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黑篮]红花为君染 作者:小淡Tetsuya
正文 第14节
[黑篮]红花为君染 作者:小淡Tetsuya
第14节
走了约摸百米,一个算命摊出现在赤司面前。那真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摊位,只有一张年岁已久的小木桌,一位身着厚棉衣的老人坐在桌子后面,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对着手心哈气取暖。
木桌上点了一盏小灯,温暖的光线透出来,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漆黑静谧街道上,宛若指明灯一般的存在。放了往常,赤司是不会搭理这种算命格的小摊的,今天却是个例外。
不知不觉,他走到木桌前坐下。
摊主听到板凳移动的声音,知道有客人了,“欢迎光临。”
他抬起头,一双昏黄浑浊的眼望过来,没有焦距,是个盲人。
“客人要算什么?仕途?”
“不。”赤司一口否定。
盲眼的老人听了,了然地笑了笑。
会到他这里的人,无非两种,仕途,情路。既然不是前者,那么,必然就是后者了,“请伸出手来。”
干枯瘦削的手缓缓在赤司掌心摩挲,细细感受着上面细腻的纹路。
随着了解的深入,老人的眉越皱越紧。面前这位客人的“情路”,前方是吞噬一切的黑圌暗,很可怕,也很危险,他本人却毫不动圌摇,只一条路往下走。
老人斟酌了一下,才道,“年轻人,恕我直言,感情是一种水到渠成的东西,太偏执可不好。”
赤司眸中闪过一抹玩味,“哦?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向来对算命这种玄学嗤之以鼻,现在看来,好像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不,我并不知道你的具体想法。”老人摇摇头。
他自小目不能视,却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一些东西。比如眼下,他就可以“看”到,这个年轻的客人强大且执着。这份强大用于仕途,固然霸气无匹,可用在感情上,就有点可悲了。
“年轻人,我所知的,不过一点——你的爱并非温柔,而是执念。”
老人算了一辈子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骇然之余,婉言劝道,“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放下执念,后退一步……”
“放下?”赤司冷冷地打断他,“我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历经多少事,才找到的意中人,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一瞬间,他周圌身升腾起浓烈的杀意,即便看不见,老人也能感觉到,不禁一寒。忍了又忍,他终究出于长者对晚辈的关心,劝慰道,“可人的感情自有天命,不是强求来的东西。”
天命……
赤司微微低头,那块哲也爱逾性命的玉佩,正安稳地躺在他另一只手的掌心。这玉佩确非凡物,不仅剔透无暇,还有股暖流从里面流淌出来,只是握着,便感到掌心发圌热。
赤司自嘲地笑笑,笑意中泛着淡淡的苦。
他曾借叶山之口,询问哲也“你喜欢怎样的人”,哲也给出的答圌案,是“温柔的人”。
或许,另一个赤司征十郎,就是如这璞玉般,温柔的人吧。
和他完全不同。
这兴许就是所谓的天命。
他不是哲也喜欢的那一类,相遇又晚那人一步,而且,不论是刻意还是无意,他曾深深地伤害过哲也,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
赤司对算命老人道了声谢,往木桌上放了一枚金币,就此告辞。
回到府邸,黑子被他点了睡穴,在床圌上沉沉入睡。睡梦中,他也不忘玉佩的事,睫毛不安地颤圌动着。赤司在床边坐下,将玉佩放到他微开的掌心中。
握紧了璞玉,黑子神色一松,安然睡去。
他的睡颜很乖圌巧,一动不动地蜷成一团儿。赤司抱住那团鼓鼓的被子,吻住他。黑子的唇很凉,赤司的更是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哲也,我爱你。”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以一种复杂的口吻,轻柔中夹杂着残圌忍,痴情中夹杂着狠戾。
不论如何,他决不放手。
哪怕是天命注定,他也要赌上性命,逆天而行!
※
与此同时,在国圌家的另一端,赤司的宿敌——皇太子,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太子正在寝宫和四个貌美的宫女调圌情,听闻来访者的事,一个激灵从床圌上跳下来,匆匆忙忙换了身衣服,快步往会客大厅走去。
在会客室,一个身着斗篷的异国男子,正细细欣赏大厅中昂贵精美的装饰品。他有一头褐色的长发,瞳孔也是同样的色泽,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没有笑意。
他的姓名、来历都是个谜,只说自己是个药师,前来献计。
太子对他的身份也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人口圌中“战胜赤司征十郎的方法”。为了打败赤司,不论是异国人还是邪神,他都愿意与之交易!
和赤司家的低调不同,王圌权家相当高调豪华。且不说王宫独占一座山的庞大面积,单说那数百根柱子上复杂精美的描金花纹,已经让人眼花缭乱圌了,更别提那些用象牙、黄金、珊瑚、玉石做成的精美摆件,每走几十步便摆一个,偌大的王宫堪比一个宝库。
药师欣赏了半天装饰品,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优雅地行了一礼,“尊敬的太子殿下,属下有一计策,能将赤司征十郎一派的精锐摧毁殆尽。”
听到仇人的名字,太子的表情瞬间因恨意而扭曲。
赤司征十郎——那个男人居然敢蔑视皇权,自立为王,罪不可赦!
然而恨归恨,太子还没有傻到随便听信一个陌生人的地步,谨慎地问道,“具体来讲,你打算怎么做?”
事实上,现状对于王圌权方,是极其不利的。
首先是将领。
赤司征十郎麾下能人不少,其中青峰、紫原两位将军更是能力卓越。己方只剩下武内玄一位将军,他的弟圌弟武内信,在新协城一役中惨死于赤司刀下。
然后是兵马。
保守估计,赤司一方有十万精锐,反观己方,虽号称二十万大军,但大部分都是从平民中强圌制征用入伍的,根本不会打仗,真正能上战场的武士,连八万都不到。
最后是军费。
想到这,太子更是恨得咬碎一口银牙。本来赤司家管辖的帝光、洛山、秀德、海常就很富饶,包揽海滨贸易的巽月湾更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结果赤司征十郎那混账,竟出兵攻下了正邦、新协两城,将大圌陆运输主干道也收入囊中!如此一来,金银流水般往那边流,己方能拿出的军费则非常有限。
将领、兵马、军费,三大要素没一个占优势,尽管太子恨赤司恨进骨子里,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关系处于临界点,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势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属下明白太子殿下的顾虑,请放心,计策若能奏效,可兵不血刃地摧毁赤司征十郎的军圌队。”来自异国的药师凑近太子,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策详细描述了一遍。
太子开始有些愕然,后来,待他想到此计可能带来的战略成果,嗤嗤地笑起来。
“该死的赤司征十郎,你不是‘不知道败北为何物’吗?这次,就让你好好尝尝失败的滋味!”越想越愉快,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太子大手一挥,给了献计的药师五百人马,同时也大方地给予他财力支持,“你放手去做,事成之后,必有重酬!”
“谢太子殿下,属下必不辱使命。”从会客室退下的时候,一个嗜血的笑容在药师脸上一闪而过。
当晚,神秘的药师带领五百精兵,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城。
数日后,太子召集朝臣,在会圌议上宣布“以西侧为突破口,同革新派全面开战”的决议。与会的都是重臣,听完太子的豪言壮语,众人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有叹息的,有嘲讽的,有事不关己的……总之,没有一个积极响应的。
最后,还是“护国双将”之一的武内玄站了出来,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太子殿下,恕属下直言,就兵力而言,我方略逊一筹。另外,真要开战,西侧乃敌人重镇——阳泉城的所在地,有重兵把守,不适合作突破口。”
他的忠心谏言,并未被年轻气盛的太子放在心上。
“武内将军,您说得很对。阳泉的确是敌方的军事重镇。可是换个角度想,如果我们能灭掉阳泉,不就可以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吗?”
“可是殿下,阳泉并不好攻啊!”武内沉重地长叹道。
保守估计,阳泉城有一万五的精锐兵力,加上驻守的将领是紫原敦,整座城犹如铜墙铁壁。在武内看来,就算倾尽己方所有战力,自己亲自上阵指挥,都不一定能啃下那块硬骨头。
沉默在屋里蔓延,似有一面无形的墙壁,阻挡在君臣之间——太子怨恨臣子懦弱无圌能,臣子觉得太子在异想天开。
“太子殿下!有要事禀报!”一个联络官急匆匆进来,呈上一封书信,太子看完后,眼睛一亮,猛一拍大圌腿,“好!”转向武内玄,得意地问他,“将军,你知道这封信上说了什么吗?”
武内谨慎地回答,“属下不知。”
“信上说,阳泉城被灭了!哈哈哈哈——我真想看看,赤司征十郎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听到消息,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武内闻言一窒,和同圌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铜墙铁壁般的阳泉城,真的被灭了吗?
※
哐当一声,绿间袖子一撸,暴怒地将桌上的铜制水壶砸到地上。
“卑劣小人!”绿间咆哮道,身为革新派阵营中最冷静的智将,他会失态至此,可想而知敌人的行为有多下作。
在阳泉,守城的一万五千名精锐,加上近十万百圌姓,全部丧生!
所有的人,都是被生生毒死的!
敌方配制了数目惊人的□□,在阳泉城的水源上游投毒。那毒物非常特殊,不仅没有被流水稀释,且有好几天的潜伏期。城里的人毫不知情,喝了有毒的水,待到发作之日,城中的人无一幸免,全部遇圌难!
不幸中的万幸,是紫原刚好闲来无事,带几个近卫官外出狩猎,因而逃过一劫。
当他带着满满一车猎物,兴高采烈返回阳泉,盘算着这么多圌肉是烧烤还是白灼时,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血圌腥味。
开城门的那个画面,紫原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他自小长大的城池,变成了一座死城,青石地面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强大武将,第一次膝盖发软。他颤颤巍巍地往城里走,试图找到一个幸存者。
没有,一个都没有。
所有人都死了。不管是年轻人,亦或是老人、孩子,就连牙牙学语的婴孩,也躺在母亲的臂弯里断了气。
就在几天前,他出发去狩猎,周围有那么多的人,子民、部下、朋友、亲人,都笑吟吟地对他招手,恭送他出城。那熟悉亲切的一张张脸,此刻,都化为了散发着恶臭的腐朽死尸,浑身爬满了蛆虫。
紫原心中大恸,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叫喊震彻天际,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慵懒散漫、爱零食胜过一切的大孩子,而是被自责与悔恨吞没的阳泉城少主。
他跪在地上,像头野兽,嘶吼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滴米未沾。
几个近卫官轮番劝说无果,正焦虑间,赤司一行人到了。
青峰二话不说,一个手刀过去,将紫原打昏。
黑子携银针上前,为紫原做了简单的调理。他已经很有医师长的意识了,照顾好紫原,即刻安排人手,收拾堆积如山的尸体,一方面让同圌胞们入土为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滋生新的瘟圌疫。
赤司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澎湃的感情暂且压抑在心底。
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站在被血染红的广圌场上,赤司抽圌出佩刀,划破了手心。
滴下的鲜血与子民的血水融为一体,逆风之下,他衣袂翻飞,面容冷峻如霜。
“安息吧,我定会让敌人血圌债血偿!”
tbc
作者滴废话:
随着最终决战,《红花为君染》进入完结倒计时。
还剩下大约五章左右,一起迎接最后的战役和情感纠葛吧w?
☆、战役序幕
? 章31
皇历四百一十五年三月十日,双方正式宣战。
后世历圌史书上浓墨重彩的战役,正式拉开了序幕。赤司亲自带兵上阵,以青峰、紫原二人为大前锋,绿间、黄濑二人于后方做粮草调配的工作。
王圌权方,带兵是“护国双将”之一的武内玄。
对此,武内不止一次地叹气。打仗的时候,士气极为重要。王的存在,对提升士气有显著作用。很多著名的以少胜多的例子,不乏王者亲自上阵、登高一呼的气势加成。
现在,很明显的,和亲自打头阵的赤司相比,躲在后面的太子就低了一截。
若只是软弱一点也就罢了,前些天对阳泉城,竟然用毒残圌害了一整座城十几万圌人……饶是武内在战场上杀伐多年,见血无数,也不免心下一寒。
计策固然有效,可那无疑是一条卑鄙小人的毒圌计。
“武内家世世代代效忠皇室,也许,到我这一代,一切都会终结吧……”他苦笑。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走。就算自家主君有诸多缺点,他也要流尽每一滴血,为之尽忠。
武内满心忧思,他效忠的主君——太子殿下,却是志得意满,喜气洋洋。
他一点儿不认为投毒很卑鄙,更不认为毒杀全城男女老幼十几万圌人很残圌忍,反而觉得那个是“充满智慧且行之有效的战术”。
“谁让阳泉城主是赤司那边的人呢?蔑视皇权的家伙,都该死!”他重金赏赐了献计的药师,给他加派人手,鼓励他再接再厉,并赐予“副将”一职,令他辅佐武内。
“将军,待你打败了赤司征十郎,杀了他,提头来见我!”
“属下遵旨。”
武内恭敬地跪下,从太子手里接过号令二十万大军的宝剑。
※
另一边,赤司的八万兵马已经出发。
他麾下本有十万精锐,可阳泉城折损了一万五,再留少数人守城,经过一番调配,能出动的只有八万了。
青峰策马靠近了最前方的君主。
“赤司,我们八万,对敌人二十万,你有胜算吗?”
“我对太子那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才疏学浅,却又爱慕虚荣,最爱夸大。说是二十万,真正能打的,有十万便不错了。”
青峰吹了个口哨,“十万的话,我圌干掉一万,紫原干掉一万,剩下的人数就持平啦。”
“听起来不错,我再除去一万,己方兵力即可反超了。”赤司云淡风轻地说。同样的话,从青峰口里说出来是玩笑,从赤司这里出来,却给人一种“真能实现”的可怕感。
说笑结束,青峰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五官生得硬朗,平日懒散着看不出来,认真起来则男人味十足,帅气得足以迷倒万千少圌女。
“赤司,五月发来的情报,提到一个药师。阳泉的事,是他一手策划实施的。此次出征,据说太子安排他担任了副将。老实说,我有点担心。”
青峰罕见地有些动圌摇。
若是正面战场,别说一个,就算十个武内玄,他也八风不动。可敌人不仅在明面上行动,背地里还很可能耍些阴险的手段,就很麻烦了。
俗话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若敌人故技重施,往水源里下毒,该怎么办呢?
八万兵马,总不能一直不喝水吧?
赤司一眼看出他的忧虑,“大辉,你觉得,兵法的本质是什么?”
“兵法的……本质……”青峰挠了挠后脑勺,露圌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他现在的状况,好比问一个连算盘都不会用的人“一加一为何等于二”,别说给出答圌案了,连问题都看不懂。
赤司也没指望他能答上来,不疾不徐道,“兵法的本质,就是让敌人成为你的棋子,依照你的想法来行动。”
青峰听得云里雾里,“可是,敌人怎么会听你的呢?”
“并没有多难,只要把握了对方的思考方式,就能预圌测出他们会如何行动。加以引导,敌人便会乖乖按照我们的脚本来。”
赤司笑得温文尔雅,穿着白色罩衫的样子十足一个翩翩佳公子,然而这样的他,却让青峰觉得脊背一寒。真正可怖的敌人,既不是块头大的,也不是长得凶悍的,而是微笑着,一步步,将你玩圌弄于鼓掌之中。
※
黑子再一次随行出征。
上回,他只是个小小的见习生,成天跑前跑后地打杂,连稍微高阶一点的将领都看不到。这回,他已经是医师长,可以光圌明正大地呆在距离赤司最近的位置。
出于私心,赤司原是不想让黑子随行的。
战场上刀枪无眼,只要上了战场,就算是赤司,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护他周全。
只是,这一仗不同以往。对方阵营里有个擅于用毒之人,自古能和“毒”相对的只有“医”,医师的存在,至关重要。
一路上,二人并肩而行。
“哲也,阳泉的毒,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解剖过尸体,已经弄清楚了。”黑子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份手稿,上面记载了毒物成分,解□□方,以及推测出来的制法。
他深圌入圌浅圌出地讲解了一遍,赤司认真听完,敏锐地找到了关键点。
“主要成分是荨麻?”
“是的,这种植物毒性很强,在野外大量生长,易于采摘获得,与少许一品红、野葛等组合使用,极易致命。”
要将整条河流都毒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流水是天然的毒物化解剂,流速越快,化解毒的能力越强。另外,□□若是量少,容易被稀释,要获得足量,数目庞大的制药原料又要从哪儿弄?
赤司顿悟,阳泉城会成为牺圌牲圌品,是因为它满足两个至关重要的条件。
其一,阳泉赖以生存的水源,是一条名为“青河”的河流。由于三面环山,水的流速缓慢,毒素不容易被稀释;
其二,阳泉位于西侧,地势偏高,气候适合荨麻生长,即是说,原料容易获得。
说完阳泉的事,时辰已近黄昏,赤司吩咐下去,就地安营扎寨。
黑子本想去医师那边,赤司脸上闪过一抹狡黠,谎称左臂的旧伤犯了,作出难受的样子。单纯的医师信以为真,担心得不得了,便上了贼船——和赤司住一个帐篷。
君主的帐篷规模最大,也最舒适。赤司趁着黑子给他按圌摩的功夫,大摇大摆地枕着他的膝盖。
黑子的按圌摩手法非常精妙,赤司舒服得浑身都放松了。如果情况允许,他很想抱着他睡到天荒地老,只是,现状却不允许这么悠哉。
“哲也,如果你是敌人军圌队中那个药师,哪里是最理想的用毒地点?”
黑子歪了歪脑袋,视线在赤司摊开的地图上逡巡一圈,最后,停在某个点上,“莲川。”
闻言,赤司赞赏地笑笑,“很好。”
和他的猜测一样。
莲川位于双方势力的分界点,是行军必经之路。更关键的是,莲川和阳泉类似,满足用毒的两个条件。
“我打算演一出戏给敌人看,为了演出效果,需要哲也你的协助。”赤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可以帮助我吗?”
黑子并未马上作答,停下按圌摩的手,缓缓抽身,在赤司面前屈膝跪了下去。
“征十郎大人,我的一切都是由您支配的,”他的声音清澈如水,“需要什么,您只要吩咐我去做就好。”
风拂起他的发圌丝,他眸中满满都是坚定的忠诚。
换了别的部下,赤司应该会很满意。可对于哲也,他只觉得胸口最柔圌软的地方被扎了根针,蓦地疼痛起来。
忠诚,是距离爱恋最遥远的感情。
异色的瞳闪过一抹悲伤,转瞬即逝。
他极快地敛起私人情感,命人去传召青峰、紫原还有副官们。
很快,武将们应圌召前来,“大人,下一步如何动作?”
“将计就计。”赤司执起棋子,往棋盘上一放。
落子有声。
棋谱已经在他脑海中形成,接下来,棋局,该开场了。
※
赤司的兵马在莲川安营的消息,传入了将军营帐。
武内玄看着地形图,思忖着该如何布阵。
药师依旧一身斗篷装扮,得知在莲川,嘴角微微上扬,“天佑皇室。”
武内挑眉,“此话怎讲?”
药师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属下可以让莲川成为第二个阳泉。”
第二个……阳泉……
武内只觉跟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噌地站了起来,“你——”
“我知道,将军出身世家,不屑于这种小伎俩。可是,不论怎样的方法,只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就是好方法,不是么?”
药师一边说,眼神有圌意无意往墙上瞟。武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微变。
挂在墙上的,是他出征前,太子殿下赐予的宝剑。忆起殿下渴望胜利的热切眼神,武内思虑许久,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你去办吧。”
药师优雅地行了一礼,“遵令。”
想到不久后,又能在这个国圌家,看到鲜血涂满大地的美景,他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办事利索,当即带着五百骑悄悄潜行。到了莲川,先派兵调圌查敌人营地,确定赤司一方营地的规模和方位。
附近水源不算丰沛,只有一条叫不出名字的小河。
原以为有了阳泉的前车之鉴,赤司一方会加派人手守护水源,结果并没有。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他先是偕部下就地取材,采摘了足量毒物,以荨麻搭配其他品类,以精妙数量的配比,制成一个个药包,沿着河水,一路投放下去。
准备万全后,他没有即刻离开,而是躲在暗处,悄悄观察。
没一会儿,紫发的大块头武将便带着部下过来补水。武士们就着河水喝了几大口,又将随身的水袋给灌满了才离开。
中计了!
药师勾起笑容,回去复命。
“将军,一切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七日后,必定毒发。”
这便是他的本事。
他擅长以多种毒素混合,以毒克毒,随圌心圌所圌欲地控圌制毒发时间。他说七日,中毒者就一定活不到第八天。
七日后,武内带领六万精兵,对莲川发动总攻——为了速战速决,他出动的是最精锐的铠甲骑兵队伍,出发的时候,众人的铠甲一同映出白光,远远看去,恰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赤司军的营地还是在那个位置,没怎么移动。
距离目的地越近,血圌腥味儿就越浓——待到可见距离,武内举目四望,偌大的营地静悄悄的,地上躺着好些个七窍流圌血的死人,一个活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药师上前查看尸体,“预料之中的毒发身亡呢。”
武内谨慎道,“不可大意。”
他示意全军放慢步子,试探着往敌营中走。一边前进,一边用刀划破帐篷,查看帐中的状况。
很快,队伍里传来欣喜的声音。
“武内大人,发现敌人存放谷物的帐篷了!”
“将军,这里有好多风干的肉块!”
“快看,那边都是酒!”
……
数目庞大的物资和粮食摆在眼前,实在没法不眼红。尤其是大把风干的肉块,很多饥肠辘辘的士兵都忍不住冲过去,捡一些往口袋里塞。
争夺战利品是正当行为,武内并未阻止,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回禀大人,只有血的味道啊。”
不,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浓烈的血圌腥味下,似乎还有一种味道。
武内深吸一口气,细细分辨空气中的气味。
那个被隐藏的气味是……硫磺?!
糟了,是陷阱!
武内浑身一震,猛一扯缰绳,嘶哑着声音大喊,“撤退!”
话音未落,燃圌烧着火焰的箭矢从四面八方雨点般席卷而来!帐篷沾了火,轰地爆圌炸开,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偌大的营地霎时间化为了火海!
轰鸣的爆圌炸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爆圌炸,都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圌声、哀嚎声!
空气中漂浮着血沫,腥味儿浓烈得令人作呕。许多人生生被炸断了手臂、腿、甚至脑袋!
“可恶……!!!”武内玄发狠地啐了口唾沫。
在他们故技重施,使用毒圌计的时候,敌人早就准备好,将计就计——用血圌腥味和死人让他们掉以轻心,用食物和物资让他们转移注意,最后,引燃潜藏在腥味之下的硫磺,将他们一网打尽!
真是好算计啊!
或许,就连选择莲川作为主战场,都是敌人故意的!
武内双目充圌血,看着四处溃逃的部下,深知如此下去,会被敌人不费一兵一卒给灭掉,索性拔刀出鞘,一马当先往前冲。
他武技出众,力大无穷,刀锋划过空气,甚至将火焰给劈圌开了一个缺口!
只见他刀指苍穹,大吼一声,“不想死的,都跟着我冲出去!”
众人如圌梦圌初圌醒,纷纷策马跟上,溃散的阵型在他的带领下,居然又渐渐聚拢来,形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
曾经有人对小小的蚂蚁做实验,用火焚烧蚁窝——当时,蚂蚁们迅速抱成球状,往火焰外滚动,外层的蚂蚁很快被烤焦,化为粉末圌,里面的蚂蚁前赴后继地顶上,为的就是保护最里面的蚁后和幼虫。
现在,红莲之火狂乱舞动,像一头巨兽,拼命吞噬着这支队伍。武内当机立断,改变队伍的阵型,以三角之势奋力突围——这种堪称惨烈的阵法,与蚂蚁们的突围方法无异,当前面的人被火焰吞没,化为了焦土,后方的人即刻顶上,以血肉之躯化为人墙!
肉圌体被火焰焚烧发出刺鼻的焦糊味,武内眼角含泪,默默在心底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这个主将判断失误,中了敌人的圈套,你们就不会死得如此惨烈……
对不起……
终于,他们冲出了烈焰的包围圈,约有三万圌人跟随他冲出火海,足足折损了一半。
还没来得及为逃过一劫而欣喜,他们就被黑压压的敌军给包围了。
赤司站在最前沿,长发飘逸,宛如流动的火焰。他抽圌出双刀,说时迟那时快,刀光一闪,已经割断了两个人的喉圌咙!
“赤司征十郎!”武内充圌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他,部下们的惨死令他恨之欲狂,“我要杀了你,为活活烧死的三万部下报仇!”
“呵,三万,”赤司冷笑,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刀,准确地刺中了想从背后偷袭他的人,“和我阳泉惨遭毒杀的十几万圌人圌民相比,这点血又算得上什么?”
两名主将正对峙着,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冲啊!杀了赤司征十郎的人,可以迎娶长公主,光耀门楣!”
此话一出,空气霎时间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火圌药味,数个士兵发疯般朝他冲了过去,欲图夺他首级!
四面八方涌来圌潮水般的杀意,赤司依旧云淡风轻。
他灵活地侧身,闪过一柄□□,紧接着,手腕一翻,锋利的太刀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与此同时,两个年轻的武士贴近他左右,从两侧一起攻击——眼看刀刃已经触到了他的衣袂,他足尖一点,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转了个身,嗖地将手中的双刀投掷而出——鲜血喷圌涌,那两人的脑袋都被刀锋给贯穿了!
赤司飘然落回爱马的马背上,电光石火间,他连杀几人,却连血都没有沾上一滴。
tbc
作者滴废话:
自从写完了《天际传说》,就爱上了打斗戏w
赤司大人真是太帅了,分分钟苏我一脸【捂脸】
单纯的战斗剧情有些压抑,附上小剧场——
僕司(叹气):忠诚,是距离爱恋最遥远的感情
青峰:你媳妇是最强辅助,又对你忠心不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僕司(45度仰头明媚忧伤):你没谈过恋爱,不懂我的痛
青峰(额上冒):尼玛老圌子看出来了,这是花式虐(单身)狗!?
☆、吾皇永不陨落
? 章32
赤司的武技狠狠震慑住了敌人,同时,也令己方的士气高涨。
这么绝好的进攻机会,岂能放过?
赤司当即下令,“杀!为阳泉的同圌胞报仇!”随着他的军令,青峰、紫原二人如闪电般冲杀出去,所到之处顷刻间血沫飞圌溅!
“杀啊——”
战场之上,短兵相接,永远是最惨烈的。
每个人都疯了一般挥舞兵器,拿着刀往敌人脖子上砍。
杀圌人!杀圌人!杀圌人!
只有杀圌人,才有可能活下去!才能回去见媳妇孩子!
每个人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血,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去分辨,哪些血是自己的,哪些是友军的,哪些是敌人的。
许久,拼杀渐渐归于平息。
王圌权一方的人马,逃掉了少许,一百多人被俘虏,余者全灭。
赤司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俘虏的将领,“武内将军,很遗憾,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武内玄的战甲已经残破,头盔更是不知道去哪儿了,浑身浴血,很是狼狈。他的四肢都被锁链给禁圌锢死了,即便如此,他依旧高昂着头颅,“赤司征十郎,你蔑视皇权,天理不容!”
说完这句,他呕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青峰听得怒火中烧,什么叫天理不容?去他娘的天理!
武内已经是个进气少出气多的濒死之人,青峰走上前,想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却被赤司拦住,“不要轻举妄动,他还有用。”
被称为“护国将军”,他不仅武技出众,排兵布阵也是一把好手,且为人敦厚,在军圌队中享有极高的人望。这样的人才,就这么杀了,未免太过浪费。
听了赤司的解释,青峰讪讪地收刀入鞘,耸耸肩,“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这混圌蛋不仅不能杀,还要为他疗伤,好吃好喝地供着,是吧?”
“没错。”
黑子跪在一旁,奉赤司之命,为昏迷的将军诊治。
他多处骨折,特别是肋骨,断了三根,身上的刀伤无数,好几处淤血严重,为防止伤口溃烂恶化成败血症,黑子取出针匣,用银针为他化瘀。
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当武内恢复意识,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眼便是一抹安静的蓝色。
“你是?”他嗓子干涩得厉害,一开口,喑哑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叫黑子哲也,是个医师。”那人答道。他有一头水色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高高挽起,如玉兰般清俊的长相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不仅没杀他,还专门派医师照顾他?而且看黑子的穿着,品级地位还不低。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武内只短暂的疑惑后,就想明白了。以赤司征十郎的个性,留他一条命,不外乎是想利圌用他。
“我睡了多久?”
“五天。”
武内的脑子里勾勒出一张完整的地形图,以骑兵的速度,五天的话,他们现在的位置,大概是……冷不丁,年轻的蓝发医师开口,“大军马上就抵达皇城外围了。”
武内目光冷下来,“你知道我是敌方的将军吧?为什么要告诉我?”
故意说错误情报误导他吗?还是……
黑子安静地看着他。
“第一,我不认为将所在地告知将军有什么不妥;第二,将军现在是我的病人,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思虑太多,专心养伤。”
武内愣了愣,心中疑惑,这人真的这么好心?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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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