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重生]第一忠犬 作者:雅客六星
正文 第16节
[重生]第一忠犬 作者:雅客六星
第16节
回到狼王的住处,已经有狼族的大夫在等候了,在一番检查后,大夫说:“狼血虽然是世间奇药,但也不是万能的,起死回生就是万万做不到的。病人送来时已经拖了许多时日,毒性已经伤透了奇经八脉,能恢复成什么状态,还要看神的庇佑。”
狼王表情严肃起来:“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三日之内。”
大夫走后,狼王过去拍了拍沈戚的肩膀:“你也去把脸收拾一下吧,吓到病人不好。”
沈戚摸摸那道凸起的痕迹,摇了摇头:“算了,阿初胆子没那么小。”
狼王斜眼瞪他:“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要他内疚心疼?”
沈戚垂下眼帘,算是默认了。
“混蛋!”
大夫说的很准,谢轻平果然在第三天早晨苏醒。他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沈戚,而是又恢复成‘妖妃’形象的狼王。
“你总算醒了,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狼王把人扶起来靠在床头。
谢轻平还有点晕,但是在可以忍受的范畴内,他放眼扫视了一圈:“这是哪里?沈戚呢?”
狼王给他倒了杯水:“这里是我的地盘,沈门主昨日下山办点事,应该马上就能赶回。”
谢轻平点了点头:“我这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嘿…”听他这么问,狼王猥琐地笑了起来,“来,我告诉你这些天发生的事。”
在狼王的描述中,谢轻平毒发濒死被一笔带过,而那解毒的七日他绘声绘色的讲解就好像他身临其境一样。连血气不足的谢轻平都被他说红了脸。
“玉谏约了沈戚一个月后见面?”
狼王算了算时间:“没有一个月了,只剩半个月。”
“嗯。”谢轻平靠在床头,不出声了。才醒来,全身都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他说了太多话,需要缓一缓才能恢复力气。
看着他现在的状态,狼王想起了大夫说的话,不禁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谢轻平摆他一眼:“肚子饿,想吃饭算不算?”
“哦!就来,就来。”狼王这才想起他昏睡了十多天,没怎么进过食。沈戚在的时候厨房里总是温了粥的,就是为随时会醒来的人备着。狼王这辈子脑子里除了自己就没怎么想过别人,自然周到不起来。
房间里安静下来,谢轻平用力捏了捏眉心——没有人唧唧喳喳的噪舌他又开始犯困了,怎么跟睡不醒似的?
沈戚一回来就听说谢轻平醒了,推开房门看见盘腿坐在床里满脸不耐烦的人,眼里迅速带上了一层笑意。
“怎么不多躺会儿?”
谢轻平一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戚看:“你的脸怎么了?”
沈戚走过去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把下巴搁在他肩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太好了,你又回来了。”
谢轻平被他勒的动弹不得,连扭一扭都做不到,他抗议道:“哎,哎,勒死了快!”
狼王演了一天的杂耍,这俩人没人感谢他也就罢了,一见面就把他当成摆设,还有没有道德了?
“狗男男!”狼王撒腿就跑,再不想看他们第二眼。
床上那两人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离开,沈戚还是坚持不懈地抱着谢轻平,只是力道终于放小了一点。
“还没回答我,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沈戚再没有躲闪,把那日在玄七面前的所为都告诉了他。
“你生气了?”
见谢轻平长时间的沉默,沈戚不放心地问道。
谢轻平用手背一下一下地触碰那道伤疤,结痂已经差不多快落光了,能看见粉红色的新肉。若此时用药说不定能让疤痕不那么明显,可沈戚不肯,谢轻平也无可奈何。
“你啊,我该说什么好?”谢轻平苦笑着收回了手,轻轻把头枕在沈戚肩膀上,“我以后会时刻提醒自己,再不会出事让你担心了。”
沈戚把手放在他的背上,热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给谢轻平,沈戚的声音好像通过掌中传进心里。
“没关系,这几日我想开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所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尽情的去做。”
不知是情话还是恐吓,谢轻平不寒而栗地想:完蛋了,彻底被套住了!
狼血见效非常快,谢轻平第二日就可以下床外出了。其实应该再修养两日,但他迫切的想要证实一件事。
“戚戚,借你的剑一用。”
沈戚不解地看着他:“现在用剑会不会太勉强?”
谢轻平不语,脸上是少有的凝重。沈戚见状再没有多问,解下剑就递过去。
长剑在谢轻平手中出鞘,化成一道耀眼的光劈向路旁的一株小树。沈戚惊诧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到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堪堪在树枝上划出一条浅浅的印子。更让人讶异的是谢轻平,一招之后就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手腕抖得厉害,要靠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即便如此,手掌还是不堪重负的松开了,任长剑掉进泥土里。
沈戚眉心挤成一团,怔了一会儿才上去把已经脱力单膝跪在地上的谢轻平扶起来。
他的唇跟谢轻平的手一样抖得厉害:“你…这是怎么了?”
谢轻平闭上眼睛靠在沈戚怀里:“从醒来时就觉得内腑空空,四肢都用不上劲,我也不知是怎么了。”
沈戚心里‘咯噔’一下,想说些安慰的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安慰对谢轻平没用。
找来狼王,又找来大夫,他们都抱着侥幸在等待着。
大夫好像都特别喜欢叹气,老脸都都快长草了,还偏偏喜欢皱在一起。
“那种毒相当霸道,尤其针对习武之人。哎…太迟了。看开点吧,能保住命已经万幸了。他的身体不可能恢复到原来了,就连一般人都会比他强一些,以后切记要注意,伤了病了会很麻烦的。”
狼王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抓着大夫问:“狼血不是说能让人长生不死吗?我再给他喝七天?”
老大夫摇摇头:“已毁的不可逆,狼血只是药,不是仙丹。”
“那——”
“够了!”谢轻平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他们,“都出去吧,让我自己呆会儿。”
“轻平…”沈戚站在窗边满脸痛心地看着他。
谢轻平心里乱得很,沈戚低声的呼唤在他杂乱无章的思绪中静静地扩散开来,这一点慰藉给了他最后一片安宁。
“别担心,我只是困了,想睡一觉。”谢轻平转身勉力对沈戚笑笑,“乖,出去吧,你别胡思乱想。”
沈戚拧着眉一言不发,等狼王都已经走了很久了他才挪动一步。
“轻平,我就在门口陪你,需要我唤一声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英雄,作者菌的存稿已经用完了。过年实在太忙,每天挤不出时间码字::gt_lt::估计初七或初八就恢复更新,就快完结了,我不会坑的,信我不会胖,yeah!
祝大家新年快乐,多拿红包,多吃不胖!!
☆、释然
谢轻平曾经想过,短短一世中,自己最看中的是什么?
名?利?
好像都不是,沈老爷子当年就说他心无定性,难以掌控。要不是从小将他培养到大,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用。
可他还是看中身外物的,老爷子看得很准,用‘情意’两个字捆了他一辈子。有些人生来就很薄凉,可一旦付出,又偏偏收不回来。谢轻平就是典型的,为数不多的感情全给了沈戚,在如今一切尽失的情况下他竟然没有多少难过,因为只要想到还有沈戚一直相陪,好像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了。
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谢轻平闭着眼瞎想,把自己给想睡着了。
沈戚在门口守了一夜,到天蒙蒙亮时听见房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久房门就被打开了。
谢轻平穿戴整齐,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你一夜没睡?”
沈戚老实回答:“嗯,睡不着。”
谢轻平低笑了一声,拉起他的手:“走吧,陪我出去走走,老憋在房里闷死了。”
“你…”沈戚有点不放心,可见他这么有兴致突然不想扫兴。沈戚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走吧,你想去哪逛?”
“哪里都行,狼族的地盘我还没好好逛过。”
一大清早的,谢轻平走了一圈,连个活人都没见着。他啧啧称奇道:“他们的心真宽,连个放哨的都不留。”
沈戚想了想:“贼不防贼。”
“噗!”谢轻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戚戚…哈哈哈…你的心更宽。”
沈戚不明白他在笑什么,看见前方朝阳从树丛中露出的一角挺漂亮,就想带他去开阔一点的地方看。后山就不错。
两人手牵着手一步步的往山上走,周围很宁静,鸟鸣声、风声与周围融为一体,天地间好像只剩他们两人。
后山地势开阔是因为它是个山崖,少有人迹,沈戚一来到这里就隐隐察觉不舒服。谢轻平猛地被野草绊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路。
“看着点,这里看来没什么人来过。”沈戚扶着他的腰,把人带到一块大石头上坐好。
“没人来更好,狼族都是些野人,鸡飞狗跳的迟早把山头都拆了。”谢轻平笑嘻嘻地看着他,“喂,你背后有些野果,摘几个来,我饿了。”
沈戚回头看了一眼,叹口气道:“多大了还喜欢偷摘果子。”
谢轻平笑笑,没说话。
摘果子容易,可要摘好果子就不简单了。沈戚在树下观望了许久,这几棵树倒是结了不少野果,可真正看起来有点样子的没几个。好不容易收集了五六个,沈戚转头问谢轻平够不够。哪知看到眼前的画面时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谢轻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悬崖的边缘,山风轻轻带起他的衣角,长发也温柔有规律的舞动着。沈戚看见谢轻平的微笑,比他身后艳红的朝阳还要抢眼,美得浑然天成…不似人间…
——谢轻平宁死也不愿做个苟延残喘的废人!
他当时说过的话沈戚还犹然在耳,自己怎么会忘记?难怪会觉得他今日的笑容不对,难怪刚才来到时会觉得不舒服。
山崖——他又想跳一次吗?
不知不觉怀里的野果滚落一地,沈戚屏住呼吸,脚步轻得像猫一样。接近山崖时他不得不开口。
“轻平,过来。”他慢慢朝谢轻平递上了手。
谢轻平正看着远处的风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嗯?”
“过来!”沈戚失控地吼了出来。
“你怎么了?”谢轻平被他唬了一跳,立即把手递过去,紧接着就被人拽了一跟头。
谢轻平一头撞在沈戚肩膀上,感觉鼻梁都要折了:“突然间是要干什么?”
沈戚紧紧把人禁锢在怀里,呼吸粗重,像是要哭了一样。
“你别妄想再扔下我,绝对不能。”
“你说什么…呢…”谢轻平这才恍然觉察自己刚站的地方,顿时明了。他失笑道:“我就是发现那视野更好,没想其它的。”
沈戚说话都带上了鼻音:“上次你就是站在那,当着我面摔入那深不见底的崖壑之中,我连你的一片衣角都找不到。”
谢轻平怔住,想起自己当年做了件多么缺德的事,他鬼使神差地问:“你下去找过?”
“嗯,山底的乱石间,小河里,我全都翻找了一遍。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起谢轻平‘死’之后的事。
谢轻平扬起了头,手掌覆在眼睛上。当年…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背负了多深的罪孽,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
所有人都怪他,临死前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也就罢了,还要逼着最爱的人动手,一剑刺中两人,那道伤疤永远也消不掉了。曾经认为无所谓的,可以忍受的,如今成倍的反噬回来。谢轻平这才察觉自己已经被委屈和不甘给淹没了,失去武功是最后一根稻草。保不齐刚才,他是动了一跃而下的念头的。
是戚戚把他拉了回来——都为他死过一次了,那为他活下去又有什么可怕的。
谢轻平拿开已经湿润的手掌,耀眼的阳光直射在双眼上,镀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光膜。他退开了一点,用略带笑意的眼睛包容着沈戚脸颊上的那一道伤痕。
“戚戚,我真的不会走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信之一字谈何容易,有些人一辈子也沾不到边,有些人只一诺就会以性命交付。沈戚从十一岁时就把自己卖给谢轻平了,哪怕明知道是哄孩子他也不由自主地把话听进心里。
沈戚的眼里只有一个人,他清楚的知道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如果连眼前的人都不相信,那他将无人可信。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让怀里的人不适地轻哼了一声。
“戚戚,我的胳膊要断了。”谢轻平咧了咧嘴,拿沈戚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戚霸道地回应道:“忍着,想让我再信任你就得付出点代价。”
谢轻平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干脆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享受起这份温存。
片刻后…
“手拿开…啧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嗯…戚戚…”
“我现在就要你…”
刚才他就动了心,在那种时候,被一个笑容撩起了情/欲。
半个时辰后…
“折腾了七日,你还没受够?”
谢轻平衣衫凌乱地趴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喘气,发间和身上都是草屑。他万分怨念地瞪着把他变成这幅模样,正在从容整理仪容的人。
沈戚系好腰带,回眸一笑锋芒尽显:“有你在,我永远受不够。”
谢轻平闭上眼睛哀嚎一声:“你就是个妖精啊,把我的元气都采走了。”
沈戚哈哈大笑,一只手把人给提溜起来:“别装柔弱,哪怕没了武功你也还是谢轻平。”
谢轻平没骨头一样挂在沈戚身上,任他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
“你说得对,没了拳头我也还是我。”谢轻平挑了挑眉,“我一定干得比那个卢川好。”
“你要是喜欢,我就把门主让给你,我负责侍寝就好。”沈戚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活脱脱一只撒娇的猫。
变化得那么快的沈戚让谢轻平很不适应,偷偷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萧门的门主是说让就能让的吗?老爷子岂不是夜夜都要飘进我梦里骂人!”
沈戚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叹道:“这些年真把我累坏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萧门对我来说只是一件附属品,当时接管它只是为了让你不再把我当成孩子,后来你不在了…我只能把自己当成没有生命的工具。”
谢轻平看着他:“你…想离开萧门?”
‘若我说是,你会不理我吗?’这句话在沈戚脑中过了两遍,还是没敢说出口。
“我——”
“你——”
谢轻平瞪他一眼:“让我先说。”
沈戚忐忑地闭上了嘴。
“你不想管就别管了,本来你就该是逍遥人间的公子哥,心思那么重,那些琐碎腌脏的事只会让你深陷其中。”谢轻平终于说出了当年没敢告诉沈老爷子的心里话,“这么漂亮的孩子,就该保护起来,远离是非。”
沈戚愣了一阵,讷讷地问:“你真这么想?”
谢轻平微笑着点头。
沈戚面色古怪地问:“那为什么你从小就教我爬树掏鸟蛋、贿赂夫子翘课、喝酒逛青楼?”
“……”谢轻平当然不会告诉沈戚,当年他是以己度人,他自己就是这么长大的。
“咳咳…那什么我肚子饿了,我们回去用早饭吧。”说完他袖子一甩就开溜大吉,腿脚灵活,一点不像刚干完那什么事的人。
沈戚适可而止,不再追问。只是一路笑的都很得体,让谢轻平看得小心肝儿砰砰直跳。
大清早的两个人就不见了,狼王的大尾巴都快炸毛了,一见到人他就气势汹汹地扑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们殉情去了。”狼王绕到谢轻平身旁嚷嚷,“都打起来了,你们还有心情亲热。”
谢轻平心虚地瞟了一眼沈戚颈上的两块红斑,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沈戚气定神闲地抓住了重点:“什么打起来了?”
狼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们俩:“西域五国围剿中原,消息刚传来,你们皇帝好样的,一夜连失三城,损兵十万。”
☆、往事难了
狼王与沈戚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对家国天下的事本就没那么在意。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不管谁当那个皇帝,本质都是一样的。
但前提是皇帝必须是汉人!
狼王一直在边境作乱,不家不国习惯了。让他这么着急的原因是,他不希望西域诸国任何一家做大,到时他一定会作为眼中钉被拔除。虽然这一天到来是迟早的事,但他有信心在那之前铺好退路。眼下是出乎他意料,所以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猜十有八九跟那个玉谏有关系。”
谢轻平眉头紧皱:“这对他也没好处,为何…”
“我们启程去见玉谏吧。”沈戚说。
谢轻平心头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一天终究要去面对。
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也去。”狼王喊道。
沈戚看他一眼:“你要去可以,不过要帮我个忙。”
狼王眯着眼睛回看他:“说说看。”
“没什么大事,我这几天已经把人手都布置好了,危险的事不会让你们去做。”沈戚把目光越过狼王放向远方,“我要你的大夫仿制玉谏的解药。”
“怎么仿?”
“到时自会告诉你。”
这回带着谢轻平再不能像来时一样没命的赶路,走走停停用了七八日才到达玉城,算来时间也刚刚好。
如今的玉城已是另一番模样,灯红酒绿全部关门歇业,路过‘飞流直下’时,谢轻平惆怅地叹了口气。
狼王也不骑马,硬要挤车厢里捣乱。
“看你脸色不好啊,要不要先找处客栈休息。”
这两日转风,谢轻平有些畏寒,披着薄被缩在角落里,看起来病殃殃的。
“我好得很,不用为我耽误时间。”
沈戚没说什么,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子:“下车前吃两粒。”
那是提神补气的丹药,还是玉谏当年配的。
谢轻平接过来,道了谢。
“你知道上哪去找玉谏?”狼王问。
谢轻平看着窗外萧瑟的街景,慢悠悠地回答:“是啊,知道。一个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地方。”
“不,我也知道。”沈戚略带不悦地插嘴。
狼王和谢轻平同时看着他。
“小时候你带我去偷过酒。”沈戚仿佛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表情柔和了一点,“你喝醉就直接睡那了,是我让玉谏来把你弄出去的。”
谢轻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就说当时你细胳膊细腿怎么把我弄回房的,原来是玉谏!我们喝光了他的酒,他没揍你?”
沈戚脑子里浮现的是那天谢轻平酒后失德,第一次把自己搂个满怀的的样子。他不甚在意地摇摇头:“他没揍我,揍的是你。”
“我怎么没有任何感觉?”谢轻平奇怪道。
“他用扫帚抽的,把你的裤子都划破了,我给你换的。”
谢轻平:“……”
狼王已经笑翻在了一边,沈戚还算厚道,只是嘴角稍微有点弧度。
沈戚拍拍谢轻平的肩膀:“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人记得的。”
没人记得你还说出来?谢轻平已经没什么脸去面对从前了。
马车来到郊外的一处山丘,这里植被茂密,放眼皆是百年以上树龄的大树。时近傍晚,天色昏暗,有风吹过只听见哗啦啦的落叶发出瓢泼暴雨般的壮烈之声。
狼王率先跳下车,嘟囔了一句:“这里怎么像埋死人的地方。”
正探出头的谢轻平一听就乐了:“想不到你还知晓探穴寻龙。”
狼王愣住,完全不知道谢轻平在说什么。
沈戚把谢轻平扶下车后解释道:“此处确实是埋死人的地方,玉家的地宫就在我们脚下。”
狼王安抚了一身炸起的汗毛:“这么荒凉,怎么没看到你的人?”
“我没让他们过来,下了地宫人多只会送死。”沈戚背着手看向密林深处,“玉谏会放我们进去的。”
谢轻平沉默地站在一旁,内心的挣扎使他看起来更加苍白。
“戚戚…”谢轻平张口道,“沈家的事我该向你坦白了。”
沈戚:“你说吧,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儿了。”
谢轻平点点头,欣慰地笑了一下:“沈念当初为了娶你娘,答应了萧老爷子一个条件——为玉城做事。那时一切刚刚开始,萧老爷子一方面顾及萧门,一方面又放不下利益,于是就把任务交给沈念。他为了利益,葬送了唯一的女儿,害你一夜成了孤儿,你恨他吗?”
‘戚戚,外公对不起你,只能用整个萧门补偿,望你娘九泉之下能原谅我。’
当外公临死前说这番话的时候沈戚就让他疑惑,这下终于明了了。
沈戚没有说话,他用静如止水的眼神回答了谢轻平的问题。
谢轻平也释然了,守了多年的秘密最后以这般平静的方式说出,往事随风,希望从今往后再也没人提起。
他继续道:“再后来沈念看出了人心的贪婪和玉城的阴谋,他想退出。无量山和天地盟觊觎多时,终于找到机会下手。在皇室和玉城的逼迫下,你娘为了保住你,毒死沈家所有人。萧老爷子一夜白头,又拼了命将你护下,不然一定被斩草除根。”
谢轻平垂下眼帘,看着脚边的枯叶。他还记得萧老爷子在荷花池边爆发出的痛哭,这个将他从小带大的坚毅男人,原来也是会流泪的。
“戚戚,有些事不能回头,错了只能承担后果。我当时就是怕你走错,所以才擅自做主替你开了一条本以为会平坦的路。时至今日我仍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若回到当初,我依旧如是。”
沈戚勾了勾唇:“我能说你是个混帐吗?”
谢轻平正儿八经的摇摇头:“不能,萧老爷子会骂你没大没小。”
沈戚无视一旁参观的狼王,摸了摸谢轻平的脸颊,笑的温柔:“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不是当初的我们了。”
“唉,你啊…”
对你这么包容,是因为除了你,我就一无所有了。
把话说开了谢轻平心静了许多,黑暗的地宫哪怕变成狰狞的妖魔鬼怪他也能笑脸相对。
沈戚在前面开路,谢轻平看着他的背影,老怀甚慰地想:自己终于老有所依了!
狼王被他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弄得毛骨悚然,地处漆黑诡异的墓穴,正常人都笑不出来吧?
“喂,”狼王碰碰他,“你还是你吧?”
“说人话。”谢轻平莫名其妙。
狼王用绿幽幽的眼珠子望着他:“在这种鬼地方,你能别怪笑吓人吗?”
谢轻平瞟了他一眼,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没想到恶名在外的狼王也怕鬼啊?”
“……”狼王打死也不能承认,“我是在关心你,怕你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谢轻平想了想,蓦地把脸瘫成了一副呆滞的模样:“你是怎么猜到我是借尸还魂的——”
“哇——沈门主你快看,他疯了——”
谢轻平:“嘿嘿嘿!”
沈戚:“……”
沈戚一把将谢轻平拉到身旁,警告道:“再乱说话,我就把你嘴巴堵上。”
谢轻平看了一眼还在金蛇狂舞的狼王,扁扁嘴:“我又没说假话。”
看见沈戚的眼睛又在快速变红,谢轻平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安抚顺毛:“好好好,我错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就是想吓唬吓唬狼王那倒霉孩子,以后再也不说了…”
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狼王都疯累了,沈戚还是一脸吃人狂魔的表情。
可怜的狼王顿时觉得更不对了,躲他们远远的,大气也不敢出。
走完了冗长的甬道,从一扇石门中露出了一丝亮光,狼王立马躲到谢轻平身后,脸反正已经不要了。
沈戚走上前用剑柄敲了三下,石门缓缓开启,同时还传来了有些失真,但一听就知道是玉谏的声音。
“真没想到一小段路你们能磨蹭这么久,我还打算等你们用饭的,现在我已经自己先吃了。”
谢轻平看着传话的通风口:“我就不吃饭了,给我留点酒就好。”
那头玉谏好像轻笑了一声:“你动作快点,我尽量给你留。”
“不留我就揍你。”谢轻平拉着沈戚的衣袖,加快速度往深处走去。
另一头的玉谏轻轻的放下酒杯,接着懒洋洋地靠坐在红木椅里。面前巨大的圆桌上摆了十菜一汤,丰盛却冰冰冷冷,没有一丝热气。
从他面前明净的餐具看来,自己一口也没有动过。
他单手撑着额头,出神地望着门外。
这一路走来都畅通无阻,谢轻平知道是玉谏事先给他们清过道,不然按照玉家人的习惯,在地宫里放几条‘柳儿’那样的镇墓兽是轻而易举的事。
终于穿过昏暗的长廊,面对豁然开朗的光明世界狼王惊诧地张开了嘴巴:“我的神,他竟然在地底下造了一座宫殿。”
“不是我一个人造的,是玉家几十代人历经几百年的心血所建,我不过添砖加瓦而已。”
玉谏的声音突然从大堂穿出。
“快进来吧,菜都凉了。”
☆、罪无可恕
大堂被几十盏烛台照亮,即便是在地底,也不会显得压抑沉闷。小桥流水取代了花团锦簇,雕栏玉砌替换了鸟鸣蝶舞。
作为西域土鳖的狼王,从走进来起,嘴巴就没合上过。
“啧啧啧,真是财大气粗,怪不得盗墓贼都盯着您们中原人。”
玉谏笑着走出来:“我家养的宝贝儿们就等着盗墓贼来送菜,不下点本钱怎么引鱼上钩。”
谢轻平乍一见他立即皱起了眉头:“几个月未见,你怎么变成…这般沧桑?”
沈戚也注意到,一个月前的玉谏还不是这幅模样。
“你是说我老吗?”玉谏不以为意地招呼他们入座,随意的就像他们本就是来赴宴一般。
玉谏给谢轻平满上酒:“我已经是不惑之年的人了,还能跟你比得。”
不,不是这样的。谢轻平清楚得很,玉谏这家伙很注重保养,更何况习武之人保持盛年之姿根本不是难事。眼下如他这般,甚至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面色蜡黄,细纹丛生,两鬓斑白,形容枯槁。俨然一副行将就木的颓败模样。
要不是仍然维持着玉城主的风度,谢轻平几乎认不出他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谢轻平从醉人的酒香中闻见了苦涩。
玉谏看了眼沈戚,举杯示意:“玉某先干为敬。”
沈戚没有动,狼王也没有动。玉谏看着自己手中的空杯,自嘲地笑了一下。
“轻平——”
沈戚制止不及,谢轻平酒已下肚。他一抹嘴,笑着说:“没事,这家伙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下毒。”
玉谏的目光中染上暖色,他又给彼此满上酒:“还是你了解我。”
谢轻平惬意地翘起腿,靠在椅背上:“曾经我也这么以为,最近这阵子才发现我从来都没看清过你。”
“呵…”玉谏拿起酒杯兀自跟谢轻平的杯子碰了碰,“我真没想到你能来。”
“我早就该死了吗?”
玉谏看着空空的酒杯,认真地说:“我从没想过害你,这一切都是必须要发生的,而你只是碰巧在其中罢了。”
“所以你就冷眼旁观?”
“嗯!”玉谏含笑点头,“第一次我是不能救你,第二次我是不想救你。”
谢轻平深吸口气坐直身体:“你一口气给我说完。”
“遵命。”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目无旁人把酒交谈。
“世人都以为玉城富可敌国,连皇孙贵胄都要给我们几分颜面。又有谁知晓守护这份家业需要做出多大的牺牲。”
“我祖父早年为了给玉家找一个稳当的靠山,就向皇室进献了强身健体的灵药。他们用后觉得效果很好,就一直不停的索取,逼着玉家跋山涉水找药材,最终逼着我们找到西域的乌尔草。”
玉谏看着狼王:“说来还是老狼王主动带我们去的,花了好大的价钱才收买他。”
狼王不以为意地摸了摸下巴:“怪不得他突然就失踪了,原来拿钱逍遥快活去了。”
“哼,狼王毕竟不是长远的尊荣,终有一日要死在这个位置上,他不过是年纪大了,看得长远些。”
狼王抄着手,不屑地说:“多谢提醒,我会看着办的。”
玉谏转回头继续说:“因为乌尔草,皇室红了眼,他们以为找到了可以长生不老的仙药。祖父看到乌尔草的弊端,想暂停研制,却不曾想为玉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想抱紧皇室这条大腿的愿望落空了,他们派人抓我一家三口为质,将我折磨半死,以此要挟祖父。”
“我就不明白,他们明明无病无痛,为何还要奢求那一时的飘飘欲仙?”
“祖父没有妥协,眼睁睁看着我父母惨死,眼看我也要死,他开了玉家的宝库才换得我的残躯。祖父用药将我恢复如常,却以寿不能永为代价。他告诉我,要为玉家报仇,为父母报仇。”
玉谏眼角微微湿润,想起年仅九岁的自己亲眼目睹双亲惨死,一个身着黑衣的华服男子手持长剑,差点就洞穿了自己的咽喉。他的祖父就在一丈之外,老泪纵横,无可奈何。
祖父给他跪下了,地上趟着从他额角流下的血。他用全部身家换来孙子一命,只是为了给复仇埋个种子。
全凭他一意孤行,赔了玉家,搭进去了一个孩子的人生。
“祖父决定隐藏玉家,做幕后复仇的黑手。第一步他就找到了生前好友——”玉谏指了指沈戚,“你的外祖,萧老爷。”
“事实证明,好友都是用来坑的。轻平,你能不能别那么恨我,我也只是祖父的一颗棋子罢了。”
谢轻平回想当年,自己嘴贱叫了他大半年的‘病秧子’,突然觉得自己死得也不是那么冤了。自己的命可以一笔勾销,但沈戚的厄运却不能因一番话就被带过。
“你祖父布好的局,让你来当执行者。然后你躲在幕后操纵,看着无辜的人家破人亡,只为了你们玉家的复仇大计。”
当年自己亲手灭了两个门派,几百条人命,哪怕罪有应得,也不该在一人的算计下死去。
加之当下还有难以计数要死不活的无辜受害者,玉家的罪孽…几辈子也偿不清了。
“你总算收网了,最后一击你要毁了整个王朝。”
玉谏掌心沁出了汗,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你是来找我偿命的吧?”
谢轻平淡淡地说:“我是来找补救的方法的。”
玉谏冷笑一声:“要是我交出解药,你能原谅我害了沈氏一家的罪孽?”
“不能,这是两回事。”
玉谏扫视了一圈,把沈戚和狼王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处置我。”
谢轻平闭上了眼睛,黑暗帮他挡住了不想面对的世界。
“戚戚,你替我说吧。”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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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