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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明史+陆小凤传奇]九五至尊 作者:芙蓉姥姥

    正文 第3节

    [明史+陆小凤传奇]九五至尊 作者:芙蓉姥姥

    第3节

    朱翊钧堪堪躲过,直觉对方速度快了许多。

    只听,“看拳。”

    一拳勾出锤向朱翊钧下颚,转手拆招挡住左拳,另一拳直攻腹部。

    太快!那人双手出拳,同时还出了脚,一脚暗含劲气,朝朱翊钧大腿肉踹去。

    朱翊钧下盘不稳,一脚踹道左腿内侧的软肉上,皆泄了气。

    单膝跪地。

    朱翊钧楞了下神,酥麻的左腿才反应过来,蹭的站了起来,还能站的稳。

    目光灼灼的瞪着,气的要死。

    “你真狠!”这小子果然不是好东西,这招太狠了,居然敢这么撂腿,偏了一点,他不就断子绝孙了。

    那人也有些讪讪,显然没料到朱翊钧江湖经验这么浅,连那招都躲不过。

    朱翊钧现在连给个眼神都欠奉,左腿不给力,只能手拽着对方,到底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就在对方隐隐要甩手走脱的时候,眼尖的瞟到梁永他们正在从这赶过来。

    忽的计上心头。

    抵着他就往梁永那方向打过去,那少年似也察觉不对,想抽身时,不料后方已被人堵上。

    朱翊钧脸上满是得意,笑的特别阴险,道:“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不,你现在有两种选择,要么跪下求我,要么打断你条腿,你要哪一个。”

    朱翊钧颇为冷厉的看着,说到最后语调低沉的可怕。

    看来还是很在意刚刚那事。

    那少年,看了看被拿住的手,又瞥了眼身后,忽然自信的勾唇一笑,“这两个我都不会选,我选第三,你根本捉不住我。”

    他说完也不等朱翊钧反应,就着被抓着的手,反手一转,一扣手准备扭断朱翊钧的手。原来这少年早就看穿朱翊钧体力不济,刚刚那一说也是想分他心神,好趁机偷袭。

    关心则乱。

    梁永他们见小太子要被伤着,那里还顾得上堵人,连忙上前,那少年就等着这空隙走人。

    朱翊钧气的直骂蠢货,可也不想平白的就这么让人这么走掉,脑一发热,心底一狠。低下头,狠狠的朝对方手上啃去了,那气势活脱脱要把人手上的肉给扯下来。

    那少年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招,最后还带咬人的,手背上一吃痛,抬手一拳就打在朱翊钧下颚上,随后连忙转身便闪进了人群。

    梁永等人这时候也围了上来,看着朱翊钧一身狼狈,发青的下颚,急的都快哭了。

    “呸” 朱翊钧吐了口唾沫,嘴里还是残留着的铁锈味,似是想到什么,眉峰微聚,表情很是厌恶。

    接过梁永递给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摸了摸下巴,脸色难看的吓人。

    “还都杵在这干嘛,人都跑了,不知道去追吗?”

    闹龙街

    人都爱凑热闹。果然,人群再次聚集了起来。

    那少年窜入人群中,算是打了掩护,转眼就不见了。

    朱翊钧这烂脾气,不忿至极,一心想抓人,誓不罢休的气势。

    梁永欲哭无泪,看着小太子着急,忽的转念,忙道,“公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沈大人的家就在这,这街上哪有不知道的地,找不到的人。”

    朱翊钧一听,算还记得穆宗皇帝交代的任务,腿上背脊手腕也还痛着,只好先搁着了。

    “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少顷,一听朱翊钧到了,沈府沈鲤众人倾巢而出,朱翊钧见着仗势满头黑线,来人见朱翊钧的这一身装扮也吓了一跳。这发髻乱了,衣服脏了,脸上带着伤,还不知道身上有没受伤,连忙问发生什么事,可是路上遇到贼寇。

    朱翊钧刚想开口见人多,又有些难以启齿,摆摆手让沈鲤带路就往里屋走了。

    沈鲤一见,发觉势头不对,就悄悄询问了身边的跟随的侍从,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有了数,就放心了把朱翊钧迎到厅堂休息。眉头一皱,突然哈哈笑道:“殿下可是在闹龙街上闹了不愉快的事。”

    朱翊钧正喝着茶,一听就知道那点破事被沈鲤知道了,怕是要开导我了,闹龙街?朱翊钧缓过了那口气,虽然还是放不下但也不像刚刚那么火冒三丈,便故作生气的说道,“沈老师知道了?那班子孩童当真顽劣,若是被我抓住统统打杀。”

    沈鲤三代帝师,是个高智商的人才,一听这话便知心中恐怕怒气大散,只是一时气话。眼皮一动,微微笑道,“今日广东贼作乱,殿下微服出巡,此举行踪定会暴露,不如交给微臣,明日就能把他们找出来,给殿下出气”

    朱翊钧闻言,点点头,这样最好不过。

    “那些孩子殿下可还记得?”

    朱翊钧一听,不知怎么开口,除了那少年其实他根本就没看到其他孩童的脸,只记得大概的场景,模糊道:“嗯……好像看到他们有的跑进了一扇黑门里去了。”

    沈鲤闻言,心下了然,笑道:“好好好,既然知道是躲进黑门里去,那就好办了。今天天色已晚,殿下舟车劳顿,也是累着了,明天一早,老朽陪您去抓那些孩子,为殿下报仇雪恨,可好?”

    朱翊钧嘴角抽搐,报仇雪恨倒不至于,老师是不是江湖事儿听太多了!

    朱翊钧有感觉自己怕是抓不到那人了,可也不好拂了这三代帝师的话,这一折腾,身上这也痛那也痛的,确实没有什么精力再闹腾了。也就表示同意,在沈府安置下了。

    当晚梁永面色发白的给朱翊钧上药,大腿乌青一片,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第二天一大早,沈鲤会错了意,以为小太子在心中怄气。早早的就把闹龙街上的小孩给带来了。原来闹龙街上几乎人人家中都是黑门,沈鲤也是发了好大的气力才找到他们的。

    朱翊钧一看,有些感动,哪还不懂沈鲤的意思,看了眼没自己要找的人,口头教训了一顿就放回去了。

    朱翊钧到底还是失望了,也知自己是气糊涂了,打错人了。那少年和这些还在吃糖的小屁孩就不像是一路的,眼搓的怎么就上手了呢,心下刚生点愧疚,又想自己也被揍得不轻,那小子阴险的要死,顷刻烟消云散,合该他倒霉。

    朱翊钧住在沈鲤家里就没个定性,成天痴心妄想的想去江南水乡坐画舫,杭州西湖划小船。三天两头的跑出去,短短几日,他还能交上一个朋友。

    朱翊钧起先是听到沈鲤说闹龙街来了个孩子有神童的名头,他心里好奇就想去瞧瞧,没想到还能看对眼了。

    诗词歌赋,章句帖括无一不精,年岁还只比朱翊钧大一岁,和他一比感觉自己就是个渣。

    朱翊钧不是个文采风骚的人,最看不惯有人臭屁,能和神童交上朋友,就是他虽然很聪明,但最爱的却是机关算术,墨家机关术。

    算数,朱翊钧最拿手,每回讨论都特得瑟,被打击面目全非之后,终于找回场子了。

    他是来走亲戚的过些日子就要回去了,有些舍不得朱翊钧。

    家住南直隶松江河让朱翊钧以后可以来找他。

    朱翊钧觉得自己挖了个人才,有心想绑在身边,但他离家几日就对父母非常想念,不好开口说自己是太子为难他,以势压人朋友的味道就便了,心里难免有些郁闷。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神童是小商人家的孩子,性格特活泼,他玩的很开心,小小的商丘城都能玩出花样来,梁永一直在旁边看着担心朱翊钧会被带坏。

    朱翊钧说自己叫李翊

    那神童叫徐光启。

    在一周的公费旅游后,他也恋恋不舍的挥别了,他的沈老师,他的小神童,和这古朴繁华的商丘城,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直到最后朱翊钧还是没开口,或许对他,皇宫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走走看看更能茁壮成长。

    朱翊钧说,来日若金榜题名,我有预感你会是大官。

    初夏六月,春意不再,百花亦已凋零。

    这一年,隆庆五年,朱翊钧9岁了。

    这一年的朱翊钧很忙,从河南回来之后,似乎所有的事都一起来了,除了要为来年的出阁讲学的相关事宜做出准备,穆宗皇帝还封了年仅2岁的朱翊镠为潞王,而李贵妃在这一年也给他添了一个小妹妹,朱尧媛。封号瑞安。

    对于这个倍受宠爱的潞王,真的很缠朱翊钧,每次看到他就扑过来,要抱抱。要知道朱翊钧也才9岁的小屁孩,这小身板去抱小不了几岁的孩子还是很吃力的。

    朱翊钧回宫便去见了李贵妃,潞王一见便扑了过来,奶声奶气的叫道,“太子哥哥”

    这一声可把他的心都给叫酥了。

    连忙吃力的将他抱起,见李贵妃去了。

    辞别几日李贵妃也很想念朱翊钧,说了好些话深深的爱切一顿才放他离开。

    今年,帝都又发生了地震,河南、山东也发大水。近几年真是天灾不断。

    而最让朱翊钧忧心的便是,穆宗皇帝。

    从年前开始,穆宗皇帝的身体便每况愈下,朱翊钧从河南回来,穆宗帝的身子也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这让他很是担心。

    他不是不知道最近几年,穆宗帝不再像刚刚登基那样,一心关注朝政,反而沉迷女色,据说和他老子一样迷恋□□,也服这些□□助兴。每次请安看着那张苍白明显肾虚的脸,朱翊钧都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为人子,怎可言父之过?朝中不是没有人上过奏章给穆宗帝说过,可最后结果都是罢的罢,贬的贬。朱翊钧也就歇了这心思了。

    今年才是第五年,穆宗皇帝才堪堪35岁。可,面对着这样的穆宗帝,他心里总会感到不安和恐惧。

    即使再难过,这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走着,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迫切的想知道历史到底是怎样的!

    直到,春风送暖,杨柳拂面的隆庆春三月。

    隆庆皇帝筹划已久的皇太子讲学总算是搬上台面了。出阁讲学,就是检验皇子读书成果的方法。挑选一段所学的内容,然后在臣子面前讲述自己的观点。这是朱翊钧第一次正式出现在朝野的视线中,接受朝臣们的审查。

    这就好比是小学生的入学考试,当然这程度提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

    朝臣也没这心思为难这半大的小太子,问深的吧,他也没学,就随便捡点问问子,也就算是过了。

    之后,便是由张居正、杨博、吕调阳、高拱等人来担任朱翊钧的学习讲官,接受系统而正规的儒家经典教育。

    古文言文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一大串的字还不带标点符号的,哪是哪都得找半天,其中的痛苦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朱翊钧抱着课本,张居正扯着嗓子又在吼人,朱翊钧口歪眼斜。

    改革这也要改革!

    而小太子的学习也仅仅是开始了2个月就被迫停止了。平静的朝堂也因着这块石头激起了千卷浪。

    因为,穆宗皇帝病倒了。

    驾崩

    隆庆六年,五月夏

    北京,正下着雨,似正在倾诉那不安,雨点最初还如牛毛状落下,最后竟渐渐变得如大豆般,噼噼啪啪地砸在地上,落下一个个颜色深浅不同的水印,渐渐地,渐渐地,雨点越来越密,砸落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恍若新春时放爆竹时的爆裂声。让人心神不宁。

    朱翊钧穿过幽静的街道,小跑着过了院子来到简约有质的厅堂,没好气道,“什么鬼天气,怎么我一出门又下雨,先生你看我这一身,都湿了。”

    杨博眼也没抬坐在椅子上看着奏章,沉声道,“小子今天不是又用先生的名头偷跑出宫玩了?该罚该罚。”

    接过婢子递过的毛巾,擦了擦水渍,他说的夸张,有人打伞,顶多沾了些水意。

    朱翊钧嘿嘿一笑,道:“张先生说老师病了,元筠特来看望老师。”

    杨博确实生病了,不过就是小感冒,他三天摸鱼两天晒网,偏偏没人能阻止,病了?那就休息吧。朱翊钧更鬼搭着顺风车,平时没少打着看望的名号逃跑出宫。

    杨博手里翻着,倏然抬眼,颇有深意的接道,“皇上也病了。”

    朱翊钧心头一凛,那眼神刺眼的很,这老狐狸又藏着掖着,讪讪的没接话。

    少顷,二人相对半晌无话,杨博转头继续津津有味的看奏章,朱翊钧觉得无趣也凑了过来,随手拿了本,看完放一边再拿一本看完放一边,一连看了好几本。

    再错愕的抬头,“怎么都是劝谏,父皇没看吗?”

    复又感觉不对,拿起一本再看,发现时间不对,道:“这都月前了。诶,这本更久都上月了。”

    朱翊钧心头一黯,父皇怕是已有数月不曾处理朝务了,不然,这些上疏的人指不定现在在哪种菜。

    杨博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道,如今看如何,不看又如何。”

    朱翊钧一听,忍不住开口道,“您呢?也上疏了吗?”

    “写了。”

    “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前。”

    朱翊钧一惊,拿眼打量杨博,半年前杨博好像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写奏章的都倒了,石星也倒了,那你怎么还在这。

    杨博笑道,“群臣皆有,何差我这,不过顺手,浑水摸鱼罢。”

    又道,“殿下呢?”

    朱翊钧一听只得干笑,他想穆宗皇帝保重身体,却从未正儿八经的说过,心里想着子不言父之过。

    这会想到穆宗皇帝平日的爱重,心头又有些发酸,旋悟杨博话里有话。

    蹙眉道,“先生想说什么,先生知道什么。”

    他是想问,父皇说了些什么,父皇想些什么。

    杨博正色道,“揣摩圣意乃大罪。皇上心里想些什么老臣不知。”

    又笑眯眯道,“不过,殿下心中所想老臣还是略知一二。”

    朱翊钧心头一凛,面上却装作不信,杨博不看他再道,“西宫势大,潞王千岁,年岁尚幼却机敏聪慧更甚殿下当年,皇上宠爱非常,曾言可留在宫中直至成年再往藩国,赐东宫课讲大儒悉心教导,不想……”

    不想穆宗皇帝贪恋药石女色,吞食大量□□彻底搞坏了身体。

    杨博嘲道,“殿下怕哪天皇上色令智昏,糊里糊涂的失了分寸……”

    李贵妃偏爱次子,穆宗皇帝愈见偏妥,妄施爱重。朱翊钧心里着急,便打着冷意旁观的心思,没料到会被人看透心中的龌蹉念头。

    朱翊钧只觉被人看穿,心头难受,想矢口否认。又见那人是杨博,这是在指点自觉别干傻事,才干巴巴的张口,“老师”

    杨博莞尔道,“你啊,想法颇杂,一肚子鬼主意小聪明,自以为聪明绝顶,却不想皇上未老,眼又未瞎,又怎会看不清人。”

    朱翊钧低头耸脑的坐在那,深觉自己太不是东西,想着回去好好陪陪穆宗皇帝。

    一想就做,和杨博道了声谢就跑了。

    不过一会儿,朱翊钧带着侍卫出了府,迎面碰上个人,十来岁的小子。

    那人满身是汗,口含欣喜的说道,“殿下要回去了?怎不告诉我今天会来,我好早些回来。”

    杨廷保,杨博的曾孙。

    老狐狸的曾孙,没想到会基因突变成了虎头虎脑的傻小子。

    他一脸嫌弃的看着杨廷保,道:“满身臭汗,离我远点。又去练武场了。”

    杨廷保又擦了把汗,笑得老实巴交,傻乎乎的道,“爷爷说,学好了功夫可以给殿下当将军,给殿下打胜战。”

    会功夫可不一定能打胜战,朱翊钧想着,沉吟片刻答道,“太师说得对,学好了以后封你当将军。”

    杨廷保“嗯”了一声,傻笑着就没说话。

    朱翊钧心出一念,又道,“下过水么?”

    杨廷保为难道,“没去过。不过,我想能成。”

    朱翊钧侧头看了他一眼,标准的北方小子,心里叹了口气,我看你不中。

    “殿下要玩泅水吗?我收拾下,算我一个成不。”

    “今天没空,下回带你玩。”

    朱翊钧离开后,杨廷保还站在门外,眼神坚定像做了什么决定,当晚就传出兵部尚书家的公子跳河自杀的新闻。

    *

    “咳咳……”

    “咳咳咳……”

    “皇上,皇上,~”

    龙榻上不停咳嗽的穆宗皇帝,榻边帘后坐着陈皇后、李贵妃,周围内侍纷纷面露悲戚,有的更是老泪纵横。此时的穆宗帝面色苍白憔悴,惨烈的咳嗽声甚至要把肺也咳出来。

    “冯保,太子可到了。”穆宗帝嘴唇蠕动,声音细如游丝。

    “陛下,太子殿下马上就到了……陛下太子殿下来了……”此时冯保泪流满面,四处寻找,终于看到朱翊钧正匆匆赶来。

    正在这时,内阁的几位阁老,六部的尚书也已纷纷赶到。全都围到了,穆宗帝龙榻的周围。

    因为,此刻他已气若游丝,早已无力回天了。

    朱翊钧赶回宫中,听到这消息,如晴天霹雳。

    当看到穆宗皇帝苍老憔悴风中残烛的躺在御榻上,朱翊钧吸了口气,跪在他的床前,面露悲戚,双手握着穆宗帝直冒冷汗的手。

    穆宗皇帝看到朱翊钧的到来,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他紧紧的抓着朱翊钧的手,两双相似的桃花眼同时都蓄满了泪水,心中千思万绪最终也化为一叹。

    他年不过四十,没想到。如今大限将至,诺大的责任和重担,他还不曾为这孩子安排好一切,他还不曾教导这孩子为君之道,帝王之术,思及此处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穆宗皇帝停止了咳嗽,连忙又抓住高拱的手,临危托孤般的说道:“以天下累先生。”

    恍惚还觉不够,又对朱翊钧说:“事与冯保商榷而行。”

    朱翊钧听罢连忙点头,生怕他错过。

    “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荒怠,保守帝业。”

    龙榻上的穆宗皇帝因多说几句话,多闻几个字,便又反复咳嗽,更甚手捂着嘴的丝帕已沾满了血迹。

    “皇……皇上!”周围人大惊失色的叫到。皇上这都咳血了!这还了得!?

    朱翊钧只觉得这血触目惊心,很是刺眼,很是吓人。

    这时,穆宗皇帝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陌生的情绪,蹙眉低声在朱翊钧耳际说了几句。

    朱翊钧眼神一凛,正想说些什么,只感那双紧握的无力的手,突然很用劲的抓牢他,随后又慢慢僵住。直到松开。

    朱翊钧似是发现了这一变化,身体紧绷,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穆宗皇帝,在他面前猛烈的咳嗽两声,脸上一片痛苦。随后,便是一抹放松的神态浮现在他病态的脸上,眼神也不似浑浊,慢慢的涣散,整个身体也慢慢的,无力的,躺下。

    “父皇”朱翊钧伸手摇了摇穆宗皇帝。

    “皇上!~”

    一时间,整个皇宫嚎啕大哭,场景凄惨。宫女太监,妃嫔娘娘,文武大臣,纷纷跪了一地,榻帘后的李贵妃更是不顾礼仪的冲了出来,直至哭晕了过去。

    殿外,丧钟瞧起,天下只闻,当今圣上驾崩了。

    朱翊钧倏然落泪,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才被幡然醒悟,没想到就死了。

    或许朱翊钧的话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他要的是态度。

    嘉靖皇帝听术士的说,一处不可二龙,能把穆宗皇帝赶出皇宫,三十年不见一面。穆宗皇帝从小没父爱,这满腔的爱意宣泄在朱翊钧身上。

    只是没想到,或许穆宗皇帝最后的日子也很伤心失望,他没想到爱重的儿子,最后会希望自己去死。

    他生活适应的很好却迟迟没代入角色,等到绝望的时候他才有了惧色。朱翊钧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穆宗皇帝从未亏待过他,甚至溺爱有加,真是昏了头了,想一巴掌抽醒自己。

    朱翊钧思及此处,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那股悲苦的劲儿来了,放声嚎啕大哭。

    没想到短短几年,他也变了样了,皇宫真是个会养人的地方。

    四岁前,没有请先生穆宗皇帝亲自一句一句教他读书识字,穆宗皇帝生活上一切从简,粗衣素食,但对于朱翊钧却没有一点委屈。

    六岁时,册封皇太子,本该低调举行,却难道铺张,东宫修饰精致华美。

    八岁时,本应出阁讲学,穆宗皇帝却怕他求学辛苦,力排众议,迟迟不定。

    对于他诸多不可规矩的请求,都一一应允。

    哪怕每次都扯谎偷跑出宫玩耍,穆宗皇帝都不曾责罚过他。

    穆宗皇帝初登基时,勤政爱国,勤勉自制,不是个多有才的君主但也不是昏君。

    朱翊钧第一次见到穆宗皇帝是在乾清宫,那时的父皇三十岁,国字脸,眉角修长,眼若桃花,长身玉立,是个实打实的美大叔。

    穆宗皇帝是个节约的皇帝,对朱翊钧就赏赐频频。背了篇文,有赏赐。写了副字,有赏赐。哪怕一句关心的话,都会有赏赐。

    杨博看的对,朱翊钧是个心杂的人。

    他气的时候会想人不得好死,这会又在悔恨想他的好了。

    国丧,明皇帝驾崩,全城带纱,停棺守灵七日。

    七年前,嘉靖皇帝驾崩时,朱翊钧也守灵,当时觉得这些古人特假特傻。当皇帝了指不定多开心,如今他也成傻子了。

    放声大哭,哭累了没泪了,就扯着嗓子干嚎,嗓子嚎哑了,灌口水接着来。

    穆宗皇帝也这么干过,哪怕他和嘉靖皇帝关系还没朱翊钧这般要好。

    朱翊钧想的很多,他不光想着穆宗皇帝,还想自己爸妈。

    初到异世,他哭过。无他,想爸妈了。挺悲哀的就一个孩子还没了,他们该哭成啥样!

    朱翊钧被压抑久了,终于能发泄一次,干嚎都能吼的让人侧目。

    一旁的小世子功力极深,也被震得嘴角抽搐。

    朱翊钧缓了下,悲恸劲儿也消得差不多,准备再来一轮,没想到就被人刹车了。

    登基为帝,九五至尊。

    皇帝!

    这是朱翊钧最想要的事。

    但,或许穆宗皇帝驾崩时最担忧的就是朱翊钧了吧。

    自古主幼臣必强。太年轻,注定被人把持,这个喘口气都要再三思量的朝堂,这个连穆宗皇帝都有些难以掌控的大明皇朝,这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做皇帝!

    登基

    隆庆六年六月

    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今天,是个大日子。

    乾清宫

    “皇上,该去太和殿了。”

    一身着明黄色的衮服的少年端正中央,满是纠结的扯着身上的服饰。

    朱翊钧挺着腰再来回走了几遍才松了口气,龙冕前的珍珠走不稳老是抖来抖去,真想一把给扯了。

    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递给了朱翊钧张纸。

    “什么”

    梁永答道,“张大人让人送来的。”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时梁永是内廷随堂太监。

    展开纸条,满满都是字。洋洋洒洒的一篇宣誓词,励志文。

    没想到大学士也会作假。

    朱翊钧折起来宝贝的揣怀里,说不定等等就用得上。

    少顷,一派盛装的陈皇后和李贵妃相协而至,来到看望即将荣登大宝之位的皇帝。

    陈皇后端庄的站在一旁,李贵妃则上前整了整朱翊钧的礼服,扶了扶龙冕,确认妥当了,又忍不住红了眼。

    朱翊钧一见,哭笑不得道,“母妃,别哭。大喜的日子,您要哭了,我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李贵妃用锦帕拂过眼角,听到朱翊钧的话,正色道,“莫说胡话,你是皇上,等会既不该哭也不能笑,莫叫人看了笑话。”

    朱翊钧脸上一紧,忙道,“是是是,儿臣知道,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的。”

    陈皇后在一旁见了,“妹妹也别说了,还是让皇上早些去吧。”

    李贵妃微微点了点头,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丧礼一完,诸侯王就要离开京师回封地,老实的早早便回去,有心思的就打着帮点小忙的名头,赖着不走。

    益王世子丧礼结束就随益王回了太平。

    益王急着赶回营地,连日赶路不料适逢大雨,一念也多年未陪儿子,自在驿站歇下。

    益王看着星眸朗目的儿子,端详了半晌,才开口道,“在皇宫呆的如何。”

    小世子笑得亲切,道:“尚可。”

    益王仔细的看着小世子,确实没委屈的神色,才放心道,“同皇上相处的可好。”

    小世子道,“尚好。”说完见益王蹙着眉,又笑眯眯道,“父王放心,堂兄不是郑公,心宽的很。”

    益王闻言却是不信,叹了口气,道:“你该叫他皇上。”

    小世子不作回答,笑得有礼。

    益王有感同儿子相处生疏,没见一丝亲密,甚是感慨。

    那夜,驿站外白鸽飞至,继而有人纵跃而出,白影如天际苍鹰,消失在夜空之中。

    *

    吉时已到,朱翊钧坐上了乾清宫门外的龙辇。一队伍的人浩浩荡荡的前行,还未到达太和殿,便听到城楼上的钟鼓适时响起。

    少顷,满朝文武大臣们此时都身着朝服,停留在午门外的广场上。

    朱翊钧一见黑压压的人群,不禁动容。在内侍的引导下,来到了太和门,做祷告。

    足足发了半个小时他才念完这份冗长的祷告,里面的内容可谓繁琐至极,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包括替大明的臣民向天祈福,祈祷天下风调雨顺等等一大堆的琐事。

    片刻,朱翊钧才在满朝文武的恭迎中,终于再次走动了,跨过宏伟而又高大的拱门,踏进了这传说中的太和殿。

    朱翊钧的目标是太和殿正中间的那张黄金九龙椅。

    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这金碧辉煌的金銮宝殿,只见殿内上面是金色琉璃瓦,熠熠生辉。下边是金砖墁地,平整如镜,光滑细腻,像是洒了一层水,发出幽暗的光,巍巍的太和殿,金光四射,甚为灼眼。

    朱翊钧看了眼脚下的金砖,偷偷咽了口口水。

    这时待他就座后,大臣们才开始依官阶高低鱼贯进入。

    “臣等恭祝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员们排好队形,文武分庭,齐刷刷跪地伏拜,口中异口同声地高声赞道。整整数百人,整齐划一的做着同一个动作,场面可谓壮观无比,震撼人心。

    安静的正殿中,文臣武将,文臣领头的是高拱,首辅大人。其次,张居正,杨博,高仪。

    武将打头的是戚继光,李成梁,俞大猷,皆是一代名将。

    朱翊钧第一次见抗倭将军,民族英雄还有些激动。

    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

    偶像,这回真是偶像。

    一看偶像跪了,更激动。

    “众卿家平身。”

    他嘴唇一扬,朗声道。虽然声音略显稚嫩,音调高亢,但胜在洪亮,回荡在雄伟的太和殿中。

    这回他稳站高台,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中怯怯也渐渐平息。

    “谢陛下。”大臣们忙恭声应道。

    按规矩,待君臣之间的客套完毕后,这登极仪便正式开始了。在教坊司锣鼓喧天的颂歌中,冯保再次宣读了一遍,穆宗皇帝的传位遗诏。

    冯保把遗诏再念了一遍,声音高亢尖利,朱翊钧听得老神在在,不过渐渐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味,心里琢磨了会儿也说不上在哪里。暗想大伴凑的也太近了,耳朵都被他震聋了。

    诏书宣读完毕,百官再拜了四拜。

    这时,有些文官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高拱最臭,死瞪着冯保,恨不得现在冲上台咬死他。

    朱翊钧一见场面有些冷却,热血降了几分,悄悄擦了把汗,这衣服太热,该长痱子了,改的回去就改了。

    这时,基本上就是正式承认他皇帝的身份,也意味着穆宗皇帝的时代已经离去,新一代王朝拉开序幕。

    少顷,朱翊钧四平八稳的坐在金光闪闪的龙椅上,悄悄把那张纸从袖子掏出了,折了两折,卡在指缝间,摆了个比较端正的姿势。

    朗声道,“先帝驾崩,朕为皇储,理应即位。于本年六月八日,祈告宗庙,登基开元,建元万历,期以次年为万历元年。朕登基后,必仿效唐宗宋祖,治隆唐宋,远迈汉唐,以善继而善述,惟是本以诚,持之以中正,要之以宽仁,绵升平之泰。

    所赖众卿大小臣工,齐心共力,辅朕不逮。凡尔亲贤文武,各输心智,盖之矢以诚,用绍无疆之业,敦睦罔替,共享升平之福,永固磬石之安。朕自登基始创基业,大赦天下,以示天恩,以表新朝开元之天威。即日,广纳贤士,集聚良才,公侯将相,加官进爵,大业即成,皆众卿之功,必永垂青史,昭示后人。公侯爵位,荫之子嗣,世袭罔替。共保大明无疆之帝业,永传万世。”

    朱翊钧的声音在太和殿内回响,众臣们虽知这可能并非小皇帝所想,但乍一听,还是感到欣慰,难掩心中激动之色,连忙叩首称赞。

    觅得明君,辅佐君主,匡定江山。皆是历朝历代大臣毕生的最高愿望。

    “臣等谨记陛下教诲,定为我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又笑了,最近他一直在笑。哪怕李贵妃说皇帝该稳重内敛,不露声色。

    张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有他认识的,见过的,也有不认识的,没见过的。

    朱翊钧有自知之明,身为皇帝,殿内百人,不是人人都服他,大儒重君王,亦会轻视稚子。高拱眼高于顶,身为托孤大臣,也不见得会把小皇帝放在眼里。朝内向来党派站队错综复杂,明朝廷从来只认队伍,文官集团,横起来六亲不认。

    唯张居正,冯保,杨博,身为朱翊钧亲近之人,且身居高位。

    可惜指挥不动。

    不一会儿,心思百转,想到自己能用的人要不身份太低,要不还是小菜苗正在成长当中,胸口就有点堵得慌。

    转眼又看到了排头的武将,目光如狼似虎,思想邪恶,等来日老子掌控了千军万马看你们谁敢不听我指挥。

    兴化府

    夏日炎炎,炙阳当空,大榕树下传来竹椅摇曳的声音‘嘎吱’。片刻,摇椅上的老者抬手拿了一只鞋,朝前方甩了出去,打在了远处一名少年的身上。

    “莫要给我偷懒。”

    那少年做了个苦恼的表情,懒散的说道,“没呢,我闭着眼想事,还蹲着的。”

    “小崽子,又在琢磨哪家女娃娃。”老者灌了口酒。再道,“过些日子,你上京一趟。”

    那少年睁开了眼,转过头,道:“上京?又是去找你那鲁班传人的朋友么?”

    “我这老朋友一辈子就去两个地方,河南找不着人,肯定在京城窝着。”

    那少年一听眉飞色舞。

    偷眼瞥了眼闭着眼打盹的老者,立马双脚含着劲气,蹬腿飞了。

    “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给你找人去。”

    此话一出就消失在了风中。

    老者面有酡红,醉的模糊,半晌才回过神来。

    “回来。谁让你现在走了,还差一个时辰呢。”

    “……”

    日常

    入秋九月,已少见花的影子,只留下了硕果累累。

    朱翊钧初为皇帝,业务不熟,虽没人要求什么,他如今也正在熟悉国家政务。

    乾清宫,四面出廊,金砖铺地,屋顶正中挂着铜胎鎏金宝顶,屋梁上贴描金龙和玺彩画,四周则雕刻着各种吉祥如意的图案,有龙、鹤、龟、凤等,门窗上饰着三交六菱花图案,现在这些门窗大开,采光充足,大殿之内,就如同殿外一般明亮。

    朱翊钧斜斜靠在软榻上,手拿着本奏章,脸皱成一团。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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