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gl]长离 作者:狼山玉
正文 第10节
[gl]长离 作者:狼山玉
第10节
“弈楸倒是明白。”执明满意的点点头,落下黑子,端起茶盅轻轻吹了吹。当长离在凡间重生,还未恢复的时候按照规矩是不能有人传递关于陵光的任何消息的,他之所以安排弈楸在长离身边,是钻了一个漏洞。弈楸的行踪可以随时通报,只要弈楸紧紧跟住长离,那么也就可以等同于弈楸在哪,长离便在哪里。这样一来,可以保证长离能够平安回到天界了却战事。
执明抿了口茶,广袖一挥,一道蓝光绽过,棋盘旁边的空位处倏然多出了一沓泛着幽蓝色光泽的符纸,束缚治疗封印攻击一应俱全。“将这些给弈楸带去吧,顺便替我捎一句话。”
三危山下
“我回来了。”声音方落,马车的门帘就被人掀了起来,一个蓝布衫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弈楸。
“你去了这半日,可拿到符纸了?”吟娥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弈楸轻轻抚了一下袖中那沓幽蓝光泽的符纸,点了点头,“主人给了我许多,只是也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因为这件事情尚在位上的三位神君都不方便出手,所以只能我们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自己怎么解决,有没有什么对策?”
弈楸取出那沓符纸,“我主人还说,三危山上的妖兽多以火,木,金三性为多。这些符纸皆为水性,可以克制火性的妖兽。”
“那木性与金性的要怎么解决?”吟娥追问。
“这个我主人倒是没说,这是规矩说不得的。”弈楸面有为难之色。涉及了长离的一概都不可说。
化光明他心中所虑,在一旁接了口,“蔽日为火弓,加上她本就擅长举火之术,不成问题。”
“既然三类已经有两类解决了,那就算剩下的一类我们无法克制,也没有大问题了吧。”吟娥欣然道。
这时化光与弈楸却都不作声了。
吟娥有点不解,疑惑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当然。”化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火性金性的在三危山顶多就是个小喽喽,木性的基本都是中等的妖兽了,就凭她。”他瞄了一眼在旁边倒腾了半天‘蔽日’的长离,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就凭她估计也就只能压制一两个。而且最重要的是……”
吟娥见化光欲言又止,心下着急,就像是被人吊了胃口一样难受,“最重要的是什么?”
化光很不忍心的说:“最重要的是,獓骃就是木性。”
这下马车中再也没有人出声,长离也停下了倒腾弹弓的手,一时间无比压抑的氛围笼罩在马车中。
还是化光先打破了寂静,“我属土性,这次帮不上什么大忙。”
弈楸怕他这句话说完,大家的内心会更沉重,连忙紧接着说道:“木自要由金来克制。我们这里能够投入战斗的只有我和化光,还有长离妹妹三人,而我们三人所用的都不是属金的术法。眼下若是我们能够找到一名属金的术士或者是愿意相助我们的金性灵兽,便可以解此危局。”
这番话说的是头头是道,看似问题立即可以迎刃而解,但实则操作起来甚是艰难。先不说这世间会术法的也不过寥寥几人,那金性灵兽虽多但要遇上,还要诚心诚意愿意相助的可谓可遇不可求。
“长离,你在想什么?”苏方沐略带疑惑得看着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的长离。
“我……”长离突然很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走神了?这么严肃的情形你居然走神?”吟娥真是又气又急,人是她要救的,现在形势如此严峻她居然还有工夫走神?“你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涸谷的那只虎精。”长离呐呐道。
涸谷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但苏方沐是知道的,她还亲眼看见那只吊睛白虎凶恶的朝她扑来。“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到那只虎精了?”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有属性相克的说法。你们说火克金,想来白虎属金,而我偏又属火所以才能将它制服。原来根本就不是有勇气就可以的……”长离说着说着突然有点失落。
岐山
“额啊——!”一声压抑的痛呼伴随着一声震天的虎啸。
“神君!您没事吧!”近身奋战的天将一枪挑开面前的几个缠斗的妖兽,连忙赶到了监兵身侧。
“无事……”监兵利落地扯去披风一角,迅速的将伤口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包扎。“这朱厌的火术当真毒辣,想不到小次山下一千年,他长进这么多。”话音未落,监兵眼疾手快反身挑开三只想要偷袭的妖兽,加快语速,“若是陵光在还能略微占些上风,换做是我,想要占便宜是不可能的了。”
天将听她这么一说自然也明白其中道道,白虎属金,朱厌属火,身为被克制的一方想要反过来克制对方确实不易。
“那神君,我们是否需要去北冥幽坛请执明神君前来助阵?”天将边说边刺杀了一个近身来的魔兵,与监兵后背相抵。
监兵警惕着注意四周战况,听天将这么一说想也不必立即否决,“不可,我们这处战况极其诡异,魔兵增援不断,而我方战力日损,执明执掌幽冥之间生死命轮,只有他仍在北冥操纵一些暗事,才可保障我军军力不亏。况且他还要注意人间那边,极少能得空闲。”监兵说着扫了身后天将一眼,“你也不必想着东海那位,那位神君正在帮我们查这孽障召来的魔军究竟是那一尊魔王麾下,这么久了还未有结果可见此事之隐秘,查索之艰难。我们身为同僚亦是挚友,自当为对方倾力相助。他们二人愿意抛下安闲卷入岐山之乱,我又怎能因这点小况便去劳驾他们?”
那天将被监兵说的有些面红耳赤,然胸中气息一提,热血一时上涌。他重重对着监兵点了点头。
“好兄弟。”监兵□□一晃,妖兽体内喷洒出的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然而她身后的白色披风一如来时皎白无垢,不染烟沙。
长离,既然当初你将这片战场交给了我,那我即便是米分身碎骨,也要支撑到你归来的那一刻。
三危山下
一片寂静之后,又是化光打破了寂静。“哎,你。”
“啊?我?”长离一愣,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下巴有点呆呆的问:“你喊我啊?”
“废话,我看着你叫你不是叫你我叫谁啊?咳咳咳咳咳……”化光没好气的说,结果一时气不顺加上他胸中的咒印带来的疼痛还没有全部过去,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说你说,不要激动!”长离连忙凑到他身边给他顺气。
“你那把弓,知道怎么恢复吗?”化光刚缓过气来,说话还有一些喘,但其语调中隐隐透露出充满希冀的激昂之感,“只要这把弓能够恢复,你就找一处高一些的地方,聚火成箭,这一场或许能胜!”
“不知道……”
“当我没说。”化光决定再也不理这个人了。
苏方沐眉目微敛,右手悄悄伸入袖中,摸着里面那块温润的什物,心中似乎隐隐做下了决定。
“天色快暗下来了,大家兴许都有些饿了吧。这里没什么客栈茶棚,我趁着天还不是很暗绕个路,去之前我们路过的那个小村庄里转转,或许可以带来一些粮食。”苏方沐浅笑着对车中众人说道,她的笑意清浅温暖,看着人心中烦闷的情绪一扫而光。虽然关于怎么对付獓骃的问题很重要,但是此刻吃饭以及寻找晚上休息的地方显然迫在眉急。
长离见苏方沐下了车,便也带上蔽日跟着跳下了车去。“苏方沐苏方沐我陪你呀~~~我可以帮你打一些野味!”
“回去。”苏方沐沉下了眸子,语调没有了刚才的温度。“好好呆在马车上你就是帮我了。”
长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唬了一下,好端端的她刚才也没有惹苏方沐吧,这是怎么了?“苏方沐……”
“这里白天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村子离这里本就不远,你们不用跟着我了。好好照顾一下化光吧。”苏方沐阻止了想要去跟着她保护她安全的弈楸,自顾自转身走了。
长离愣愣的看着苏方沐离去的背影,她突然鼻尖有点酸涩,苏方沐从来没有这样没有理由的对她冷淡过,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啊~~她嫌你太笨,不要你了呗。”化光抚着胸口倚在马车壁上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好戏。
长离破天荒的没有转身朝他那欠揍的嘴脸上扔一团火,而是泪眼汪汪的看着苏方沐离去的方向,满脑子胡思乱想。
第43章 玲珑阶上生白露
苏方沐站定,取出了一路拢在袖中已经被体温贴的暖暖的物件,那是一块说不出是什么质地的白色令牌,映着月色泛出冷冷的光辉。苏方沐轻轻抚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念出了那个人教她念的话:“阳女苏方沐于此地恭请月中白帝夫人。”
话音甫落,她身前一方空着的林地上骤然金光一绽,一道明快的女声自光圈中来。
“唉,我等你这句话等的可真久啊。”
苏方沐被金光绽得眼前一花,但那句话却一字不漏的听得清楚。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好让眼睛适应眼前的明亮。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轻轻拢了一下她闭上的双眸,瞬时感觉眼皮上一阵清凉,再睁开眼,便看见了身前那盛装的女子。
韶华荏苒,白云苍狗。苏方沐记得自己与她初次相见之时自己方是豆蔻之年的少女,若无后来的变故如今自己定然已是初为人母了。而面前的女子仍旧是当年模样,身上的锦帔白珠四出龙衣映着月华烁烁生辉,一袭素羽鸾章飞华裙无风自摆,眸中浅笑亦是未改分毫。
“连华……”苏方沐有些恍惚的唤她。
郁连华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不开心了,她秀美一挑,略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你以前都叫人家素兰的,干嘛今天叫的这么生分?”
苏方沐怔了怔,笑着改口:“素兰。”
郁连华这才满意的问起正事,“嗯~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我了?”她凝了眸子,突然认真了语气问道:“是我问你的事情你想清楚了?”
苏方沐闻声一颤,手中令牌紧了一紧,“我……”
郁连华知她此事难言,便摆了摆手,笑的很无所谓,“无妨无妨,你哪天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就行。”
苏方沐微微颔首,算是点了头。郁连华见她如此,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死板呀?记得我当时刚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
苏方沐听见她提起旧事面上有些羞赧,“你……当时那种话你说出来,谁能一下子接受!”
那一年的苏方沐还没有经历她此生第一次大劫,从小生长在家人和睦,家庭尚算富足的环境里的苏方沐为人十分热心,出门在外也不会有太多防备之心,于是在路上走着走着撞上了一个人,还被人缠上了。她不仅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还跟那人聊得很欢。
那时候郁连华看上去大她□□岁,她自然而然的对这个面容清雅的大姐姐产生了好感,哪知这位大姐姐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带她玩了一天之后,在一个小巷子里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她震惊得几欲昏厥的话语,“方沐,我是你的妻子呀。你什么时候回到我身边来?”
苏方沐被这句话实打实的惊住了,她呐呐开口:“大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才十二岁啊!”
郁连华笑了笑,嘴里吐出一句更惊人的话,“我是你前世的妻子,来寻你的。”
“你你你你你是鬼?!!!”不能怪苏方沐惊吓过度,郁连华的这种说法实实在在像是女鬼不去投胎来找转世夫君的感觉。
郁连华听了笑得花枝乱颤,经过巷口的行人听着了连忙埋头往前走,这笑声简直能令人半夜做噩梦。终于停了下来之后,她一只手制住已经被她吓得有点傻了的苏方沐,蹲下身来幽幽地说:“我可不是鬼,我是神仙~你愿不愿意跟神仙走呀?神仙会让你穿好的吃好的,幸福快乐的过上一辈子~~当然是和我一起。”
听到这些话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一个凡人逃脱不了生老病死,一生跌宕。突然有一天一个神仙降临在她面前,告诉她我可以让你一世平安康健,衣食无忧,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一般来说是个人都会动心的,但是到了苏方沐这里,却有些犹豫。一是因为她此刻生活的很快乐,有父母宠溺,有妹妹陪伴,就像是被装在一只蜜制的纸盒里面,世间那些沾染了丑恶与疾苦的东西都还没有被剥开来呈现在她面前。第二个原因,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被郁连华一开始说的话吓得懵了。
前世的妻子,前世?这一世尚且刚刚开始,哪里有前世今生的惆怅感。然而神仙都开口请她了,苏方沐还是痛苦抉择了一番,于是仰起稚嫩清纯的脸蛋,认真的望着郁连华说:“请让我想想吧。”
郁连华见她这可爱模样,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好啊。”然后她取出一块白色看不出什么质地的令牌交给小小的苏方沐,“这个给你。我在人间不能久留,你要是哪天想好了答案,就拿出这块令牌来,口中念:‘阳女苏方沐于此地恭请月中白帝夫人’。我就会来到你面前了。”
苏方沐乖乖接过令牌,见那令牌上刻着繁复的兰花纹案,甚是喜欢,抬手摸了摸然后对着郁连华十分认真,甚至都有点郑重的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结果这一想就想了八年。倒不是因为苏方沐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而是一件件事情接踵而来,令苏方沐有点应接不暇。那之后不久苏方沐的父母遭遇滑坡双双撒手人寰,那时苏方沐不是没有想过直接随了那郁连华而去,只是她低头一看,五岁的妹妹正两眼含泪无助的看着自己,她便放下了那撒手一切的心,开始面对她一生中最大的困境。后来妹妹走丢,她便更是放下了这念头。对那时已经初明事理的苏方沐而言,此时离开更是不负责任,倘若有一天吟娥从外面回来,她已远去,那吟娥可怎么办?
对苏方沐而言,前世已然逝去,往事如水早已随着奈何桥下的流水已无可追。前世的执念于今生而言便如同过眼云烟,散如烟尘。需要珍惜的,只能是今生的人,今生的念。
后来她便遇到了长离,再后来她寻回了吟娥。可接连而来的是长离被抓走的消息,令她无法抽身。她也不是圣人,在心力俱疲午夜梦回之时,也有想过干脆撂了身上的重担吧,或许跟随那个自称她前世妻子的女子离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是转念一想,惊觉这断不可行。
那个人不是她前世的亲友,而是她前世的妻子,结发为夫妻,交颈为鸳鸯。那人寻着转世而来定是为了与她再续前缘,她虽不知前世自己究竟是不是女子,可是这一世,她怎可能恋上一个女子?既然不可能对那人的爱给以回应,那又何必去误人家的终身呢?
这个念头没有持续多久,苏方沐就渐渐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对长离……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未曾有过相爱之人,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况,是不是就是话本中说的戏文里唱的,郁连华口口声声说出来的,爱慕之情。此情一明,她便将那枚白色令牌存放起来,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这一世都不可能用到它了。
却怎知,天意难测,世事转烛。
今日她无论如何都只能找郁连华帮忙了。
苏方沐定了定心,缓缓开口,“我今日其实是想请素兰为我出个主意。”
“啊?出主意?”郁连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从前都是你为我出主意的,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反过来的一天。”
听她说起前世之事,苏方沐心中愧疚之感又增了一分,虽然她不知道郁连华的“月中白帝夫人”这个仙职究竟是何地位,但是无论是何仙神,若非是看在前世恩爱之情谁会屈尊降贵来理会一个微不足道的凡尘女子呢。
“方沐?”郁连华见她不说话,有些试探着问。
“嗯?”苏方沐被她一唤连忙回神。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点亏欠我啊?”郁连华一语道破。
苏方沐一惊,不料郁连华竟然知道她心中所念,霎时百感交集,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是。”
“其实你不用觉得亏欠我,真的。”郁连华眨眨眼睛看着她,“你前世也并没有对我承诺什么,都是营襟和我打了个赌,我才和前世亦是女子的你成了亲。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太不懂事,这件事情也着实荒唐,你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而我却像被迷了心智一样,竟然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了你……所以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来寻你的转世也只因我心中执念罢了……”
“素兰……”苏方沐见她如此,心中一疼就想要开口安慰,却被郁连华打断。
“行了行了,不用这样。所以你明白了吧,你真的不亏欠我什么的。你这次来找我我也知道,铁定是遇到了一些以凡人之力不能解决的问题。你这个倔脾气啊,和前世真是不差分毫。”
苏方沐看着郁连华那含笑凝视着她的眼睛,一时心中酸楚,她侧目想要躲避郁连华的目光,却在看到四周已经笼罩在夜色中的林木之时大惊失色。
“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第44章 苍玄夜下星无色
“长离,兔肉烤好了,我见你一直没有过来吃,就给你拿了一只。”
似曾相识的温厚嗓音自身后传来,接着一只烤的金黄酥脆,闻着味道便已经令人流涎三尺的烤兔递到了眼前。
“谢谢弈楸大哥。”长离谢过弈楸,接过了烤兔,小小的咬了一口。果然外酥里嫩,唇齿留香。
“我就说我手艺好吧,化光还不信。这么好吃的兔子,他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弈楸有些郁闷。
长离闻言低头一笑,“化光的原型和兔十分相似,他不食兔肉实属情理之中。”
“哦,原来是这样。那下回我捕些其他的来。”弈楸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突然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双盛满了讶异的眸子直愣愣的锁住长离,“诶?长离啊,你今天是怎么了?从苏姑娘离开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说话也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有……”他略微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怎么知道化光原型长什么样啊?”
“啊!”长离如梦初醒的抬起了头,这么多日,这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我小的时候也有过……莫名其妙的,会想起很多奇怪的事情……”
“是不是你以前的事情?”
“应该是吧……那些情形真实的不能再真实,有些事情就像是刻在脑子里的,来的时候,想赶也赶不走,想要记起什么的时候,它偏偏又不来了。”
弈楸拂下长离想要去捶脑袋的头,神色认真的对她道:“长离,既然你也说了,这种感觉并不受你的控制,那你且顺着它吧,何苦自寻烦恼。”
“我不喜欢不受控制的感觉,我不喜欢这种,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感觉。这让我很难受,太难受了……”长离痛苦的皱紧了眉头。“我总觉得我会失去什么……我会失去什么呢?我除了苏方沐……一无所有……”
弈楸听她突然开始胡言乱语,心下揪紧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在他面前痛苦着的小妹妹。只能抬手去抚她的发顶,然而手甫伸到了一半,离长离发顶还有两指之距时,一道怒喝生生截住了他的动作。
二人惊讶看去,只见竟是一只土缕。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只土缕竟然还能口吐人言!
“吾等奉獓骃大人之命,前来捉拿化光。”
“你要抓化光?”长离倏然站了起来瞪着它。
那土缕似是并没有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放在眼里,鼻孔冲天闭着眼睛道:“吾等只需奉命,无需对汝等无关之人多言。”
话音甫落,那土缕突然感到面门一炽,急忙睁开眼睛,只见一枚赤红明亮得刺目的火丸撕开黑夜笼罩下的暗色拖着长长的焰尾灼着空中混沌的气体急速袭来,眨眼功夫便离自己的脑袋仅剩双目之距!它连忙俯身一滚,堪堪躲过那火丸的攻击。滚了一身山泥的土缕鼻孔中冒着粗气,狠狠瞪住了那又绷紧了弹弓弦的长离,脑中想着下一步的攻击方式。
长离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那土缕,用眉毛想也知道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既然不想多言,那就永远闭嘴怎样?”言毕,她转身疾退,指上旋出三枚火丸,绷紧弹弓弓弦,随时准备应战。
弈楸护在她身边,心里暗暗庆幸苏方沐不在此处,不然她一个凡间女子,不通任何术法一定会成为被群攻的对象。这么想着的弈楸缓缓从襟中取出那沓长长的泛着幽蓝色光泽的水符纸,正欲起符,却猛然惊了一下,不好!!吟娥!!!
化光冷冷的看着面前那几只九尾轻摇,背生四目的猼訑,轻轻将吟娥往身后一推,将她暗暗护住。
那几只猼訑见了这番情形咧了嘴嗤笑,“化光公子真是怜香惜玉啊,从前大王也是那般疼你,没想到你个不念恩情的,竟然在外面有了新的恩主。”
这话中的讽意不用细思便能明白,也并非是那些猼訑狐假虎威,若论单打独斗化光确实也拼不过那么多只猼訑。毕竟猼訑属木,化光性土。木克土乃是五行常性,虽然化光的法力比他们强上些许,那也只是些许。这点点强势还不足以逆了五行生克,强行战克。
化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这三危山上,猼訑者众。论它们在人间的分布,除了基山,就属这三危山了最多了。倘若惊动太多,对于他们来说不会是好事,何况自己的母亲还在獓骃手中……一想到这里化光捏紧了拳头,一丝汗水滑下脸颊,清澈的瞳中映出那漆黑夜色下,猼訑背上的四目泛出危险的光。
“嗖嗖嗖——”三声,长离弦动丸出。随即以极快的速度翻了个身,在地上滚了两下,险险避过了那只土缕的撞击。那土缕失了目标,又在夜色中寻不到长离,昏头昏脑地砸在了硬冷的地上,生生断了一角。
“长离,你没事吧!”弈楸四下寻找着长离。因为眼下天色已经全黑,今夜月色晦暗,星光惨淡。不论是土缕还是弈楸的视野都是一片漆黑,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都不夸张。
本来还能寻着长离,也是因为长离旋出的火丸光芒实是明亮,只要她旋出火丸,便能看清她整个人目前的状况。然而现在火丸已出,弈楸也看不见她了。不过弈楸心中还是稳的,因为他既然寻不到长离,那么那些愚蠢的土缕也一定寻不到。
土缕的数量已经从原先的一只,增加到了十只。都是些在周围猎食被惊动过来的,只是目前这片方位的二人十兽,皆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或妖兽究竟在何处。
而化光与吟娥那边亦是如此,相比还尚算占了优势的长离弈楸那边,他们这里可谓是水深火热。吟娥因为不通术法,夜视的能力也十分薄弱,所以身上已经挂了彩。
他们这里其实更加诡异难测,因为猼訑背上的眼睛,有时会发出光色,有时却可以隐藏在极暗极险的地方,黝黑的没有半点颜色。但是眼珠这种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妖兽,都是有淡淡水光的,那是保护眼球的水液。所以猼訑没有办法寻找化光他们的时候,就会静静听呼吸声,一般人的呼吸声一定会比他们这群妖兽来的轻微。
化光还好,有龟息之术,和这群猼訑也算是一起过了段不长不短的时日,知道它们的一些招数,所以能够轻松躲开它们的探查。而吟娥就不同了,吟娥毕竟是凡间女子,凡人难有不惧暗夜的,加之她从未遇到过这样可怕的情形,即使有化光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紧紧将她护在身侧,吟娥的呼吸还是不受控制的越来越重。这下可乐坏了那些猼訑,每当它们捕捉到了吟娥微弱的呼吸声,它们就会悄悄放轻自己的呼吸和脚下的步子,无声无息的靠近吟娥,然后将自己背上的大眼睛凑近吟娥的身边。
当一个人毫无防备的回头,突然一只硕大眼睛没有预兆的就出现在了离自己仅有一掌距离的地方,谁能不被吓得魂飞魄散呢?吟娥就这么可怜的被吓了很多次,每当她受惊不受控制地发出声响,其余在她身边暗自搜寻的猼訑就会被惊动,一时间便会向发出声响的目标群起攻之。
幸好有化光在侧,一个气浪将他们振开。不然吟娥就不仅仅是挂点彩那么简单了。
“你在这里站着,不要动了。”化光果断命令道。
吟娥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仍然信任的点点头道:“好。”
话音甫落,周遭只觉气浪冲天,一道黄色光束高高升起,随着一声巨响荡开在半空,一只极赋灵气,身似兔形的灵兽踏着气浪俯冲而下!
“呦,化光公子这是发威了呐?”话未说完,这只猼訑就为他的不识好歹付出了代价。
“化光!!你不要太猖狂!!!”有了化光荡起的黄色光芒,四野的可视范围大大提高。那只猼訑借着这光芒气急败坏的冲着化光吼。
这黄色光芒毕竟是化光化出原型之际出现的,如今化光不想再维持它,这黄光便也如同一道被骤然惊起的涟漪,渐渐消失在了半空,无声无影。
四野又被笼罩在了黑夜之中。
“呲——”的一声,长离飞速闪亮了一瞬,随即暗下。然后在土缕循着一瞬的光亮撒蹄奔来之时,她急速躲到了另一个位置,两枚藏在掌中的火丸闪电般射出,奔袭来的两头土缕应声倒地。
弈楸在一边重新又把那沓符纸拢回了袖中,那符纸不知用的什么材料制就,如水一般触手软滑不说,还隐隐能泛出幽蓝的光泽,符纸上的字更是浅蓝的光芒流转其间,拿在手里堪比一盏灯笼。弈楸心下懊恼,此时此刻还是不能贸然使用些符纸。
不过幸好他毕竟是出自北冥,从来在幽暗中过惯了的。目力倒是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现下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倒可以略微能看清一些了。然而此生他也是凡人一个,这么点清明也是远远不够的。他只能蹑手蹑脚的,集中全部精力,不要离开长离太远。
苍玄夜下,一场膛目难辨,暗潮诡谲的厮杀拉开了序幕。
第45章 连华番外是谁移种下天来
那一年,百草仙子贬谪凡尘,名除仙籍。
那一年,月中白帝夫人换任,位列仙班。
新任的白帝夫人和往届一样,都字郁连华。而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灵素兰。
五帝夫人中,属黄帝夫人清营襟与她关系最好。她们时常结伴偷偷离开天宫的玲珑楼台溜下人间,去看人间的壮美河山。也常常跑去其他女仙的居所,做些恶作剧。威严的黑帝夫人经常因为此事惩罚她们,气得一身玄琅九道云锦帔好似要滑下身来。这种荒诞无稽的比喻不用想也知道是出于何人之口。
很多仙神都不能理解,郁连华新任,毛毛躁躁总是正常的,可这清营襟她可是连着三任了,怎么也同郁连华一般胡闹。最后还是赤帝夫人翳逸寥点名,这个新任的白帝夫人是个祸水。
祸水不祸水的言论即使传到了郁连华和清营襟的耳朵里也不会太在意,这不两人刚下了岐山陵光神君的寿宴便又开始捣鼓些什么了。
“你看见没,那个陵光神君怀里又换人了。”清营襟驾着云骑慢悠悠的荡在天梯上,笑的一脸邪恶。
郁连华不解,“那说明什么?”
清营襟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来了也算有段时间了,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或是你自己也没打听到过有关于陵光神君的风流债吗?”
“啊?”郁连华还是不解。
清营襟无奈了,本来一个话题扯得好好地,正要越飞越远,现在却一点想提的兴致都没了。但吊着人家胃口总归是不道德的,于是黄帝夫人很道德的对陵光神君评头论足起来。“你看那个陵光神君吧,长得是蛮对大众口味的,但是就是私底下的作风太那啥。她换过的侍宠,就跟这桥下天河上浮着的花瓣一样多。”
“仙神也未必当真无情呐,我听闻凤凰都是多情的,陵光神君想必对他们亦是真心实意吧。”郁连华笑笑。
“谁说的?有些仙神还真就清心寡欲,冷血无情啊。”清营襟不以为然。
“噗!”郁连华掩唇一笑,“清心寡欲和冷血无情哪是一回事啊。”
“哎呀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嘛。”清营襟拂了拂袖,牵制住了□□云骑,立在桥上欣赏金乌负着太阳巡视天际,金光铺满了大半曲天河。
“我才不信呢,虽然仙神不及凡人多情,但亦会动情。”郁连华笃定道。
清营襟似有所意地看了她一眼,唇角一翘,“你看我给你举几个例子就明白了,从我们身边的说起吧。呐,黑帝夫人,她的无情你是见过的吧,这个不用多说。再看翳逸寥,那性子别提有多别扭了,要说她会对谁动情?哎呦光想想就浑身冷飕飕的。还有你上任那天被贬谪的那个百草仙子——”
“百草仙子?”
一个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别有意图的举例,一个心思澄明单纯被生生拖入了泥淖。
“那百草仙子被贬谪的原因是机密,天界鲜有人知。我打听到的都是说她太无情。你既相信仙神有情,那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
“你若是能下凡和转生的她结为夫妻,便算我输,若是待她阳寿尽了你还未与她结为夫妻,就算你输。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有何不敢?!”
“拭目以待。”
她们都知道,这个赌难得并不是与之相恋,难得是与之结为夫妻。同是女子之身,却要在众人面前结为连理,将她们相恋的事情公之于天下,这需要拥有比相恋更大的勇气。
看着郁连华信心十足远去的背影,清营襟缓缓摇头,向着身后人道:“我知道你在。”
骤然桥头赤光乍现,一个肩披丹蘂玉锦帔,身着朱华凤络飞羽裙的女子冷着一张脸缓步而来,正是赤帝夫人翳逸寥。
“你知道是这样做会毁了她吗?”翳逸寥蹙眉。
“不会的。这世间,怎么可能还有那种东西。这个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会赢。”
“是吗?”翳逸寥冷冰冰道:“我看未必。”
郁连华看着对面在收拾茶摊的女孩,完全不敢相信,那一身布衣的女孩竟然是曾经掌司百草的仙子么?然而当那个女孩转过面来的时候,她信了。十五岁的女孩竟然拥有如此清雅出尘,恬淡宁阔的气质,若非是当年的百草仙子,又能是谁?
然而当她傻呵呵去和那个女孩打招呼时,那女孩却略显疏离地笑着行了个万福。继而背着她的包袱离开了。原来这个茶摊并不是她的栖身之所。
郁连华能够坐上月中白帝夫人的位置凭的就是她磨砺出来的韧劲,遇到这点小挫折就放弃的,那就不是郁连华了。于是她一路追随着那个女孩,一追随就追随了五年。她看着她将稚嫩蜕化成风情,看着她眸中的疏离渐少,亲厚日增。她知道了她此生的名字,很普通,叫做藿香。
藿香性子淡淡的,脾气也温和。郁连华寻了个机会便将打赌的事情说了出来。藿香听了竟然毫无惊讶之色,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让郁连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的话,“你想和我结亲,就结吧。”
郁连华后来才猜测出百草仙子当年被贬谪的真正原因,不是多情,而是太过无情。
藿香看上去温温柔柔,整个人像笼了一层柔光,但她的心是冰冷的。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达到她的心里,似乎所有的有温度的事物都与她那颗心绝缘。夫妻之名有,但是那般缱绻情深,耳鬓厮磨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藿香从不去想这些繁杂俗事,每天只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摆了个小茶摊,每日收的银钱足够度日,清清闲闲的从不去谋一些更大的利益。只是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郁连华确是栽进去了,不知从何日开始,每当看到那清浅至白的米分色身影出现在自己身侧,她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黏在那抹身影上,久久眷恋不去,直至那抹身影消失在自己身侧。
春去秋来,寒过暑往。被贬谪的仙人在人间通常不会拥有太长的阳寿。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里,藿香难得对郁连华略微上心了一些,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郁连华的主观臆想。
弥留之际,郁连华拉着她此世良人的手,美人含泪,其容楚楚。
“来世…我可以寻到你的来世。我再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她祈盼着三生石上刻双名,而她却只给了她一句冰冷的谶言。
“来世,你还是灵素兰,而我再也不是藿香了。”
人死如灯灭,此夜过后,藿香再也不复存在。
清营襟输了,毋庸置疑。
而她郁连华,又何尝不是输的彻彻底底。
其实清营襟说的不错,这世间哪还会有那种东西?郁连华偏偏不信,她骨子里的韧劲又开始作祟,即便被除了仙籍的仙子再也无法返归天界,要永世在轮回井中磨光所有的魂力消散成灰,但她仍旧可以去寻找她的转世呀,生生世世,与君为妻,纵然只有短暂几世,亦可以消抵去琼楼玉宇中亘古的寂寞清寒。她辗转世间用尽一切办法,终于寻到了藿香的转世。
这一世似乎是上天再也不许百草仙子冷情一生,不仅给了她一个年幼被拐的妹妹,还塞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混世魔王。
长离的出现无疑让郁连华看到了一个和从前不一样的藿香,或许现在该叫她苏方沐了。郁连华自嘲一笑,果然不论那人是否将她记在心间,那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可都是记得清清楚楚。夫君,你看,素兰一直都是最听话的。
听话又有何用?那个长离顽劣不堪,却能博她一笑,而自己一世听她的话,从她敬她,换来的不过是一世空寡。
郁连华看着那本就是两个孩子年龄的人在屋中追打,生平第一次残忍的笑笑,她的夫君她最清楚,虽说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将那个孩子护在心间,其实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对妹妹的那份亏欠。苏方沐笑的再暖,她的心是冷的。身为她前世妻子的自己,这一点,郁连华自信绝不会看错。
直到涸谷一夜。
虎精眼中看到的是这个面前的女孩对长离可造成威胁,长离眼中看到的是苏方沐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她,苏方沐眼中看到的是长离看到自己时候的眼神恍若烈焰焚天,郁连华眼中看到的是苏方沐心中的坚冰冷塑了万年却在顷刻间冰泉乍破,化作涓涓暖流。
居然会这样?当年因太过无情而被贬谪的百草仙子,居然会在人间,对一个顽劣不堪的女娃露出这样的眼神,甚至下了想要护她一世的决心?!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但是接下来的一桩桩事情彻底打破了郁连华用自我欺骗塑成的薄墙。事到如今,她岂是输的彻彻底底这么简单,她是输了什么都没有了,追溯逐源这个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
我曾立在三生石旁,亲手将你我的名字刻上。那时我天真的想,既然你说转世便不是同一个人了,那我就在你每次转世之时都来这里刻一次名字,这里的每一笔每一话都将替我诉说最动人的誓言: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然而此刻,我却再也提不起半分心力。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自己:君已不复,妾心当逝。
第46章 穿林打叶拂面来
长离冷冷的看着火光落地,灼了倒在地上的三只土缕一身之后,那耀天的火光将四周照的明亮。也让长离看清了那从刚才开始就不绝于耳的车轮声究竟出于何处!
只见数只赤色似鸭,双翼长约丈许的大鸟就立在她的面前,以半圆状将她包围。
长离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大鸟,一时之间略有些愣怔,倏然间数十滴暗红的血珠如飞蝗般向她袭来,长离如梦惊醒用她最快的速度往后倒退,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诡异血珠已经近在咫尺,距离近的都能闻见那血珠上若有似无的腥气。
长离自知躲闪不过,闭了眼甫欲生生受上一击。电光火石间,她身侧骤然绽出一道蓝色光圈,稀薄却周全的将她全身笼住,待血珠被尽数吸化之后又慢慢扩开,将长离周围的一片统统护住。那些诡异的大鸟似乎极其害怕这圈蓝光,都有些不敢再上前。它们思忖片刻便齐齐展翅攻向了长离身边一同暴露的弈楸!
“弈楸大哥!”长离脱口唤道,却被弈楸那边顷刻燃起的蓝焰刺疼了双眼。待目眩之感淡去,眼前的情形让她惊讶的瞪大了双目。
只见弈楸手捻咒诀,整个身体缓缓升至半空,一张张泛着幽蓝色光泽的符纸流动似的从他袖中脱出,环浮在他的身周。
“你要带我去哪?”郁连华从未见过这么神色急切的苏方沐,她停下脚步,不再前行。
“我想请你帮我想个办法,克制木性妖兽的办法。”苏方沐定了定神,向她解释。
“还用想什么法子,我就可以克制木性妖兽。”郁连华疑惑道:“你一个凡人要克制妖兽做什么?”
“我没有时间与你解释了。”苏方沐说着再次拉起郁连华的手,朝原路返回。可郁连华就像被钉在路上一样,半步也不肯挪。
“你要救人?”郁连华凝着眸子一眨不眨看着苏方沐。
苏方沐身形一顿,她能怎么说?她不惜惊动月中白帝夫人,只是为了帮长离一起弥补化光,完成一个心愿?而长离是谁?长离是她这一世,护着守着恋着的人。倘若上一世真如郁连华说的一般,她对她没有任何温情,那这一世,她有什么资格来请一个尚且对她如许情深的女子去帮她恋着的人呢?
郁连华见她不语,眸中渐渐泛起水光,却在下一刻笑靥如花。
“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这一回她带起她的手,走在了前面。
“小心!!”吟娥看着已经被化光腾出来的黄色光浪映的一片明亮的林中出现了数只能够发出车轮声响的大鸟齐齐振翅攻向化光,一时急切便出声提醒。
化光哪里还有工夫顾忌那些大鸟,一个弹跳冲散面前的猼訑返回了吟娥身侧,气喘吁吁道:“这是‘鬼车’,也叫姑获鸟。想必是原本想去助阵结果发现敌不过弈楸才攻来这里的。”
“那我们怎么办?”
“没有办法,只能硬撑着等弈楸过来。”化光言落再次跃起与侧面袭来的一只鬼车狠狠相撞,幸得化光有气浪护体,尚算能护住身体,但是那鬼车和化光的体型实在差距悬殊,化光还是被这一重击伤到了。
长离几个腾跃,堪堪避开鬼车的扫翅连踏三只土缕借力弹至树上,她趁势单脚勾住一截尚算粗实的树枝,指间旋火腰身后仰,反手一弹。几枚火弹飞射而出!
这一招攻其不备,令那两只追击她的鬼车翅上灼疼,再使不上力气只得跌落在地。
弈楸那边手捻咒诀,翻袖出符。他薄唇微动,那几道幽蓝色的符纸便有如自己有眼睛一般袭向目标,继而化作蓝光乍亮天际。两只鬼车随之而亡。
“长离,我们快回化光那里去!”弈楸负手环视一地或死或伤的妖兽向长离说道。
长离解决了最后一只逃窜的土缕,从树上翻身下来,“好!”
“其实我知道她。”郁连华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话。
“谁?”苏方沐疑惑地看她,想了想方试着问道:“长离?”
“嗯。”郁连华点点头承认道:“其实我处理完事务闲暇的时候就会来看看你。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可以说我有很多时间可以陪在你身边,只是我没敢现身,不想打扰你。”
“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人之常情吧。”苏方沐浅浅一笑。
“人之常情?”郁连华咬了咬这四个字,忽然也跟着她笑笑,“嗯。人之常情。”
“你……觉得长离这孩子怎么样?”苏方沐生平第一次没话找话,郁连华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会涌起翻江倒海的愧疚,这愧疚之情来势汹汹却不知所起。
“她很好。”郁连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很适合你。”
“素兰……”
“怎么了?说你们合适你不开心啊?”郁连华似是来了戏耍的兴致,开口调笑。心下却含了几分诧异,果真是淡了么?所以才会没了顾忌的对她说些玩笑话?这在前世是从来没有过,也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啊。
“等一下。”苏方沐突然肃了神色。
郁连华跟着她停下来,正要开口继续说些玩笑话,话到嘴边却在见到苏方沐肃然的神情时转了话语,“怎么了?”
“素兰,你知道三危山獓骃的居处吗?”苏方沐没来由的问了句话。
“天文地理不属于我所司范围,不过我们五帝夫人中的赤帝夫人经常喜欢游历人间,你且在此等我片刻,我且去问她一问。”话音甫落,一道白光骤逝,郁连华不见踪影。
“化光!!”吟娥连忙伸手想要接住于半空中被击落的化光,却因为那冲力实在太大整个人也被化光带到了地上。
化光化出人形,狠狠抬手一抹唇边血渍。“獓骃呢?它既然要抓我,怎么不自己出来抓我!而要你们这群孽畜前来辱我!”
“呦,化光公子这时可算是记起自己的身份了?”一只土缕嘲讽地看着化光,这位从前在三危山上时成日几乎是睡在獓骃床上的人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不会出去了一趟就不认主人了。
化光冷冷看着它,突然他身上的黄光消失,林间再次被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此时已是后半夜,月色渐隐,天上半点光亮也无了。
一时间巨响的车轮声接踵而来,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一声似牛似狮的兽吼。
化光听这声音心道不好,却已来不及。整个身体在来者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只轻轻一抓一抛,便被丢掷上了半空,失去了重心的化光眼前一黑,“砰”的一声重重被砸在了林间生长的参天巨木的枝干上,一颗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疼的化光只想就此死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晕的时候,一双带着令人心安温度的双手将他接住护在臂弯中。他虚弱睁眼,看见的仅是弈楸那双含着万分担忧的双眸。
“孽畜!”弈楸既来长离亦至。她愤怒的学着化光的话对着一片黑暗破口大骂,“有本事出来啊!躲在黑暗里算什么好汉!!”
“本王教训自己的娈宠,你待如何?”厚重语声如雷落地,霎时四野灯火通明,一盏盏竹枝编就的风灯被衔在一只只鬼车的喙中,一个庞大的身影从那片灯火中缓缓步出。
那庞大的凶兽浑身雪白,顶生四角。一身长毛让它看起来像一头牛披着蓑衣。不用弈楸解释长离便知道,这定是他们口中的大王,称霸这座三危山的獓骃。
“原来你就是那个獓骃!”长离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原来獓骃长这个样子,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小女娃,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獓骃一双眼白居多的眸子泛起杀意,“本王最喜食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怎么?还不趁本王心情尚好,赶紧逃命?”
“逃命?”长离突然垂下了眸子,语调冰冷,“也不知道,究竟最后要逃命的是谁?”
“哦?你这女娃子倒是有趣。”獓骃对着长离生出了几分好奇。
“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句话的。”长离仍旧垂着眸子。
“第一个是谁?”
“一团被我烧成烬的灰。”长离一字一顿,说的毫无感情。
“混账!”獓骃闻言怒吼一声,震得四周林木一阵簌簌,他一足向前一踏,语带不善。“你为何不抬起头来看本王!”
长离索性闭上了眼睛,轻启唇瓣:“你不配。”
“嗷——”一声怒极的吼声骤然响起,还未令人反应过来,几声急而重的蹄声朝着长离的方向传来,伴随着的是皮肤上每个毛孔都能感到战栗的瑟瑟冷意。
“长离!!”弈楸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双手捏诀,口中起咒,可哪怕水符纸飞速再快,也来不及阻止冲着长离怒奔而去的獓骃。
奇怪的是,遇此巨变,长离竟不挪不闪,甚至连阖上的眼睛都懒得睁开。
第47章 云收风止浪初定
奇怪的是,遇此巨变,长离竟不挪不闪,甚至连阖上的眼睛都懒得睁开。
苏方沐感觉心中一窒,这没来由的感觉让她皱紧了眉头。
“你怎么了?”不多时便归来苏方沐身边的郁连华见她如此,问了一句。
“无碍。”苏方沐摆摆手,“如何了?”
“问来了。”郁连华说着便牵起苏方沐的手,“我带你去。”
“长离!!!”弈楸眼见符纸还差一段距离,而獓骃已经前蹄跃起,只得大喊着让长离赶紧躲闪。
吟娥骇得闭上了眼睛。化光挣扎着想从弈楸怀中下来,虽然他知道那根本就是徒劳。
獓骃举起前蹄距长离的面门只有一拳的距离,千钧一发之际,长离竟然以一种难以用目光捕捉的速度攀住了獓骃的头,然后借力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身骑上了獓骃的背部。
这一举动,不仅是弈楸一众看的膛目结舌,獓骃亦是被震的顿在了原地。这种感觉,不可能,怎么可能?!
那本已被强行忘却的七百年前的滔天屈辱一瞬间再次漫上他的脑海。
“陵光你离他远些,这孽畜生于幽冥,不辨善恶,有的是狠劲。仔细他伤了你。”
“监兵你别看不起我,就这头孽畜,只需给我半盏茶的时间,我闭着眼睛都能治的他服服帖帖。”
言落,她闭上眼睛,待他怒极冲向她之时,一攀一带,眼前红纱飞舞迷了视线,继而感受到的便是背部的重压。
“嗷——”獓骃仰天怒喝,愤怒抬起前蹄。
七百年前受过的屈辱,今日怎能再受一遭。獓骃撒蹄疾奔,势要将背上的长离摔下背来。
忽然他思绪闪回,这一招可是用过,后来成什么样了?
“陵光!快下来,他要摔你!”
陵光勾唇,紧紧攫住顶角的手瞬间发狠,血光飞溅——
“嗷——”獓骃吃痛,整个头冲着地面不受控制的撞下去。长离知道自己手上劲道使得大了,但她没有办法,因为獓骃的冲力太强,她不紧紧抓住那顶角,就会被摔倒地上踏成肉泥。
但长离的力道毕竟还是个孩子的力气,不能将那顶角从獓骃头上拔下,眼看着自己要被獓骃带着往地上冲去,连忙抬腿一踏獓骃背部,翻身跃起。
“当啷”一声金冠落地,一片被撕断的红纱悠悠然飘下。
“怎么?我说了他生于幽冥,你想要不动用术法就降服他根本不可能,竟然还想闭着眼睛打。”
“别这么早下结论。”
獓骃生生咬住牙,任长离再次跃到了他的背上,一样的红衣翻飞,一样的眉飞入鬓凤眸轻阖,一样的……可恶!!!
不过,你终究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神君,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够降住我!!
“嗷——”獓骃嘶声振蹄,摇头挥去心中那由第一个动作引起的不知名的畏惧感,抬尾往身上一扫,长离面对这獓骃仅是轻轻一扫的力度便已溃不成军,根本没有抵挡反抗的余地。毫无悬念的被獓骃摔到了地上,紧接着一张冒着腥气的血盆大口咧在了长离眼前。
长离咳出一口血沫,脑中电转,可惜这具身体给她带来的限制太大,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对獓骃的戏弄她只能撑着自己像要裂开来一般的身体,充满戒备的往后挪动。
突然,撑在地上的手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件,长离因怕獓骃察觉,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去看那究竟是什么,只敢用手指轻轻滑动摩挲。
好疼!
长离手指一触竟不慎被那锋利的物件划破,她心下生惊,这竟然是一把武器。虽然仅凭着手上的触感她还不能完全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东西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獓骃见长离一直低着头,心测她可能在打什么主意,于是戒备地后退了两步,振起浑身长毛如针,防御起来。长离心下暗笑,就待此刻!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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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