谢轻平疑惑的目光中他别开了头,“对了,郡主今日下葬,你不去看一眼?”
说到羽裳郡主,谢轻平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又恢复自然,他平静地说:“不去了,该做的我都做了,若她在天有灵,怕她又自作多情。”
沈戚轻笑一声,捻了一缕他的长发在手中把玩:“你这清冷的性子不知像了谁,活该孤苦伶仃过一世。”
“……”谢轻平察觉他话里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出所以然来,想着想着就出了神。
沈戚替他把吹凉的粥端过来,不顾阻拦,偏要一口一口的喂他吃。
喂饱了人,沈戚强硬地要求他裹被子再睡一会儿,谢轻平反抗无效,被点了睡穴被动地进入睡眠状态。
沈戚就这么坐在他的身旁,一动不动地看着睡着了还蹙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人。直到光影倾斜,外头传来脚步声,他才恍然觉察自己一坐就坐了近两个时辰。沈戚解开谢轻平的穴道,让他自己慢慢醒来。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戚整理了一下衣袍,推开门迎出去。
来人正是这几日才开始两鬓斑白的太子,他步履匆忙,恨不能脚下生风。
一见到沈戚,他顾不得讲一通装模作样的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我的探子说老五前夜被人重伤,是…他干的吗?”
太子双目紧盯着闭合的房门,看他样子十分想打开它进入问个清楚。
沈戚用目光拦下了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过几日您照样入京做您的太子,中山王我们带走,一切都照原来的计划。”
太子的目光暗淡下来,惨淡一笑:“我不过是感激,他做了我想做而不能的事。”
他垂下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气风发都成了镜花水月,此刻,他只是一位痛失爱女的父亲。
“若能用江山来换回静萱…”
沈戚被衣袖盖住的手紧握住拳,几经克制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实话:“别再给自己做无意义的选择了,我们这种人,哪怕再来一次仍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他转过身,一眼也不想再看那位不敢承担恶果的可怜人。
“我还有事,所以让您儿子准备好,明日一早出发。”
离开满是不好回忆的王府本来是一件欢呼雀跃的事,可想起为救自己而亡的姐姐,靖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和同样没精神的谢轻平互相依偎着靠在车厢里,听着规律的马蹄声,觉得前路漫漫,不知何终。
“初哥哥,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了。”
谢轻平捏了一把他的脸,嘲笑道:“未来的小皇上,草民才没那福气跟您相依为命。”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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