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重生之将军送上门 作者:萧莫人
正文 第1节
重生之将军送上门 作者:萧莫人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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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将军送上门/将军送上门[娱乐圈]》作者:萧莫人
文案:
白镜作为一个小小的武术替身,每天的日常只有打人、被打、当沙包,误打误撞进了娱乐圈,也只想安静地跑个龙套赚点小费填饱肚子就好,可某一天,他遭遇了一只莫名其妙的胖纸。
穆胖儿,“小白小白,我会让你当上影帝哒!”
白镜,“没兴趣!”
穆胖儿,“小白小白,我每瘦十斤就亲你一下好不好?”
白镜,“很不好!”
安静的美男子从此就不淡定了,周围的每个人忽然都有点儿魔性。
导演,“哎呀妈呀白镜!刚那采花贼演的,绝了!那猥琐劲儿跟亲身经历的似的,杠杠的!”
白镜os:可不就是亲身经历么……
制片,“哎哟白镜我的祖宗!你可不能罢演啊!我上有八十老父母,下有断奶宠物狗,你走了穆总让我挥刀自宫啊!自宫啊!宫啊!!”
白镜,“……”
粉丝,“哦哦哦~~~哦吧!你说的每句台词我都倒背如流!每个眼神都让我情难自已啊!!”
白镜,“……妹子,整部戏我只是扶太子下轿的小太监,一句台词也没有的……”
白镜他就搞不懂了,某人堂堂一个大写的霸道总裁,为何偏偏爱上我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呢!
穆胖儿,“小白小白,我觉得我最近又变帅了耶!”
白镜,“……你咋不上天儿呢!(╯‵□′)╯︵┻━┻”
避雷温馨提示
1、前世今生的重生故事,古代上一世是帝王攻和将军受,现代这一世是娱乐圈的金主攻和明星受,不论古今都是强强
2、本文虐点只存在于序卷[前9章],第一世将军受为了国仇家恨亲手杀了皇帝攻,转生后受有前世记忆而攻没有,受以赎罪的心态为攻默默付出,直到最后生死相随。
第二世的金主攻生前的确是渣中的战斗机,而重生后变身为护犊子老母鸡,正卷只有甜甜甜苏苏苏宠宠宠,所以只看了前几章就骂渣贱的读者还请有点耐心,两世清零后的相依相守是本文主线,还请各位hold住小心脏,手下留情
3、攻前期胖纸,后期大写的男神苏,请给每一只减肥的汤圆儿一点点耐心~
4、开篇是“活着时不知道你爱我,重生后全世界只宠你”的狗血桥段,如无法接受此设定请慎重入坑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重生 娱乐圈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镜,穆枫 ┃ 配角:一二三线小明星 ┃ 其它:金主攻,明星受,娱乐圈,强强,攻宠受
序卷:人鬼情未了
第1章 幽魂
穆枫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他前一刻还在晚宴上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被碾成了一摊肉饼,肥胖的尸体被草草掩埋在荒郊的土楼边上,几只野狗绕着那遗留的血迹晃了几圈,随便叼了几块零星落下的肉骨头便摇摇摆摆地走了。
穆枫盯着那几只土狗看了半天,心里狠狠问候了一遍它们的老娘,而后蹲下来心情复杂地瞅了瞅埋着自己的小山包。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现在谁能告诉他,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枫认真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韩清邀请自己参加他的生日party,那小子现在也算是当红巨星,影帝的头衔拿到手软,这后面当然少不了他穆枫的帮衬。怎么说那家伙也是从18岁出道开始就给自己暖床的角色,穆枫觉着自己不用点心也说不过去,十多年时间能捧则捧,往他身上砸钱也从未皱过眉头。好在那小子也挺争气,每个机会都抓得很牢,有现在这样的地位也算是他该得的。
穆枫下意识想揉揉眉心,垂眼正看到自己抬起来的手指近乎透明,他忍不住又咒骂了一句,甩开手盯着土楼的墙壁继续思考。
晚宴结束……然后就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回去……再然后呢?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震荡起一阵激烈的喊叫声。
‘啊!你干什么?!’
‘干什么!杀的就是你这个死肥猪!’
‘你是谁?!谁指使你的!’
‘嘿嘿,你手上染了多少血你自己清楚!想杀你的可不只有我一个!’
‘住手!你——啊!!’
‘去死吧!!’
穆枫眯了下眼睛,脑子渐渐清晰起来。
从街头的地痞流氓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几十年踏过的血路里藏匿了多少肮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三流舞厅起家到现在整个大陆的娱乐圈都称得上自己的囊中物,这中间经历的,或者说失去的,绝不是那些光鲜和荣耀可以相提并论的,他知道自己树了数不清的仇敌,可那又如何?早晚不过一个死字,活得再不痛快一些,怎么对得起那二十多年来摸爬滚打的苦痛。
早晚不过一个死字……死?
穆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果然,直接穿透了过去,并且毫无感觉。身体不冷不热,整个人像是虚空了似的,走一步都轻飘飘的。
这算什么?死不瞑目?厉鬼么?
穆枫忍不住冷笑一声。
二十多年辛苦打拼,最后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抔黄土,可笑自己舍弃了太多东西换来那些辉煌,死了竟然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呵,自己这辈子活得还真是悲哀,一个死了的人,心里竟没有一个值得牵挂的东西……或者人。
真是奢靡又腐朽的一生。
穆枫勾勾嘴角,抬脚踢了踢那个土包,无奈身体仍是直接穿透了过去,脚板子看起来傻不啦叽地在空气里抽搐,他沉默了一下,最后无趣地耸耸肩,扭头走了。
百无聊赖地晃了几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活了四十来年,“死”可是头一遭,说好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呢?自己坏事儿干了不少,估计没啥好下场,搞不好魂飞魄散了,也算为社会和谐做了点儿贡献。
不过话说回来……死人到底该干什么?不会就这么一直悠悠荡荡,游荡到天荒地老吧?那还不如魂飞魄散来得干脆,无聊死了。
穆枫正无聊地冥想着,忽然感到脚下有丝细微的震动,他下意识低头,正看到脚边孤零零躺着一部丢下的手机——哦,自己的手机。
昨天争斗时候落下的?这时候找我的能有谁?
穆枫难得好奇地蹲下来,他现在算是半个废物,空有一双手却什么也抓不到,只得凑近了瞅瞅。他费劲儿地伸了伸脖子,这一看,眉头不由地皱了一下。
白镜。
“……”
穆枫沉默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这么干看着,等着对方挂电话。可对面人显然很是执着,震了好半天才总算挂掉,穆枫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未接来电,心里微微有些异样——39个,都是同一个人,白镜。
手机安静了没几秒钟,低低的震动声再次响起,他昨天在晚宴时候嫌电话铃声太吵就调成了震动模式,这会儿看着那孤独又沉重的细微震动,竟觉得比听到那些嘈杂的铃声还要烦闷。穆枫看着屏幕上不停闪动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身,慢吞吞地走了。
死都死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义。
白镜……
不由地停住脚步,穆枫抬头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头顶倾泻下来的阳光。
多少年了?那人跟在自己身边有多少年了?
穆枫眯着眼睛回忆了半天,终究是想不出来,只得愣愣看着头顶的光晕发呆。那男人在身后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习惯到完全不用费心思去看去找,以至于自己连他年轻时的模样都记不太清了。
最开始……只是自己的一个跟班吧,那时候自己还是个人人喊打的地痞无赖,然后呢?开始费尽心思地创建“天娱”,白镜……好像是当时众多力捧的新星里的一个,发展得还算不错吧,可后来为什么过气了?穆枫皱着眉头使劲儿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些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自己从没在那人身上费过一点心思,死了难得回忆一下,却还是跟活着时候一样,一片空白。
说起来,过气的明星公司根本也没心思续约的,要不是当年看他太可怜,随口让他继续当自己的助理混口饭吃,估计现在他穆枫脑子里是完全剔除了白镜这两个字的。
昨晚自己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他让他来接自己回去的,这么说来,那人是打了整整一晚上电话,担心到现在么?
担心……哼,也是啊,自己可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大度的金主,金饭碗不见了,当然是会担心的。所谓的担心也不过如此罢了,这种人他穆枫几十年来见得太多太多,心里的那点自作多情早就彻底麻木了。
穆枫收回眼,背着阳光慢慢远离身后不停震荡的声音,也不知怎的,二十多年来那人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忽然就止不住地一个个冒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白镜。’
‘白镜?名儿不错啊~不过……哥们儿,你干嘛老这么看我?我很吓人吗……’
‘没什么……’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白镜时那人眼中有着明显的惊怔,那双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秀美的眸子瞪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瞳孔死死盯着自己,搞得穆枫还以为自己被人揍了一顿就毁容了似的。
有必要那么一副见鬼的表情么?
他记得那是二十多年前,自己还是身无分文崇尚古惑仔的街头混混,整天打打杀杀杀气腾腾,一条街的小流氓没一个敢惹他这个不要命的,所以敢惹他的自然也是更惹不起的狠角色。可被打成那个熊样儿在暗巷子里要死不活的时候,这个叫白镜的男人冒出来救了他一命,之后便是一路护着他,跟着他,跟了二十多年,沉默寡言,无欲无求。穆枫搞得定所有人,唯独摸不透这个白镜,死心塌地跟了他半辈子,图什么呢?
‘白镜,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要什么?给你好角色你不要,带你认识些人你也不积极,酬金你也不上心,你到底要什么玩意儿?你给我今天说明白。’
男人当时回答了什么?穆枫记不得了,只记得后来自己因为他的无所求好奇了一阵,好着好着就好到了床上,那时候他对白镜还算不错,那人本来就话不多,要的也不多,很容易满足,唯独就是喜欢跟着他,看着他,偶尔发发呆,温顺无害。见了太多圈子里热烈而虚假的面具,白镜这样的起初觉得有趣,久了渐渐也腻了,到后来穆枫甚至开始厌烦,他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对别人,他穆枫是居高临下的施舍姿态,唯独这个白镜,总让他有种隔空一切的错觉,好像自己拥有的所有奢华都是毫无意义的废纸,那人眼里没有那些东西,那双二十年都浅淡无波的眸子里只有他穆枫一个人,只有他这个人。
这个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很烦躁,自己外形上胖得都要走形了,名声那更是臭不可闻,手段从来残忍冷酷,对待情人更是随便玩玩,玩过就丢,他自己都没法找到一个让人恋恋不舍的理由。
更何况,那人的眼神太澄净,净得好像都穿透了他,穿透过他,看一些他无法理解的别的什么东西。
‘白镜,秦佬说找你谈谈事,你过去一趟吧。’
本来这圈子里自己不要的东西送给别人也是常事,更何况秦佬那种财大气粗神通广大的大粗腿,小明星们哪个不是当大馅饼扑过去,被送了只会感恩戴德。只是没想到,那一夜过去后,那人曾经流动着清泉似的眸子再没亮起来过。
似乎就是从那之后,穆枫再没见那男人笑过,曾经宠他的那几年里,那人是很爱笑的,笑容很淡,却让人如沐清风。那之后白镜也再没有莫名其妙地愣愣盯着他了,反而只是坐在角落里发呆,看着天,看着云,默默不语。
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不过时间久了,渐渐也就只把他当助理,除了偶尔兴致来了让他陪几个晚上,其他时候也就不怎么在意这人了。现在想想,却也只有这个人还留在自己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吵不闹,像个只会听话的机器。
穆枫飘荡在荒无人烟的林荫道上,想到这里脚步忽然就停了。
在黑白两道起伏了二十多年,包养了数不清的情人,不论男女,只要他穆枫看上的人,晚上就得乖乖躺在床上好生伺候他,他一直觉得那不过是各取所需,到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白镜只是其中之一,在遍地俊男美女的娱乐圈里那人的姿色只能算得上中上,可偏偏就这么一个不太起眼的家伙,偶尔竟会让他觉得怪异。
怪在哪里他说不出来,总之是哪里不太一样,他懒得想,也不想去弄明白,这个圈子太脏,都是一样的烂泥,只有爱这个字,在这个圈子里是最可笑的东西。
“啧啧,死得真惨哦,面目全非了呢。”
穆枫一愣,回神看了看四周,免不了再次惊诧。
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换了地方?
这又是哪儿?
“哎哟,那死胖子是扁是圆,还是骨头散了架,都一个样子的嘛。”
“哈哈,死了也是老色鬼一个啦,他那个软趴趴的肚子啊,垂下来可以榨出来一斤油,哈哈。”
“何止肚子啊,他下面那根也完全是个肉团好吗,每次都觉得自己是在跟一头肥猪人兽,我都佩服自己怎么忍住没吐呢!”
“《青色》的女一号不是给你了嘛,他对你还是挺够意思呀。”
“嗤,要不是为了那个角色,他那样的癞蛤蟆想碰我一根手指头都是做白日梦!”
两个女声的交谈声渐行渐远,穆枫眯了下眼睛,勾着嘴角哼笑了一声。
蓝贝儿,自己曾经花费了一番心思捧过的一个女星,现在已经是天后级的身价了,不过那有什么稀罕,还不是从自己的床上爬出来的。
早就想过这些贱货在背后会如何评价自己,死肥猪?老色鬼?癞蛤蟆?穆枫挑挑眉,顺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和预想的差不多,不过他听了也没多大感触,甭管这群小婊子嘴巴上说了些什么,到了晚上还不是要乖乖脱光了躺在自己床上,任自己一身肥油压上去,还腆着笑脸夸赞自己的技术,嗯啊呼哈的叫得一个比一个淫荡。
这些所谓的光芒灿烂的明星,也不过就是自己手底下的一两个玩物,价值还没有后院里的那条藏獒高,顶多玩儿两天丢几个肉骨头,权色交易罢了,当真的才是傻子。
耳边又响起几个人的议论声,都是关于自己的,也基本都没什么好听的话,穆枫听得兴趣缺缺,暗想难道老天爷是想让每个死人在投胎前都听听大家对自己的生平概述,好忏悔一下来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穆枫无聊地打个哈欠,他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纯粹的快意人生,该有的都有了,顶多遗容不太美丽,可这真不能怪他,喝水都长膘的体质是爹妈给的,应酬太多喝出了一身肥膘也不是他乐意的,胖怎么办?他哪有那美国时间坚持锻炼减肥,睡个好觉都够奢侈的了。
所以睡觉前想搂个美人儿做做运动,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吧?怎么就因为他有点儿钱,胖了点儿,没个固定伴侣,名声就臭成这个样子了?
穆枫抠抠耳朵,直到把最后一个人的骂声听完,才悠哉地朝外走了出去。
说起来,自己这个鬼魂还挺不错的,回到年轻时候的标准高富帅身材了,这模样有二十年没见了吧,自己看着都快不认识了,难为天王老爷还记着。
穆枫对着一旁的玻璃臭美了一会儿,再次发现了一个身为鬼魂的乐趣,玻璃映得出自己,也映得出别人,但自己的那个影子却只有自己看得到。穆枫对着玻璃抓抓头发,弄弄衣领,摆了几个帅气的pose,自我陶醉地纪念了一下逝去了二十多年的外形,等彻底美够了才两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开,顺便抬头瞅了瞅现在呆着的地方。
从这装潢来看,这里看起来像是警局,周围人都在谈论自己的死亡,陆陆续续还有人走出来……难道,是警方在调查自己的案子?不过这可真够奇怪的,刚才蓝贝儿她们说的面目全非是怎么个意思?自己的尸体不是在那个荒郊野岭的土墩下面么?难道这一眨眼就被搬到警局来了?莫非自己这个游魂不仅能莫名其妙地瞬移,甚至还能跨越时间不成?
想到这儿穆枫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挂钟。
没差啊,跟刚才手机里显示的日期时间差不了几分钟,郊外那土包里埋着的绝对是自己,自己最后的意识里的确是被那群王八蛋给活埋了,那现在警局里的那个是啥玩意儿?
难道……是有人拿个假尸体来冒充自己?那个什么“面目全非”的尸身根本不是自己的?
穆枫细想了想昨夜的晚宴,还有那个杀手,越想越觉得这是一场预谋,凶手知道他的行踪,连他什么时候会落单都掌握得清清楚楚,穆枫他这辈子树敌太多,想弄死他的人两只手也数不过来,他想不清楚最后下手的到底是谁,可无论是谁都无所谓了,自己死都死了,死无对证,那些人怎么编排就怎么是了,往后人们再提起“穆枫”二字,除了老色鬼之外也不会有人记得他背后付出过什么。
自己臭名昭著,死了反而痛快了一大批人,尸体是真是假,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了吧……
“这不是他!”
一个清凉温润的声音带着些急迫从不远处传过来。
“白先生,您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不是穆先生的尸体?”
“我……”
穆枫有那么一刻恍惚了一下,可也很快回神,抬脚一步一步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瞳孔里映出一个男人瘦高的背影,和记忆中一样,略显单薄的背影,过分苍白的皮肤,那人正紧抓着警官的手臂,急切地解释着。
“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不是这样的,”男人试图想碰一下那盖着白布的尸身,被阻拦后深吸了口气强调,“这个人的脸被毁了,皮肤也被烧焦了,只有右手手背是完好无损的,这是凶手遗漏的地方!我发誓这绝对不是他的手!”
“白先生,仅凭您的感觉这一点是无法定论的,您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呢?”
“我……我拿不出什么证据,可是我可以肯定这……”
“哟呵,我说白镜白大助理,你连穆大哥的手背都认得出来,看来平时很辛苦啊。”
一个讽刺的笑声从背后传来,穆枫沉默着缓缓回头,正看到昨日晚宴的主角韩清优雅地倚靠着一旁的墙壁,笑吟吟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男人轻声笑道,“可惜啊可惜,就算你把他全身上下都认遍了,他还是一点都没把你放在眼里,到死都没有,真是让人伤心呢。”
第2章 情深
穆枫看着韩清嘲讽不屑的表情,心里忽然涌出一丝迷茫,自己生前对这个韩清真可谓是百般地好,和其他包养玩弄的人相比,自己对他可真是太够意思了,可现在是怎么了,自己死了,这人竟这么痛快吗?
韩清仍是笑吟吟望着对面,目光穿透了穆枫,定定锁在白镜身上,“白镜,我真是不明白,你这是何必呢?”
白镜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回望着韩清黑得过分的眼睛,半晌垂下头呆呆看着眼前面目模糊的尸体,过了很久才再次转头看向身旁的警察,“麻烦你们再确认一下,这真的不是……”
“好了好了知道了,”对面警察的语气明显带着些不耐烦,“我们会查清楚的,你回去等消息吧。”
白镜沉默一下,然后弯下腰朝那几人鞠了个躬,“拜托你们了,有他的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有个警官看了看他,忽然问,“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你也是演员吧?”
白镜弯着的腰顿了一顿,低低回答,“以前是。”
“哦,这样,”那警官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尸体,忽然意味不明地笑道,“那……你跟这胖子老总什么关系?你也是‘天娱’旗下的?我就纯是好奇啊,你连他手背都认得出来?”
话音落地,韩清的嘲笑声嗤地响起,另几个警察面面相觑,等反应过来后笑得都有些尴尬。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凝滞了,白镜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过了很久才一点点直起身来,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穆枫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需要我这边配合什么尽管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说完又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那警察被他太过淡定的表情唬住,回神后对着快要出门的白镜喊了一句,“我没和你开玩笑,你和他法律上是什么关系?后面得走一些程序,否则没必要通知你的!”
男人瘦高的背影微微一顿,逆光里,那背影仿佛凝冻住了,暗黑色的剪影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那略显疲惫的声音淡淡传来。
“法律上他只是我的雇主,人情上,他……”顿了一顿,低声喃喃,“是我最重要的人。”
男人说罢没再回头,沉默着离开了。
穆枫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头忽然觉得闷闷的。
白镜爱他,这似乎是很显然的事情,可活着的时候从来也不在意,死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探究这虚无缥缈的东西,爱这个字,在自己的生命里分量实在太轻了,年轻时候也许有过冲动,有过幻想,可现在,却只觉得是个笑话。
笑话么?
穆枫垂眸发呆,想到刚才白镜眼里说不清的情绪,心里又闷闷地滞了一下。
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出去,穆枫脑子里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身子已经自发地朝着那个瘦削的背影跟了过去。眼前的人走路微微摇晃,步履不稳,沉默的背影显得更加萧瑟,穆枫忍不住加快脚步和他并排走着,侧头细细看向那人苍白的侧脸。
白镜的长相还是很帅气的,只是并没有太过出众,更何况年纪也大了,在娱乐圈里被埋没遗忘也是正常,只是,如果自己真的想认真捧他,别说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五十岁也能捧出个特色来。可这人偏偏从不求自己什么,只默默跟着,他穆枫身边叽叽喳喳的幺蛾子们太多,指着他自己想起来这么一号人,怎么可能呢。
白镜从来不和他要什么,这么多年来也只求过他那么一次,他记得那是白镜被送给秦佬玩弄了一整夜后,自己第二天得知他竟然割腕自杀,惊得匆匆赶去看望那个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那时候白镜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孩子,眼里却满是万念俱灰的空洞。穆枫听护士说他手术中像是陷入了幻觉,不停在问为什么,之后又一遍遍说对不起,痛得像是想哭,却没法流一滴眼泪。穆枫听完心情复杂地推开手术室的门,只看到那一动不动的枯瘦少年微微颤了一颤,黑眸盯着他看了半晌,哑着声音一字字喃喃问他,穆总,您不要我了,是吗?
穆枫一向冷冰冰的心脏因为这几个带着碎裂气息的声音刺激得缩了一下,他沉默半天,只回了一句,“想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这点事都受不了,干脆就不要混下去了。”
白镜当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穆枫忽然有些不太敢和他对视,少年的目光太过灰暗,死气沉沉,看得他透不过气来。白镜却是看了他很久,然后终于像是放弃了,慢慢闭上眼,每个字都透着无力和自嘲。
“穆总,当年您说让我帮您打龙港,我就做了您的保镖和打手,然后您要开酒吧开迪厅,缺个卖唱的,我就跟着做了驻唱的歌手。后来您创立天娱,说需要我接剧本,我就做了演员。再后来,您看中我的身体,我就成了您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这么多年了,现在……您又希望我为您做什么?生意场的筹码?可以用来谈判的工具吗?”
少年慢慢睁开眼,静静看着他,低哑的嗓音无波无澜,“如果您真这么打算,我求您还是杀了我吧。这么多年陪您走到现在的高度,我也算尽力了,您就看在我救了您七次,给您赚了些钱,又落了一身伤的份上,让我死前留点尊严吧。”
穆枫听得心尖发颤,这个人曾为救他皮开肉绽伤筋断骨无数次,也曾为帮他拉到客户接到好戏而没日没夜地排练奔波,可这些其他保镖、明星也都为他做过,虽然这人做得更用心些,可不管怎么说不都是为了金钱名利地位么?他都给他了,一分钱没欠他的,可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不敢直视那双过分幽黑的眸子呢?
像是为了忽略心里的不安,他慌忙回答,“我还是那句话,想在娱乐圈混,吃点苦头是必须的,你要是真不喜欢,大不了我以后给你拒了这些人的本子,到时候你别后悔!”
白镜却仍是一语不发,那双沉寂的眼睛像是渐渐失了活气,穆枫看着心里不舒服,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叹了声气,放轻脚步坐到他床边,“这次算我不对,应该和你说明白的,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声音顿了顿,见白镜睫毛颤了一颤,他赶忙补充,“这样吧,你有没有想拍的角色?什么本子都行,我都给你争取过来,主角也留给你,投资多少你随便提,就当我赔罪了,成么?”
穆枫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心里是预感到白镜不会动心的,可他不知道他还能拿什么更好的给他,他已经把最好的机会送了出去,一张空白支票,随便他写,随便他提,这可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大度的礼物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白镜竟觉得有些没底气。果然,少年眼睛都没眨一下,仍是沉默地看着他。
穆枫只得缓解尴尬继续加价,“人气多高的本子都可以提,改编成大电影也行,或者……我再投大一笔来做,配角也都选大明星给你配戏,声势做大些,保证你能彻底红起来……”
白镜仍旧无动于衷,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尴尬,忽然很缓慢地动了动,离得穆枫更近了一些。穆枫愣了愣,心里放松下来,不由地伸手握住他没受伤的手,脸上也多了点儿笑意,“要不这样吧,以前你不是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么?就那个古代帝王和将军的故事,虽然结局有点惨,不过让老七他们好好设计一下剧情,拍出来效果应该会不错,而且……你怎么了?”
手心里的手掌忽然僵硬如铁,穆枫怔了一下,低头看到少年蓦然苍白的脸孔,“怎么了?”
白镜呆了好一会儿,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卷,看起来异常慌乱,他怔怔看着穆枫,半晌开口哑声问,“您……要拍那个故事?”
“呃……我就是随口一提,不过你要真想拍的话,我可以给你配最好的班底去做……”穆枫看他惨白的脸色有些疑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不,没什么,”白镜慢慢收回心神,只是心脏雷鸣一般鼓动,整个人像是忽然找到了支撑点,黑眸再次清亮起来,“穆总,那说好了,主角一定要给我的,而且剧本我要把关,不能让别人乱改。”
穆枫刚刚还有些晃动的心情此刻忽然就沉了下去,心里难得出现的那一点点愧疚瞬间就被抹平了。果然谁都一样,给点好处立刻就能摆平,自己竟然差点被他那虚弱空茫的模样给骗了过去,真是傻了,看了那么多演技派的情深意切,自己竟会因为一个白镜险些当真,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穆枫松开白镜的手,站起身,挂上一贯吊儿郎当的笑,“那你好好养伤,想想剧情和搭戏的演员找谁,我这边帮你联系幕后的团队,等你身体好了就开拍。”他再没多说一句废话,临出门前似笑非笑地看向少年惊喜的眸子,“放心吧,这个戏演完,你一定会大红的。”
后来也的确如他所说,《倾城劫》的票房高到离谱,打破了诸多记录,拿奖拿到手软,白镜凭借主演“白靖衣”那个隐忍坚强的卧底将军而彻底红透了半边天,穆枫毫不意外,大手笔大投资,一水的天皇巨星配戏,想不红都难,当时的白镜称得上家喻户晓,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他的大海报,穆枫有次看到那人穿着一身玄甲战袍威风凛凛的宣传照,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明明是那么英姿飒爽的身姿,他看在眼里竟觉得胸口有那么一处分外难受。
他当时也去探过班,白镜是真的很高兴,他从没在那人脸上见过那么张扬明亮的笑容,少年穿着戏服几次跑过来在他面前问,穆总,您看看我,这样您喜欢吗?
当时他回答了什么记不得了,只记得每次白镜问的时候眼里都是期待,自己说完之后那光亮就黯淡了,穆枫倒是真的挺喜欢戏里白镜的模样,只是喜欢之外还有一丝厌恶和烦躁,他想不清楚怎么回事干脆后来也不想了,眼不见为净。反正当时穆枫花了一大笔钱把这部戏捧完就再不费心在白镜身上,而那男人此后更是越发沉默寡言,直到他穆枫入土都没再看到那人露出和当年一样明亮的笑容。
恍惚着回忆这些陈年旧事,穆枫渐渐回过神,侧头再次看向身旁已年近四十的高瘦男人,似乎从那以后这人的脸上就只剩下这样的表情,沉默,隐忍,目光忧郁。穆枫心里有些复杂,不由地跟着他一路走到了洗手间,男人像是一路克制着情绪,等拐弯进了隔间终于忍不住,靠在门板上死死咬紧了牙关,穆枫看到他紧闭的眼睛里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要流下来,却被他强忍着克制住了。过了半晌,在一片压抑的沉默里白镜慢慢平稳了呼吸,然后推门走出隔间,像是想冷静下来走到洗手台洗了把脸。男人抬起的手腕露出了当年割得太深的伤疤,穆枫猛地看到这道深陷下去的痕迹,心里头又有点别扭起来。
正出神时,忽然听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白镜瘦削的身子顿了顿,从镜面里看到身后的人走过来,靠着墙壁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他没说什么,只转身低头与那人擦肩而过。
“呵,你还真有意思,为他哭了?”男人在他经过时冷冷嘲笑,“你不会真对他那种人动心了吧?这可真是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白镜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男人直起身来,嘴角的笑容渐渐消散,盯着白镜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笑着走上前,几乎要贴上他的身子,“喂,你也被他潜过吧?多久?十年?二十年?”
穆枫闻言眯了下眼睛,白镜却是毫无反应,只沉默着回望他,半晌又收回眼低声开口,“韩清,你也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哈!他给的?”韩清的声音蓦然尖利起来,眯着的狭长凤眼里满是愤恨,“他给了我什么?屈辱,折磨?对,没有他,我走不到这个位置,可这一切也是我应得的,是他欠我的!”
“没人逼你,他从来不逼任何人,”白镜淡淡说着,声音平静,“你也不过是有求于他才爬上他的床,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有什么委屈的?”
“哈,”韩清怒极反笑,抱着手臂讽刺地看他,“说得好像你有多高尚似的,圈里谁不知道最不要脸的就是你白镜,为了留在他身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自尊两个字怎么写你才是早就忘干净了吧?可惜费尽心机牺牲了那么多,人气还是没有半点提升,穆枫压根儿就想不到你,白白当了人家二十多年的狗,我也真是可怜你!”
男人眼里毫不掩饰的嘲弄让他感到脊背冰凉,这样的诋毁二十年来承受了太多,可竟还是会感觉到疼。其实韩清说得没错,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要的那人给得起,而自己渴望的,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回应。
“你说得对,”看着韩清一瞬间的愣神,白镜慢慢呼了口气,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做的一切,忍受的一切,也就是想从他那儿要些东西,可惜他从来看不到,也永远都不会给我。”他一字字静静说着,最后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来,“到头来,我还是一无所有,这一辈子,依旧得不到我想要的。”
白镜的目光落寞地看着前方,穆枫看着那双熟悉的、带着些无奈和忍耐的目光,心里一瞬间划过一种陌生的感觉,这个人一直这么看着自己,每次都是欲言又止,沉默着,在人群的远方用这种让他很不痛快的眼神看着自己,可第一次,这样幽深的目光,竟让他有种陌生的钝痛。
“疯子!”这么多年了,韩清自然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可他回过神只觉得无比恶心,“那么个死胖子,今天在我身上,明天在你身上,后天又不知道在哪个男人女人身上,我光想想就想吐,你也不嫌恶心!”像是真的被恶心到了,韩清一秒也不想多待,转身离开前扔下最后一句,“你以为你的感情很神圣?简直脏透了!”
穆枫看到白镜的瞳孔有那么一瞬的颤抖,等韩清走远了才僵硬地动了动,拖着步子慢慢走出了大门。穆枫在他身后默默跟着,跟着他一步步走到了车库,又跟着那人上了车,最后飘在副驾驶上看到他疲惫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男人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逼自己又直起身,再次拿起电话长按了1号键。快捷键,显示的是自己的手机号码,穆枫再次感到心情略微有些憋闷。
意料之中无人接听,白镜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尝试,到最后穆枫在一旁看着都觉得不忍心,男人像是完全机械化了,只呆呆看着手机一遍遍拨号,穆枫看到他的指甲渐渐发白,手指细微地颤抖,到最后死死咬住牙齿,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直到对面声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穆枫看到那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忽然就瘫软了,像是所有的力气忽然卸了个干净,灰黑的瞳孔失了神似的黯淡无光。白镜呆呆看着手里的手机,忽然猛地发动起车子,油门直踩到底,疯了一般驾车冲了出去。两边的景色飞驰而过,男人简直不要命了似的,速度快得连穆枫这个死人都觉得瘆的慌,他定定看着白镜不正常的苍白面孔,看到那人的眼睛渐渐发红,眼泪再次要涌出来又被他生生逼了回去,那种隐忍的表情看得他心里一颤,不知怎么的,竟有种想给他擦擦眼角的冲动。
穆枫忽然觉得可笑,自己这是有毛病么?跟着他做什么?死都死了,何必给自己添堵,就算现在再有了什么想法又有什么意义呢。想着,他最后看了一眼白镜惨白的脸,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决定抽身离开。可刚飘出车门,身体忽然像是被一股怪力吸附过去,重重弹回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穆枫愣了愣,试探着再次移动身体,果然,又被弹了回去。
……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穆枫懊恼地咒骂了一句,忽然听耳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白镜像是发泄够了,停车那一下子太猛,险些让保险气囊弹了出来。穆枫烦躁的心情稍微顿了顿,不由地又看向身旁僵硬的人,白镜呆坐在驾驶座上,半晌终于一点点弯下腰,手臂交叠在方向盘上,头无力地趴了上去。过了很久,穆枫看到男人微微抖动的肩膀,明明车厢里很安静,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偏偏那颤动的肩膀像是一根根针,竟戳得穆枫那一团狼心狗肺都发起疼来。
“枫……”
低低的,带着些哽咽和无措的声音。
“你在哪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别再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了,枫……”
狭小的车厢里,只有那人低沉到发涩的声音,穆枫默默看着,看了很久,最后闭上眼靠坐在座位上,静静听着耳边那人呜咽的,忍耐的哭泣声,听了整整一夜。
第3章 遗嘱
之后的事情和穆枫预想的差不多,“天娱”老总的死亡调查草草结束,结果不过就是酒后驾驶冲出了高速路障,导致汽车爆炸当场死亡,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人证物证都在,怎么看都是自己作死,一场意外罢了,也根本没人质疑。葬礼上穆枫再次慨叹影帝影后们卓越的演技,韩清和蓝贝儿等人哭得简直像死了亲生爹妈,要不是亲耳听到那些刻薄言辞,穆枫还真要被他们诚挚的泪水给触动到了。一干人等来来去去,对着一个不知道哪儿搞来的尸体鬼哭狼嚎,一整套程序走完,穆枫在一边看着都累了,兴趣缺缺地恨不得抠鼻屎。可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沉默地、毫无情绪地随着人群走动,那人只是冷着眼看着眼前的众人,那目光甚至比他穆枫自己还要冰冷。
穆枫被迫跟着他走完了葬礼,也被迫在这一星期的时间里不得不了解了自己死亡案件的全过程,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玩儿他,反正他离不开白镜一米之外,连上厕所洗澡也得跟着,就差没看到这人自慰了。白镜一整天无动于衷地走完了葬礼,临走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穆枫冰冷嘲弄的心情在看到这人的表情时渐渐平缓,他跟着白镜离开大厅,看着男人明显又瘦了一圈的身子,心里的某一处又有些别扭了。
想想自己辉煌一生,却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唯独对他真心实意的,竟是这个从未放在眼里的过气小明星,自己连他的具体年纪都记不清楚,也实在想不出到底因为什么能让这人不求回报地默默跟着自己,穆枫是真有些茫然了。
不受控制地被白镜牵引着上了车,又迅速晃过了n栋楼,最后飘到了一处暗黑色的摩天大楼下。穆枫看到这栋黑漆漆的高楼时微微愣了下,第一反应就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袁泰律师事务所”,穆枫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干自己这行的法律纠纷太多,穆枫当初被各种明枪暗箭戳得烦不胜烦,干脆投资了一家年轻的律师事务所给自己擦屁股,只不过这家小事务所里有个叫袁宁的律师实在太能干,不仅天娱的几次商业纠纷和旗下明星牵涉的大小官司都解决得干净利落,连带还帮着穆枫反告了对方数次,还次次赢得名利双收。时间久了穆枫就起了别的心思,暗中把袁宁挖了过来,给他开了这家“袁泰”,条件就是让他除了平日替自己打官司之外,还要全权负责料理自己的身后事。
说起来,自己都死了一星期了,袁宁这小子屁都没放一个,难道是要爽约不成?
正胡思乱想着,身前的男人又动了动,牵引着穆枫慢慢走进了高楼的大门。白镜显然是有备而来,手里抓着一个棕色的档案袋,在自动门拉开的一瞬间暗暗捏紧了手里的东西。
大楼前台是个小姑娘,这会儿听到开门声随意地抬起头,却在看清来人时本能地一下子拘谨了,笑得相当淑女,“您好先生,请问您找谁?”
白镜一改几日来的阴郁沉闷,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
“我找你们老板袁宁,袁律师,他在吗?”
姑娘被他笑得脸一红,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在是在呢,不过您有预约吗?”
白镜摇摇头,仍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那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就说我是穆先生的助理白镜,有重要事情和他商量。”
姑娘被他电得七荤八素,立刻应承下来,抬手就抓起话筒拨通了自家老板秘书的电话,余光还时不时地扫一眼面前的清俊男人,一颗少女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其实白镜在一旁只是随随便便地站着,笑容也称得上温润无害,可偏偏就像是化成了一道强劲的移动荷尔蒙,不至于强烈扎眼,却有着不容忽视的绝对吸引力。
穆枫在一旁看到他似笑非笑的勾人眸子忍不住就抽了下嘴角,他作为娱乐圈内的龙头老大,到拍摄现场探班的经验数不胜数,他知道有一些人,尤其是演技派的演员会将自己的情绪表情收放自如,导演一句a喊下来的瞬间,这些人会立刻迸发出一种内敛而迷人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偏偏就有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致命魔力。而现在,白镜对着一个前台小姑娘竟开启了这种“入戏”模式,而且还是一条过的高水准,看得穆枫简直哭笑不得。
这小子,竟然用美人计来勾搭人家小姑娘给自己办事,真是没节操……
不过,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认真起来还真是……呃,还挺帅的哎……
穆枫迷迷瞪瞪地胡乱想着,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到了一个豪华办公室的门口,门内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高瘦男人,此刻正一脸玩味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慢悠悠开口,“白镜?”
白镜点点头,走进办公室,顺手关上了厚重的房门。
“袁律师,我来是想请问您,一星期过去了,他的葬礼都举办完了,您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哦?”袁宁挑挑眉,慢条斯理地回答,“谁的葬礼?穆总吗?哦也对,穆总意外身亡我的确很惋惜,您是要我发表一个哀悼声明吗?”
穆枫听到这儿忍不住骂了句我草你大爷,白镜却是冷着脸沉声道,“您不用掩饰了,您和穆总签订的遗嘱合同我这里有备份,影印版我已经带来了,您是要确认一下再和我好好聊聊么?”
袁宁立刻敛了漫不经心的笑容,黑眸定定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与您无关,我只想问,如果我不知道,您就打算这合约不存在了么?”白镜沉着步子走近一步,冷声道,“袁宁,我虽然还没查到凶手是谁,但是对不起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希望你别成为第一个靶子。”
袁宁眼眸一颤,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又笑眯眯说道,“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好好聊聊~”
白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档案袋里抽出合同放到一旁的办公桌上,“穆总有次喝醉酒和我聊到过,如果他意外身亡,至少还有你袁宁不至于让他死不瞑目。他很信任你,生前对你也很好,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穆枫在一边儿挠了挠头,费劲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不过白镜照顾自己十多年了,每次喝高了都是这人把自己接走的,脑子一热不小心说了点儿什么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说来,这小子是不是还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儿啊……
袁宁像是思考了什么,又问他,“你刚才说,凶手?”顿了一顿,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怎么,你觉得是谋杀?”
白镜盯着他,没说话。
“人证物证都在,你凭什么认为是他杀?”
“尸体不对。虽然面目全非,我还是认得出那不是他。”
袁宁愣了愣,有些惊讶,“都焦成黑炭了你也认得出来?你可别逗我了。”
“信不信由你,”白镜不再多说,只又敲了敲桌上的合同,“合约明确写了,如果是他杀,委托你查出凶手。我会全力配合你,但是如果你想抵赖……”
袁宁却笑着打断他的话,“你不用恐吓我,我真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真不想做,枪抵在脑门儿上也别想让我改变主意,”说着,他低头看向白镜手指按着的合同,笑道,“我只是好奇,这合同你哪里搞来的?穆枫不至于喝多了连这东西都会拿给你吧?”
白镜收回手,淡淡回道,“这没必要告诉你,和这件事无关。”
袁宁走近他一步,笑道,“让我猜猜,你那里一定还有很多这种东西,穆枫想不到的、这些关乎他身家性命的东西,你那儿一定备了不少。哼,我以前就告诉过他,你这小子看着逆来顺受似的,可还真不是什么小白兔,阴着呢。”
白镜瞥他一眼,没回话。
“不过,我一个外人也看得出来,你是真的一心一意为他,所以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袁宁靠坐在桌沿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眯眯说道,“哪,白镜,你回答我三个问题,答对了有赏哦~”
白镜皱了皱眉,“袁宁,我没时间和你说这些废话,你……”
袁宁却是打断他,左手伸出三个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非答不可,否则我赖账不管,大不了你一枪崩了我呀。”
白镜攥了攥拳头,深吸了口气,“问吧,快点。”
袁宁总算慢慢收了笑,正色道,“第一个问题,这一星期你在做什么?”
穆枫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他俩剑拔弩张,此刻听到这个问题忽然一愣,猛然间想到一件事,心里竟也跟着紧张起来。
白镜却是站得笔直,立刻回答,“查他一星期前接触的人,还有和他有过仇怨的那些人。”
“总之就是在查他的事情喽?”
“嗯。”
“那好,第二个,”袁宁抱起手臂,继续问,“你很确定这是谋杀?除了你说的那具尸体,还有什么理由?”
“我确定,而且……”白镜说着,缓缓吸了口气,“那天晚宴结束后,穆总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去接他,没道理之后他自己又开车回去。可就算是他把我忘了,他那么谨慎的人,喝多了酒也一定不会自己开车的。”
“……你还真是了解他,”袁宁忽然直起身子,定定看向他,“最后一个问题,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你都要替他查出凶手,替他报仇吗?”
白镜毫不犹豫地点头,“不错。”
“如果对方很危险,有可能会危及你的性命呢?”
“大不了早点去陪他,我不在乎。”
这话说完,不仅是袁宁,连一旁的穆枫也震住了。
大不了早点去陪他……这个人,竟愿意为我去死……
穆枫神色复杂地盯着白镜清冷的侧脸,男人的眼角已经爬上了细小的皱纹,鬓角竟也有了几丝不显眼的白发,这个人从稚嫩清秀时的少年时期便跟着自己,二十年时间里熬成了如今这般疲惫清瘦的模样。他从来都在背后默默看着自己,保护自己,陪着自己活着时登上顶峰,死了便共赴黄泉。这样的人,我以前为什么会那么忽视他,还让别人去糟蹋他……
穆枫忽然感到心窝处升起一股说不清明的揪扯,有点疼,拽得他十分难受。
袁宁默默看了白镜好一会儿,终于转过身,走到办公桌的保险抽屉旁,从里面拿出一个式样罕见的文件夹来。之后他把那复杂东西慢慢解开,最后抽出一张薄薄的白纸放在了桌面上。
白镜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垂眼看着那白纸低声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袁宁又咧嘴笑起来,递给他一支笔,“签字吧,穆枫送你的。”
“什么?”白镜一愣,听到穆枫两个字立刻弯下腰把纸拿起来,结果看着看着手指就开始发抖,最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袁宁,“这是什么时候……”
“这是合同的补充协议,只此一份寄放在我这里,你当然不知道,”袁宁说着,把笔塞到他手里,“一会儿我再把相关的转让合同都给你拿过来,后续的交接事情我都会给你摆平,你不用操心。”
“……”白镜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忽然抓住袁宁的胳膊急声问,“穆总还跟你说过什么?你……你再跟我说一些。”
袁宁摇了摇头,“没了,就这些了。”顿了一顿,他还是好心解释了一句,“当初他来签这个附属协议,只说谁会在他死后坚持替他报仇,会一直惦记他,他就把旗下所有的公司和财产都转交给那个人。本来时效是一个月的,我也一直在找这样的人,但没想到你竟然会直接找到我,还来得这么快。当然,我也没想到竟然是你,我本来以为会是韩清的……”
韩清……那个人,穆枫的确对他有过几分真心的……
白镜呆了好一会儿,拿着那份协议看了很久,终于回过神郑重地把它收到了之前的保密文件夹里。
“袁律师,”白镜又叫住走到门口的人,说道,“我要先找到穆总的尸体,不能让他走了都没人收尸。”
袁宁回头看他,忍不住问,“你怎么确定他一定死了?也许只是失踪,你没考虑过吗?”
白镜脸色蓦然一白,声音带起细微的颤抖,“我等了他……一星期,”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男人喃喃说着,“他那么聪明的人,如果还活着,一定会想办法求救的,可一星期了,一星期过去了,他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他……”
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却语无伦次,连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袁宁在一旁看得忽然心里发酸,忍不住低低叹了声气。
白镜失神了一会儿逼自己冷静下来,哑着声音说道,“总之,我要先找到他的尸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
“白镜,”袁宁打断他的话,眼里有些不忍心,“我一星期前拜托了一位做私人侦探的朋友,他说……三天前在城郊发现了一具男尸,已经完全腐烂了,不过,他从毛发中提取出了dna……”
案桌旁的人猛然僵硬住,那一瞬间,穆枫望着那双蓦然灰白的瞳孔,竟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痛从胸腔处直窜而出,他茫然地感受着这股陌生的疼痛,愣愣看着白镜一瞬间煞白呆滞的面孔。
耳边,只余下袁宁带着些怜悯的声音。
“白镜,穆枫他……的确已经死了。”
第4章 凶手
穆枫趴在地板上无精打采地发呆。
这剧本走向和他预想的歪了太多,他有点儿蒙。
一米外是同样坐着发呆的白镜,当然,现在是接替了他董事长位置的白总,这变化太突然,别说白镜,连穆枫他自己都有点蒙圈儿。
饶是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自己的庞大帝国最后竟落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过气小明星手里,现在各大媒体的娱乐头条都是“天娱”易主的新闻,白镜一辈子都在二三线飘荡,这下倒是彻底火了一把。拜袁宁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所赐,短短半个月时间内,财产继承的所有法律程序全部走完,该交接的事该见的人也全部搞定,整个娱乐圈都因为这事动荡不安,唯有当事人完全没有外人意想中的兴奋,反倒是整日目光呆滞,不吃不喝地在穆枫的豪宅里发呆,最后干脆搬进穆枫常住的屋子里,整天看着那些遗物沉默不语。
半个月,十五天而已,那人已是形销骨立,本就单薄的身形此刻更是瘦骨嶙峋。穆枫眼睁睁看着他两颊边的肉都快要凹陷下去,胸口那处又开始莫名其妙地难受起来。
“铃铃铃铃……”
电话铃响,白镜仍旧不为所动,只坐在书桌边拿着一个镜框愣愣发呆,直到铃声响了足足一分钟他才惶惶然回过神,有些无力地伸手把电话接起来。
“袁律师?”
那边顿了一下,问道,“怎么声音这么虚?又没吃饭?”
“嗯,没胃口。”
“……算了,我过去看看你,有些东西也要拿给你看,你在穆枫家里吧?”
“嗯,”白镜也没推辞,手指仍旧抚摸着相框,“袁律师,上次拜托你的东西做好了吗?”
“刚做好,一会儿也给你带过去。对了,有什么想吃的么?顺便给你捎点。”
“不用了,我不饿。”
袁宁啧了一声,无奈道,“那我就随便买点了,你等一会儿。”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白镜像是有些累了,缓慢地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穆枫看到他露出来的一只耳朵微微泛白,胸口又莫名地紧缩了一下。白镜手里还是拿着那个相框,握得很紧,穆枫盯着画面中的一群人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又止不住地烦闷起来。
那是一张很老旧的相片,颜色不再鲜艳,照片里的人显得有些模糊,整个画面都灰突突的。当时白镜刚搬进他的宅子,在收拾遗物的时候翻到了几个旧相册,那些照片他看了整整一夜,最后抽出来这一张裱起来,然后就着了魔似的瞅着这张照片发呆了小半个月。穆枫起初没搞明白,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聚会照,当时自己刚成立了天娱,一群哥们儿在ktv里又唱又跳喝得东倒西歪,这就是一群醉鬼在包厢里鬼哭狼嚎地k歌的照片而已,直到前几天他偶然发现白镜干瘦的手指在细细摩挲着一个角落,才猛然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地方正窝着两个人,白镜和自己,那个当时还很年轻的、算得上英俊帅气的青年穆枫。
隐约想起来,白镜从很早时候就跟着他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称得上风流倜傥,对外人心狠手辣,对兄弟两肋插刀,浑身上下都是冒着傻气的锐利,虽然爪子还不够尖锐,却已是从头到脚的意气风发,锐气逼人。那时候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各个都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可到他老了、胖了,那些人一个个都不见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感情变得不再是简单的爱慕,而是更简单的权色交易,穆枫从来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爱他的脸和爱他的钱又有什么区别?可只有白镜,他穆枫光有脸没有钱的时候,这人跟着自己,等有钱了不要脸了,这人还是跟着自己,二十多年的时间,一步也没离开过。
穆枫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闷得他难受,事实上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天天都觉得胸口沉闷闷的。他盯着照片角落里的少年白镜,那人正安静地靠在自己怀里沉沉睡着,头微微偏向一边,一只手还无意识地和自己十指相扣。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感觉到那人很放松地倚靠着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对他还挺不错的,愿意听他说话,愿意哄他,也愿意往他身上砸钱。只不过那段时间没持续多久,他也没有对白镜多么特别,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在意的时候费了点心思而已,可这个人……却记了二十年,想了二十年,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介意,只是简简单单爱着他穆枫这个人,是这样吗?
穆枫忍不住伸出手,覆盖住白镜细瘦的手指,指尖在那处灰暗的角落轻轻蹭了蹭。
自己和他……竟没有一张合影,唯一的一张却是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杂乱喧闹的角落里。这张照片就和白镜这个人一样,灰暗、不起眼,在他穆枫的整个生命里都无声无息地沉默着。
穆枫看着眼前年近四十的消瘦男人,忽然就有种冲动袭上来,他忽然很想和照片里一样抱一抱他,想让他在自己的怀里沉睡着,想让他疲惫的身子能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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