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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明史+陆小凤传奇]九五至尊 作者:芙蓉姥姥

    正文 第14节

    [明史+陆小凤传奇]九五至尊 作者:芙蓉姥姥

    第14节

    丹凤公主闻言不信,当小偷的还会有回头客不成?正要发作,却被传来的浓厚的沉香味呛到。

    街道旁,平头百姓的人家都如丧考妣,纷纷在家门口设下香案致祭,青烟氤氲祭器琳琅。

    素幛挽帐充斥满街,丹凤公主用丝帕掩鼻,看着素白盈溢,百姓皆拗,疑道:“这是谁死了?”

    她在问陆小凤。可惜他也在看,一脸疑惑,显然也不知道。转头看着花满楼,阳光洒在他身上,带着惋惜悲悯的笑容,叹道:“张老先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陆小凤脸色一变,又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咱们出趟门,还错过了不少事。”说完,再看向了嚎啕大哭,哀嚎不已的平民百姓,带上了满心的复杂。他想得多,在为张居正惋惜的同时,忽然又想到去年铁手石雁的父亲去世,铁汉流泪的情景,他亦如此朱翊钧现在又怎样。

    他这么想,暗自补脑朱翊钧嚎啕大哭,痛不欲生的场景,亦或者失魂落魄,借酒消愁的画面。

    越想越不淡定,到最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若死了不知能有几人为我流泪。”丹凤公主侧过头,幽幽的说道。

    她长得美,这一番黯然更让周围的人忍不住想将她揉在怀中小心呵护。

    果然,陆小凤回过神,温声道:“有我在,你不会死。”

    丹凤公主闻言,脸已通红,恋慕的望着陆小凤,像在看大英雄,眼睛里带着种奇特的笑意。

    “我知道!”

    陆小凤沉默,看着她满是爱慕信任的眼眸,叹了口气。他心头有事,没像以往般凑上去调情纠缠。而是找了个理由将她支开,眯着眼让阳光洒下,并且顺着他体内的血液,开始迅速的流向他的全身……

    “我们下一步要去哪?”花满楼不在何时坐到了桌子的另一头,陆小凤神思不属,眼神涣散明显在想事,喃喃道:“哪也不去,就在这等。”

    花满楼道:“等西门吹雪。”

    陆小凤蹙眉,缓缓道:“也有可能是独孤一鹤。”

    花满楼面色一凝,接道:“我虽不喜欢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值得自负的地方。”

    “你担心西门吹雪打不过他?”

    陆小凤叹了口气,偏过头没再接话。西门是他的朋友还是他请来帮忙的,陆小凤自然不希望他输,更不想他死。

    窗外纸片纷飞,不知静默了多久,花满楼忽然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忍不住想走。”

    “去哪?”

    花满楼没说话,只是遥遥地‘看’向了一处。陆小凤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眼开始变的明亮起来,眼前闪过一双上挑带着笑意的眸子。

    “我一直很佩服你,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神。”

    陆小凤又嬉皮地说道:“男人交上桃花,麻烦就跟着来了,这我知道。只是没想到还能让君子变得这么可爱。”

    花满楼笑了笑,道:“我不懂你这人的想法那么混账,偏偏还要别人都和你一样。”

    陆小凤大笑,道:“因为我不是君子。”

    桌上的那壶子酒已经见底了,陆小凤没再拿它,只是闭着眼,嗅着远远传来的香火味,忽然说道:“我敢打赌!”

    花满楼转过头,目中颇有疑惑,道:“赌什么?”

    陆小凤笑道:“我打赌最少三天不会有人来找咱们。”

    花满楼一怔,眼中带着笑意,想也不想的说道:“所以怎样?”

    “我要去个地方。”他带着肯定的语气。

    “你想让我帮你照顾丹凤公主。”花满楼也肯定的接道。

    陆小凤向来脸皮厚,笑道:“我是有这个意思。”

    陆小凤与朱翊钧分别后,便接受了大金鹏王的请求,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他却并不满意,总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却又偏偏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阎铁珊临死前已承认了昔年的过错,霍天青也已答应结清这笔旧账。

    西门吹雪已经去找独孤一鹤了。

    大金鹏王托他做的事,他已完成了三分之一。而且进行得很顺利。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等他发现京师大动的时候,已经深陷麻烦中。

    管定了的事绝没有半路抽身的道理,现在他却做了大违本性的事。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去京城去京城。

    陆小凤喜欢听话的女孩子,他要离开却没有说明缘由。哪怕丹凤公主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还是会乖乖的放他走。

    陆小凤趁夜里从西北角的老路,潜进了皇宫,这条还是当初他给司空摘星指的路,片刻避开侍卫队几个纵身便来到了乾清宫。

    他以为守在朱翊钧身边的暗卫会出手阻拦他,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

    他一路赶来,便有了许多话想对朱翊钧说。等见了本人,对上那双比月光还要明亮的黑眸。又觉得或许在他的身边,自己可以整天整夜地不发一言,静静看着他。

    这念头一闪而过,陆小凤背脊一凉,觉得自己魔怔了。

    在很久以前,他曾发誓今后绝不在自作多情,自我陶醉,现在却是不得再次强迫自己,将这誓言在心底重新发了一次。

    第四十章

    暴雨就像是个深夜闯入豪门香闺中的浪子,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初秋凉风习习,已少见花的影子。秋风撩过,残花摇曳,唯有菊花一支独秀。

    此刻‘不是春光,胜似春光’。

    远远听到慈宁宫内欢声笑语,殿内比平日热闹许多,那道修美挺拔的身躯最引人注目,潞王眼神一暗。

    说话间,身旁多了一人,潞王身形欣长,轮廓愈加刚硬,阳光爽朗,朱翊钧眼前一亮。

    “今日你们两兄弟是约好了么,你哥前脚到你后头就跟着,咱这慈宁宫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慈圣太后笑着说道,由于不施脂粉,眼角上也爬上了几道细细的鱼尾纹。一眼看去竟憔悴了不少。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绣花长裙,脚上穿了一双青缎面子的苏样浅帮花鞋,完全是居常的住家打扮。

    “母后在和皇兄说啥,不如也讲我听听。”潞王见了礼便凑到了朱翊钧身边,拿起桌上的小册子,看了几页脸色赫然,又放了回去。

    朱翊钧见他神情尴尬,忍不住调笑道:“怎的不看了,都是不错的姑娘,喜欢哪个同皇兄说说,指给你当王妃。”

    潞王见他笑得甚是大方,答道:“还是先准备皇兄的好日子吧。”

    慈圣太后点头接道:“你弟弟有我看顾着,用不着操心。倒是你,纳妃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翊钧闻言头皮发麻,没好气的看了潞王一眼,抿了口茶,含糊道:“皇后就很好。”

    慈圣太后一听瞪了朱翊钧一眼,忍不住替皇后埋怨,很好一月也不见你去过几回。

    “咱只想抱亲孙子。”

    朱翊钧又无言,与潞王对视一眼尽是无奈。

    “河南是怎么回事,锦衣卫去多久还没消息。”

    他一从南直隶回来,就没放松对刺客的调查,军官造反?虽然如今算不上是太平盛世但也绝没糟糕到起义的地步。他宁愿相信是哪路藩王又忍不住杀兵勒马了。

    主将虽死仍有蛛丝,例如为何会有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朱翊钧面色一沉,摇了摇头,道:“朱希孝得了蛛丝马迹,相信不日就有结果。”

    慈圣太后一听放下心了,但一想朱翊钧为何遇险,气又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胡言咋的,张先生原就不喜欢他。倒是你,这回好了,出事的都是他手底下的人。”

    他最受不了慈圣太后对张居正的麻木崇拜,无奈说道:“朕把他交给朱希孝了。”当初陆小凤的一纸书信,找出了不少白眼狼,令人骇然必有图谋。胡言献计引蛇出洞,除了些人便留下了罗超,没想到蛇没引出来,他差点掉洞里去了。

    慈圣太后身子一挺,还是不满意,挖了朱翊钧一眼。半晌又道:“你回头把冯保找来,当年你大婚就是冯保手把手置办的,你弟弟大婚的事真不放心交给别人。”

    慈圣太后数数落落的说了一大堆,她如今退居深宫,消息蔽塞,最近正在忙碌给潞王纳王妃的事,至今仍不知冯保离去的消息。

    朱翊钧眉头一跳,淡淡道:“母后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着大伴了吧。”

    “是啊,咱正想问,他莫不是又病了。”

    朱翊钧这回摇了摇头,沉声道:“朕免了他司礼监掌印的职务。”

    慈圣太后一怔,拿眼看着朱翊钧,像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喃喃道:“钧儿,你怎的这么办事。”

    朱翊钧心一横,早死早超生,又道:“他去了江南。”

    慈圣太后心里猛地一震,既有几分惊恐又有几分愠怒地问道:“何时走的?”

    “您去昭宁寺之后。”

    “也都快半月了。”

    “嗯。”

    ……

    慈圣太后锁着眉头思忖一番,这一变化来得太突然,侧头对潞王说道:“你也早就知道了?”

    潞王站一旁,苦恼地垂着头,没想到这也能中枪。

    “母后,这事不怪皇兄,冯公公自愿走的。”

    慈圣太后听了冷笑,言道:“好呀!你们都瞒着哀家。”

    “冯公公主持司礼监,把个大内管理得井井有条。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好呀说赶就赶了,哀家要你把他找回来。”

    “君无戏言,朕已让他终生不得回京了。”

    慈圣太后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这是朱翊钧说的话,转头看着身旁的两个儿子仿佛不认识似的。

    朱翊钧见她一脸悲戚难过,心里不自在,他知道慈圣太后和冯保的情分。慈圣太后得了穆宗皇帝的宠爱,冯保就陪着她身边,相处多年,她给了全部的信任,他们之间不似主仆更像亲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慈圣太后腾的一下站起来,走了出去,说道:“哀家倦了,你们兄弟自己说话罢。”

    慈圣太后离开后,殿内静默了会。

    潞王有心想活跃气氛,可惜朱翊钧心里有事没法配合,再坐下去也没什么事,想回去处理那些被他丢下一天的奏章。

    但愿今天不用熬夜。

    这是好久没睡过安稳觉的皇帝的渺小心愿。

    他起身要走,潞王也紧跟在后。

    日之夕矣,晚霞漫天。

    朱翊钧眯着眼走在前头,潞王挨着他嘴里笑着说些什么,他不时回话,梁永等人再落后一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南苑!”

    潞王来兴趣的说道:“咱们也好久没去狩猎了,京城最近气氛不佳,正好去换换心情。”

    朱翊钧也是心头一动,他没去过几次,张居正更是以贪玩奢侈勒令他不准到南苑去,想想他至今都没过足瘾。

    潞王一脸热切的看着他,朱翊钧揶揄道:“我记得你上回,差点被梅花鹿给叼走去,怎的记吃不记打。”

    潞王脸子一垮,他上回去都什么时候了。

    “那鹿不是皇兄引来的么?”潞王小心眼的暼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接道。

    朱翊钧老脸一红:“胡说,明明是你堂兄。”

    梁永在后头听着表情极是古怪,像是想笑又不敢笑。

    朱翊钧去南苑狩猎的事还是穆宗皇帝在位的时候,那时穆宗皇帝一心想展示父亲雄伟强大的一面,带他去南苑却让他留下看弟弟等他凯旋而归。他前脚刚走朱翊钧后脚带些人连着宫九出门了。朱翊钧来的巧,正好撞上一只梅花鹿,弯弓就射没死反而引来了鹿群。乌拉拉一群吓得一行人拍马就跑,小马脚力比不上成年鹿,潞王差点被该死的鹿叼走。最后宫九大发神威,尸横遍野才得以脱困,朱翊钧被穆宗皇帝臭骂一顿。

    朱翊钧想着亦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还有段黑历史,若不提都快忘了,好像也有些日子没见宫九了又有些想念。

    潞王跟在他身侧,不知何时停了口,极享受的看着他,已经快两月不曾见面了。

    如玉的容颜,精致,温润。眼若桃花,明眸璀璨。

    心在跳动,他想事回神,眼带迷蒙,问:“怎么了。”

    皇兄在想什么?

    潞王见他一闪而过的尴尬,心下好笑,听他道:“等事情都完了,咱下月就去。”

    对答如故。潞王心中苦笑,他一直都是好哥哥,从不会让自己失望。

    皇兄,把乌雪雅赐给我可好。

    潞王说着,毫不犹豫地揽着他,贴近他,朱翊钧近在咫尺。

    他侧过头来,“乌雪雅凶得很,若不是戚继光连朕都没把握拿下它,你别逞强呀。”

    心中一点点的暖意流过,他在关心自己。

    潞王像个任性大男孩。见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像是把他的心事猜透,靠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在这时,潞王走过长长的石板路,有些留恋刚刚的那一刻。

    而接下来的消息,皇兄要是听了会哭吧。

    估计多半会吧,想想就让人兴奋。

    皇叔果然是老了,连脑子也不好用了,动作这么大还妄想神不知鬼不觉。

    满口空话,志大才疏,所谓的计划更是可笑至极。

    老匹夫真是小看了你。

    *

    东暖阁

    殿内已经掌上了灯,香炉中龙涎香静静地燃烧着,烟雾缭绕中,甘美的气息环绕着大殿。

    内阁新送来的折子,潘州连年征战,多有损毁,民力更是消耗不堪。

    而原知州府尹已经被叛军杀害,如今需要品行能力都极好的人前去重建。

    半年一次的考核官员政绩,各衙门忙的不亦乐乎。

    梁邦瑞上折要求增派人手,下海的商船多了,钻空子的人也多了,他提了些变革但有些地方并不合理。

    他一一看过修改批示,梁永收拾整理出了乾清宫,拿到司礼监的柜子里锁着。

    朱翊钧捏了捏鼻梁,有些累了,觉得精神不济,想休息睡觉。

    见梁永半天没回乾清宫,手又习惯性的开始批阅奏折,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这时,许久未归的梁永步伐凌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自从当上司礼监掌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方寸大乱了。

    “皇上,太师……没了。”

    朱翊钧一愣,拿笔的手一顿,案上的奏章尚未下笔批写,反而落下了一滴血红的墨迹。

    他怔怔的看着,想批几个字掩盖那个墨点,却手抖的让它越来越糟。

    殷红的让人讽刺,朱翊钧自嘲的想着。

    “皇上。”

    梁永见朱翊钧半天不做声,担忧的出声唤道。

    朱翊钧听到声音,才慢慢缓过神来。殿内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静默了好久,久到梁永都忍不住哭了,才听到他哑着嗓子低沉的声音,“梁永,你去给我泡杯普洱来,朕嗓子难受。”

    梁永听着他低声的吩咐,身子一抖,带着哭腔,担忧道:“皇上……”

    “别抬头。”

    梁永一顿,连忙垂头,道:“是”

    片刻,恭敬的退了出去,没敢看朱翊钧一眼。

    待殿内无人,朱翊钧放下朱笔,他现在神思不属,继续批阅奏折反而会犯错误,误了国事。

    他毫无形象的歪在软榻上,神情萎靡,以手抵额紧闭双目,试图让大脑清醒,但脑海中的思绪却凝固般,不断回放近日的事。

    皇帝都是孤寡人,最后也是可怜人。他原先不信,现在略略领悟了。

    朱翊钧心尖上感觉被猛掐了一下,所有压抑的负面情绪刹那间都涌了上来,

    过了一会儿,呼吸急促了些许,眼泪断断续续地冒出。手下那泪水热而烫,仿佛蕴含着无数感情,委屈、歉疚、自责、伤痛、愤恨……无法分辨难以言说,直刺的人皮肤热辣辣的疼。

    多日的压抑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所有的委屈难过,悲苦之情再难抑制。

    全部都没了。

    那套斗彩罗汉朕打算过些日子给你送去的。

    朕真打算把永宁指给廷保,他俩有谱,没见廷保二十二了还没娶老婆吗。

    朕没打算让你走,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急。

    连给我反悔的机会都不给。

    他挡着眼哭的肝肠寸断,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大孩子,而能给他爱慰的人都不在了。

    刹时,呜咽声哽在喉口,草草横手一摸,单单用着一种冷冷的神情看着来人。

    殿内,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人。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那人手里抱着个脏兮兮的大坛子,身上风尘仆仆,像是几天都不曾洗澡过。

    朱翊钧眼角通红,嘴角轻抿,眼神冰冷。任谁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被人围观,都不会有好心情。

    “你来干嘛。”

    那人像是没注意他的心情,用指尖摸着嘴唇上刚长出来的胡茬子,笑得夸张豪爽,表情看起来极是滑稽,两撇胡茬子不安分的乱动。

    “自然是请你喝酒!”

    第四十一章

    朱翊钧身子一挺坐了起来,一看是陆小凤,眼中的厉色渐渐淡去,不过还是臭着一张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处境,朱翊钧一直在保持自己的冷静。又或许是最近变化来得太突然,他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神经蹦的紧紧的,却被挑断了抑制的弦。

    朱翊钧看了眼对面的陆小凤,心中有些诧异,因为锦衣卫的消息独孤一鹤一死,陆小凤就该去找霍休了,然后再被人骗的团团转,继而成就他的神话,如今怎会出现在京城。

    陆小凤浑身乱糟糟的,一看便知是匆匆忙赶来,皇宫并不好进哪怕陆小凤的轻功排的上江湖前三,他也在紫禁城内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时辰才找到东暖阁。

    明亮的灯光早在稀薄的纱窗上,朱翊钧盯着他,心头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太久没见,原来你这般想我。”陆小凤正好渴了,拿过来茶杯就喝。

    “刚喝的。”朱翊钧说道。

    陆小凤眉一挑,笑笑:“我又不嫌弃你。”

    按以往的情况来说,这时候朱翊钧应该会嘲讽的回话道:“我极嫌弃你。”可是现在,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朝殿外走去。

    认识朱翊钧这么多年,还是觉得,他神采飞扬,自信骄傲的样子最好看。

    陆小凤耸耸肩,有些不习惯这么平淡沉寂的朱翊钧,叹了口气,跟着他出了东暖阁。

    空气里充满了芬芳醇厚的酒香,陆小凤抱着那个看起来黑不溜秋的酒坛子,咕噜咕噜地喝着,然后很享受的呼出了酒气。

    夜已经深了,空气中泛着阵阵凉意,今夜的月光特别明亮,朱翊钧如以往般靠坐在东暖阁外的石凳上,被流光般的月光所照耀,别样的柔和。

    “你确定是来找我喝酒的?”朱翊钧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有些郁闷的说道。

    “当然,不让我千里迢迢的来找你干嘛。”陆小凤理所当然的接道。绝口不接别的话题,以他对朱翊钧的了解,刚刚的事怕还记在心里,若他表现的很在意,朱翊钧肯定要娇。

    他们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陆小凤说了些近日发生的事,虽然大多他都已经知道,但从陆小凤的嘴里说出来有种特别的感染力。

    朱翊钧心头一暖,陆小凤有种不能言语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同他发生交集,而能在这时候陪着他,不得不说陆小凤真的是够朋友,够义气。

    陆小凤眨了眨眼,话说从前头开始他就半声也没吭,朱翊钧同他贫嘴惯了,这一下没了一巴掌还真是无力的紧。

    “想什么呢?”

    朱翊钧支着下巴,笑道:“在想陆小凤的故事里怎么少了个红颜知己。”

    陆小凤喝酒的手一顿,摇摇头,苦笑道:“为什么你总把我想的这么混蛋。”

    朱翊钧微微一笑,歪着头看他。

    没了两撇胡子的陆小凤,虽然少了份成年男子的韵味。却带着以往少年时的漂亮,五官更加俊朗称得上精致,一眼让人心生好感,难怪那么多人追着喜欢他。

    “我以为十二岁小姑娘的追求能让你更加欢畅。”

    陆小凤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若是别人他会自得,因为对于女人他确实很有一套。面对朱翊钧他忍不住下意识的避开那些红颜知己,因为没必要,只要他想走,便绝不优柔寡断。

    丹凤公主想勾引陆小凤,就知道他是一个禁不住诱惑的男人,或许言语上会轻佻,但看女人的眼神却很通透,更不用说迷恋,于别人如泥沼的爱情于他来说,不过天际一场雨。

    “你真厉害。”陆小凤叹了口气,有些毛骨悚然的看着他。

    虽然早就知道朱翊钧的情报网厉害,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强大,连上回雪儿搞的乌龙事都能一清二楚,陆小凤这么想着又忍不住暗暗得意,看来他果然是在意我的,连点儿小事都关注。

    朱翊钧被他眼神搞的一毛,拉下脸不屑的冷哼一声。

    陆小凤一愣,有些无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凑上前又调侃道:“我同她一比简直就是个老头子。陆小凤虽然混蛋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

    “我不跟你贫嘴。”朱翊钧白了他一眼,随即用白皙的手指摸了摸下巴说“我刚得了个消息。”

    “独孤一鹤死了。”

    陆小凤表情一滞,不笑了。

    “我以为你会开心,因为西门吹雪活着。”朱翊钧凉凉闲闲说道。

    听起来很欠揍,陆小凤瞬间有这种感觉。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一直认为死的是西门吹雪。

    短暂的沉默后,陆小凤抱着坛子,灌了口酒,叹了口气,“是啊,但我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该死。”

    正如朱翊钧所言,他该高兴,因为独孤一鹤一死,大金鹏王托他做的事,就完成三分之二了。

    但事情顺利的让人不敢置信,其中的不对劲也越来越明显,因为一切都太巧合了。

    “哦?”

    陆小凤翘着一条腿,动作并不雅观却潇洒不羁,他总是率性而为。

    “我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但可惜有时候眼中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这件事我总感觉不对劲却说上在哪,他们虽不是我杀的却也与我有关系。”

    陆小凤从不喜欢杀人。

    他心情忽的不好,倒不知现在是谁安慰谁。朱翊钧眉头一挑,从他手中夺过酒坛,学着陆小凤极豪气的灌了一口,他很少喝酒,有时也是浅尝轻抿,这样的大方肆意,让人眼前一亮。而错过了陆小凤愕然诧异,笑得有点像狐狸的神情。

    那一口酒入喉,如烧红的铁水,锐利的尖刀刮过肠道,忍不住大咳起来。

    “咳咳……”被呛的眼睛通红,两颊不正常的红起来。

    他从未喝过如此烈的酒!

    朱翊钧紧抿嘴唇,牙根紧咬,火辣辣的感觉从食道滑进胃部,连同整个腹部都像火烧起来了。

    陆小凤哑然,眯着眼道:“……皇上海量!”

    朱翊钧狠瞪了他一眼,陆小凤果然没安好心,幸灾乐祸的表情太明显了!

    陆小凤干笑两声,指尖又摸了摸小胡子,天地良心明明是你自己要喝的,见朱翊钧呛得难受他也后悔了。

    少顷,腹中火辣辣的刺激没了,一股温暖畅快的感觉,醇厚浓烈的酒香,如气流一样从喉管内逸出来,这种饮酒的感受……有种难以言语的美妙。

    朱翊钧表情微妙了,一种晕乎乎的奇妙感觉,让他颇为享受。

    “这什么酒,好厉害。”

    陆小凤笑了笑,眼睛一转,道:“不知道。来的路上顺手拿的,没想到还是坛好酒。”

    朱翊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控诉道:“路边摊你也敢拿来给我喝,要是有毒咋办。”他这么说着,手却又舀了一小口,默默的感受火辣的炙热,慢慢回味,脸上露出一丝迷离之色。

    还想接着再舀就被陆小凤一把夺过手上的酒坛子,大喝一口,呼出酒气,才认真道:“你看,我也喝了。有毒,咱们一起死,我给你陪葬。”

    朱翊钧闻言心头一动,一时神情莫测,像在思考又似衡量。陆小凤此刻不同以往的漫不经心,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的坚持,大丈夫诺不轻许。

    想到此又忍不住自嘲,不过才两口酒而已,就醉眼惺忪了。

    片刻,才不忿道:“那我亏的”

    听了朱翊钧的回答,陆小凤身子一倒,又十分惬意的歪在一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名的有些失落。他话一出口,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这种无法忽视的失望,让人莫名其妙,就像得不到骨头的可怜小狗。

    陆小凤歪了歪脑袋,仔细观察他的好友,这一看就大不妙。

    因酒醉而微微泛红的脸,艳若桃李。沾着酒水的唇泛着好看的光泽,往日明亮犀利的眼,此刻却染上了一层迷蒙之色,桃目微睁,领口微敞,从他这个角度,甚至能够看到他白皙的脖子下,精致的锁骨。

    在这一刻,陆小凤心中闪过一个词。

    男色。

    接下来的事,陆小凤就楞住了,不禁黑了脸。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才回过神,他喝了不少酒看来也有些醉意。

    “这酒真他妈厉害。”

    *

    紫禁城内灯火辉煌,乾清宫却静默的听不到声响。

    如果在三天前,有人告诉陆小凤有一天他会看一个男人起反应,他恐怕脸都绿,把那人抓起来暴揍一顿。

    但是现在,陆小凤神情不定,看来是丹凤公主把他祸害不清,吊着他太久没找女人,如今连个点底线都没了。

    他这么想的,就听朱翊钧道:“还有吗?”

    “啊有,有……”怀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龌龊思想的陆小鸡又神出鬼没的掏了坛子酒,他一拿出来就后悔,就不知是为酒还是为人。

    “这酒厉害的很,你别喝太多,小口小口慢慢来,我又不同你抢。”

    朱翊钧用鼻腔‘嗯’了一声,性感的要命。

    真他妈要命。陆小凤身子一抖,嘴巴吧唧歪了,一把抢过酒坛子,猛灌一口,直到晕乎乎了才敢歇手。

    陆小凤果然很小气。

    醉意来的迅猛多了,一尝就是大汉子的烧刀子酒,很带劲。朱翊钧脑子传来阵阵晕眩,就没敢多喝,皇帝宿醉可不是什么好事。

    “刚刚说到哪了?”

    “大金鹏王。”

    “哦。”朱翊钧点点头,保持清醒,一手托着下巴,嘴角忍不住勾起诡异的笑意:“那你一定不知道大金鹏王在二十年前是个有名的大画家。”

    陆小凤怔住,手一顿,这件事他确实不知道。连大智大通都不知道的事,“看来这件事果然没那么简单。”陆小凤叹了口气,而心底那股好管闲事的劲也越来越浓了,事情越是复杂才越有挑战性。

    片刻,他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朱翊钧,好像终于找对人一样。问道,

    “霍休跟阎铁珊,独孤一鹤,都是金鹏王朝的重臣吗?”

    “当然。”

    “那大金鹏王说的都是真的了?”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知道,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父皇都没出生的事你问谁。”朱翊钧毫无诚意的微笑道,说完咧咧嘴,看起来异常欠揍,陆小凤瞬间又有这种感觉。

    陆小凤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皱了皱眉,却没什么不满。要撬开朱翊钧的嘴没那么容易,这厢郁闷的紧,又开始闷声闷气的吸酒喝了。

    天高地远,风轻云淡,朱翊钧心内一阵痛快了得。

    嘟着嘴,意味深长道:“虽然我不会讲故事,不过大金鹏王嘛,倒是略有耳闻。”

    陆小凤这回没接话茬,浑不在意的样子,耳朵却支棱老高。

    朱翊钧被他这一番小动作逗乐了,笑眯眯的道:“若他是个李后主一般的诗人,宋徽宗一样的田园画家,王位的得失,他也许并不在乎。况且,”

    陆小凤连忙接道:“况且?”

    朱翊钧动了动嘴唇,脸上隐隐可见一抹嘲讽的淡笑,说道:“大金鹏王在来到大明的几年后便献出了大笔财富,寻求了皇爷的庇护。”

    陆小凤变了脸色,这一点的确是他想不到的,他相信朱翊钧不会骗他。

    “这么说来,为什么现在却无人知晓这件事。”陆小凤心中有多了许多猜疑,他还想说大金鹏王完全可以寻求大明朝的帮助,哪怕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起码多一个附属国,对于一个国家甚至是君王都是一件荣光的事。

    “如你所想,这不是段光彩的历史。”朱翊钧淡淡的说道,又开口,口气依旧单薄得乏味:“金鹏王朝是个相当富庶的国家,大金鹏王出逃带着大部分的财富。当时朝堂党政纷乱,……”朱翊钧顿了顿,抿嘴显然没想开口的意思。陆小凤侧开脸干咳两声,道:“你继续,你继续。”

    当时党政纷乱,奸臣当道,嘉靖皇帝更是昏庸到了极致,国库空虚久矣,金鹏王朝的财富就是雨后的晴天。他能知之甚详便是那笔财富不知落入几人的手中,起码东厂有一份,当年吕芳便从没放弃寻找大金鹏王。

    朱翊钧白了他一眼,“他献出了大部分的财富,贸然行事必然被人盯上。”

    陆小凤听到这,眼中闪过恍然,忍不住接口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他应该是隐姓埋名,成了某个大画家。”

    朱翊钧赞赏的点头,陆小凤得意的摸了把小胡子,心中的猜疑却越来越多,他就更想不通了,疑窦繁多的金鹏王朝,这件事变化的复杂与诡谲,更是牵扯到朝廷辛秘,已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这一切或许都是个骗局,而在那一瞬间他又想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可能性。

    不禁苦笑道:“你该早些提醒我,而不是现在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他并未说完,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无奈,他够聪明又怎么猜不到朱翊钧的目的。若他没有前来京城,这后段的故事恐怕是一辈子也想不到,听不到的。

    朱翊钧哂然置之,并不作答。

    又是短暂的静默后,朱翊钧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眯着漂亮的眸子欣赏深秋的星空。

    他有些困倦了。

    “元筠,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事。”陆小凤眼睛一转,慢吞吞的说道。

    对于陆小凤就这么自然的叫他的小名,朱翊钧倒是不介意,而是认真的想了想是不是真的有被遗忘的事。

    “没有”他肯定的说道。

    “有的,你再想想。”陆小凤也肯定的说道。

    朱翊钧再次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事。他不耐烦的看了眼陆小凤,心底有些发火了。

    “我肯定,没有。你到底想说什么,陆小凤?”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讪讪地道,“我没想说,它对于我并不是件好事。”

    朱翊钧皮笑肉不笑的轻笑一声,道:“我假设要是陆小凤聪明的脑子还长在你的头上,就该知道戏耍我的下场,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陆小凤闻言嘴角一抽,侧头躲过突袭来的一拳。

    你果然没忘!

    第四十二章

    朱翊钧宿醉未醒,睡在榻上,梁永担忧的唤了几声,才头疼地支起身子来,梁永见了只得道:“皇上,时辰不早,该上早朝了。”

    朱翊钧伸指不住去揉太阳穴,迷迷糊糊道:“今日停朝,午后让花玉楼到西暖阁等朕,……”说毕又睡了下去。

    梁永嘴角抽搐,得令离去,吩咐人看顾好,在殿外站了一会,才去会极门宣旨。

    万历十年,九月二十一日,太师杨博官至兵部尚书,停棺七日还乡百姓相送之,皇帝赐谥“文恭”。

    西暖阁的环境也算得上清幽淡雅,院子里有三间房屋,皆是碧瓦红漆,见另外两间房屋门都关着,只西首一间屋门半开,便抬脚跨了进去。

    花玉楼在里面,一声宝蓝色锦衣,捧着本书,坐在窗边,正看得入神,听到门外脚步声,猛然看见朱翊钧从外走来,连忙起身行礼。

    花玉楼似笑非笑地问朱翊钧:“皇上昨夜宿醉了?”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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