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武林外史]一骑红尘 作者:袖底澜沧
正文 第8节
[武林外史]一骑红尘 作者:袖底澜沧
第8节
这人正是沈浪。他和熊猫儿正是受了王夫人所托,为了寻找王怜花而来。而他自己也想找方心骑,好问明白这场亲事的始末,还有真正的朱七七的下落。
方心骑听到这里,大致也都明白了。他向沈浪问道:“王怜花呢?”
沈浪道:“这间客栈乃是王家产业,王公子已经派人去搜寻那色使的下落,你无须为他担心。”
听见江左司徒的名号,柳玉茹再也坐不住了,她长身而起,朝方心骑遥遥一点头,道:“既然方少侠已平安脱险,我等先去隔壁探望朱七姑娘。”熊猫儿道:“我也去。”几句话的功夫,屋里顿时空了。
方心骑看着沈浪,皱了皱眉,问道:“沈兄……不过去看看朱姑娘?”
“迟些再去。”沈浪笑道,“你现在可有话要对我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牢底坐穿还是回家过年——方心骑闭目沉吟,片刻之后,重重吐了口气。
他看向沈浪,道:“沈兄,其实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方和沈浪交老底吧~为毛我写到小方和其他人都有一丝丝jq的感觉,一遇上公子就……摔,这样下去不行啊qaq换了专栏图,依旧是缘来如是大人出品~于是依旧打滚卖萌求包养~看伦家可爱的包子脸嘛~一骑红尘
几天之后,朱七七病体康复。白飞飞脸上的易容早已经除去,如今便只剩下让朱七七恢复原貌。这件事自然只能拜托王怜花,有了之前王家娶亲那一出,就连熊猫儿也不太放心王怜花和朱七七共处一室,好在还有红姬帮忙。
隔门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之后,房门一开,朱七七哭着跑了出来,一头撞进了沈浪怀里。随后出来的王怜花脸颊肿起半边,印着一个鲜明的五指印。
朱七七在沈浪怀里一边哭一边骂,从二人分离之后,她遇见白云牧女开始,一桩桩一件件说起。众人听得惊心动魄,都不禁皱着眉头,望向王怜花。王怜花不辩驳也不恼怒,脸色如常的站在那里,众人见他落落大方的态度,心里反而疑惑起来。
且不提沈浪和众人都在安抚朱七七,王怜花脸上挨了朱七七一巴掌,回屋上药,等了片刻,拿着药瓶子进来的却是他此刻并不是那么想见的人。
“王公子好相貌。”方心骑把药瓶子轻轻搁在桌上,斜倚着半坐在桌子上,笑得很是欠揍。
王怜花也不理他,径自去取那药瓶子。方心骑手一伸,王怜花抓了个空。他屈指轻轻叩了叩桌面,凉凉笑道:“我以为方少侠手上拿的药是我王家的。”嘴角一扯牵动伤处,他眼角一跳,收敛起表情。
他肤色本就白,朱七七这一巴掌力道不小,如今半张脸都肿了,看上去颇有几分骇人。方心骑收了嬉笑神色,正色望了几眼,却并不把伤药还他,而是自己收在袖中,长身而起,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递给王怜花一方冷水里浸过的手巾。
王怜花接过,敷着伤处,等到手巾渐渐被体温捂暖,他将手巾撤了,方心骑换了一块柔软洁净的帕子印干伤处残余的潮意,之后小心翼翼的开始上药。
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处,像有人用羽毛的尖端刷过皮肤,刺刺的痒。王怜花忍着心底泛起的怪异感觉,一直没开口。好容易熬到上完药,王怜花正想送客,却听方心骑忽然低声问道:“王公子还打算娶朱七姑娘么?”
王怜花目中浮起讥诮之色,反问道:“与你何干?”
方心骑轻哂,笑回道:“明知故问。”
两指捏着药瓶子的瓶颈一搓,瓶子便像劣质的陀螺一样,在桌面上摇摇晃晃的旋转起来,咕噜噜咕噜噜的乱响。晃荡着转到桌边,掉了下去,在地板上呯的一声粉身碎骨。
“怎么回……”听见药瓶砸碎的动静,附近的红姬和小二哥一同前来查看,推开门,二人齐齐愣住。
王怜花脸色铁青,猛的往后一避,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方、心、骑!”
方心骑往门口瞥了一眼,笑了笑,一手扶着他的肩膀,接着把脑袋凑了过来,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柔声嘱咐道:“小心伤。”顿了顿,又道,“你疼了,我会心疼的。”
王怜花忍无可忍,猛的一掌拍向方心骑。方心骑早防备着,伸手去抓他手腕。王怜花手腕一翻,并指如刀,朝方心骑虎口削了过去。风声呼呼,方心骑知道厉害,不敢硬接,连忙撤手。王怜花飞起一脚,方心骑无可奈何的一撑桌面,一个后翻躲开。王怜花看他一眼都嫌多,怒气冲冲的离开房间。
红姬和小二哥赶忙让开,方心骑随后跟了出来,却也没去追王怜花。他本打算下楼,还未走到楼梯口复又折了回来,对小二哥笑道:“你家主子真容易害羞。”
小二哥面红耳赤的傻在原地,红姬跺一跺脚,指着方心骑道:“你这个……”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心骑和红姬去到楼下,王怜花正在和白飞飞说着话,看见他们下来,白飞飞向二人点一点头,王怜花则索性当做没看见。
沈浪朱七七等人不知所踪,方心骑挨着王怜花坐下,问道:“沈大哥熊少侠为何不见?”
红姬坐到了白飞飞下首。白飞飞察觉王怜花神色有些不自然,多看了二人几眼,红姬凑到她家主子耳边嘀咕了几句,白飞飞秀眉一挑,复又扫了二人一眼,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王怜花正要发作,白飞飞却已向他道:“说起来,还不都是好弟弟你做的好事。朱七七恨你入骨,巴不得立刻就要沈浪杀死你。沈浪好言相劝,她也不肯听,使性子跑了。一群人都追出去了,这会子天这么黑了,不定找不找得到人呢。”
方心骑笑道:“有沈大哥在,一定能把朱七姑娘平安带回来的——要是换了别人,朱七姑娘可就不一定听话了。”
白飞飞望着他嫣然一笑,道:“可也巧,我家这好弟弟刚说要派人去寻朱七姑娘呢,如此看来,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了。”
方心骑看了王怜花一眼,点头道:“可不是。”
却说朱七七一时激动跑了出去,等到停下脚步,她茫然四顾,只觉天地茫茫,已经迷失了方向。寒风瑟瑟,她抱着自己的肩膀,越想越委屈。
她在王怜花那恶魔手上吃了那么多苦头,沈浪非但不帮她报仇,反而还帮着那个恶魔说话,说什么他见过王夫人,说什么白云牧女将那些武林人士带走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朱七七甚至怀疑沈浪是不是疯了,那对母子一看就不是好人,沈浪怎么会相信他们?!
风吹在脸上冰凉,两颊刀割似的疼,她抬起手来摸了摸,才发现泪水流了满脸。
身后传来怯生生一声“朱姑娘”,朱七七猛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娇弱纤细的人影站在风里,衣袂摇曳,那人柔弱的仿佛随时都要被大风刮走。
是白飞飞。
朱七七抿抿嘴,道:“是你……你来做什么?”她忍不住往白飞飞身后张望,却再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她失望的收回目光,白飞飞眨着眼睛,低下头去,恭顺的道:“我……我担心朱姑娘,所以……”
“谁要你担心!”朱七七毫不客气的打断她,忍不住又朝四周望了望,心中又气又恨,想着沈浪怎么动作这么慢,还没有找到她……或者是,沈浪根本不在乎她,没有来找她?
朱七七又看向了白飞飞,那姑娘仍旧低着头,被她无视了半天,看神色委屈的似乎快要哭出来了。朱七七问道:“我问你,你出来的时候,沈浪在做什么?”
“沈、沈相公么?”白飞飞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的开口。朱七七心里发急,催促道:“对,你倒是快点说呀!”
白飞飞见她发火,越发把头低下去,眼泪掉了下来,战战兢兢的道:“沈相公他……沈相公他……”
突然,朱七七眼前一花,面前突然多了三个人影。她心里一惊,定睛看时,却是柳玉茹、天法大师和断虹子三人赶到了。
三人各站一方,半围住朱七七。柳玉茹停在白飞飞身边,见这姑娘面白唇乌,冻得可怜。她解下自己的披风给白飞飞披上,皱眉不满的瞪了一眼朱七七,道:“朱七姑娘好大威风,何苦欺负一个弱女子。”
朱七七两眼圆睁,道:“谁欺负她了?!”
白飞飞轻轻捏着柳玉茹的衣袖,摇着头,道:“柳姑娘,你误会了。朱姑娘待我很好,她、她怎么会欺负我呢……”她眨一眨眼睛,放在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滴落,缓缓流过面颊。
天法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开口道:“朱檀越,久违了。”
断虹子接口道:“何必跟这不讲理的丫头多说废话。朱七七,我问你,花蕊仙如今在哪里?”
朱七七皱皱眉头,道:“花蕊仙,你们找她做什么?”
三人互看一眼,柳玉茹道:“如此说来,你果然认识花蕊仙!”
断虹子道:“朱姑娘自然认识这魔头的,不然她家小弟又是从哪里学来的‘飞龙式’。”
朱七七道:“你们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们姐弟认识什么人,要学什么功夫,要你们来管!实话跟你们说吧,花蕊仙我是认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花蕊仙在我朱家老老实实待了七年,一步也没有离开过。仁义庄安在她头上的罪名,可是实打实冤枉她了!”
三人听了此言,皆是一愣。沉默片刻,天法大师问道:“朱檀越此言可有凭据?”
朱七七挺起胸脯,道:“本姑娘就是凭据,你如果不信,大可以和我回家去问。”
断虹子冷哼一声,道:“去问又如何,你朱家的人,自然帮着你这朱家小姐。再说了,这七年间花蕊仙的恶行暂且不论,咱们三人的同门,难道不是千真万确的死在花蕊仙的手上的,难道花蕊仙十几年前做的恶,都是假的不成?”
他这话触动几人心事,柳玉茹眼眶一红,点头道:“不错!我一定要杀了花蕊仙,为姑姑报仇!”她看向朱七七,道,“朱姑娘,还请你告知花蕊仙的下落。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必定不会为难你的。”
朱七七摇了摇头,断虹子脸色一沉,问道:“怎么,你不肯说?”
朱七七道:“不是我不肯说,是我实在不知道她如今到哪里去了。”
三人面上露出明显不相信的神色,断虹子手中剑光一闪,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朱七七天生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见断虹子如此,一股怒气涌上心头,高声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绝不会告诉你这种人!”
“后来呢?”小镇客栈里,方心骑向白飞飞问道。
白飞飞抿了口热茶,呼出一口白气,道:“后来四人交手,朱七七不敌被擒,不知被那三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见那附近残留的积雪都被他们踩得不成样子,就顺手帮忙整理了一番。后来我就看见熊猫儿和沈浪赶到了,趁着他们还没看见我,就先回来了。”
王怜花笑道:“姐姐好手段,不声不响就把碍事的人打发了。”
白飞飞望着他,笑道:“我回来的路上还遇见了四个人,你们猜猜,我遇见谁了?”
几人摇头表示不知,方心骑回忆着原着,突然灵光一闪,道:“莫非是仁义庄那几个人,他们是来找沈浪的?”
白飞飞早就习惯了方心骑经常迟钝偶尔精明,她点一点头,看着王怜花,道:“王夫人这一次可害苦沈浪了,我听李长青他们几人的口气,那些被你家带走的英雄豪杰被夫人以沈浪的名义送去了仁义庄,可是那些人一进庄门,便无一例外的毒发身亡了。如今他们都相信这是沈浪干的,气势汹汹的来找沈浪算账呢。”
王怜花苦笑,道:“如此说来,我还是先避一避为好……唉,母亲呐……”
白飞飞笑道:“好弟弟,你可小心。我看夫人十有八九是看上沈浪了,打算给你找个后爹呢。”
一旁喝茶的方心骑默默的喷了,王怜花皱着脸望着白飞飞。白飞飞笑道:“我这可不是胡说,女人呐,总是喜欢给自己看上的男人找麻烦。她越是喜欢这个男人,给他找的麻烦就越大。”
方心骑把下巴搁在僵硬的王怜花肩上,笑道:“放心,我绝对不给你找麻烦。”
王怜花反手一掌拍过去,方心骑笑嘻嘻的闪过,红姬忍无可忍的白他一眼,骂道:“贱样,你又不是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方这个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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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湿细柳,烟雨润杏花。天上下起濛濛细雨,两匹奔马踏雨而来,一前一后,一白一黑,浑浊的水花四溅,四蹄上尽是斑斑点点的泥泞。
阴雨的寒气像活蛇,从衣襟袖口凉嗖嗖的直往里钻。这雨丝飘飘洒洒,细如牛毛,轻如飞絮,粘在人身上无甚感觉,但是没过多久,头发衣裳便都湿漉漉的了。
方心骑抬手抹了把脸上水渍,眺望前方,朝那白马上的骑手扬声道:“王怜花,这雨越下越大,前面有个茶棚,不如去避避雨再赶路。”
王怜花不置可否。前头远远书着茶字的布帘高挑,早被雨水淋得透湿,恹恹的垂在竹竿顶端。几瓣落花在水洼里飘浮,随即被马蹄踏碎。
茶棚前,王怜花勒停了坐骑,翻身下马。待得方心骑跟上来,他才微微冷笑,道:“不请自来,指手画脚,方少侠的脸皮当真令人佩服。”方心骑眨眨眼睛,表示都没听见。
马被牵去了牲口棚,这样的天气难得有行人,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客人。老板沏上茶来,方心骑要了个小火盆烘衣服,茶碗腾腾的往外冒着热气。他端起喝了一大口,顿时从胃里暖到指尖。
王怜花也在喝茶,却是一小口一小口浅浅的啜着,见他牛饮,轻笑道:“粗俗。”
铜壶灌满了热水,就放在桌子上,方心骑喝完,又给自己续了一碗,却并不就饮。他一手端着碗,白蒙蒙的水汽掀腾。隔着这层白雾,他的神色都是模糊的。
王怜花不用看也知道对方又在看着他。男风并非十分稀奇之事,昔日江湖上曾有个高手名唤燕冲霄,因轻功卓绝,人人都称他为燕子相公,是个酷好男风之人,曾纳了五房男伶为妾——王怜花熟知武林轶闻,类似的事听闻过许多。
亦有不少王公贵族将男风视作雅好。但那些人所喜爱的,大多都是院坊里调理出来的,腰肢柔软,眼波如水,柔情蜜意的少年郎——方心骑这种的,大概只能在院坊后厨下帮忙烧火——王怜花不无恶意的如斯想道。
“我发现啊……”湿润的茶雾后面,方心骑缓缓开口,向王怜花道,“……你对着我的时候,态度总是特别差。”
王怜花垂眸喝茶,不去理会方心骑。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如果接茬,对方十有八九又要胡言乱语一通。
方心骑一笑,接着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并不讨厌我。”
“……”王怜花放下茶碗,嗤道,“自作多情。”
“啊,也许吧。”方心骑不以为意的笑笑,将茶碗凑到唇边,咕嘟咕嘟几口饮尽,突然换了话题,问道,“你抓了朱七七?”
王怜花挑一挑眉,笑道:“朱七姑娘不是被柳玉茹他们带走了么,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
方心骑也不说话,就这样望进他的眼里。王怜花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脸色微沉,半晌之后,沉声问道:“谁告诉你的?”
“别紧张,你的属下一个一个嘴巴比蚌壳还牢……是我自己猜的。不过看起来,好像猜对了。”方心骑一手支腮,从筷筒里抽了一支筷子,敲得茶碗叮咚作响。他忽然想起一事,嘴角不由挂上浅浅笑容,复又问道,“一路上好几次你都可以甩掉我,怎么一直让我跟到现在?”
“呵。”王怜花哂笑,“某人像牛皮糖一样,我倒是想甩掉。”
方心骑拿筷子在桌面上划着,叹了口气,道:“说真的,我现在有些想走了。”
“哦?”王怜花微笑着看他,等着下文。
方心骑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你又把朱七七抓回来干什么,说实话,你还想娶她?”
王怜花尚未回答,方心骑突然又道:“等等……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果你这一次能顺利迎娶朱七七,我从此以后不再缠着你,还帮你摆平沈浪。但要是你失败了……”
“失败了又怎样?”王怜花不甚在意的问道。
方心骑笑道:“若是你失败了,那便八抬大轿嫁给我吧——怎么样,敢不敢赌?”
王怜花亦笑,沉吟片刻,道:“似乎很有趣……”顿了一顿,接着道,“……但是我偏不和你赌。”
方心骑摇摇头:“不敢赌就算了,胆小鬼。”
“虽说请将不如激将,不过可惜,这招没用。”王怜花浅笑,突然一手搭上方心骑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我,嗯?”
方心骑浑身一僵,两颊无法抑制的发起烧来。一时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响起王怜花低低的笑声,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像柔软的羽尖搔动,麻麻的痒。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王怜花已经坐回了原位。茶棚外的雨声突然变了,棉布帘子一掀,两名须发斑白的老者和两名黑衣大汉走了进来。
四人发梢衣角不住的往下滴着水,看起来都被雨淋得够呛。方心骑将这四人的面貌看在眼中,那两名老者正是仁义庄的李长青与连天云,而黑衣大汉却是冷大冷三两兄弟。
他愣怔片刻,随即想起沈浪刚被王怜花他老娘阴了一把,这仁义庄四人看起来气势汹汹,十有八九是正在四处寻找沈浪。
他这边正在想着,那边李长青等人已经看见了他们。王怜花和方心骑他们都认得,尤其是方心骑,当初和沈浪看起来交情不错。四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色,举步便往这边来了。方心骑正要起身相迎,突然掌心一热,却是王怜花主动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此举实在大大出乎意料,方心骑忍不住朝王怜花看去。思索片刻,忽的明白过来。
方心骑轻笑道:“在下人微言轻,又不比王公子巧舌如簧,自然不会多嘴多舌,王公子大可放心。”随即甩开王怜花,起身朝四人抱拳行礼,笑道:“李前辈,连前辈,两位冷兄,久违了。”
李长青亦抱拳回礼,道:“方少侠,王公子,不想在此处遇见二位,二位别来无恙?”
连天云最不耐这些繁文缛节,李长青话音一落,他便急急忙忙接口道:“别说废话了!方小子,我问你,沈浪那小王八蛋现在在什么地方?”
方心骑摇一摇头,道:“不瞒前辈,在下自数月前离开仁义庄之后便再未见过沈大哥。几位行色匆匆,不知找沈大哥所为何事?”
“一口一个大哥,你喊得倒是亲热!”连天云紫涨着面庞,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筷筒铜壶左摇右晃,他长叹一口气,道,“我也曾以为此人乃是名少年英豪,怎么知道,那沈浪竟是个人面兽心之徒!”
“前辈息怒。”王怜花此时突然插话,只见他眉头轻敛,目中露出哀愁愤恨之色,叹道,“沈浪……唉,沈浪……此人道貌岸然,实则无耻之尤,不瞒诸位,在下亦曾被此人害苦了。”他望向李长青四人,苦笑道,“却不知那沈浪又做出了什么阴险毒辣之事,诸位不妨坐下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l】这两只纠结得我想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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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李长青、连天云等人围坐在一桌,痛斥了一番狼心狗肺的沈浪。方心骑含笑听着。待得话题告一段落,众人皆是口干舌燥,王怜花抿了口茶水,朝李长青等人笑道:“沈浪那厮不光心狠手辣,而且十分狡猾,寻常手段恐怕奈何他不得。现下大家既然都是要对付这恶贼,不妨同心协力,谋划周全。”
李长青听了这话拈须不语,王怜花笑着接下去说道:“在下心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还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连天云道:“快说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王怜花笑道:“此处说话不便,几位若是不嫌弃,在下在这附近尚有一处别院,不如去到那里,我再与各位细说。”
众人皆无异议。待得雨停,出了茶棚,几人各自上马,又往西行了四五里路,眼前几座茫茫青山相叠,恰如锦屏一般连成一片。山间一条青石小径纤尘不染,山径口人影绰绰,早已有几名小厮打扮的少年在那里等候。
王怜花笑向众人道:“这山路崎岖,马匹难行,只能烦请诸位下马徒步上山了。”说着,率先下了马,将坐骑交由小厮安置。众人亦皆下马,随他登道而上,都有轻功随身,速度倒也不慢。不多时,行至半山腰处,便望见前方一座精致玲珑的山庄。
王怜花道:“便是此处,诸位请。”进入山庄之后,便将诸人引至一处偏厅之中,共同商讨对付沈浪的办法。
他早已听见方心骑改口唤沈浪为沈大哥,比之之前的沈兄又更近了一层。方心骑对他的心思他虽然清楚,但是却拿不准他会不会帮忙。而且此人虽言喜欢他,却又处处防着他,看似缠人,实则疏远已极——说不定这痴态都不过是对方做出来唬人的伎俩。
不过,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对方既然做出此等姿态,他也乐得将计就计,随着方心骑的态度和顺水推舟,也好看看他心里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进了偏厅,王怜花走到方心骑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方心骑眉头一挑,笑道:“你倒是放心我……”说着,便朝转身向李长青几人抱拳道,“几位前辈,恕在下失陪。”
王怜花忙笑着解释道:“在下有些小事未曾处理,但因对付沈浪之事重大,现下山庄无人,只能拜托方少侠帮忙走一趟。”李长青等人也就不多问了。
方心骑离开偏厅,顺着王怜花说的方向走去,拐了两三次弯,果然看见前方一株半残梅树后头一溜奇形怪状的假山。他弯腰钻进假山石洞里,之后便在山腹中找到那被石块压在下面的铁环。他将铁环一拉,耳中听见机括之声,眼前石块移动,现出一个洞口来。
洞顶不知是何处,凿着洞孔,有天光透下,隐隐约约照亮路径。他本想走下去,忽然记起在王家暗道里吃的亏,突然踟蹰起来。犹豫片刻,他又将铁环一拉,石块移动回来,重新藏住了密道入口。
王怜花请他下地牢看一看朱七七的情况,但是他想不通,王怜花怎么就会放心自己一个人去找朱七七?
他钻出假山,一边信步走着,越想越是心凉,又有些不甘心,一举目回过神来,眼前郁郁葱葱草木葱荣,竟不知走到了何处。回首遥望,远远可见山庄屋影,他一不留神,竟是从另一处大门走出山庄,行到山中来了。
一条山溪蜿蜒而下,溪边杏榆相杂,方心骑走近前去,蹲身捧了一捧水洗了把脸,忽听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一声仿佛猫叫一般的凄厉声息。他再仔细一听,又发觉好像是人声,似乎是女子口音。
忽的风声一转,这声息停了,却又响起刀剑相击之声。方心骑不欲管闲事,却又心中好奇,停了片刻,还是循声一路寻去。风从悬崖那边刮来,方心骑走到崖边低头望去,只见云雾团团,什么也看不清。
那打斗声响也停了,悬崖之下,忽的有一女子口音撕裂云雾,厉声喝道:“断虹子,你敢——”却又突地戛然而止。
原来那日柳玉茹三人带走朱七七之后,为了寻找花蕊仙的踪迹,一路折返往沁阳疾行。三人赶路心切,恨不得胁生双翅,即刻赶到沁阳。听说翻过这山岭有一条近路,可以节省一半路程。于是三人带着朱七七攀山而行,却在这崖边遇见了歹人伏击。
那歹人将柳玉茹、天法大师和断虹子三人打落山崖,掳走了朱七七。幸而三人下坠之势为崖上草木稍阻,跌落在崖下突出的一截石台上。天法大师伤势最重,脑后磕到一截枯木,登时头破血流,昏迷不醒。柳玉茹摔断右腿,而断虹子一条手臂被山岩磨去一层皮肉,刮得血肉模糊,却是三人之中受伤最轻的。
这座山人迹罕至,更有王怜花手下的从人阻断山道,不让樵猎行旅者通行,方心骑找到这里之时,三人已经在山崖下被困了足足两日。
崖下无食无水,天法大师一直昏迷不醒,反倒好过。柳玉茹和断虹子却觉得度日如年,好在这两日一直阴雨绵绵,有雨水稍解干渴,但是细雨一直不停,三人都冻得面无人色,只得运功驱寒。
天法大师人事不知,柳玉茹担心他的安危,便与断虹子提议,每日轮流帮天法大师运功驱寒。断虹子满口答应,却又每每推脱功力不济。柳玉茹心中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有自己多出一份力。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两日两夜。这一天,柳玉茹方给天法大师驱过寒,一抬头,忽然触及断虹子目光。这目光好似饿狼一般,只差没闪出莹莹绿光。柳玉茹生生一个激灵,下意识握住剑柄,发觉对方不是瞪着自己,而是望着她身边的天法大师。她定一定神,问道:“道长为何这样看着天法大师,可是有何不妥?”
断虹子目光微闪,收回视线,哑声笑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两天两夜,想来是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附近虽有藤萝垂下,可惜我们都受了伤,暂时出不去。要等到伤好,这里却又没有食物,等到天光放晴,可就连雨水都喝不上了。”
柳玉茹闻言,憔悴的秀脸笼上浓浓的忧虑之色,幽幽叹了口气,点头应道:“道长所言甚是……但事已至此,只得忍耐罢。天无绝人之路,姑姑的大仇未报,我绝不甘心死在这里。”
断虹子冷笑道:“忍?能忍几天?忍过了今日,明日又该如何?柳姑娘未免太过乐观,如此下去,我们不过是等死而已!”
柳玉茹听他这话里有文章,便问道:“道长的意思是……?”
断虹子目中又闪过那好似野兽的凶残之色,他也不回答,站起身,完好无缺的左手提着长剑,一步一步朝柳玉茹这边走来。
他神色可怖,柳玉茹心中一颤,铿然一声拔剑在手,情急之下厉声喝道:“站住!……道长有话,在那里说便是,玉茹洗耳恭听。”
断虹子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站住了,剑尖往昏迷的天法大师所在之处虚虚一点,笑道:“若有食物,便可多撑几天……如今也是情势所逼,佛家素有舍身饲鹰饲虎的典故,日后天法大师就是泉下有知,亦不会怪罪你我。”
柳玉茹瞪着他,尚有几分不解。细细一想,登时回过味来,苍白着脸,颤声道:“你、你是说……吃……吃……”她嘴唇直哆嗦,握着长剑的手也不住的颤抖着,剑光闪闪,抖得宛如水波一般,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实在无法相信,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提议。她宁愿是自己听错了,想错了,可面前的断虹子已经微微笑着,望着她,从唇间迸出两个字,道:“吃人。”
柳玉茹满身冷汗,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柄。见断虹子又走了过来,她好似看见地狱的恶鬼正步步逼近,手中长剑乱舞,嘶声道:“别过来——你站住!站住!——别过来——!!!”
断虹子不慌不忙,一边走近前来,一边微笑着道:“有了天法大师,大约可以支撑半个月。柳姑娘心地善良,想必也乐意舍己为人。”
柳玉茹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断虹子不仅仅想吃天法大师,还想连她也一起……她神色愈怒,嘶吼一声,不顾腿伤挣扎着扶着石壁站起来,雪亮的剑尖直直指着断虹子,骂道:“你这个畜牲!”
她的身影落在断虹子眼里,只见她因愤怒而两颊绯红,胸脯起起伏伏,因着下雨,雪白的衣衫尽湿,紧紧粘着皮肤,勾勒出纤细柔韧的腰肢,笔直纤长的双腿。
这白色的身影如同两团白色火焰,灼烧着断虹子的双眼,从他眼里慢慢燃进他的心里,令他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被煮开般沸腾起来。他双眼灼灼发亮,死死盯着柳玉茹,扫过她的颈项、肩膀、胸脯……柳玉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无可忍,顾不得许多,一剑刺了过去。
剑光如电,只听叮叮咚咚不绝。柳玉茹和断虹子二人乃是齐名的高手,武功相差有限。但断虹子到底比柳玉茹虚长几岁,对敌经验丰富得多。虽然他右手受伤,只能用左手使剑,剑招生涩,但柳玉茹亦是行动不便,又要分心看顾天法大师,更兼断虹子招式阴险,打斗之时,竟出招撩阴、袭胸。
柳玉茹几次差点吃亏,有惊无险,却被挑破衣衫,心中又气又恨又羞,恨不得立刻将断虹子斩于剑下。心火一起,招式便失了沉稳,正中了断虹子下怀,被对方觑着破绽,长剑一递,软软的青钢剑如灵蛇,顺着她的长剑直绕过来,往她手腕一点。柳玉茹只觉得虎口一凉,随即腕上一疼,再也支撑不住,长剑脱手飞出,跌落山崖。
断虹子不待她反应,回手一剑刺向柳玉茹腰间,却并不伤人,剑锋挑起女儿家的腰带一勾,腰带顿时断成两截,软软的滑落地面。柳玉茹一惊,衣衫已经朝两边滑开。她面无人色,赶紧身手按住衣衫,慌乱之中身子一歪,跌倒在地,望着断虹子,色厉内荏的喝道:“断虹子,你敢——”
断虹子笑道:“你看我敢不敢。”便又举剑,就听头顶突然一个声音问道:“下面的可是柳玉茹柳姑娘?”
他顿时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去。突然感觉不对,他尚未反应过来,突然身子一轻,竟是柳玉茹趁他分神之际,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飞扑过来,使劲浑身力气将他撞下石台。
事出意料,断虹子身不由主的往后跌去,两手在空中乱抓,突然撤住了柳玉茹裙摆。柳玉茹一声惨呼,竟被他拖着往石台下坠去。
情急之中,柳玉茹一手死死扣住石块,在石台上拖出五道凹陷的鲜红血印,终是止住了下坠之势,裙下挂着断虹子,二人摇摇荡荡的挂在石台边。
断虹子攀着她的裙子眼看就要往上爬,柳玉茹惊魂未定,咬一咬牙,飞快解开裙带。白裙滑脱,断虹子发出凄厉惨叫,终还是坠下悬崖,一命呜呼。
方心骑攀着藤萝下到石台,见此情景,赶忙将柳玉茹拉上来。柳玉茹衣衫不整,却也顾不得了,双臂搂着肩膀伏在地上不住的发抖,好半天动弹不得。
方心骑见她这样实在不妥,一扭头看见躺在一边的天法大师,走过去告了声罪,脱下了和尚身上宽大袈裟,回身替柳玉茹披上。
将二人救了上去,送到山脚下一处小村中。三人暂时借住在一户农家里,村中恰有一个多年行医的老大夫,方心骑请了人来,给柳玉茹二人治伤。
方心骑不便久留,安顿好了二人之后便要离开。柳玉茹守在天法大师床边,见方心骑来告辞,她低声再三道谢,顿了顿,复又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是如今还有一事,不得不拜托方少侠。”
方心骑笑道:“柳姑娘不必客气,若是力所能及之事,在下定当效劳。”
柳玉茹淡淡一笑,又转为露出忧色,道:“天法大师与我虽然脱险,但是朱姑娘却被恶人掳去,只怕又要遭受苦楚。我和天法大师如今有伤在身,无能为力,还请方少侠多多留意朱姑娘的下落,早日救她脱离苦海。”
方心骑点头道:“我记住了。”柳玉茹一笑,低头又道了一声谢。话音刚落,忽听屋外有人大吵大嚷,直着喉咙嚷嚷道:“我真的听见了,明明就是那什么华山什么柳的女人的声音,怎么会错!”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农户家的女人阻拦不住,在院子里跺足骂道:“哪里来的野强盗……”
柳玉茹神色一凛,与方心骑一道扭头看去,却见两道人影逆着光走进屋来。当先一人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却生得圆脸团团,浓眉大眼,一手正拎着个酒葫芦,正是熊猫儿。另一人脸上挂着淡淡微笑,一身破旧衣衫,人物却好似尘里明珠一般盈盈生辉,不是沈浪又是谁。
柳玉茹和方心骑皆是一愣,随即看见跟在沈、熊二人身后,垂头立在门外的白飞飞。红姬蹬着门槛子,对上方心骑的目光,微微一笑。
方心骑心下了然。沈浪见了他也并不惊讶,旁边熊猫儿一个箭步上前,抓着柳玉茹,急忙问起了朱七七的下落。柳玉茹无法,只得将经过再说一遍。熊猫儿问道:“朱姑娘可有受伤?你可看清了那恶贼的模样?他又是往哪里去了?”
柳玉茹摇了摇头,道:“我等被打落悬崖,歹徒的行踪实在未曾看得真切。不过朱姑娘虽被迷昏,却未受伤,想来应该无事,熊少侠还请宽心。至于那歹徒面貌……”她顿了顿,道,“虽然有些古怪,但的确是上次在客栈见过的江左司徒。”
“又是他!他果然还没有死心!”熊猫儿拍桌大嚷,怒道,“不用说了,他肯定是带着朱姑娘往快活林去了,沈浪,咱们走!”说着,已扭头往外奔去。
奔出几步,突然发觉沈浪纹丝未动,熊猫儿回过身来,不解的瞪着他。
沈浪开口,却是看着方心骑,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王怜花。”
熊猫儿先是一愣,随即紫涨了面庞,一手指着沈浪,登时怒道:“你!……好,好你个沈浪!往日竟是我看错了你!我原当你是条汉子,你也不想想,朱姑娘素日是如何待你?她如今有难,你……好!好!好!你自己去找王怜花,洗刷自己的污名去吧!”
说完,飞身而出,头也不回的去远了。
白飞飞弱弱的唤了一声:“熊公子……”她回头看一看沈浪,欲言又止,又柔顺的垂手站到了一旁。红姬无趣的一撇嘴角,倚着竹篱笆,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上面矮牵牛的新藤。
沈浪笑道:“柳姑娘和天法大师皆有伤在身,无人照应只怕不便。飞飞、红姑娘,麻烦你们在此照看,至于其他事,有小方跟我去就行了。”
红姬冷嗤,正要开口,忽见白飞飞盈盈的望了她一眼。她话到嘴边,一顿,笑道:“沈相公好心,却拿我们做人情,谁是你花银子买下的丫鬟不成。”嘴上这样说,人已和白飞飞走进屋里,在柳玉茹床边坐下了。
白飞飞仍是站着,面向沈浪,敛袂屈膝一礼,道:“沈公子放心,飞飞一定好好照顾柳姑娘她们。”
沈浪笑道:“飞飞心细,交给你,我自然放心。”
他和方心骑告辞出来,沈浪稍微落后半步,让方心骑在前头领路。二人走出村子,沿着一条黄土路一直往前,登上山道,左右僻静无人,方心骑叹了口气,挠挠头,道:“你又猜到了?”
沈浪道:“江左司徒的暗器手段虽然不凡,但要说起武力,却未必敌得过当世三大高手联手。如果真是此人所为,他用烟雨断肠丝杀人,岂不是干净利落?”他看向方心骑,笑道,“何况,红姬告诉我你跟着王怜花走了。你现在既然出现在这里,王怜花想必也在附近。此人在江湖上素有千面公子之称……”
“行了行了。”方心骑摆手笑道,“沈大哥,你再说下去,小弟可真要杀人灭口了。”
他往山上一指,便将二人在路上如何遇见李长青等人一五一十告诉了沈浪。他的确是喜欢王怜花,但这人又实实在在是一个不好相与的反派。喜欢归喜欢,反水归反水,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坚定的支持沈浪,反正宽宏大量的主角君也不会真的对王怜花怎么样。倒是如果他一昧帮着王怜花对付沈浪,最好的下场不过是被过河拆桥,利用完之后,留他一具全尸罢。
其实有时候想想,方心骑自己也有些灰心。王怜花这种人,世人在他眼里只分两种——草芥和对手。能被他记挂在心上的人屈指可数,十个有九个是敌人,剩下的一个是他自家老娘。
这人又是极其任性的,他不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人便是千般好也是无用。而他的喜欢,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是像逗小猫小狗一样解闷逗趣——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方心骑想要的。
方心骑领着沈浪避过半山腰巡山的暗哨,偷偷潜入山庄。他们躲在暗处,偶然见到冷氏兄弟经过,便晓得他们已经商议妥当,却不知王怜花定了什么计谋对付沈浪。
二人决定先救出朱七七,方心骑道:“她被王怜花关在地牢里,我虽然知道一条往地牢去的路,却未必走得通。”
沈浪道:“通不通,先走过再说。”
方心骑听他如此说,胸中也存了几分私心,领着沈浪到了那假山处,打开密道机关,与沈浪一先一后钻了进去。
这密道三面是凹凸不平的土石,脚下却是一色灰砖。聚精会神的往前走了好一段,竟是平静无事。方心骑心头疑云重重,却又不敢相信王怜花真的没阴谋,却没留神这密道快要走到尽头了。
沈浪猛的将他一拦,低声道:“小心,前面有人。”
密道尽头,一闪石门半开半掩着。二人伏在石门背后,却见门后是一间空旷大厅,厅上尚开着其它几扇门,皆不知通往何方。大厅也是一色灰砖,正中地面上一个不大的开口,好似井口一般。正有一个大汉弯腰趴在开口便,探头下去,嘻嘻笑着说着什么。
开口中嘤嘤嗡嗡,传出一个女子含糊不清的怒骂声,正是朱七七的口音。隔着一段距离,也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过了不久,那大汉直起腰来走开,不多时,提着一个破旧竹篮走了回来,也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大汉从一旁拿了一根长竹竿,用这竹竿挑着篮子,从开口送进地牢。
沈浪手中暗暗扣住几枚石子,准备偷袭。还未动手,忽听那大汉哎呦一声,头重脚轻,朝那开口处栽了下去。余音未绝,另有一人道:“怎么了,什么事啊?”从另一扇门后转了进来。沈浪也顾不得许多,足尖一点,蹿了出去,手中石子飞射,打中那人穴道,将人放倒了。
几乎就在同时,那开口处人影一晃,便有人撑着那送篮子的竹竿,从地牢里跃了出来。看见沈浪,顿时一呆。沈浪回头,冷不防看见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也是一愣。那从地牢中跃出的【沈浪】怀里娇滴滴的伏着一个美人,不是朱七七又是谁。
只见朱七姑娘圆睁杏眼,望了望沈浪,又望了望搂着她的人。突然打了个寒噤,粉面变色,将人一推,喊道:“你是假的!我、我早该想到……沈浪脸上怎么会失了笑容,他本是无论遇见什么危险,都不会笑不出来的!”人已扑进了沈浪怀里。
沈浪抱住朱七七,揉了揉她的头,含笑低声安慰了几句,随即抬起头,冲那【沈浪】点一点头,道:“王公子,久违了。”
王怜花将脸一抹,露出本来面目。朱七七回头看见是他,眼中射出刀子来,恨不能即刻将他凌迟了。王怜花却再也不看朱七七一眼,朝沈浪笑了一笑,转眼看向方心骑,拍手笑道:“如此这般……当真不错,方少侠的举动,总是如此出人意表。”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袖子太粗心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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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一声巨响,整座山庄地动山摇。头顶屋瓦沙沙往下落灰,李长青等人一惊,赶忙从屋中离开。几人刚刚赶到院中,只见仆人惊慌四散。幸而这震动不过片刻即便停止,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见眼前人影闪过。
李长青一皱眉,惊讶道:“竟是沈浪……”还未等他说完,连天云两眼圆睁,捏紧了拳头,额角绽出青筋来,往前奔出一步,喝道:“姓沈的小王八羔子站住!吃你爷爷一拳!”李长青急忙按住他,不让他冲动行事。
连天云骂沈浪,别人还倒无所谓,唯独朱七七哪里忍得住。她紧紧挨在沈浪身边,柳眉倒竖,指着连天云道:“谁许你骂沈浪了!老糊涂,连人的好坏也不分!那个姓王的才是大大的坏人,你们都被他骗了!”
她还要骂,沈浪赶紧截住她,转而像李长青几人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各位,有些话容沈某稍后解释,现在请速速离开山庄,王怜花在地底埋了火药,再迟片刻恐怕……”
话音未落,极近之处突然泥土石块四散飞溅,霎那间巨响轰然。这一声好似鞭炮第一响,接二连三的爆炸之声隆隆响起,一时间飞扬的尘土遮天蔽日,宛如夜色降临。浓烟滚滚,硫磺火药的气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四围房屋倒塌的倒塌,粉碎的粉碎,余下的残垣断壁接被火舌吞没,烧得噼啪作响。
想是王怜花之前已动过手脚,火势蔓延的极快,不消片刻,火光冲天而起,宛如落了半天红霞一般。
忽而一条人影沿着山道飞奔而上。他步履矫捷,来势如风,骤然听见巨响,抬头望去,只见半山腰群鸟惊飞,怪叫着在树林上空乱窜。他顿时觉得不妙,脚下不由加快了几分。但尚未赶到山庄,突然前方巨响滚滚如雷,他再抬头望去,大惊失色,道:“糟糕,怎么突然着火了?……是了,方才那几声好像火药爆炸……狠毒,狠毒!”他咬着牙,脚步未停,越发迅速的向山庄赶去。
山庄烧得如火焰山一般,他好容易赶到,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停住脚步,左右看看并无人影,脸上不由微微变色,大声唤道:“沈浪————沈兄————”
他接连喊了几次,烟火气吸进肺里,呛得他弯腰咳嗽起来。他咳了一阵,又呼唤几声,回应他的却始终只有火声风声。
“沈浪,沈浪……是我害了你,我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人来,我、我本该和你一道才是……”他跪在火焰腾腾的山庄大门前,垂着头,泪已不觉流了下来,“我早该想到你是对的,你的决定何曾出过差错……”
他突地又站了起来,一抹眼泪,道:“不,这点小火一定困不住沈浪,他……他……不行,我必须进去看看,万一沈浪他还被困在里面……”这样一想,他再顾不得许多,举起酒葫芦痛饮了一口,拔足便要往火海里冲。
才往前跑了两步,突然背心一痛,竟是神思不定之时被人偷袭了。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就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女子口音骂道:“傻猫!笨猫!这样就往火海里去,你这是要去找死吗?”
熊猫儿回转过身,只见身后树林里,一个女子倚着树干皱着眉瞪他,方才打中他的石子正是她丢的。这女子一身白裙破破烂烂,裙摆托一片挂一片,有几处还带着烧焦的痕迹。蓬头垢面,满脸黑乎乎的灰,只有一双秋水似的眼睛盈盈流波。熊猫儿一眼认出,她正是他一直和沈浪在寻找的朱七七。
朱七七既然安然无恙,那沈浪又怎会有事。熊猫儿顿时放下心来,笑道:“七七,你刚才怎么也不喊我?”说着,大步走了过去。
朱七七道:“怎么没喊。你这大笨猫又哭又叫,我们几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你也看不见!我喊了你好几声,你理也不理,还疯了一样要往火海里冲!”熊猫儿一面听她说着,一面转而望向林中其他几人。只见李长青和冷氏兄弟也是满身烟尘站在一旁,熊猫儿心中疑惑,问道:“沈浪呢,他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刚问完,便见朱七七眼眶一红。熊猫儿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道:“怎么?怎么了?!”
朱七七哽着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长青叹了口气,道:“方才山庄火药爆炸,我等慌乱之中失散,各自逃出山庄之后,才发现愚弟不知所踪。沈相公高义,为了救人,重入火海去了。”
熊猫儿赶紧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沈浪进去多久了?!”
朱七七低声道:“有一会儿了……熊大哥,你说沈浪他……”火势越来越大,沈浪在火海里待得时间越长,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小。她越想越是担心,恨不得立刻冲进火海去找沈浪,却又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沈浪那么厉害,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绝境也不会有事,她必须相信沈浪。
在等待的时间里,一弹指也如一昼夜那么长。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朱七七心里的担忧和焦虑越积越多。突然她想道,最坏的状况不过是沈浪葬身火海,若是沈浪真的出了意外,大不了她也陪他去就是了——主意已定,她心中反倒觉得清静了许多。
熊猫儿见她这样,也猜到沈浪进去的时间肯定不短。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朱七七才好,一皱眉,道:“不行,我还是得进去看看。”说着,便也抽身要往火海里去。
朱七七拉住他,道:“你这只笨猫!你看看火势,你这冲进去是送死啊!”说到送死的时候,她又想起沈浪,眼神一呆,已经流下泪来。她忽然甩开熊猫儿,道:“不用你去,我去找他,我去找沈浪!”说着,人已经如箭一般向火海射去。
此举大大出乎众人意料,等到大家回过神来,朱七七的身影已经为火舌吞没。
“七七——!”熊猫儿最先回过神来,急忙朝火海追去,却突然听见背后一声惊呼,他扭头去看,却见白飞飞双手握在胸口,望着火海,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熊猫儿问道:“飞飞,你怎么来了?”
白飞飞苍白着脸,细声细气的道:“我在山下看见半山腰起火,实在担心,所以上来看看……熊大哥,这是怎么了?沈相公和方少侠在哪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熊猫儿此刻心烦意乱,已经没了主意。但是对着这娇怯怯的柔弱少女,只得耐了性子,将沈浪入火海救人,朱七七冲进火海找沈浪的事提了一提。
不过几句话,白飞飞已是满脸泪水,道:“沈相公……朱姑娘……他们都是好人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们待飞飞很好,如今他们……我又怎么能茍且偷生……沈相公,朱姑娘,你们等等飞飞,飞飞这就来找你们……”说着,就要冲上前去,却被熊猫儿一把拉住,道:“飞飞,你冷静一点……”
李长青突然道:“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熊猫儿和白飞飞皆是一愣,急忙回头看去,果然看见冲天火光之中影影绰绰,两条人影一先一后跃了出来,定睛看去,却是沈浪和朱七七。众人大喜过望,急忙迎了上去。
沈、朱二人肩上分别扛着一人。他们将这昏迷中的二人分别放下,沈浪带出的正是连天云,而朱七七带着的那个人却面貌陌生。朱七七埋怨道:“这人既然是王怜花手下的,他助纣为虐,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好心好意的要救他,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也赔进去。”骂完,望着沈浪,抿嘴甜甜一笑。
众人这才知道,沈浪竟是为了救这王怜花的手下,才在火中耽搁了这么久。
李长青本来认定沈浪乃是大奸大恶之徒,方才他主动返回火场救人,他尚且顾虑沈浪是否是故意做戏,但如今见他竟然连敌人也不计前嫌救了出来,这才疑心尽去,相信他必是被人陷害了。
冷氏兄弟亦是如此想的。众人下山之后,去到柳玉茹她们修养的农家。沈浪和熊猫儿这才将前因尽皆说明。李长青自愧识人不明,赔罪之后,便和冷氏兄弟带着连天云赶回仁义庄。
柳玉茹本来睡着,却被他们闹醒了,左右看看不见方心骑,却又不好插嘴,等到李长青诸人离去,这才问道:“方少侠不是与沈少侠一同上山的么,怎么没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说v章正文一定要满167个字,于是袖子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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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骑追着王怜花,半道上却遇见了阻拦。等他好不容易摆脱纠缠,却已经失去了王怜花的踪迹。
前方是一条四岔路,皆是渺然不见人迹。方心骑正在踟蹰,忽听右边那条道路前方隐隐约约飘来歌声。一把铁砂般的粗哑嗓音高声唱着莲花落,道是:“……世最可怜贫与孤,穷途歌唱西北曲,手里有钱冰亦暖,囊中无钞炭生凉……”
歌中之意苍凉磊落,听去十分不凡。反正跟丢了王怜花,方心骑觉得往哪里去都无所谓。这荒郊野岭有人唱叫花子歌也是稀奇,他心里一好奇,便朝那个方向寻了过去。
走了没一会儿,便看见前方体型不一四个人影,都穿着乞丐才穿的百结鹑衣与多耳麻鞋,从背面看不清面貌,但是头发和衣着都是一团蒙蒙的灰。
这四个乞丐肩上都扛着麻袋,俨然似是丐帮弟子。方心骑留心数了一数,发现这四人竟然都是丐帮长老级别的人物。
但是丐帮长老素来只听说过左公龙、单弓和欧阳轮三位,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丐帮里还有第四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方心骑突然觉得这丐帮四位长老有些熟悉,他仔细一想,顿时记起原着里有一段王怜花勾结丐帮长老左公龙,杀死单弓和欧阳轮,意图将丐帮纳入囊中的事件。
那第四位长老定是昔日的【玉面瑶琴神剑手】徐若愚。记得他和金不换勾结,在沁阳地窟里算计沈浪和朱七七,悔悟之后在江湖上游荡,机缘巧合之下入了丐帮。后来为了向沈浪揭发左公龙的阴谋,惨死在了左公龙手中。
方心骑真心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王怜花走的即使不是这条路,只要自己继续跟着左公龙,遇见不过是迟早的事。
前头四位在武林里都是排的上号的高手,方心骑这样跟着他们,早被知觉了。这四人回过头来,徐若愚倒还认得他,一愣,道:“你是……方少侠?”他立刻转别目光往左右看看,方心骑笑道:“我是偶然路过,沈大哥没有和我在一起。”
左公龙听见沈浪的名字,脸上神色不觉微微一变。方心骑也没看他,徐若愚笑道:“这三位是丐帮赫赫有名的长老,名头想必方少侠也都听过,我就不多嘴了。”
方心骑笑道:“三位长老的名头在江湖上谁人不知,晚辈仰慕已久。在下方心骑,见过三位长老。”
几人结伴而行。方心骑心里盘算着给王怜花添乱,但是现在左公龙勾结王怜花之事未显,如果贸然对左公龙下手,有单弓和欧阳轮在侧,成功几率不大。如果等到左公龙开始行动,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怕夜长梦多。
他左思右想没有万全的主意,一边还要分心和几人说着话,随意扯些最近的经历。徐若愚满脸推搪,还在为了朱七七伤神。忽然听见方心骑提起柳玉茹,他心中一动,想起数月前还未遇见朱七七时,他曾对这同为当时七大高手之一的,玉雪冰晶的姑娘动过心,甚至特意赋了一首古韵,只是一直没有送出去。
这首古韵他用桃花笺誊了收在腰间荷包里,他这一身衣裳虽然换了,但是荷包还在。朱七七已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柳玉茹却又点燃了徐若愚心里的希望。徐若愚伸手攥住荷包,轻轻捏了捏。
他唤方心骑道:“方少侠……”
话音未落,突然左公龙道:“噤声,前面有动静!”
却说一日前,熊猫儿骂过沈浪之后,独自朝北奔去。赶了大约七八里路,倒真叫他遇见了江左司徒。
江左司徒那日受伤逃离客栈,没过多久便落入了王怜花手中,被带到山庄囚禁起来。他本以为此命休矣,却不料一日地牢看守松懈,竟被他逃了出来。
江左司徒本是聪明人,心中知道此事不对,只怕是王怜花有意放过他。仔细一想,他顿时明白过来,王怜花早已料到他一旦逃脱,便会回去面见快活王,将方心骑背叛一事禀报上去。
如此一想,江左司徒又有些糊涂了。照理说,一个暗藏的棋子比一个暴露的叛徒用处大得多,王怜花却恰恰是想要拆穿方心骑,不知是为了什么。
但是王怜花的目的他想不通也没有时间细想,反倒是究竟要不要将方心骑背叛一事上报,江左司徒始终拿不定主意。
他比方心骑大了十多岁,入快活城之时,方心骑还是个孩子。快活王日理万机,每日传授过急风骑士们心法之后便由他们自己修炼,方心骑和他特别投缘,曾有几年他除了在中原的时间,回到快活城之后,时间基本都用在了指点这孩子武功上。
在江左司徒心里,方心骑即是同门,又是半个弟子,有些时候又像自己的亲人一般。虽然这孩子越大越沉默,有了自己的心事,但是江左司徒从未想过,这孩子有一天竟会背叛快活城。
快活王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条。江左司徒却不愿有朝一日必须面对方心骑冰冷的尸首,但是快活王于他恩同再造,若是隐瞒此事,不知会对快活城造成多大危害。
他心中这一番煎熬,脚下便也踟蹰起来,恨不得快活林远在天边,一辈子也莫要让他到达才好。
就是这个时候,他被熊猫儿追上了。熊猫儿心中认定朱七七在他手上,上来二话不说动起手来。熊猫儿手上的神磁葫芦正是江左司徒独门暗器烟雨断肠丝的克星,再加上他伤势初愈,没有抵抗多久,便被熊猫儿擒住。
熊猫儿向他逼问朱七七的下落,江左司徒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道:“当世三大高手联手,比起你来如何?”
熊猫儿一愣,道:“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左司徒冷笑道:“你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今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我就有本事把他们三个打下山崖不成?又或是我用了暗器,他们身上可曾中了烟雨断肠丝的毒么?”
熊猫儿听着不觉呆了,江左司徒接着道:“这世上会易容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明白可不就是个傻子。熊猫儿顿时惊叫道:“王怜花!是他?!”他顿时想到沈浪,心神一分,江左司徒趁此机会挣脱桎梏,赶忙远远遁去。
熊猫儿心中挂念沈浪,顾不上追赶江左司徒,急忙回头。而江左司徒改扮了易容,化装成一个年轻书生,重新上路了。
方心骑跟着徐若愚等人弓腰缩背,借着树木遮挡往前方掩去,却见那树林后面,是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书生拦住了一名锦袍男子。那书生背对着众人,看不见他的模样。但被他拦住的锦袍男子实在是面貌丑陋,半张脸仿佛被放在火上烤过,狰狞的扭曲着,只要看他一眼,那张恶鬼似的脸就如刻在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直叫人晚上要做噩梦的。
这是一张无论是谁只要见过一次都绝不会忘记的脸,方心骑自不必说,一旁徐若愚已经忍不住两股战战,膝盖都软了,鼓着两只眼睛,额角滑下豆大的冷汗,喉咙里咕咕作响,过了好半天,才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断断续续的道:“那、那不是快活王、快活王身边财、财使,金无望么!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他的样子好像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跑,实在是因为金无望在地窟之中留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
方心骑笑道:“徐少侠莫要担心,那财使虽然厉害,难道还能强过三位长老联手不成。却不知那书生是何人物,又怎么会金无望在一起?”话虽这样说,他又像那书生看去,却越看越觉得这背影眼熟。
绞尽脑汁思忖片刻,忽然灵光一闪,他微微一愣,恍然大悟。却听金无望厉声道:“什么人躲在那里鬼鬼祟祟?!”随着这语声,却是撒过来一片绵绵细雨似的青色细针。
烟雨断肠丝!
那书生果然是江左司徒!
“是烟雨断肠丝!快活王座下色使的独门暗器!好啊,天叫你们这两个为非作歹的恶人落到我们丐帮三老手里!今天就让我丐帮替天行道!铲除你们这些恶贼!”
三公齐齐往后一跃,避开江左司徒打过来的暗器。左公龙舌绽春雷,怒声暴喝。欧阳轮却懒得多说废话,将身一折,抽出腰间别着的打狗棒,舞得呼呼生风,朝江左司徒兜头打了下去。
单弓亦飞身上前缠住金无望。徐若愚战战兢兢的伫立片刻,摘下腰间荷包塞到方心骑手中,悄声道:“劳烦方少侠替我交给柳玉茹柳姑娘。”咬一咬牙,喝道,“单长老,我来助你!”拔剑迎了上去。
半日后,丐帮三公和徐若愚横尸当场。论武功,这四人联手固然不输给财色二使,但是四人却万万没有料到背后会有人偷袭,再加上金无望洒出神仙一日醉,中了迷药之人手脚瘫软,再被人震断心脉,就是大罗神仙也万万救不回来了。
解决了四人,金无望便急着要走。方心骑笑道:“怎么,财使这是急着回去见沈大哥么?”这话落在江左司徒耳朵里,因为有方心骑这个前车之鉴,这话听起来,便好似金无望已经投靠了沈浪一般。
沈浪先是解开了沁阳地窟之谜,救群雄于危难,后来虽然陷入麻烦,但是昨晚仁义庄的人却又放出消息,称沈浪乃是侠义无双的人物。如今此人已是声名鹊起,俨然有江湖中新一辈第一人的架势,又兼有传闻说,那活财神朱富贵的宝贝女儿朱七七其实是被王家逼婚,七姑娘心里真正喜欢的,是这位武艺高强的英俊少侠。
而这沈浪三番两次碍着快活城的事,甚至有传闻说,此人很有可能是昔日中州大侠沈天君的后人。沈天君与快活王乃是不共戴天之敌,这沈浪若当真有心对付快活城……
想到这里,江左司徒看着金无望的眼神已经变了。
金无望也不理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方心骑撇撇嘴,歪着身子倚着树干,低头绕着徐若愚交给他的荷包的带子玩。他不动,江左司徒也没动。方心骑心里也很烦,穿越过来之后,算得上朋友的,勉强数得出三个,一个沈浪,一个第二骑,还有一个就是江左司徒。
之前急怒攻心下手才那么狠,如今冷静下来,再要他和江左司徒动手,便有些困难了。
方心骑对江左司徒道:“王怜花勾结左公龙,打算谋取丐帮帮主之位。如今左公龙一死,他势必又会有新计划。”
江左司徒笑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片刻,江左司徒忽然轻声问道:“小方,你和王怜花,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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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侠,久违了,一向在哪里发财,近来可好?”前面土路边的草丛里,一身鹑衣的乞丐笑嘻嘻的卧着,他双手抱头望着天空,见人靠近,张口不阴不阳的寒暄几句,突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朝方心骑深深的作下揖去。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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