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穿书]成为山神之后 作者:宁世久
正文 第9节
[穿书]成为山神之后 作者:宁世久
第9节
这样想着,季莳正要施展土遁之术,才潜入地下,突然想起晏北归和徐繁云交谈中那个重复几次的名词。
七星血姆芝。
《土生木生水生灵药灵物百科》记载,七星血姆芝,玉仙灵芝属,十年长一毫,百岁者有勃发生机之效。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七星血姆芝是长在一种玉石上面的。
七星白合玉,正是季莳这次出门游历需要为自己寻到的万山玉石之一。
……刚才晏北归两人是往南边走的是吧?
明明片刻前才在心里说出绝对不想再见到晏北归,但这一回季莳向着晏北归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却又没有半点犹豫。
当然,对于季莳来说,他又不是为了晏北归去的,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而已。
他缩地成寸土遁追去,不过晏北归两人先去一步,又是剑遁,早就远远把他抛在后面。
———
七星血姆芝在东陵群山中,一处名为青岩坪的山顶。
这是晏北归几日前在中原瑟元仙城时,从一位修士手上买到的消息。
自他从药翁处离开有八个月,仗着闭关前留的几分人脉还在,而且师尊一脉的名头在中原散修中也颇有颜面,晏北归早在仲夏就筹齐了除开七星血姆芝外所有的灵药,已经一并给药翁送了过去。
然而剩下的这七星血姆芝却耗费他几个月的时间,花了大笔灵石,才得到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消息。
他得了消息后便一刻不停地赶来东陵,没想到路遇好友徐繁云,得知她接下东陵大集道观观主一职试炼,便顺路去道观拜访,结果正好遇到李老太爷来道观求助。
对于晏北归来说,遇到这种事,不去看一看,顺便管一管,是十分有违本心的。
修行本是修心,他一点犹豫都没有便把七星血姆芝的事情放下——也是因为将这个消息卖给他的修士起过道心之誓,不会再将消息告诉别人——跟着徐繁云一起前往李府。
后来晏北归回忆时,只觉得是时也命也,让他和季莳的因果纠缠地那么深,但此刻在青岩坪上,见到一个白衣童子拿着药锄挖仙芝,另一个青衣童子手持法宝,眉毛竖起,分外不善地盯着他,晏北归没有一丝懊悔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心里一想,觉得自己好管闲事已经成了本性,既然是本性所致,那也没有什么需要懊悔。
瞬息便做完了心理建设的晏北归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一步,拱手问道:“敢问小童子是谁家门下?”
青衣童子出示一枚三叶草玉佩,答道:“我等是东林山玉鹤峰,草老人座下,问前辈好,敢问两位前辈是从何处来?”
童子年纪尚幼,但回答地有理有据也有礼貌,很明显是大家出身,又有玉佩作证,晏北归并无怀疑,道:“贫道是散人晏北归,这位是天剑道弟子徐繁云,贫道找这七星血姆芝很久了,想问两位小童子可否能割爱?”
青衣童子还没有回答,那白衣童子已经收起药锄,约摸十毫高的血红仙芝连着仙芝根下一大块白中透幽蓝的玉石一起被他捧在手中,显然已经取药完毕。
他打量晏北归又打量徐繁云,拿出药囊收好仙芝,才道:“事分紧急,人有先后,这七星血姆芝本是无主之物,我们先到先得……”
青衣童子接着他的话道:“……况且我们找七星血姆芝也已经很久,恕我们不能给您。”
这算是交涉失败了。
晏北归和徐繁云对视,得到好友毫不留情地一个瞪视,知道目前情况是他咎由自取,便摸着鼻子再做一些努力。
“贫道身上还有其他灵植,有些与这七星血姆芝也相当,不知道……”
“不行!”白衣童子打断他。
徐繁云叹了口气,也上前一步。
“此地东陵乃是我天剑道的辖地,七星血姆芝也是长在我天剑道辖地之中……”
白衣童子依然不客气地打断:“天剑道的前辈是想说东陵中所有的天才地宝都是你天剑道的?或者不是天剑道的是你的?”
这白衣的童子一张嘴比青衣童子利多了。
徐繁云本来就是学着门中一些飞扬跋扈的弟子才说出这种话,自己知道自己不占道理,听到他的反驳,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
她思考半天,在拔剑或者不拔剑两个选择中选了不拔剑,而晏北归更不可能动手,两人只能看着两个童子施施然要离去。
两个童子笑嘻嘻地和他们擦身而过,那青衣童子越过晏北归,突然顿住脚,抬头看了晏北归一眼。
白发的道士不明所以,给了他一个笑容。
青衣童子突然道:“这七星血姆芝是为了给丹元大会做奖品,晏道长若真的想要,半个月之后到东林山草老人的会场,与其他人争一争便是。”
他话说完,白衣童子拉了一下他的手,青衣童子便乖乖收回目光,和白衣童子一起手拉手下山去了。
见两个小童子终于离开,徐繁云正要说话,却看到晏北归嘴边欣喜笑容。
她眼神暗了暗,话到嘴边,突然改口:“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晏北归微笑着摇摇头,注视着两个童子远去的背影,道:“今日麻烦繁云你了,白白陪我跑这么一趟。”
“我是不碍事的,”徐繁云道,“但是你的三转玉液丹……”
“既然不是全无机会,那我上丹元大会去争一争便是,”晏北归并不觉得为难,“只希望到时候草老人不要把这仙芝放到金丹境界修士的比拼上来就好。”
“你运气向来好,希望如此吧。”
“承你吉言。”
“……既然无什么事,我就返回道观了。”
“叨扰繁云道友。”
“哪里……你去东林山,一路顺风。”
说完,虽然心存不舍,但行事举止皆是剑修的干净利落的徐繁云剑遁离去,而晏北归则是慢悠悠下山,向着东林山行去了。
等季莳赶到青岩坪时,山顶上已经一个人也不剩。
他盯着那嵌入青岩中,只剩下半截小拇指大小的七星白合玉看了半晌,不甘地取了出来,又感应此地地气,确定再没有什么遗落的七星白合玉,不由惋惜自己来迟一步。
然后他将神识投入青岩之中,巨大青岩千万年模糊不清的岁月一起将他掩埋,他细细分辨,终于找到了那一个取走七星白合玉的白衣小孩。
那小孩还有一个同伙,是一起往西北边去了。
根本不做犹豫,季莳一步跨过两三里,依靠大地上的残余气息去追赶那两个小孩。
这两个小孩不像是晏北归他们一样,习惯性会遮掩自己的踪迹和气息,好追踪多了,不消三炷香,季莳便远远看到两个小孩的背影。
养气,尚未筑基。
判断完小孩的境界,季莳潜入地下,紧跟着他们,手上就要捏法决,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青衣,你为何要提醒那个散修?”
“当年我全家丧命于熊妖之手,是晏道长救我逃生,这番恩情不可不报。”
“……哼,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正好师父也没有决定要把这七星血姆芝作为金丹擂台的奖品还是作为筑基擂台的奖品,我给你的恩人卖个人情,让师父他老人家把仙芝作为筑基擂台上的奖品好了。”
“嗯,谢谢白衣!”
“了却这番因果,你更要勤加修行才是!”
“都听白衣的。”
两个小孩一路交谈,地下偷听的季莳眉头皱起。
这算是某个圣母的好人有好报?
……关他什么事情,好好想一想怎么把七星白合玉搞到手吧。
第二十六章
既然要打劫,自然要好好做准备。
比如再次用无面神改变气息,比如再次换装再次换脸,比如用神道法术给自己加持,比如算计有那些术法能用,哪些术法不能用。
没有趁手的法宝真是太不方便了,季莳想想晏北归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经书宝剑,又想想那位徐繁云手中锐利无比的剑锋,心里稍稍羡慕。
就连之前那两只黑蛇妖,也分别有紫纱袖和黑风旙做本命法宝。
……而他手里光溜溜,除了春山的一块玉卵,其余什么也没有。
春山的玉卵乃是他辖地的山魂,难不成他还能就这么直接当板砖用?
自然是不能的。
至于其他法器法宝,无面神是用来隐藏神道修士气息的,紫铜香炉是收纳香火不让香火溢出的,封神印是用来封神的,哪一个都不是能够直接用来斗法的法器法宝。
这样一想真是心塞塞。
杂念在他心里转过一圈,而后消隐无踪,快一年下来,平心静气这种基础功已经做得很不错的季莳伸展神识,感应大地,神力顺着地脉延展而去,似乎什么都没有惊动。
他的神力特地避开植物根须,因为那两个小孩身上木灵之气充盈,明显是擅长木行的修士,虽然他和他们之间境界相差巨大,也不能因为一时大意而马前失蹄。
青衣童子和白衣童子全然没有发现有人在悄悄尾随,三叶草的玉坠挂在他们胸前,哪怕稍稍有些常识的修士都不会在这种距离东林山不太远的地方打劫他们,不过关于这种常识季莳是不知道的。
纯山公没有提过,而可悲可叹的,到目前都还在努力重新筑基,没有离开北极冰原的常山坪,他的玉简中也没有这些相关。
这行为委实冒失了些,不过季莳也是为了本命法宝心急了。
青衣童子白衣童子手拉手走,行了半日,路遇两座小山。
他们看不出这两座小山只是虚像,只见到道路蜿蜒没入两座小山之间的峡谷。
青衣童子回忆起来时的道路,不由转头问身边的白衣童子,“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白衣童子打量一两眼,也觉得这条道路不太熟悉,不过他观两座小山的山势走向,判断路的方向没错,便道:“看方向就算偏差了一点,也没有偏上太远,等过了这片山再回到原路好了。”
他既然这样说,青衣童子也无异议,便一起沿着道路步入峡谷中。
初入峡谷,道路尚有一丈来宽,随着两座小山不断靠拢,后面的道路也越来越狭窄,两个童子一开始还是手拉手并排走,到了往峡谷深处,就变成了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这并没有引起他们的警惕。
而且白衣童子发现此峡谷灵气浓郁,各个角落都有灵花奇葩,虽然看上去都是才冒头不久,年岁不够,但白衣童子也一一记下这些灵植的位置,等待以后来取。
他忙这些事情的时候,青衣童子一人走在前面,开路并确认前方是否是通途。
一开始他常常停下脚步,等待白衣童子赶上来一起走,直到后来白衣童子越来越磨蹭,心急的他便走上一段路,再返回带着白衣童子走。
第一次他离开了百米返回,第二次他离开了两百米才返回,第三次他独自转过一个拐角,过了一个岔路,走了五百米才往回走。
结果等他返回,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拐角处了。
刚才岔路口走错了吗?青衣童子想。
也是此时,白衣童子和他身处相似的境地。
原本还有青衣童子督促他走,如今青衣童子久久不回,白衣童子一人追着各种灵植往前走,等到了前方无路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感觉不对。
小孩一手提着药锄,一手提着药箱,瞬间茫然。
青衣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也无怪两个童子警惕不够。
年龄尚幼,很少离开东林山行走,若不是这一次丹元大会的缘故,草老人手下忙不过来,又想地点不远,周围修士妖怪都认识草老人的标识,不会胆子那么大动手,不然绝对不可能只派遣两个小娃儿出来找七星血姆芝。
而两个小童子本来就是没有耐心又容易分心的年纪,会被季莳小小圈套分开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直到此刻,事情都是按照季莳的预计发展的。
他现身于一块巨岩之上,神力积蓄在白衣童子脚下的大地下,咒文悄然念出,最后一个法诀捏完,神力陡然暴起。
对于白衣童子而言,是突然之间,脚下地动山摇,岩石纷纷落下,向着他砸下来。
白衣童子有心想跑,抬起脚去,却发现双脚浅浅没入脚下不知何时出现的粘稠泥泞之中,四周阻碍他视线的峡谷更是泛起阵阵波澜,颜色变幻,最后如同泡沫一般炸开。
再抬眼看,哪里还有峡谷踪影。
哪怕是没有经验,白衣童子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设计,落入了阵法陷阱之中,更是能说出这个粗浅阵法的名字,偏偏已经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巨石像他头顶砸下。
一切顺利的季莳才要呼出一口气,突然见到被巨石砸到的白衣童子身上泛起浅浅光华,一个篆字一闪而过,显然是白衣童子身上带了护身用的篆符。
季莳被自己这口气梗了一下。
看来用石头砸晕是行不通了。
他皱起眉,神力顺着踏在地上的赤足贯入地下,白衣童子脚下的泥泞顿时翻腾起来,从刚才还是浅浅没入脚底变为淹没了整个小腿,连大腿也没入一半。
如果这篆符能挡住物理攻击和携带法力的攻击的话,那么直接埋入地底,让这小鬼晕迷后再弄出来也行。
……小鬼身上好东西颇多,似乎背后有人罩着,但已经动手不能后悔,而且只是晕迷不伤及性命的话……应该不会被记恨太久吧。
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天机演算这种东西呢。
一边这样想,他一边将更多的法力灌注而入。
因为白衣童子并不是全无反抗的。
道符祭出,木灵之气挥洒,周围各种草种疯了一样抽长枝叶,缠住要被泥潭吞没的白衣童子,让他不要继续下坠。
季莳直接断开大地对周围草木的支援,让草木化为无根浮萍。
眼见得那些草叶变得枯黄易碎,季莳突然皱眉,撤走所有法力土遁入地下,连泥潭也翻滚一阵,消去他的踪迹。
白衣童子坐在地上,头脑发蒙地大口大口喘气,眼角瞥到一白发道人牵着青衣童子站在白云上,向他这边降下来。
……这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个是青衣恩人的散修。
暗中偷袭之人是被他赶跑了吗?
正好赶到的晏北归降下云头,扶起白衣童子,一边打出一道清风甘霖符,一边目光扫了一圈周围,道:“那人已经逃走,不用担心。”
闻言白衣童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边泪眼汪汪的青衣童子上来抱住白衣童子,嘴里各种胡言乱语,听了半天白衣童子才听明白他说的是幸好遇到恩人不然就见不到你啦这种胡话。
心里其实也十分庆幸的白衣童子让他扒了一会儿才扯他下来,转身向晏北归鞠躬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晏北归道。
这时天边远远来了一位穿青袍的修士,冲过来跳下搭乘的法器落到几人之间。
青袍修士一到场,便是几道咒法打出,将青衣童子白衣童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伤,才抬眼打量晏北归。
一开始青袍修士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家弟子身上,半晌后他愣了一愣,再次抬眼。
青袍修士欣喜道:“这不是浩然道友嘛。”
“惭愧惭愧,如今我这境界如何能担当浩然之名。”晏北归也发现是眼熟的人,微笑道。
“你几年前斩了魔傀道一座峰的魔修这件事,到现在还在传呢,”青袍修士道,“多谢浩然道友救下我家两个童子,敢问是何人出手偷袭?”
“那人逃得快,我没有见到他。”
“啊……既然这样,等会儿我去找一个擅长天机演算之道的修士来算一算好了,竟然刚在东林山不远的地方袭击我家童子,这胆子真是肥了。”
青袍修士连连抱怨,晏北归偶尔出声安慰,过了好一会儿,青袍道士才停止他的喋喋不休。
从惊吓中稍稍恢复一些了的白衣童子道:“前辈是要为了七星血姆芝去东林山吗?不如我们一起上路?”
青袍修士闻言,连连赞同,倒是晏北归愣了一愣。
片刻后,他道:“我还有些事情耽搁下,就不同路了,你们快快返回吧。”
既然他都这般说了,青袍修士劝说半盏茶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带着两个童子返回。
等那三人消失在天边,一直站在原地的晏北归才突然叹息一声。
他道:“春道友既然没走,为何不出来和我见一面呢?”
以大地来隐藏气息的季莳从一块岩石后冒出来,和晏北归对视。
第二十七章
这似乎是今日他们第二次气氛尴尬地对视了。
不过,他们自己这回是没有感觉到尴尬的,唯有冰冷和空气一起凝固,沉重地氛围中充斥着萧萧杀意,两人目光对上,便是电光石火。
一直到弯月开始向着西方偏移,太白星一跳一跳闪烁银光,打破着沉默的,依然是晏北归。
他们两人相处之时,首先开始说话的总是白发的道人。
晏北归缓缓道:“春道友……这是何必?”
季莳挑起眉。
山之神灵面貌上变幻,褪去所有变装的法术和遮掩,最后露出来的,是几个多月前晏北归在东海之滨见过的俊美容颜。
他眉心有一道金黄神纹,身后隐隐现出一座大山的虚影。
季莳张口道:“晏道友要什么最后都能有什么,我可得自己去争……这当然是必须的。”
晏北归皱起眉。
他哪里能要什么有什么呢?哪怕是沧澜大世界修为最高的几位堪比半仙的元神真人,也不能这般吧。
更何况,他也是散修出身,尽管师尊这一脉在沧澜还算有些名气,总归也还是散修,没有开辟宗门收徒教授开枝散叶,几十上百修士作为后盾,所有一切都是自己打拼而来。
有些散修会铤而走险搞些非正道的打算,晏北归虽然不至于用自己去要求别人,但他是不屑的。
最后晏北归只能道:“春道友是从哪里听了一些荒谬消息,对贫道有了误解?”
季莳眉尖跳了跳。
他荒谬消息的来源恐怕更荒谬,说出来能有谁信?
那书中的一切明明那么不真实,如今却一一呈现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晏北归看季莳的神色,就知道他并不打算解除误会,心里顿时叹息起来。
“你这般鲁莽贸然,等那草老人的门人回去,请一位擅长天机演算的修士算一算,哪怕春道友你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也会被掐住尾巴,你无师门庇佑,也没有和哪位大能扯上关系,游历路上若被人寻麻烦,我辈修士打打杀杀又是常事,万一身死道消,有想过被你庇佑的百姓吗?”
晏北归一长番话听得季莳心觉奇怪。
山神大人的第一个想法是——卧槽为什么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是感觉这个白毛在关心他?!
第二个想法是——白毛你管东管西很烦人啦!
就在他按捺不住想要招出他的山魂向着晏北归砸下去的时候,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待在他的神魂之中的山魂玉卵突然发出淡淡光华,驱散他心中种种烦躁念头。
待冷静下来的季莳回过神,才冒出一头冷汗。
他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暴躁了?不仅仅适合晏北归的相处之间,还有和那两个小孩子,谈一谈都没有过便大张旗鼓地上手去抢,这明明不是他平日里的行事风格啊!
他难不成不是信奉能出一份力就绝对不会出两份力的吗?这种直接上去打劫,把明明是原本可以只出七八份力气的事情,变成了要走远路出个十成十的力。
完全不对啊!
季莳仔细想想,才想起他如今进阶吉祥期,相当于修士的心动期。
仙道修士在这个境界会因为心火难耐而郁闷烦躁,易生各种心魔杂念,唯有一一驱除,才能顺利进阶玉液期。
神道修士不同于仙道修士,没有阻拦在道途之上的三难九灾,心魔也不甚明显。
但心魔不明显不代表没有,如今心魔就揪着他自觉不是一个好人这一点,让他行为偏失。
这让还是个修炼新手的季莳一头栽了进去,今日若不是被晏北归堵住质问,他恐怕会在这心魔中越陷越深,变得面目全非。
修真界的危险从不只是来自身外的那些。
……只是,为什么他陷入的心魔和晏北归有关联,不经意点醒他的,还是这个讨厌的白毛呢?
季莳面色青一阵红一阵,让对面晏北归疑惑。
白发道士倒是没有想到心魔这种东西,毕竟如他这种人,心性坦率,真的很难遇上心魔,也不会想到别人产生心魔。
晏北归看着季莳一直沉默,许多话涌到嘴边,又被他一句一句咽回去。
半晌后,他突然道:“你这样不行。”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季莳:“嗯……啊?”
晏北归抽出无名剑,掏出《浩然真经》,一副马上就要和季莳斗法的姿态。
知道自己战力上不得台面的季莳顿时更加冷汗潺潺,做好了下一秒马上就土遁逃走的准备。
他听到晏北归十分认真地对他道:“你此番打劫草老人的两位小童子,幸甚没有伤及性命,只有惊吓和小伤,想来草老人不会太过苛责你……”
“等、等等!”季莳想要装作听不懂晏北归的意思,“你难不成要我!”
晏北归打断他的话:“正好我要去一趟东林山玉鹤峰,请春道友陪我一路,去和草老人陪个罪吧。”
赔罪!
两个大字向着季莳头顶砸下,山神大人后退一步,对上晏北归的眼神,心中一凛。
卧槽他是认真的!
季莳想也不想,潜入大地中土遁,更是在他和晏北归之间布下重重大山的虚影,两人之间原本不过几丈远的距离被他硬生生拉成数十里之远。
然而对于修士来说,数十里从来不是距离。
晏北归真元附着在无名剑之上,无名剑的剑锋在真元灌注之下瞬间暴涨,明黄色的符篆层层从剑身上浮起,流动,变幻,无论是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声,好一柄杀器!
这杀器向着那重重大山虚影斩下,剑光所过,群山震荡,不过片刻,虚影破碎成一片片,消融在空气中。
而这一刻,季莳不过逃出五十里远,甚至后背能感觉到带着堂皇正义,针扎一般的锋利剑意。
一剑斩下,晏北归从《浩然真经》中挥出道道符篆,交织成网,阻拦季莳去路,又是两道现身符,逼得被困网中季莳冒出来。
迫不得已现身的季莳死死盯着做完这一切才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晏北归。
他知道他和晏北归有差距,但是没有想到,差距有这么大。
发如霜雪的道士露出如同旭阳一般的笑容,抓住季莳的手。
他道:“抓住你了。”
———
沧澜的中原,大大小小的仙城魔城,共有三十六座。
其中有鲜花常开,清新舒爽,宛若仙境一般,属于玉衡道的玉一仙城,也有城墙乃是一把把断裂法剑围成,充满萧杀之意,属于天剑道的剑门仙城,还有位于高山之上,吞吐云雾水汽,一年到头有是一个月见不到踪影的,属于逍遥道的观世仙城。
这三座仙城乃是仙道三宗门的根据地,居住之人皆是宗门中的门人弟子,乃是中原人都十分向往的地方。
便是在这太白星闪烁,东方天空泛起微微光亮的时候,位于高山之上的观世仙城,一白须道人坐在观世仙城最高的观星台上,打着瞌睡。
白须道人身下是方圆百里的仙玉琉璃镜,镜如水面,将白须道人头顶天空上每一颗星辰都倒映出来,分毫毕现。
这观星台上除开白须道人之外,还有数百逍遥道内门弟子,此时盘腿坐在这仙玉琉璃镜上,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这在逍遥道之中算是常态了。
逍遥道,取逍遥自在之意,弟子门人多擅长各种杂技,如卜算,如丹药,如炼器,如阵法,如符篆,甚至役兽和养灵植,绘画和书法,舞蹈和雅乐,种种种种,不可数之。
偏偏一个个都对修行不上心。
修道就是为了能够更自在无所拘束地画画/跳舞/弹琴/写字/养花/和宠物玩乐/打算盘嘛,逍遥道弟子如是说。
这观星台,便是逍遥道中,天机演算一道的教授地点。
……似乎老师和学生们一起睡着了。
逍遥道掌门,玄光境界的无尘子上观星台来,见到的就是这种场面。
这位和宗门中其他人不同,一直致力于提高宗门地位的掌门眉角一跳,先是赶走那些弟子,等弟子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向他行礼后离开,无尘子站在那白须道人身边,阴沉地盯着他。
他盯了有一炷香,白须道人一直没有睁眼。
就在无尘子打算直接喊醒他这位真人师叔的时候,白须道人眼睛不睁,却张开了嘴。
“别打扰我演算天机。”
“……”无尘子。
做大梦也算是演算天机的话,无尘子简直要无话可说。
不过这一位白须道人道号一心子,确实是逍遥道五百年里在天机感应方面最好的人,无尘子没有说什么,反而恭敬地站在一心子旁边,等待结果。
他作为逍遥道的掌门,于天机卜算也有涉猎,闲来无事,便开始算计仙玉琉璃镜上的星象。
无尘子越算眉头越皱,只觉得星象纷杂,似乎有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这是,有哪位大能出手掩盖天机了?
就在无尘子心中存疑的时候,一心子终于睁开眼睛。
白须道人吐了一口血,才缓缓道:“水火不容之势,竟然是仙神之争……又要开始了么。”
无尘子忘记仪态吗,惊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晏北归:抓住你了
季莳:你个死基佬放手!劳资不搅基!
关于神道有没有心魔这个设定……十九决定不去纠结了,就酱【傲娇脸
第二十八章
几道藏在观星台上的神识齐齐波动,碰撞在一起。
“什么!”
“仙神之战又要开始了?”
“哎哟爷爷我的丹药!”
伴随着这几道神识的波动,观世仙城中的某一处发出丹炉爆炸的轰然声。
掌门无尘子和一心子一起嘴角抽搐,腹诽他们宗门这群玩偷听的老不休长老们。
片刻之后,十来道分神法相飞来观星台,团团围着无尘子和一心子,光明正大地来听了。
这些法相,或鱼跃水纹,或白鹤翔天,或鲲鱼化鹏,皆是逍遥自在之道的种种显化。
等所有在仙城之中的元神真人和各殿长老都到了,无尘子才上前一步,跪坐在仙玉琉璃镜上。
一心子和他面对面。
平如水面一样的镜面上倒映他们的影子,无尘子张口道:“真人,您是说仙神之争?”
一心子没回答他的问题,他慢条斯理整理一下衣冠,拖得众人一点脾气也没有,才摇摇头对无尘子道:“你如今是掌门,遇事不要大惊小怪。”
他话里指责的是无尘子,实际上说的是那些急匆匆赶来的长老们。
那个炸了丹炉的长老讪笑着,不说话。
无尘子心里摇摇头想,这不是大惊小怪的问题吧。
逍遥道的诸位真人全部出生在千年前仙神之战以后,甚至说,整个沧澜,目前还会出现在人前的成功度过千年前仙神之战的修士,只有玉衡道的祖师爷,玉衡真人。
古人已逝,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听过当年的仙神之战有多么惨烈。
比如逍遥道的祖师爷就在那时身死道消。
比如说逍遥道祖师爷收的十余名真传弟子也全部身死道消。
比如逍遥道第三代弟子只剩下了一个人。
仙神之战,根本是逍遥道的血泪史啊。
如今要是再来一次……
“想什么呢!”一心子喝道,“当年是什么情形,如今是什么情形,你们的脑子是修炼到猪身上去了吗?也不认真想一想?”
掌门长老面面相觑。
当年仙道和神道一开始可谓是势均力敌,所以从一开始的轻微冲突,到越来越多的宗门和修士卷入,到所有人都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拼,战况最激烈的几个月,整个沧澜的天空上遍洒金雨,那不是雨水,而是死去神灵和修士的血。
仙神之战……便是这样一场参战双方都损失惨重的战争。
仙道惨胜,夺走神道气运,才苟且留下来,继续发展。
而如今,说实话,年轻一辈的门人连神灵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呢。
“神道怕是有复兴之势,但也不过是一个势,应该是当年夺走的神道气运已经被我们消耗完,所以天地气运重新降临神道。”一位长老道。
“神道不知道会有几个气运之子出生,但气运之子不过是比他人运气好一点,资质好一点,无论是神道修行还是仙道修行,最后决定的都是心性。”又一位长老道。
最后无尘子掌门总结:“而无论神道多了几个气运之子,相对于吾等修仙的修士的人数来说,都不过沧海一粟。”
众人纷纷点头,却有一位看守藏经阁的长老皱眉。
“神道可是有强行渡化的手段……”
“呵呵,比起强行渡化,我看更应该担心的是血河道的那位吧。”又一人道。
众人这才想起三魔宗之一血河道那位被追杀得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由正神堕落为邪神,最后抛弃神道转修仙道,被魔宗血河道接纳的那位阳神神灵血海老祖。
且不提正神邪神问题,如今神道气运恢复,血海老祖会不会再从仙道转为修神道呢?
血海老祖当年就是一位阳神,要不是仙神之战后沧澜大世界法则不全,恐怕如今已成就天神业位,哪怕如今他没法成就天神,也有半只脚踏入天神境界,这位要是重新投回神道,对他们仙道而言,怕是最大的劲敌。
“更别说,神道擅长遮掩天机隐藏自身,说不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几位神灵就藏在仙道魔道之中,等待神道气运重临。”
众位长老在神识中七嘴八舌讨论开,从谁谁可能是神灵冒充,到如何打压神道发展。
一心子听了半天,没见到他们再得出什么有用的见解,便打断他们。
“汝等可不要忘记一件事情,弑神可是会遭天地反噬,降低气运,当年活过仙神之战的几位真人,是如何身死道消,列位可还记得?”
逍遥道的长老们闻言才想起这件事,一个个闭了嘴。
见他们安静了,掌门无尘子才开口道:“打压神道我们要做,但能当出头的那一个,反正玉衡道天天以仙道第一仙道代表自居,继续让他们来好了。”
众人皆应是。
“给玉衡道天剑道报一声,毕竟三宗门名义上还是连枝同气,玉衡道擅长天机演算的江真人说不定已经推算出来,若是见到我们没有跟他通气,恐怕又是一堆麻烦。”
众人点头。
说完这两点,掌门无尘子眉头皱起,仔细想了想,又道:“鸢机如今在何处?”
“鸢机刚刚游历归来,正在真传弟子们的观水宫休息。”
“如今天下修士最多的地方应该是东林山了……”无尘子喃喃。
“……掌门?”
“叫她作为第八代弟子的大师姐带领其余师弟师妹们去参加丹元大会吧……至于领队的长老,”无尘子沉吟片刻,指了指那个炸了丹炉的长老,道,“就是高岩你了。”
高岩高兴领命,无尘子挥挥手,众人皆散去,只留下三个元神真人并着同样是元神境界的一心子,一同起身去了掌门所在的观世宫,继续讨论。
不提这一日之后,玉衡道天剑道逍遥道年轻一辈中的大弟子纷纷下山,引起修真界议论,此时此刻,两位不知道自己有大气运加身的青年拉拉扯扯,一起到了东林山。
季莳咬牙切齿。
“晏道友,”他一字一顿地用力念出这三个字,“你能不能把手松开。”
“松开其实没有问题,”晏北归笑容如拂面春风,“但春道友一路上跑了三次,每次贫道都得千辛万苦才能把你抓回来,这次再松手,万一道友又要遁走怎么办?”
“我不会跑了!”
“……这个,春道友的信用问题嘛……”
听着晏北归故意拖长,带着调笑意味的话语,季莳整张脸都僵成了棺材板。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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