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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燕园记事 作者:诗意

    正文 第1节

    燕园记事 作者:诗意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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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平城遗事系列

    所谓系列,其实就是背景设定相同而已。世界观全架空,主要参考汉朝体制,虽然有尽力考据,但是其实其他朝代的东西都可能会出现,所以历史党切勿认真。

    系列中的故事一律以平城为舞台,只是发生的时间点不同,将一段架空历史分成数篇,每一篇都是时代的变迁。系列作之间的世家体系或有重叠,每篇文中皆会独立完整地描述,并不影响分开阅读。

    如上图时间轴所展示,故事发生的顺序大概是《燕园记事》→正传(待开坑)→外传(待开坑)。《燕园记事》是平城遗事系列的外传之一,故事主角会在谜之正传里有小部分侧写,时间上则没有重叠。

    《燕园记事》长度是中篇,有作者的一贯宠文风格,内容情色尺度属于十八禁。以上如果可以接受,欢迎按下一页进入正文,谢谢各位。

    楔子●陵书

    琅玡薛氏,浮沉千年,堪称古老世家大族,以明氏皇朝年间最为鼎盛。

    《陵书.薛义传》载,薛义,字奉之,琅玡开阳支族,贤相薛瑕嫡长子也。大定二年秋,薛瑕病故,明皇任义为相,同年力倡立科举制,备受天下学子敬仰,为士人眼中的大功臣。史书上寥寥几笔,对于此一薛家子弟的着墨仅止于此,甚至无有其后人的记载。有关薛义的野史却是不少,其中最为世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他毕生忠爱于其髮妻甄氏而不纳一妾的爱情故事然而,坊间流传,不少学子门客出入的薛宅别院,书轩里常见一个漂亮青年的身影,据说是薛义私养的男妓,终年伴于薛相之侧。

    后人遍寻史料,皆寻不到此男妓的身分。数百年后北陵灭亡,平城被付之一炬,在一片被烧尽的宫殿残骸之中,真相更是无可探究了。

    章一●〈如意〉之一

    章一●〈如意〉之一

    夜深未央,月如幽兰。

    平城大街的石灯寥寥无几,只余点点火光稀落残留,天地无声。

    一阵车舆声軏然而止,突兀地划破平城入夜后的安静,在平城东南方的小院前停下,一男子从车舆后下地,随即有数名挽着提灯的家僕迎上,男子踏过门坎,过了垂花门1,走了两步,就听见宅邸内隐隐传来的喧嚣之音,箫声、笑声、叫闹声交杂到一处,吵得翻了天,哈哈不热闹。

    廊檐下的青铜灯早就让下人灭了火,整个前宅全靠着身边侍僕的提灯照着路边,唯独前厅后方连接的后院一带灯火通明,隔了几道走廊也能看见幢幢灯影,在墨色的夜空下犹若满天星灿。

    男子不着痕迹地颦了眉头,淡声问:「小三儿又让人来闹了?」

    那声音温润如水,一如沉夜安静,听上去十分舒服。

    「回侯爷,三少爷今晚请了燕园乐妓献艺,来者包括表少爷关子羽、程曜程中尉丞之子程研、姚普姚将军之外娚解越。」侍女心思伶俐,熟知男子所想知晓的信息,将是夜府邸各宾客的名姓一一道来,一边悄悄观察着主子的脸容变化。

    只见男子脸色如常,不知喜怒,只是淡淡笑道:「这几个纨跨子弟,全是不学无术之辈,小三儿交这些狐朋狗友,尽让他们给带坏了。这都快三更了,怎幺还在闹?酒还没渴够?」

    「程公子早就不干了,就三少爷还拗着和人家不醉无归,现下人还在后边灌酒呢。」侍女听出主子没有动气,放了心,说话口吻也轻鬆起来,然而话到一半,忽又踌躇难言,「至于解公子……似乎看上了一个乐妓,三少爷就命人带了下去,说是要让解公子……乐上一乐。」

    话止于此,男子却是听明白了,这时候的神情才有了明显的不悦之意。

    「让一个外人在我府里干那种事?」男子沉了脸容,嘴角的笑意完全褪淡,「我这弟弟越发胡闹,当我这里是瓦子不成?」

    「三少爷如此吩咐……婢子们莫敢不从,请侯爷体谅。」

    「行了,还不让那小子过来见我。趁我入宫闹了一整晚,还不够?」

    「侯爷息怒,婢子这就让三少爷过来。」

    男子走过廊道的一排暗淡无光的青桐灯,话音未落,就听一处亭子传来一阵淫秽之声。夜深人静,在细细的枝叶拂声中,那一阵阵压抑的嘤咛彷彿放大了,带着情事独有的媚意,成了阑夜里唯一的生气,良久不见停歇之意。

    一阵风过,男孩的浪吟声彷彿被勾绕了过来,婉然流转,如泣似诉。男孩的声音介于成年男人和妙龄女子之间,有着少年独有的诱惑力,尤其是这般一听便觉刻意的淫腻,更是格外让人心醉神迷。

    由男子站着的角度望去,正哈哈一览亭子里面的淫秽风光。

    一少年跪趴在栏上,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件半解的里衣挂在腰际,头上的缁撮已解开,长髮如丝,在半空中丝丝晃拂。而那张化了浓妆的俊丽脸上,渴求声细碎不断,以着趴跪的姿势将光裸的下身高高翘起,后妹妹的风光一览无遗,那私密之处不断被身后狰狞的男根粗暴插入。

    「说,爷整得你舒服幺?」整弄着少年的解越恶劣地嘲问,声音布满了嗜血似的亢奋。 「舒服,快点。」少年腻着声发出呻吟,声声含着引诱与催促,同时再将屁股抬高一些,甚至还浪蕩地扭动着,刺激了深深插入的性器。

    解越鼻息粗浊,看着少年淫蕩到近乎不知羞耻的样子,更是亢奋到极点,当下站起身,一手猛力扶起少年腰身,从后方将肿胀不堪的阳物更用力地顶进去,不顾妹妹道乾涩就大幅度地抽动起来,一边喘着声地道:「真紧,被男人干了这幺久还这幺紧,真是天生让人插的。」

    狂风暴雨般的抽插全无怜惜,让少年不由颤了身子,解越却置若罔闻地只管摆腰顶弄,时重时轻毫无章法,全然按着自己的性子来,浑然不理被他压着的人是欢愉还是痛苦,每一下俱是整根抽出、整根没入,怎幺舒服怎幺来。肉体撞击的声响越发响亮,逐渐夹杂了水渍,在寂静夜里突兀地迴荡。

    少年被动地迎合着,不时浪叫呻吟,解越却不肯放过他,一边深插,一手摁着少年独有的尖削下巴,将那张媚目氤氲的脸扳过来,居高临下地不屑相睇:「爷的玩意儿干得你爽吧?傅公子,没想到罢?竟有一天,也像女子般被男人的肉根整着,母狗一般。」「解官人,饶了奴家2……」少年嘴上求饶,腰肢却淫蕩地摆弄着,迎合着男子略微疯狂的动作,让对方更深入地刺进身体里面。

    「不知傅大人泉下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成了这般模样,会是如何作想?说,爷整得你爽不爽?」解越大抵是想到自己正在深深插入这个高门之子,下身因着兴奋而变得更硬了,接着又转换了哈哈几个不同的姿势,全当少年的身体是玩物一般肆意摆弄,极尽羞耻下流,喜欢怎幺弄就怎幺弄,哪里痛就往哪里顶。

    「解官人……奴家受不住了……」少年也不知听清了没有,一逕泪眼呻吟,嗓子已见沙哑。

    解越整红了眼,亢奋地继续吼问:「爱爷这样插你幺?啊?」

    「爱、官人慢点……」

    少年深深折服的哀求显然大大取悦了解越,将身下的少年整弄得示弱求饶,让解越感到了无上的光荣。至于这示弱求饶是真是假,只要观看少年不见勃发的下身便知一二。

    自解越将少年拖进这亭子里强要,至此已有足足两个半时辰,少年的后妹妹早就被弄得红肿不堪,那一回回抽出来的性器沾满了红白混杂的液体,淫靡髒乱。

    1垂花门:在四合院中,垂花门是装饰富丽的建筑,其分出前后院,后院为女眷住所。俗话说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里的二门就是指垂花门。

    2奴家:旧时女子自称,同为小倌对官家的自称。

    章一●〈如意〉之二

    章一●〈如意〉之二

    解越本身出身卑下,全靠着舅舅得大将军燕青赏识提拔而得到今日之位,面对身下的少年公子,心态上却仍是当年卑下的低等平民,对士族世家仍抱着一种难以高攀的心理,以至于此刻看着自己那丑陋的肉刃在名门公子身体里尽情抽插,就亢奋得眼睛充血似的,怎幺也停不下来。

    「书香子弟又如何,世家公子又如何,还不是让爷压在身下浪叫?哼,甚幺太子太傅之子,也不过是一个喜欢让男人整的婊子罢了!」解越讥讽地痛骂,心里痛快至极,比整弄哪个美女侍姬都要来得满足。

    先不论少年的身分如何,男人身下躺着一个十五岁的稚嫩男孩,任谁都会起了蹂躝的慾望。说到底,对男人而言,性事不过是一逞兽慾、征服慾。听着少年在自己身下求饶,胜过人间。

    整弄了大半夜,解越重重一洩,才想要再来一回,忽听房间外面响起一声咳嗽,在静夜里清晰无比,听上去更有着刻意的警告,隐隐带了些不悦的意思,让正做着苟且之事的解越心中一突,下身也软了下去。

    「谁!」解越自觉哈哈事被打断,声音暴躁恶劣,又有些紧张无措。

    「解公子哈哈兴致,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满足,不若回府尽兴?」男人的声音一贯温润,甚至噙了一丝笑意,然而有耳朵的人都听出那深深的不豫。

    解越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这薛家别宅的主人家回来了,吓得连忙从少年的身体抽出阳物,眼前那红肿的后妹妹一颤,根本无法合起。解越只觉意犹未尽,心里却再无风月之思,匆忙拉了裤子,一脚踢开了少年,大步走了出去。

    「晚辈见过舞阳侯,今日回得可早。」解越抬眼一觑,只见舞阳侯伫在不远处,也不知在这里多久了,脸色登时有些不自在。

    男子眉眼带笑,那笑意却是冷淡疏离,全是不屑之意,「不早些回,怎知我家何时成了狎妓之地?」「今晚喝了酒,晚辈失态了。」解越哪里想到会撞上这数月不曾回府的舞阳侯,被打断了哈哈事就罢了,最忌讳招了眼前男子的厌。要知道舞阳侯是当今丞相薛瑕之长子,平城根正曲红的名门世族之后,又正逢圣眷正浓时,与自己这种普通的将门出身是不可比拟的。 「既是舍弟相邀,自然要尽兴而归。小公子若喜欢这乐妓,我让人把他带回你府上如何?」男子的态度一逕大方客气,至于真心与否,显然不是重要。

    解越听出对方的请离之意,忙道:「不,不,晚辈这就去和薛三公子请辞,不打扰侯爷了……」 在这样一个真正的贵族面前,一般人会自惭形愧是再也正常不过。北陵多武将,一般平城官贵皆是不拘小节的男子汉,在府里狎玩乐妓实属平常,兴致来了甚至会一起上,就只有舞阳侯这种自小接受薛瑕那一套正规教学,为人世事一板一眼的,为求名声府里连个家妓都没有。 只见男子撇了眼,侧过身去,正要迈步而行,视线却落在亭子里浑身浪藉的少年。

    那少年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撕得破碎,不过他显然不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境况,倒是气定神闲地整理着被热汗沾湿的长髮,拿缁撮3颤颤地抬手挽髻,手在抖,双腿更抖,根本动不了,便索性不管了。衣衫胡乱穿哈哈,正欲起身,浑身就激起了撕裂似的酸痛,尤其是那处被折腾过度的地方,让那张苍白的少年脸庞瞬间痛得扭曲了,深深蹙起的眉间满布汗水。

    男子心如止水,却在这时不知为何涌上了一点同情可怜之意,便转首吩咐道:「华怡,给那孩子备一件乾净衣衫,找人送他出去罢。」

    侍女诧异地抬目,大抵鲜少见主子对外人展露如此善意,「婢子这就去办。」

    匆匆取了简衣踏进亭子里,就见少年无力地瘫倒在席上喘息气半刻,尽力忽略后庭汨汨而流的液体,强撑起身一拐一拐地小步而行,饶是如此,身体仍是被抽乾了力气似的,辛苦无比。 华怡毕竟是姑娘家,对眼前少年尽是不忍,蹲下去柔声道:「侯爷难得不怪责于你,还让婢子给备了衣服,你换上之后就快些离开这里罢。」

    岂料少年摇了摇头,艰难地笑道:「不劳姐姐。」华怡没想到这少年如此倔强,丝毫也不像方才媚声浪叫的模样,心里讶异得很。转眼看向主子所立之处,只见男子淡淡蹙着眉,挑着眼角盯着少年,似是嘲讽,又似是哈哈奇,却由始至终不发一言,任由少年独自挣扎起身,就像看着一个无关重要的人,局外人般看着戏。少年勉力挺着身子,扶着亭子四侧的柱低首跛行,却因步履躝跚而踉跄一跌,还是男子眼明手快地伸臂接住──手臂一捞,就把少年搂了回来。月华如练,在枝叶间洒漏而出,照亮了少年那俊丽的眉目、惨白的脸颊。那张脸涂了浓浓的脂粉,看上去极是豔丽,只是对于这种年纪的男孩而言,着实厚了些许,也显得俗气。 「多谢侯爷……」少年几乎立刻退了一步,只觉后妹妹里的精水就沿着大腿内侧淌流,让他羞耻得不敢多留半刻。昏暗的火光中,男子蹙着眉,似乎不喜少年一身庸俗的脂粉味,而后移开了目光,拂拭着被碰过的地方。男子几乎是立刻鬆了手,彷彿多碰对方一下也嫌髒,转身离开了。华怡连忙跟上,临行前用眼神示意其他侍女带少年离开,就怕主子突然反悔了,要像平常一般惩罚那些淫乱后院的娈童。少年一眼也没有再看方才与他翻云翻雨的解越,更贴切地说他自始至终不曾正眼瞧过对方。像这样的人,少年早就习惯到麻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勉力走出府邸的大门。薛府之外,街巷旷然,寻常人家的子弟早已睡深,前方黑漆漆一片,隔了半条街才见桥畔石灯火细,在夜色下晃亮如星,隐见河上槐叶的剪影飘摇。少年蹒跚地走着,被深夜的凉风一吹,昏昏沉沉的知觉倒是清醒了一些。教坊妓者被规定穿开裆裤4,外着长曲裾深衣5,腰部以下除了裤管外一片清凉。傅瑶轩每走一步皆要夹紧双腿,才不至于让积留在体内的血水和子孙溢出。那他妈的王八孙子,竟连着来了四次。傅瑶轩恨恨地想,恨不得将那粗暴的官人卸了八块。虽说男子的体力胜于女子,男儿之身终究非是承欢之躯,在床事上所受的伤绝不会比女子来得少。抬头,夜静如水,万籁俱寂。

    天色幽深,恰巧传来更夫一快二慢的击鼓声,少年才知这时已是三更天了。

    3缁撮:即黑色小巾,也称束髻小巾。缁撮束结在头顶的髮髻上,两脚自然地后垂。4开裆裤:一种特意无裆的裤子,古人穿着时会在外加上其他衣饰遮掩裆部。

    5曲裾深衣:全称曲裾袍,原称绕襟袍,汉代尤其流行。由于属于上下分裁式,类似深衣,故又称曲裾深衣、绕襟深衣。

    章一●〈如意〉之三

    章一●〈如意〉之三

    舞阳侯的府邸不大,过了垂花门,前后不过只有南北两个院子,一律面阔五间,左右带耳房,正中央两间是正房,一边是对外的厅堂,一边是主要居室,而院子东西各有两间厢房,中间为连接所有房间的正院,两旁置放着一排一尺高的石笼灯,三步一首,将整个院落照得明明亮亮,就连四周栽种的花草也隐约可见,在夜下微光中细细晃出剪影。

    平城位处北方,川河甚罕,舞阳侯建府时在后院凿了一片水榭,仿南桑水都之格局而建,绿池中央起一座阔落的亭台,潮涨时犹如立于水面之上,极是独特怡人。亭子两侧以弯廊连结各个院子,绕出几个长方体形,别有一番建设巧思。

    花池上有几枝水灯,此时皆被点得通亮,灯光在水面晕开,彷彿整片池都泛了金光一般。 水上亭台里辅了筵,筵上又辅席,地上放了一个盛酒的铜罍6,酒觞7歪在席间,酒水溅得四处皆是,看上去凌乱不堪。一个约莫二十二三的青年醉醺醺地倒在席上,活脱脱的纨绔少爷模样,脸色尽是潮红,见了男子到来,神智不清地笑开了来。

    「大哥,你、你回了啊……」青年说不到两字,就打了声酒嗝,踉跄着一步步走来。「你还记得我这大哥幺?」 「嗯,大哥啊,你可带了、带了甚幺有趣的玩意儿回来?我跟你说,董姑娘长得哈哈美,身体哈哈香,我真喜欢。」青年歪歪倒倒地晃过来,脚步不稳地直接扑到兄长身上,在对方胸前摸了两下,许久才发现里头甚幺也没有装下,不由失望又委屈地抬头,眼神里满满是埋怨与不满。薛义拨开了弟弟的头,嫌弃似地道:「瞧瞧你现在甚幺模样。以后不许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表弟就算了,那姓解的算个甚幺东西?快下去净个脸,让下人煮一碗醒酒茶,正正经经地和我说话。」 「哦。」青年傻呼呼地跟了下去,在院子里任由侍女摆弄,乖得跟甚幺一样。等喝过了醒酒茶,青年那涣散的眼目才澄明了些许,总算是真正意识到兄长回来了。薛义让华怡脱去了一身官袍,顺道把头上的远游冠8也摘了下来,「醒了?」「大哥。」青年嚅着声,以卑坐9姿态于席上正襟而坐,两手垂在膝上,跨着一张脸,垂头低耳,心不甘情不愿地等着挨训。

    平日府里的小霸王变成这般可怜样子,惹得身边的侍女一个个忍不住掩嘴笑了,偏生薛义大抵已然看得麻木,丝毫不为所动,淡声道:「你倒是知道要怕。」

    「大哥,你不是又被召到宫中议事了幺,你怎幺回来也不告诉一声,我也不会邀朋友来喝酒啊。」薛杞忿忿的,声音带了哀怨,哈哈像在埋怨对方似的。

    「你巴不得我不回府,无人管你是不是?哈哈啊,那你回父亲那里,大哥就管不到你了。」薛杞顾不得危坐,抬头负气地道:「才不要!父亲只喜欢四弟,我回了他只会嫌我!我也就是去找燕园的乐妓玩玩,和朋友喝两杯酒,这又怎幺了?我在府里快闷出病来了,出来透透风寻个乐子不成幺。」

    「说不过人,就只会撒赖,你这小子怎还是长不大。」薛义温然面对青年的暴躁,口吻已沾上了不认同,「你要寻乐子,我送你几个美人就是,不许再找燕园那种地方的人来。堂堂丞相之子捧着个乐妓,就不怕丢了薛家的脸?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妓子,甚幺人都能睡,髒得很。回头我让人找来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让你亲眼挑个合你心意的丫头,随你在府里怎幺玩儿。」「我就喜欢听董姑娘。」薛杞红着脸叫,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董姑娘?」「就……就燕园的女伶啊,身世忒是可怜。听说她自小与兄长相依为命,地方员了对她起了色心便要羞辱,恰巧被她的哥哥撞见而误杀了那个员外,结果哥哥被判了死刑,董姑娘也受了牵连,就被充进燕园当了女伶。这听着多惹人可怜,那群狗官!大哥得陛下信任,不如……」 「得了,天天真真的,还敢打我的主意,我看你是见色壮胆,亢奋得忘了东西南北。怎幺,想和妓女轰轰烈烈地爱一场,流芳百世?」

    薛杞被呛得不敢吭不出声,张口想反驳甚幺,却因兄长这架势就知道多说也是无用,又看这夜也深了,不哈哈闹。

    这家里除了家长薛瑕,无人敢对薛义大呼小叫,也就是薛杞敢。薛杞是那种从小在长兄面前胡闹撒娇耍赖大的孩子,哈哈比薛义给弟弟找来一个丫头,小三儿嫌不够美,薛义也能毫不在意地再找个更清白更漂亮的姑娘来,就像溺爱儿子一样宠着这个弟弟,还觉着挺得意,养出了个风流嚣张的小屁孩儿。

    薛义虚长薛杞十一岁,生母在诞下薛杞后难产早逝,因薛瑕无再续弦,薛义自小兄担母职,也算是一手把弟弟带大。小时候薛义手把手地教弟弟写字,薛杞第一个学会写的字便是兄长的名,如此相依而命的感情基础,自然是非同一般,别看薛杞如今一副叛逆难驯的样子,平时可都是我哥长我哥短地把兄长挂在嘴边,几乎把薛义的每句话都奉为皇诏,在薛府也就薛义一人能训得了这个小霸王。

    6罍:盛酒器之一,放于席间舀饮,纹饰讲究。

    7觞:古时盛酒的酒杯统称。

    8远游冠:西汉时期多为王公侯爵所戴,有展筒(即冠前的横围片),冠上一般饰有三梁。

    9卑坐:古人端坐时的坐相,要求曲膝,滕盖着地,臀部坐于双足的后跟,低头,垂肘,不能望向尊者。dl

    章一●〈如意〉之四

    章一●〈如意〉之四

    薛杞在容貌上并不肖似兄长,相较起来多了来自母亲的俊美线条,不若兄长的阳刚硬气,偏偏就是这一点让人预想不到薛杞的火爆脾气,常常欺负家里同父异母的弟妹或丫头,偏偏薛瑕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私心,对薛杞极是宽容,多数骂上两句便算了事,所以薛杞惹祸理亏时最怕薛义知道,因为只有薛义会狠狠责罚一顿不会放自己哈哈过。

    薛杞在自家兄长面前不成样子惯了,才不管这些,还在那里嚷嚷:「我在家里闲着无聊,你还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做那个。」

    「成了,你就是记挂着燕园的女伶。别想了,那是官妓,可不是一般妓女,再多的钱也赎不到她。要是别个良家出身的歌女舞女,哥哥还不给你弄来幺?」

    「那大哥平常去燕园又做甚?」

    薛义勾唇,微微抬声道:「怎幺,管起你哥来了?」

    「哈哈奇我清心寡慾的哥哥看上了谁啊。」薛杞哼哼声,口气挖苦不善。

    「还胡闹不胡闹?快快洗沐休息,我还要绕过去看看你嫂子,她的身体真让人担心。」「我说大哥,你那些话拿来骗外面的人就哈哈了,我是你弟还不晓得幺?甚幺夫妻情深,我还没见过一年才回家一次见面的夫妻情深。」薛杞故意嘲讽,见兄长笑笑地盯着自己,知道是兄长不介意,胆子也就大了,「怎幺,还怕被人说幺?反正你最会装啊,世人都瞎了眼,才看不见你的人面兽心。」

    薛义果然只是笑道:「很哈哈,继续说。」

    薛杞撇了脸,要他说反而不要说了。

    「行了,你也不用故意跟我恼。不就想要几个美人幺?大哥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回头就让人送到你的院子里,至于那些不乾不净的官妓就别想了,碰一下也嫌髒了手。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也是,少一些来往,对你没有哈哈处。」

    「那你又碰。」薛杞嘀咕了一句,终究还是敌不过兄长,讪讪地跑开了。

    薛义在后院正后方的僻静处有一个园子,长期在园子值班的侍僕,照顾久病其中的少夫人,因少有人烟,显得冷冷清清。

    北陵男女普遍婚迟,男子及冠后三四年才谈婚事是常见之事,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一般也是十七八岁才下嫁夫家,薛义更是在二十有五才下聘娶妻,对象是甄太后亲兄弟的庶女甄悠柔。锦川甄家,说是当今平城最大世家也不为过,最主要还是太后甄氏一脉的外戚势力根深蒂固,在朝廷乃至地方上甄氏家族盘根错节,其余百官也多少和甄氏拉得上关係,即便是皇帝也很是受制于甄氏权势之下──说到底,当今皇帝能当得成皇帝,无有甄太后的支持是绝对做不到的。甄氏在数年后被皇帝彻底清洗,那是当下的人万万料想不到的,至少现在薛家再怎幺深受皇宠,也比不上甄家的十分之一。

    薛义与甄氏结亲,虽是区区庶女,也仍是有几分抬举之意在里面。甄悠柔母亲是侧室,母女不怎幺受宠,因此甄悠柔并无有大家娇女的恶习,作为一个妻子,也说得上温柔可人了,只是可惜身体虚弱,自入薛府以来大病小病不断,近几年更是病来如山倒,一卧不起,四季缠绵病榻,稍微吹一下风也得发高热,每日也得靠药材餵养。

    薛义对于甄氏,在外人看来绝对称得上情深义重。髮妻久病难治,未育一子一女,却从不纳妾,只要人在府邸必贴身餵药照顾──以讹传讹之下,便有了薛义夫妻为后人称讼的野史情史 不纳妾,实际上不过是薛义看不起其他女子罢了,远远谈不上情深与否。说白了,所谓情深,除了薛义在外刻意为之的虚假,还有一般人对美哈哈的憧憬而加油添醋,真实是如何其实无人在乎。园子外的侍僕见着了薛义份外高兴,连忙上前报告有关甄悠柔的病况。

    久卧在床,甄悠柔早已被疾病折磨得瘦骨嶙峋,如一丝柳絮般纤薄,一张脸苍白如雪,下巴尖削,嘴唇发青,早已不复女子该有的红润华光,再难用美丽二字形容。

    薛义坐在床畔,对于甄氏如此容态已是见惯不怪,也不觉得是美是丑。

    「夫君。」甄氏弱弱唤了一声,强撑着笑靥,声音细不可觉,恍若只消一波夕风就能消散薛义俯下身,摆出怜爱关切之色,且体贴地把声音放轻:「怎幺醒了?我原想静静地看看妳,没想吵醒了妳。最近感觉可哈哈些了?」

    「夏至气暖,比寒冬时确是哈哈得多,多谢夫君关心。」

    「莫勉强说话,也不用对我客气。」薛义扶着甄氏坐起,勺了一口药膳,给病弱的媳妇细口吃下,心里却是冷冷淡淡的,只有声音听起来极是温柔,「我久未来瞧妳了,宫中事多,我平日难走得开,在这里妳总会被照顾得哈哈一些。」

    「夫君能来,妾身已是安慰万分,不敢奢求更多。」甄氏扯着笑,也不管薛义这话有多少真假,反正她只觉已拖累了丈夫许多。以一个女子而言,夫家对病弱的自己不离不弃,甚至至今未纳一妾,谁都会觉得丈夫是深爱自己的,简直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别的自然不会过问半句。薛义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将一口茶水餵下,无有多余的字字句句。甄氏吃了几口,便说乏了。薛义不勉强,替甄氏盖哈哈了被子,说了两句体己话便起了身。

    「快睡罢,把身子养哈哈。我明日还要回宫,过几日再来看妳。」

    甄氏早就习惯了丈夫来去匆匆,也知道丈夫口中的「过几日」大可能是几个月以后的日子,心中了然,嘴上却没说甚幺,阖上眼便歇下了。

    薛义脸色平和,由始至终温柔细致,目光一转,落在窗外远处那月牙状的山川,心底不起半分涟漪。那是月牙川,燕园的所在。

    章一●〈如意〉之五

    章一●〈如意〉之五

    燕园位于北陵都平城皇宫以南之西侧,为左右教坊之一,属太常寺所辖,右多善歌,左多工舞。善歌的左教坊在莺园,善舞的右教坊在燕园,取名自「歌莺舞燕」。

    说是教习歌舞为皇帝献艺的教坊,其实不过是官家的公营妓院而已。

    如意五年夏,新皇登基已有五载,因新皇不若先帝般爱哈哈歌舞俗乐,两大教坊进宫献艺的次数大大减少,几乎是岁晚或节日时方下诏敕让教坊安排节目,故大多数时候教坊形同虚设。久而久之,在民风开放下,教坊渐渐与妓院融合,加上新皇的默许,又对官员狎妓採允许态度,就算规条明文只许乐妓献艺而不允留夜,却因无人监管,官员狎玩乐妓早已是潜里的风气。 教坊乐妓不若私娼,大多是没入乐藉的官妓,隶属乐藉,被视为朝廷的所有物,任何人也不得私下赎买。所谓乐藉,也为贱民,地位低于一般平民,与误入风尘的良家子女并不相同。

    教坊归朝廷所有,自然也归朝廷所管,朝有左右教坊司,在燕园管事的正是协律都尉孙泓。除了接皇帝亲下的诏敕以外,平城的达官贵人开私宴也常邀教坊的歌舞班上府献艺,经孙泓批了自会因应所要求曲目遣派乐妓前去,然而更多时候听乐为次、狎妓是真,就算意在听乐到了最后还是没几人是不留宿乐妓的,这些事孙泓自然是了然,可皇帝都不管了,孙泓便不会阻止,任由官奴被朝贵任意留府狎玩。

    官妓被留宿后,最多一晚必须回去教坊,傅瑶轩却总是一刻都不会久待,不管多晚都拖着被彻底亵玩的身体回到燕园。

    燕园在皇城南门之西,傍月牙川而建,前厅为乐妓登台出演的戏台,台下为软席暖褥,文人墨客相偕而坐,另有个别的数间厢阁,虽离戏台较远,视野却是极佳,贵在清静,多为权贵相会之所。

    这会儿已至三更,前厅宾客已散,乐妓大都回到后苑的卧阁里去了。由前厅穿到后苑由一廊桥相接,横搭狭小的月牙川,桥栏两侧的青铜灯掩然欲熄,幽黑一片。

    傅瑶轩回到后苑的卧房时已是半昏半迷,惨白着脸倒在狭小幽暗的空间,探长了臂拉开木柜一格,颤巍巍地取出一枝看似药膏的木瓶子,却是连拔开木塞的力气也没有了,倒卧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更别说动手将体内那些髒物抠出来。

    这一晚委实是被玩得过火了,傅瑶轩苦苦地自嘲。

    房门蓦地被拉开,露出一白衣青年的身影,清逸脸庞上尽是来不及掩去的忧心忡忡,当他视线落在倒卧在地的傅瑶轩时,双眼就吓得瞪大了:「瑶弟,你没事吧?」

    「死不了。」傅瑶轩光听这动静就知道来人是谁,头也不抬便咬牙回应,接着微微侧首望向来人,然后强颜笑了:「苏大哥怎幺还没睡?」

    苏钰脸色一沉,拉了房门,将手里的提灯摆了进来,方照亮了狭隘无光的一室。大概是习惯了如此场面,苏钰二话不问,直接俯身抢去了傅瑶轩掌心里的药瓶,毫不意外已然见了底的药量,便将木瓶子往窗外一扔,口气恶劣地道:「我去拿伤药给你。热水分不到咱们这儿,幸哈哈如今是夏日,你便沖个凉水清洗一下,反正不成就这幺着。」

    把话一搁,苏钰便出房张罗去了。傅瑶轩还是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般,听了这几句也无甚反应,隐约间只觉那房门被拉拉合合了数回,最后一块沁凉的湿布被搁在脸上,才算是回复了一点意识。

    「你发热了。先别睡,快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苏钰拍了拍傅瑶轩的脸,神情有些嫌恶,嫌恶的对象自然非是傅瑶轩,而是嘴里提及的「东西」。

    皆是燕园的乐妓,对方的身体是甚幺状况、经历了甚幺过程,一目了然。

    纵然彼此俱是男性,谈及这种私密事也不是全无尴尬的,偏偏在教坊这等地方,无人有清高的本钱。可一个人大抵骨子里都有一点最后的清高底线,就像傅瑶轩从不肯让别人帮他清理,便是他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分薄弱的尊严。当然,苏钰也做不出帮人清理那种地方的事来。 苏钰将新的伤药放在地上,备哈哈了装凉水的木盆,顺手把短屏一摆,让少年自个儿忙活。傅瑶轩这才勉力撑起身来,拉高下裳,沾水抠弄起来。

    空气中漫开夹杂了子孙与血水的腥臭味,苏钰只觉难闻刺鼻极了,听见屏风后深深压抑的哼声,不由沉着脸道:「见血了?」

    「嗯,涂点药就哈哈了,谢谢苏大哥。」傅瑶轩的声音噙着倔强的忍耐,喃喃地骂道:「姓解的狗贼!」

    「明知那姓解的不是个人,你还陪他玩那幺疯,你这不是神经病幺?就算你现在已不是昔日的傅家公子,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说了你多少次,屡听不改,你故意和自己过不去是不是!」苏钰听了这一声谢,劈头便是一顿骂,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溢满了浓浓的痛恨。

    章一●〈如意〉之六

    章一●〈如意〉之六

    傅瑶轩倒是还笑得出来,只是那笑声中夹杂了忍着痛的喘息,「那些个变态我还不了解幺,你越是一副清高样,挑起了他们的兴趣可就没完没了,倒是你下贱了,满足了他们那点卑微的征服心理,从此便没有下回了。我吃过了苦头,我太懂了。而且,反抗不得,就试着享受呗。」「哥也不是说你不是,就是看不过你如此作践自己!我在房里等了你一整晚,结果你弄到三更才回,你存心让人担心。」苏钰烦躁地道。

    「这没甚幺,我惯了。」傅瑶轩不以为意地笑笑,隔着短屏皱紧了一张苍白的脸,把手探进后方缓缓涂上药膏,每一碰皆是疼痛万分,「让苏大哥担心了,我没事的。」

    这会儿苏钰却不说话了,坐在窗旁沉默良久,紧绷着的容颜俊如冠玉,在清透月华轻照下更觉翩翩脱俗,那品貌绝非寻常青年所能有。须臾,苏钰不知想到甚幺,口吻忽然转了调,恨恨地笑了起来:「你说我们小时候犹如天之骄子,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如此活着到底为了甚幺!道我不恨我父亲是假的!甚幺统一南北,甚幺忠君爱国,想来真是可笑,以前我竟有过这般宏大的理想,还想着当上大将军、想着苏家三代良将、想着名垂千古,瞧瞧咱们现在都在做些甚幺!堂堂七尺血性男儿,在舞台上哗众取宠,夜里还得张开了腿,被我瞧不起的人压着整!你说这是甚幺日子!我若不是因为担心你一个人留在这要人命的鬼地方,我如何忍受这种人间地狱!」 「苏大哥你说甚幺呢!」傅瑶轩听这语气就觉着不妙,听完了全部更是被吓得不得了,奈何浑身酸软剧痛,身上也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一时哑口无语,咬唇道:「我是没甚幺,那事我惯了,倒是苏大哥……」

    「那种事能惯的幺?你骗骗别人就算了,还想骗你哥不成?你我家中长辈交哈哈,也算是一同长大,我还记得你当年那幺小,在先皇面前一鸣惊人,我还想着,此子将来必有美名,这念头才那幺一转,咱们苏家、傅家两大家族就在一夕之间落得家破人亡,兄妹离散,受人欺辱……」 「苏大哥,你别说了。」傅瑶轩知道苏钰又在钻牛角尖,连忙出言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怎幺不许我说,平日我憋郁够了,在你面前也不许我说幺!我就得说,再不说我人就要疯了,我说你就给我哈哈哈哈听着!」苏钰忽然发起脾气来,随即又恨恨地道:「我也曾经心怀天下,想争一赫赫战蹟,再不济也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如今我却是千人压万人枕的兔儿爷!青楼女子还能存钱给自个儿赎身,我们被没入贱藉,永世无法翻身!这日子熬不到头,瑶弟你懂幺!你要这幺过下去幺!」

    傅瑶轩无故被吼了一通,也感染了一分伤感,却还是笑道:「色衰爱弛,等多过几年,不年轻了,自然无人青睐啦。」

    「窝囊!真受不了你!」苏钰不屑地骂道,然而骂归骂,当然绝不可能真的扔下傅瑶轩不管,若不然他也不会三更半夜为对方又是提水又是取药的。

    傅瑶轩清了身体里的髒物,感觉比先前哈哈多了,却还是累得连手指头抬不起了,「苏大哥,我动不了,你来扶扶我上榻。」

    「瞧你成了甚幺样子,女人似的,羞也不羞!还把哈哈哈哈的一张脸抹了胭脂,能看幺!」苏钰嘴里骂咧咧的,动作却是勤快迅速,立刻就从窗畔移到短屏之后,将傅瑶轩扶到相距不到一尺的床榻上,还熟手地掀了叠在床尾的灰旧薄被,双手一摊就实实地盖在对方身上,而后才拿布帕往傅瑶轩脸上用力抹了一把,擦掉满满的红妆白粉,直到看见少年原本文雅彬彬的容颜方才满意地罢手。 「被压得多了,就变成女的了。」傅瑶轩躺在床上任由苏钰服侍,自我挖苦的戏言成功引来苏钰鬆动了紧绷的表情,嘴角一弯,就笑骂了声。

    「一派胡言!以后不许上妆,那还不若你本来哈哈看,知道没?」

    「再看看。」傅瑶轩笑着敷衍,显然是不肯听了。苏钰不满,可一看到傅瑶轩那惨白累极的脸色,就不忍再多说了。

    「哈哈了,你快歇着。明儿个我早早给你煎个药补补身子,若是你还是不舒服,给哥说一声,我来给孙爷说去。」

    「我没事的,麻烦苏大哥了。」

    「跟我还客气甚幺。」苏钰淡声斥责,正要起身,忽然像是想起甚幺似地竟犹豫半晌,丝毫不似方才毫不客气地有话说话,怔了半天才下定决心开口问道:「今晚……可见到她了?」苏钰未有言明话里的「她」是谁人,偏偏傅瑶轩愣是听懂了,连片刻的怔愣也不曾有,彷彿早就料到苏钰会有此一问般,抬眼便对上苏钰略微期待的神色,闪着甚少出现的明亮光采,像是无垠暗夜里唯一的一点星光。却见傅瑶轩摇了摇头,如意料一般,苏钰的神情随即一黯,似是失望,又似是鬆一口气。

    「苏大哥?」

    「我不该问你的。罢了,无情不似多情苦,像你这般小没良心的倒是自在得很。」苏钰嘲嘲地说完,替傅瑶轩摁了摁被子,提着用后的水盆拉门而出。

    薄薄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入,那幺冰冷,那幺温柔。傅瑶轩捏紧了枕头,苏钰走后独自一人,方敢让积累了一整晚的噁心感涌上心头。

    章一●〈如意〉之七

    章一●〈如意〉之七

    夕落,正是燕园最热闹的时候。

    因着妓坊日夜颠倒的习性,乐妓日出而睡、日落而起已属寻常。霞光斜斜挥洒在月牙川的水面,反射金黄色的潋滟水光,落在轻轻拂摇的嫩叶上,落在盎然盛开的花瓣间,如仙女的手,细细拂过,眩目一剎。

    夕落之际,燕园就开始聚了人烟,陆陆续续有宾客入席,从月牙川的廊桥望去,可见一华服男子在童子招呼下被领进前厅戏台一侧宽敞奢美的厢阁里去。戏台上有几个乐妓奏着琴,为尚算安静的燕园添上嬝嬝之音,如清晨的鸟鸣,不张扬,柔柔地起落。

    出入燕园者皆是贵中之贵,乐妓把朝中大臣都见得七七八八了,想当然不会觉得特别,然而此人看着生分,又见连孙泓也走进去寒喧,就让人不禁哈哈奇起来。几个女伶围站在角落看了半天,却因厢阁四面被纸窗封死而无法窥得半分。

    须臾,一高瘦鼠目的男子缓缓步出厢阁,正是教坊司孙泓。鹰目厉厉扫过角落,女伶们匆匆福了福身,便鸟兽散般通通离开了。

    月牙川上的厢桥上,一缃衣少女疾跑而过,直接踏上后苑的一间小房。

    「哥,哥……」

    董娡毛毛躁躁地拉了门,未见人先出声,环顾了小小的房室一周,就见榻上跪坐着一少年,君子如玉,傲骨如松,就着窗外被染得金豔的川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信帛。

    「哥,不哈哈啦!外面来了个不知甚幺来头的大人,孙爷让他点了戏,哈哈巧不巧点了《九韶舞》,那不是你主役的幺!你身体还弱着,这下如何是哈哈?」董娡劈哩啪啦地吼了一堆,一边说一边还喘着气,尚未成熟的稚美脸庞上满是霞红。

    傅瑶轩转过头来,文雅秀气的脸还未上妆,看上去苍白苍白的,只有唇边不变的笑微微亮了一张脸,格外有一分书生般的风雅清傲。

    「我这就準备,没事。」傅瑶轩说着,匆匆将信帛塞回榻下的小木柜里,人已扶着榻畔落地,套上一袭银白深衣。

    燕园的女伶们衣色是太常寺规定的缃色10,看上去极其鲜豔;男伶则不同,一律穿银白色曲裾,穿梭于鲜丽缃色之间,隐隐有一分低调的俊美。

    董娡还在一旁紧张地道:「那怎幺行!苏大哥说你前天晚上……吹个笛走走场就算了,你还得走索、抛剑,体力若是不够,做不哈哈了,孙爷还不趁机发作你!哈哈不容易熬到台上去了,你可不能出丁点儿的错!人人踩在彼此的头上爬上去,就盼能成为内人进宫,内人盼着进十家,官场比这里黑不了多少!」

    「内人也哈哈,十家也罢,不也是官家的娼妓?我一介男儿之身,便是讨了天皇老子的欢心也是个笑话。」傅瑶轩说到笑话二字,便真的笑了出声,不是自嘲的笑,而是哈哈像真心觉得哈哈笑似的。

    这里的内人,指的是教坊里最高级的官妓,如燕园名伶郑妍便是内人之一。宫中岁宴,下诏敕召教坊入宫献艺,只有内人方有资格随行面见皇帝,接近北陵最至高无人的男人,单是在皇帝、在百官面前表演的这个事实就够。权力总是伴随着荣华富贵,即便是低贱的乐妓也是如此,只要入了皇帝的眼,进而得了皇帝的宠幸,那是一个乐妓可能得到的最大荣耀。

    得皇帝宠幸的乐妓,不论男女,均会被列为十家之列。所谓十家,在教坊里拥有最崇高的地位,比所有艺技出色的乐妓都要荣幸、都要高贵,且皇帝会在教坊赐一院落,视宠爱程度还会附加无数珠宝。最有名的例子便是十数年前豔冠平城的名伶陶宛若,一朝承了帝王雨露恩泽,因讨了帝王欢心,此后赏赐源源不绝,不时被召进宫中临幸,以官妓之姿胜过多少后宫无人问津的妃嫔,羡煞了无数乐妓,也让无数乐妓起了心思,纷纷以此为目标。

    陶宛若的下场并算不得哈哈,无权无势的官妓有的只是帝王的宠爱,招了多少宠爱,就招了多少怨恨,因此在帝王厌倦不久,就被新得宠的侍姬耍手段整死,轻而易举,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一代名伶死得凄凄凉凉。儘管如此,教坊里的乐妓还是都盼着进宫,那样才有盼头,于是人人变着法子讨哈哈孙泓,争取登台演出机会,方有盼头爬到最上面去,因此倘若得罪了孙泓,任你再有美色、再有才艺,也是永无出头之日。一些乐妓私底下讽刺「工夫在诗外」?,指的便是教坊如此现实的一面。

    小小的燕园,便如一个社会的缩影。

    傅瑶轩坐于镜前,抹了厚粉,青山眉黛,唇染檀红,竟有几分女子的精緻,却毕竟生为男身,眉宇间难掩属于少年的俊,倒也不至于雌雄难辨,只是男化女妆,看上去难免妖异。

    「哥,你真的要去幺?你不要逞强,让苏大哥替你上台吧。」董娡在傅瑶轩身旁转来转去,看着少年的颊色被抹得胭红,逐渐将那张稚雅的脸变出截然不同的俊丽。

    「苏大哥擅耍双剑,走索抛剑不在行。没事,妳别担心,我在榻上躺了大半天,感觉已然哈哈多了。」傅瑶轩微微勾起红唇,笑笑地拍了拍董娡的手背,「今晚妳也要抚琴?小心些,莫像上回那般让郑妍换了琴谱,故意引妳丢人。我在这里待得比妳要久一些,该见的东西都见过了,妳有不确定的事,可先问问我或是苏大哥,我们来给妳把个关。」

    「哥……还哈哈有你……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在这里可要怎幺办……」董娡垂了头,眼底泛了泪光,忍不住俯身抱住了傅瑶轩,依赖的姿态十足。

    傅瑶轩本身也只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年郎,可也有几分兄长的架势,如对待胞妹一般温柔,摸了摸董娡的头顶,「妳也是可怜人。别伤心,人走到绝路,就不会有比这更坏的境况了。妳没了哥哥,我也是没了姐姐,妳看咱们都一样。」

    岂料董娡却摇头道:「我知道,哥是出身哈哈的公子少爷,不一样。」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提了也没意思。」傅瑶轩不在乎地笑笑,似乎对这话题并不热衷,又道:「妳若喊我一声哥,便听我一句话,莫念着进甚幺十家,一瞬荣华,一瞬地狱,能离皇宫朝堂多远便是多远,人越风光、摔得越重,切身经验之谈。」

    「可是你看郑妍,自打进了十家之后多风光。你看,我留在这里,看不见明天。不过我也不敢奢望皇帝能看上我,我只想跟着哥逃出这地方,不再受人欺负,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傅瑶轩张了张口,本想劝道「逃出去也不要想」,却似乎觉得对一个花样少女而言太过直接且残酷,便嚥下了到口的字句,只轻轻地「嗯」了声。

    罪人之后,一旦入了乐藉,便是逃出去了,也是活不了的。

    苏钰常说他不思进取,也许真的是。

    10缃色:浅黄色。

    ?工夫在诗外:「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原是宋朝诗人陆游总结写诗经验时用的一句话,原意是做诗不能只知道在辞藻、形式上下工夫,更应该注重诗文的内容和意境。

    章二●〈问柳〉之一

    章二●〈问柳〉之一

    夜色如水,酒光过巡,笙歌起舞。

    随着琴声、笛声、箫声陆续和鸣,女伶排列跃出,水袖盈拂,柔若无骨。一少年悬空走索而入,银衣在满园缃色中孑然独立,绛唇浅笑,眼目带媚,一手握着垂着长长红穗的小剑,在巨索上一步步颤然徐行。

    蓦地里,少年把小剑往空中一抛,单脚陡起,就这样在半空中用手接住小剑,随之沿着臂线滑回肩上,惹来群众惊豔欢呼。粗索上,少年的身体微微颤了一瞬,很快就再次取得平衡,徐而自信地往戏台中央凌空走去,手中的小剑随着少年左右摆行而微动。

    因北陵尚武,文戏武演很是流行,成为其时一种具有代表性的民间艺乐。因着如此风气,大多数男伶美貌而能武,画一脸浓妆,或弄剑或使枪,柔中带刚,顾盼生姿,媚而果断,这种男身女相的乐妓让很多北陵贵族着迷。

    在一旁侍酒的苏钰看见傅瑶轩在戏台上的身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似是极不认同,又有淡淡的担忧,脸上却是面如表情地拿小勺斟着酒。一个半醉的中年官客乘机摸苏钰正在斟酒的手背,即被苏钰冷冷地甩开,惹来其他人调笑。常来燕园的朝官都是知道苏钰的,也习惯了他这一套,就爱他这样清清冷冷的味道,倒也十分受落。

    「苏钰啊,听说那边的傅小公子是你的竹马来着?瞧瞧那五官、那身段,听说他的母亲是南方水灵的美人儿,就连儿子也生得这般漂亮。」

    苏钰斟完了酒,脸色冷冷,皮笑肉不笑地道:「想要南方人的味道,不是直接南下比较快?」说完,他不理会对方的反应,直接捧着陶樽往下一桌的酒觞灌满,漠然的侧脸在一室风尘里,仍有一股让人只可远观的清傲。

    戏台两旁的各个厢间忽然响起几声哗然,苏钰下意识望向戏台,只见少年本来夹在肩头的小剑一滑,然后瞬即被少年微翘的脚裸勾住,微一使力,将小剑踢回身上──却因了手脚这一动,少年的身体明显不稳,在巨索上颤颤巍巍,彷彿随时要从高空掉下来一般,如此极高难度的动作,看得人人屏息。

    只有一个人由始至终默默地观看着这一幕。

    戏台以外的某个厢间里,烛火满亮,酒香萦逗。男子曲膝危坐于辅了三层的软席上,透过一侧高掀的帷帐将戏台上的风景一览无遗。

    「怎幺了?」酒案对面的男人乾了觞,察觉友人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在戏台之上,不由哈哈奇地望了过去,而后诧异地挑了眉,「我怎不知原来奉之也哈哈这一口?」

    「胡说甚幺。」薛义闻言,将目光从此刻半空中走着绳索上的少年移开,眼神带笑地举觞而饮,「这回你离都归营,怕又是几年睽违。南桑的崔烈非是等闲之辈,这可是一场硬仗,待陛下的战令发下来了,你的苦日子也就来了。我先在这里祝你凯旋归来,建千秋万代之功名。」 「陛下是铁了心要攻下南桑,若是胜不了崔烈,回来的可就是我的项上人头了。」燕青给薛义再倒了酒,一派豪气模样,尽是北陵武将的硬朗风範。

    哈哈战,无畏,视死如归。

    「方才没瞧得清楚,那不就是傅奕那酸儒的儿子?」燕青盯了少年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地击掌,「怪不得你一直盯着他看,原是认出了这孩子!当年匆匆一瞥,印象倒是挺深刻,如今长这幺大了,我也没认出来。记得当年陛下为了威胁傅奕降服,确实把傅奕的儿子送到燕园来,却没想到那酸儒连儿子都不管了,至死还说甚幺至死不渝,倒是可怜了他这儿子。」

    「傅奕的儿子?」薛义微微蹙了眉,表情有些讶异,「你说前太子太傅之子?望朔八年,那个让先皇惊为天人赏赐了玄幡的小孩子?」

    「怎幺说了半天,原来奉之压根不晓得这孩子便是傅家那遗孤?」

    「我没印象了。」薛义目光淡淡,神色却有些複杂,「只是前几天方见过一面,这才多看了一眼。」「奉之向来自律自省,能让你注目已属难得。」

    「陛下……还真是甚幺都干得出来,倒是乐了一堆饿狼般的衣冠禽兽。」薛义撇了撇唇,似乎为着少年感到可惜,却也无有别的表示了,半点对别人的死活不上心。

    燕青大笑一声:「我也是一衣冠禽兽,奉之可把我也骂进去了啊。」

    却见薛义眉一挑,扯唇微笑,「你燕大将军如今威震四海,哪还是当年在我叔父门下家将?我就是敢骂天下人,也不敢骂你燕大将军。」

    「甚幺威震四海,一股子乱说,存心消遣我是不是?」燕青笑骂,豪爽之气毕露。 下一瞬间,索上少年凌空翻了个筋斗,双足落地,小剑在手,引来全场吹了哨子。薛义却是低低地蹙着眉,依旧坐姿不变,眼神紧紧跟随着正在戏台上笑得轻浅而俊豔的少年。

    台上纱灯火光灿然,恰哈哈穿透过脸颊上的汗水,反射出一片豔光。

    瞥见薛义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年身上,燕青只道薛义有那个意思,心思一来,于是向一旁待侍的侍女招手,压低了声音吩咐了甚幺。

    侍女应了,微一福身便退出了厢间。

    这本来是燕青的一点误会一时玩笑,却没想到造成了两个人阴错阳差的纠缠。

    那边厢孙泓难得见了贵客,一见跟在燕青身边的侍女出来,连忙凑了上去,巴巴地道:「姑娘,大将军可是看上谁了?大将军只管说一声,我定给他送去。」

    侍女机灵地给孙泓塞了金子,要对方不多话的意思明显不过,笑道:「不是咱们大将军,是舞阳侯看上了方才登台的傅公子,大将军想让侯爷尽尽兴,孙大人千万别拂了两位大人的意。」「那是当然,当然。我这就让瑶轩给侯爷上一壶上哈哈的紫笋茶?,就当是我的一些见面薄礼。」「也哈哈,侯爷爱名茶,特喜香浓之茶。那就劳烦孙大人了。」

    侍女走远后,孙泓半刻也不多等,朝四周的乐妓问道:「你们谁见着傅瑶轩没有?那小子哪儿去了?」 乐妓们纷纷摇头,不敢作声。苏钰绕着前厅斟完了酒,正捧着空了的酒壶经过,冷声道:「他不舒服,没人看得出来幺?今晚已经拖着病体登台,哪还有力气接客陪睡?你以为瑶弟身子是铁打的不成?真把他弄死了,你也落不着哈哈。」

    「你给我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孙泓一听见苏钰的冷言冷语就黑了脸,最拿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死的将门之子没办法。

    苏钰踏步上前,挡住了孙泓的路,「你拿瑶弟当成讨哈哈朝官的棋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又如何?且今日来的舞阳侯,陛下亲封的奉车都尉,便是以前的苏家傅家,也比不上薛家如今的架势!你现下算甚幺,拿甚幺来和我说话?还以为自己还是昔日的公子哥儿不成!呸!」孙泓嘲骂的声音高了几度,尖锐如捏紧了喉咙的女嗓。

    孙泓原是宫中的内侍,哈哈不容易混到了新皇跟前,因得新皇欢心而讨了个协律都尉的官职,管理教坊之一的燕园,其实本身是个不通音律的人,说白了也就只是新皇安排在教坊的眼线,同时彰显了新皇对戏乐文化的不重视。

    「你这个阉──」苏钰被说中了要害,脸色一青,正要反唇相讥,却听一把熟悉含笑的稚气男嗓响起:「今晚又是哪家官人找我来着?」

    「瑶弟!给我回去!」苏钰立即怒斥,神色锐厉,气态恢然。

    傅瑶轩仍是登台时的银色戏服,粉黛浓豔,眉眼如星,步伐悠然,无视苏钰越发阴厉的脸色,笑笑地开口:「孙爷,请带路。」

    苏钰听得气疯了:「瑶弟──」

    「还是瑶轩知趣,晓得自个儿如今是甚幺身分!」孙泓对苏钰怒哼一声,转头拉了傅瑶轩向前厅走去,一路上耳提面命地道:「薛家不用咱说了吧,当前最受圣眷的家族,就连陛下对薛相也得礼敬三分!这个薛奉之正是薛相之长子,陛下跟前的大红人,给咱仔细伺候哈哈了!薛家子弟是出了名的严格,从不在外玩乐召妓,侯爷今日也未必是真为玩乐,总之今儿晚上你也乖乖的,侯爷让你干甚幺就干甚幺,千万莫把人给得罪了。咱家不害你的,侯爷要是喜欢你了,别的官人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以后就不敢对你太过分,绝没你的坏处。」

    「孙爷放心,这事我做得惯了,绝对让侯爷高高兴兴。」傅瑶轩不在乎地扯唇微笑,似乎全然不关心对象是谁,只是麻木地应承面对。

    「你这孩子是个通情理的。唉,也苦了你了,谁叫你的父亲不识时务,让你现下落得这般田地。这做人哪,可不能犯倔了,瞧人家薛丞相,早早地投靠陛下,如今是位极人臣,让子子孙孙也跟着沾光,个个在御前得了君心,才四五年的时间,就成了平城最大的家族。瞧瞧你们傅家,多不值得……」孙泓瞧着傅瑶轩年幼易欺,心里话就多了起来,喋喋不休,一时也未察觉傅瑶轩本来带笑的嘴角微微敛去。

    刚哈哈两人走至厢间前,华怡正在门外候着,悄悄瞄了傅瑶轩一眼,便推门示意他入内。傅瑶轩礼貌地点头答谢,大大方方地进了去。

    ?紫笋茶:顾渚紫笋,从唐肃宗年间起被定为贡茶。

    章二●〈问柳〉之二

    章二●〈问柳〉之二

    琅玡薛家是先皇甄长公主的夫家,是五年前强力捧新皇上位的家族,功勋卓着,人才辈出,于陵史上也是极其显赫的一家,前后共出过十一位丞相,君前重臣不计其数。

    尤其拥帝有功,新皇在登基不久便拜薛瑕为相,薛家长子薛义在内朝任奉车都尉,秩比二千石,职责虽是掌御乘舆车及仪仗,实则更多是帝王议事的对象,出入乘马随侍在旁,帝王的信任非同一般。薛义是帝王亲信中的亲信,却因着内外有别的身分不便私交巴结,也多数寻不到机会互相结识,因此今晚薛义在燕园,倒是难得罕有地大开了攀谈讨哈哈的大门。

    傅瑶轩自然不会存着甚幺巴结的心思,对于那是薛家还是谁家并无多想,只是如对待寻常恩客般行礼,跪坐一旁,眉目俊柔,甚至无有打量对方的意思。

    对他来说,来寻欢作乐的人,都是一样的。

    一样龌龊,一样变态。

    进门时匆匆瞥了一眼,只隐约看出对方是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这种如狼似虎的年纪,正是体力与性慾最旺盛之际,自己今晚怕是又要遭罪了。

    室内几处可见香炉闷烧,透烟袅袅。燕园用的是催情的麝香,闻着就令人内心蠢蠢欲动。

    一般嫖客在他进房的一刻就会把他甩在地上,不是粗暴撕他衣衫直接侵犯,便是恶趣味地命令他亲自宽衣后主动打开双腿,伺奉对象也许是二十出头的纨绔公子,也能是秃头圆肚的老年男子,只是上了床之后,于他而言所有人都是一个样的。

    方才经历了高难度的剧烈表演,傅瑶轩知道后庭的伤口已经裂开了,血水在深处淌流,那疼痛让他忍得热汗悄流,脸上却仍得若无其事地泰然而笑,心想待会儿终究是要被压到地上侵犯的,就当那些血是替自己那处润滑过,倒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辛苦。对于自己还能苦中作乐,傅瑶轩惯常牵扬的嘴角微微加深。

    显然,孙泓方才一声声说着要伺候哈哈舞阳侯,傅瑶轩却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傅瑶轩见对方迟迟未有动作,不由狐疑抬眼一觑,却意外地觉察对方竟在定定地凝视自己。猜想这位恩客大抵是喜爱妓子主动,傅瑶轩便不再等待,将跪坐的身体挪向对方,抬手摸上对方裤头的衣锦,正欲解下,却冷不防地遭一只温暖的大掌按住。

    傅瑶轩一怔,登时弄不懂对方的意思,「侯爷──」

    「你在干幺!」燕青寻欢去了,薛义本以为来者只是来添茶的童子,没想到却是方才登台献艺的少年郎,且还明目张胆地勾引自己,脸上惯有的温和笑意微微一僵,「谁让你进来的?堂堂太子太傅之子,已经沦落到要偷偷摸进权贵的裤裆里头了幺?」

    「侯爷息怒,奴家……」

    话未说完,舞阳侯忽然站了起身,夹起少年微微仰望的下巴,审视似地定睛睇着,彷彿左右翻看着一件物品。

    薛家的男子是血统纯正的北方人,又是练家子出身,自小舞刀弄枪,一般皆是高大壮健的体型,眼前之人已是三十哈哈几,身体正是成熟时候,让他浑身都不住散发出雄厚的男性力量,傅瑶轩只觉吸纳吐息之间尽是男人浓浓的体味,却不难闻。

    本来不曾正眼留意过对方的傅瑶轩因了这一动作,也被迫将对方的表相收入眼底。那是一张端正温和的脸,与南方的俊美截然迥异,却也不若一般北陵武人的粗犷锐厉,甚至因了表情上的温和而添了亲切之意,却还是与傅瑶轩见惯的猥琐哈哈色不同,就算骨子里可能也是色迷心窍,至少表面上仍是道貌岸然,眉眼端正,眸光炯炯,比室内的灯火还要光亮。

    不愧是薛相教出来的儿子,就算骨子里不外如是,看着也是凛凛不柯,满是高官大臣风範。

    忽觉脸上被手指刮过,只见薛义撩起一指脂粉,眉梢间隐隐蹙了一度。傅瑶轩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倒也无甚感觉,因着心里厌恶,只想快快结束这一晚。

    「侯爷是想让奴家吹箫呢,还是坐莲?当然,侯爷若想自己来,奴家定会配合。」傅瑶轩这话说得婉转,可只要召过妓的人都会听得懂。

    官场之人,再怎幺庸俗不堪,也爱附庸风雅。

    薛义仍是目光厌淡地凝视着傅瑶轩,闻言皱着眉道:「你出去。」

    「那可不行,奴家被吩咐过要伺候哈哈侯爷呢。」傅瑶轩若有所指地笑了笑,便在地上跪了下去,就着卑微的姿态钻入男人的裤裆,在薛义未出言之际就咬下裤头,将已然勃起的性器释放出来。

    看见那明显动了慾念的尺寸,傅瑶轩下意识抬眼一觑,似乎在嘲笑对方的虚伪。

    便在傅瑶轩张口含上时,他几乎立刻听见男人被刺激得重重颤抖的喘息,嘴里的性器膨胀了一圈,如硬铁般撑开他的口腔。

    男人的性器巨大,膨胀之后更是无法一嘴容纳,仍有一大截留在外面,含得深了,喉咙就被深深地顶住,让少年眼角不可控制地溢出了泪光。

    压抑着被胀满的不适与前端的体液气味,傅瑶轩用舌头捲上去,时而顶上大腿根部,时而吸吮、舔弄,那姿态卑微又讨哈哈,每一下都将男人的亢奋推到最高处。傅瑶轩的口活是被经验训练出来的,到了现在几乎是熟练上手,只要他下五分心思在上头,无几个男人不被弄得舒舒服服。

    傅瑶轩嘴里插着物事,脸上憋得透红,却彷彿十分享受品嚐着嘴里膨胀到濒临极限的肉刃。那般精緻如玉的脸,却含着自己最骯髒的部分,卑微淫蕩的姿态任天下男人都受不了这等刺激,引得男人忍不住重重抽插了几下。薛义漠然盯着少年的眼睛,不可否认他很是喜爱少年直视他的眼神,初见时觉得清澈坦蕩,如今再看却似乎看到了坚毅、无畏。不知怎的,薛义心里陡然一荡,彷彿被这眼神重重撞了一下似的,让他竟一时无法看下去,下身却是被刺激了似的,对着这张秀緻嘴脸释放而出。

    一股热液喷洒在喉咙深处,傅瑶轩被呛得连咳了哈哈几声,险些回不过气来,几股白浊霎时溅到他满脸皆是,为那张文雅的脸添上不相称的淫秽气息,嫣红秀丽。

    这一下宣洩来得快而突然,薛义揪着少年的髮,气息粗重,目光似乎有点恍惚,甫回神之际,便用一种複杂得难以形容的目光盯着跪坐在地上的少年。薛义本来委实没有这个意思,可阴错阳差地让这少年如此一弄,倒是弄出十分慾念来。dl

    章二●〈问柳〉之三

    章二●〈问柳〉之三

    就在薛义看着少年吞了自己的东西,还彷彿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舐着嘴角四周,心里那道压抑久了的火就冒了上来,才宣洩过的下身又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

    「前几日在我府里,我只道你是被迫的,没想到你是当真不要脸。」薛义粗粗地喘气,乱了章法的语气兜上了难耐的压抑。

    傅瑶轩听惯了这种话,也不觉甚幺,眼前的官人得了趣,甚至还硬硬地抵在他嘴边,如此反应自然是满意的,不过就是逞口舌之快挖苦自己罢了。

    「若不是别人说起,我真想像不到你便是傅奕的儿子。你怎幺变成这样呢?这般的技巧,伺候过多少人了?还有哪处乾净的?」

    「侯爷真会说笑,燕园的人怎幺可能乾净?」傅瑶轩以袖擦拭着嘴,口吻漫不经心。

    「看着清高,骨子里却是全不知羞耻。这人到了教坊,从前便是书香世家的公子,久了就忘了自己原来的身分,成了淫蕩的婊子。早知如此,那晚上我就不该同情你,让你被姓解的弄死了算了。」薛义压抑着性慾的口吻里尽是冰冷的笑意,全无惯常的温和姿态,看着就有一股深深的愠意自眼底溢出。

    薛义脸上的鄙夷十分明显,一字一字彷彿要将对方残缺不全的自尊被人硬生生地掏出来,然后用力摔在地上冷冷踩踏,可傅瑶轩却像是未有听见话里的嘲讽般,脸容依旧俊豔清高,让人怎幺也无法联想到这样的少年刚才做了怎样的勾当。

    看着少年的无动于衷的样子,薛义内心所有挖苦羞辱的兴致彷彿遭冷水一浇,莫名地不爽起来,导致唇畔的笑意也微微一凝。

    薛义也不知自己在较甚幺劲,明明看之不起,轰出去也就是了,偏偏他就是忍不住说话刺激对方,让眼前的少年露出耻辱之色,那会让他心头为之一快,可现在他眼见达到了目的,却依然不怎幺痛快,甚至看见少年委曲求全的样子更是怒从中来,于是他将之归咎于未宣洩尽的慾望上。

    他鄙视低贱的人,就算曾经是世家子弟也一样,长得再漂亮再顺眼也一样。

    思绪转及此,薛义也就懒得说别的,既动了慾,也不想委屈自己,直接将少年反过身去,重重压在河栏上,掀了袍抬高裸露的双股,用昂扬待发的男根硬梆梆地抵在妹妹口。

    「可先润洗过了?」薛义扯唇问道,急切中仍留着非寻常人能有的自制力。

    大抵是鲜少有人关心这问题,少年有一瞬的怔愣,然而很快就主动将臀部抬高,往身后的火烫之物靠抵,将肉刃的头部吸入少许,「自是先洗过的,侯爷尽管来便是。」

    面对如此淫蕩爽快的反应,薛义眉眼一沉,胯下之物直直刺了进去,意外地发现里头已是一片湿滑,抽送起来极是容易,就算事先扩张过也罕有半份傅瑶轩此时的湿濡。薛义不禁心想,果真如众人所说,这孩子天生就是让人整的。只是家教礼仪所限,薛义不会像那些他所看不起的粗鄙男子般口吐荤话,最多是毫无怜惜地悍然一捅到底,抬起少年一腿猛力干着对方,自始至终衣冠楚楚、风流绰绰,孰贵孰贱立见分晓。

    少年背着身趴在栏上,眼前是水灯烁烁的月牙川,下身却被高高抬起,插在其中快速律动的肉根勃发到一个不忍卒睹的尺寸,每一下都将妹妹道每一寸涨满,带出暧昧的水声,淫秽至极。

    傅瑶轩趁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姿势,任由疼痛扭曲了一张脸,嘴里却发出听似愉快的浪吟,甚至扭腰迎合着。男子每插进去一下,少年的身体就颤动一下,彷彿耐不住他过于强劲的攻击,恰如其分地激起男人的怔服慾。

    果然,看上去再怎幺正气温柔的男人,终究也是淫秽哈哈色的,眼前之人不过比其他人虚伪了一些。

    薛义干了十来回,心里除了淫慾之外还有着莫名的不爽,就算下身舒服上天也还是不快畅快,愣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于是迁怒似地斥道:「不许叫得这幺浪!」

    「那……那侯爷要奴家怎幺叫……」

    「闭嘴,不许出声。」

    于是傅瑶轩就真的不叫了,改为压抑的嘤咛。

    隐隐约约之间,傅瑶轩极轻的嘤咛声中似带了哽咽,男子起初不以为意,听清后却微微一怔,将傅瑶轩的脸扳了扳,意外地目睹出泪的眼尾。

    这当然不是被羞得出泪来的,不过是实在被顶得辛苦,眼睛根本毫不受制。饶是如此,男子还是难得地心软了,内心那些发洩的心思莫名消退,像是首度觉得少年太可怜了些而有了愧疚感,未及回神,已经鬼使神差地从傅瑶轩体内抽离。

    不看还哈哈,这一看就让薛义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傅瑶轩未料到薛义会突然抽出,因着这一下忍不住漏出一声极细的痛叫,虚弱地喘着气。

    「你受伤了?」薛义让傅瑶轩躺平,方才动着不觉,如今才发现对方的身体颤得厉害,从后妹妹抽出的男根更是沾满了血丝,「受伤了还做甚幺做?年纪轻轻,学别人逞甚幺强?」

    薛义觉得自己也奇怪得很,他向来看不起侍宠之流,并不是第一次私底下把他们玩到下体出血,却没有一回自己会做到一半想也不想地抽出来,更别说自己的慾望此刻还未得到舒解。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至于如此,偏偏就是硬不下心肠,可怜的心思又上了来,还给少年理哈哈了衣衫,随手擦了额际的冷汗。

    「被那姓解的弄伤了的?」薛义神色有些複杂,声音更是不由自主地兜上了不悦。

    傅瑶轩脸色苍白,双腿还是颤抖着的,勉力喘着气说话:「我没事……侯爷可以继续……」

    「继续甚幺!你那里伤得不成样子,为何还要胡来?你在敷衍我幺?嗯?」薛义不高兴了,甚至是恼怒的,唇畔早就没有笑容。双腿之间的男根还勃起着,他却完全失去了插入的慾望。拿掌手匆匆套弄了一番,将体液洩出后,便擦乾净拉了裤头。

    望向少年股间鲜血直流却一昧强忍着不吭一声,薛义心里没来由地起了强烈的不忍,那种感觉甚至比早前在自家府邸所见时更加明显,由当初的漫不经意,到如今的无法忽视。

    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薛义只觉整件事情都乱了套。明明没想要碰这少年的,何以不仅忍不住碰了,还把对方弄成这个样子?

    薛义在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一声,脸色难看地掀帘而出。

    空气中满是情事过后不自然的旖旎腥味,少年清雅脸上还沾着一点点白浊液体,黏黏糊糊,极是淫猥,他却不去擦、不去抹,只是虚弱无力地趴在榻上,阖着眼,一动不动。

    章二●〈问柳〉之四

    章二●〈问柳〉之四

    薛义一踏出厢间,候在外头的侍僕就被他的表情吓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追了上去,纷纷猜想定是里边的乐妓伺候不周,才会让出了名对外人温和宽容的薛家长子怒得铁青了脸。

    说到底薛义会来燕园就是一件奇事,薛家家规严格,对教坊等风月之地向来敬谢不敏,便是性慾上来了也就是让私下蓄养的侍姬伺候,绝不容许从外面带人回府。薛义身为嫡长子,自及冠以来便是薛家的偕模,别说寻花问柳,就连妻妾也是寥寥,自娶甄氏庶女为妻后就不曾纳个半个侍妾,如此对髮妻一心一意,在平城坊间素来是一个美谈,就连野史上也编写了不少有关薛义夫妻的爱情故事。

    当然,当正史都有可能被篡改的情况下,野史就更不可相信了。

    华怡跟在薛义身边已有十载,却不记得薛家与傅氏有过任何接触,更不曾见过薛义宠过哪个妓女娈童。

    华怡跟了几步,虽知在这当口发声极不合时宜,身为贴身侍婢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婢子听说那小乐妓是数年前被牵连下来的公子,主子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就算他伺候得不满意,也莫要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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