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正文 第7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第7节
上官流云闻言浅浅笑了笑,语尽也不再多说,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桃花酿后,举杯至龙清寒面前,笑道:“龙神姑娘,今日之后,死生之事,便承蒙你关照了。”
龙清寒回眸望着她,微怔片刻,却也点了点头,举起竹筒酒杯来同她道:“上官姑娘,死生为契,日后还是惜命些的好。”
“流云记下了,谨遵龙神姑娘教诲便是。”上官流云笑了笑,一倾身,将自己的手中的酒杯同龙清寒手里的那个轻轻一碰,“哒”的一声,清脆的响声竹筒上传来,随着山间夜风消散开去。
“这桃花酿甚好,龙神姑娘再来一杯如何?”
“这烤野鱼鲜美,龙神姑娘可愿品尝一二?”
“这山间月色姣好,龙神姑娘你……”
酒过半巡,上官流云回首望向龙清寒,眸光又变得几分朦胧起来。这样的静谧的岁月,曾几何时在她心里祈求了千百遍,如今真真摆在她身边却好似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来,若真是梦境,那上官流云只愿长眠其中,永远不要醒来,永远同她一起,留在这山间,沉醉在她深邃的眸子里。
痴醉的目光凝在龙清寒身上,眼前人缓缓靠近,呼吸间吐出的酒香迎面而来,叫她心底顿生出几分怪异的悸动来。
“上官姑娘,子时过了……”龙清寒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色,幽幽开口道。她虽饮了酒,却也没有像上官流云那样双颊泛着桃花红,原本莹如美玉的肌肤反而变得更加通透起来。
上官流云抬起微醺的头朝天上望了望,今夜夜朗星明,倒是个宜行法事的日子。
“既是时辰到了,龙神姑娘,我们开始吧。”她晃了晃有些沉醉的脑袋,借着夜风唤回理智,沉下眉目来,定定然说道。
龙清寒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月焚香、她云袖轻抖,挂在手腕上的剑纹手链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她的掌心间。但见她咒诀轻捻,一个利落地翻腕,紧跟着一道寒光闪过,耀了上官流云的眼。
待到上官流云回过神来之时,龙清寒手中已然多了一把银白色的匕首,那匕首短小刀锋却是格外锋利,模样与当初在阵中穿透蛇首的寒剑如出一辙。
上官流云眸光一暖,随即也站起身来走到龙清寒面前,随后撩起衣袍来,屈膝跪倒在地,抬头望向那一双晶亮的瞳眸,笑意暖暖,语声轻柔而坚定道:“吾辈,上官氏流云,在此以吾之名立誓,以命为契,以灵为媒,血脉互通,本源互溯,于此缔结式神契约,死生不负,予上官流云于此请立龙神清寒为吾之式神!”
“予卿此诺,生死同心,此约亘长,天地同伤。”
作者有话要说:流云:你把我灌醉~
到底谁灌醉谁!
流云:龙神菇凉你太不解风情了
龙神(横眼):我只解衣
终于!!露脸了!!还不送花┭┮﹏┭┮
第36章 立约
匕首的刀锋划过掌心,割出浅浅的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滑下,上官流云伸出手去,热血滴落在面前那人细腻的掌心上。
龙清寒反手同她相握,口中轻轻吟诵着上官流云在书本上瞧见过的梵音字句,语声轻柔而虔诚。上官流云痴痴然望着她,呼吸的节奏随着她檀口的启合而转变。
但听得那人一声轻喝,紧跟着掌心中传来的灼热感便让上官流云惊醒过来,但见两人交互的掌心中渐渐亮起暗红色的光,越来越明,越来越亮,在两人身上氤氲开来。那红光耀眼,宛若黄泉路上荼蘼的彼岸花,却又好似修罗地狱里焚尽一切罪恶的熊熊业火。
上官流云只觉那红光似要将自己的身躯焚烬一般,灼热感穿透皮肤,直入骨血,叫她浑身难耐却又动弹不得。灵脉里的灵气被那道红光勾动,牵引,暗涌,翻滚,最后竟成滔天之势在上官流云身体里奔流,仿佛就要将她的身子涨破一般!上官流云咬着牙,立在原地,额间豆大的汗珠接连顺着她精致的轮廓滑落到地上,没想到这命契缔结竟会这般苦楚难受!一身血脉仿佛都被那道红光抽走,连同精魂灵魄一并被放上清算的祭台,上官流云勉强睁开眼,目光飘落到对面紧握着自己手心的女子身上。
那红光中的女子低垂着头,一袭白衣却依然是冰雪之姿,那红光自她全身漫开,裹在她素白若雪的衣衫上,再往上,触及那冰雪般晶莹的肌肤时却好似被什么羁绊住一般,不过弹指功夫,那灼热红光便顺着龙清寒的脖颈精致的线条攀附而上,蔓过龙清寒的面庞,窜上她的眼角,最终在她眼角下一寸处蓦地一闪,便渐渐暗淡了下来。
红光黯淡,上官流云体内那团业火也渐渐熄灭了下去,肌肤焦灼滚烫,面色却是刷白,好似大病一场。
难怪,难怪她说自己先前只怕承受不住这立约的后果!这般夺命之态,若非自己灵力深厚,否则稍有不慎只怕便会被这一道咒光将性命吞噬了去。
上官流云抬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虚喘了半晌,另一只手的掌心还紧紧攥住龙清寒的手,却是丝毫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她抬起头只见对面的人缓缓抬起头来,依旧是那一副出尘的容貌,只是眼角之下多了一颗暗红的泪痣,仿佛朱砂轻点,却又好似泣血而成。只是纵是添了这一点泪痣却并未将她的姿容减淡半分,反倒是莹白雪肌洁净无瑕,殷红泪荼蘼妖娆,如此一衬,反倒更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来。
这世间,恐怕只有仓颉在世才能创造出能用来描摹这女子容颜的字眼吧。上官流云在心内痴痴然想道。
“约已成,上官姑娘你……”龙清寒抬起头来,瞧见上官流云目光灼灼,心底突然轻轻颤了颤,有些异样起来。
“日后望你多指教了,式神大人!”上官流云听她出声才猛然回过神来,忙抽回交握的手,别过目光不去瞧她,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手心,却是隐隐间觉着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滋生开来,勾动着她身上的灵气。
“承你灵力,也当请你多指教。”龙清寒朝她微微一笑,暗忖许是自己多了心思,便也不再多想,只一如既往轻轻浅浅地说道。
原来是她的灵力。上官流云这才意识到在自己体内滋生出来的那奇异感乃是因着这契约,所以从今往后自己同她相依而生便是这样的感觉吗?上官流云在心里暗自思忖道。
“既然约成,那等天亮你我便下山。”上官流云抬头望了望天上半斜的明月,定了定神说道。
“依你之言。”
竹舍一夜安眠,翌日上官流云再醒来之时已是日出东方。她的掌心不知在何时已经止住了血,被人小心翼翼地缠上了纱布,上官流云撑着身子坐起,抬起手来,目光在掌心缠绕的纱布上凝视了片刻,嘴角终是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来。她洗漱穿戴整理好,吱呀一声推开床榻正对的那扇窗。那窗户正对竹苑的院落,小小的一个口却足以瞧清院子里的一切。
但见院子里的那一方天地间,一匹毛色雪白的骏马正立在院落当中。那马是上官流云生平见过的最大也最漂亮的马,纯白的鬃毛中没有半分杂色,眼眸极大,宛若黑珍珠般明亮,黑色的马鞍,红色的缰绳,卓越而华丽。
那素衣白裳之人此时正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捏着马草拿着刷子轻轻柔柔地为那白马刷着身上的毛,纤纤玉手在被朝霞镀出一道金光。
那马儿也十分享受,身后的长长的尾巴时不时惬意地晃动两下,高大的马头回转过来在那女子的脸上轻轻蹭了蹭,模样十分亲昵。
上官流云透过窗子望着这一人一马,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挪不开眼,那冷若寒霜的女子竟也会有这般温柔的时刻,被那人温柔照料该是多少世修来的福分?上官流云心里暗暗想到,不经意间也开始羡慕起那匹白马来了。
“我此番下山行事凶险,非是游山玩水,自然不便带你同往,你莫要使了小性子,乖乖在这山上等着我回来。”龙清寒手里握着马草和马刷,低着声对那马儿说道。
那马儿在龙清寒脸上蹭了蹭,听见龙清寒这番说话似有些不悦,刚扑哧打了两个鼻音,便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紧跟着一个婉转的女子话音便从那屋内飘来。
“想不到龙神姑娘竟起的这般早。”推开竹舍的门,上官流云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拦腰,同龙清寒浅笑问候道。
“想起今日便要下山,故而早起了来同白夜这孩子道个别。”龙清寒专注地为那白马刷洗着毛发,语音轻盈道。
“白夜?”上官流云望向那白马,心道应是这马儿的名字了。发如雪白,眸似夜黑,取这白夜之命,倒是贴切。
白夜站在原地,墨色瞳眸回转过来望向上官流云,前蹄在地上轻轻点了几下,终是轻轻低了低头,似是在同上官流云道了一声问候。
“好了,白夜,回去。”龙清寒的手隔着刷子轻轻拍打了一下白夜的后腿,同它轻声道。
白夜回首望了望她,眼神中竟是有些不舍,但它亦是心知同龙清寒撒娇没有半点作用,故而也只是颇为无奈得用鼻子蹭了蹭龙清寒的脸,紧跟着抖了抖身子,将一身雪白的毛抖松开来,抬起脚步朝竹苑外一步一回头地走去。
龙清寒站在竹苑门前目送它离去,脸上神色一如往昔,没有半分起伏。白夜见了,终是不再回头,继而长嘶一声,双蹄抬起却是凌空踏步向远奔去。
“没想到还是个灵物!”上官流云望着白夜在空中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得惊讶道。
“白夜这孩子乃是东方苍龙座下房宿天驷之后,不过是因着早些年下界偷玩迷了路才被我给牵了回来,养在了这山里。”龙清寒将刷子放下,回转过声来同她幽幽说道。
“我道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骏马,原来是马祖神天驷之后。”上官流云淡淡说罢,心底却又浮现出那白夜同龙清寒亲昵无间的模样,一时间又觉得像是心头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有些堵得慌。
“时辰不早了,上官姑娘,下山吧!”龙清寒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角,随后伸手便要去取腰间挂着的那银白色面具。
上官流云见状忙伸手去拽住了她的衣袖,止住了龙清寒的动作。
龙清寒抬起头来望向她,神色间有些疑惑。
上官流云对上她的眸,脸上突然攀上了几分莫名的灼热。
“怎了?”龙清寒问她。
上官流云怔了怔,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突兀的动作,可就是刚才那一瞬间,她不想让龙清寒再带上那银白色的面具,那样的容颜,她只是想再多看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但是这样唐突的想法,叫人怎能说出口来,她缄默半晌终是松开手来,抿了抿唇轻轻道了一句:“无事,我们准备下山吧!”
银白色的面具将那一方绝世容颜轻轻笼罩了去,上官流云在心底暗自惋惜地轻叹了一声,也未在多言。
下山之路因着龙清寒的引领,颇为顺畅。日头刚爬上三竿,上官流云便已经至了上官府前。“龙神姑娘,你不觉着今日这府内有些怪异?”上官流云站在府门的两座石狮子雕像前,望着上官府的大门,皱了皱眉眉头轻声道。常日里纵然没有看守也会有上官沉木的式神负责把守的上官家大门此刻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叫上官流云如何不觉得奇怪?
“这上官府的怪异之处何止这些呢?”龙清寒行步至她身边浅浅道。
上官流云闻言微微一怔,但随即却是勾起嘴角浅浅一笑,是啊,她上官府的怪异之处何止这一处?
第37章 问询
但见龙清寒莲足轻点一个跃起,飞身上了上官家的屋顶,点在檐角朝府内望去。上官府内寂寂一片,除了东厢隐隐间能探得有式神出入的痕迹,其余之处本该有式神把守的地方此刻也却是连半点鬼影都见不着。如此观来的确是十分反常了。她眉头轻拧起,旋即飞身而下回到上官流云身边,金莲点地,稳稳当当,落地无声。
“里面情况确实有些反常,入府之后须得多加小心才行。”
“多谢式神大人提醒,不过眼前纵然是龙潭虎穴,流云也要闯上一闯。不过龙神姑娘此后倒是多要麻烦你了,咱们进去吧!”上官流云说罢撩起衣袍拾阶而上,直朝上官府的大门走去。
“你我之间,生死同契,又何须言谢呢?”龙清寒轻叹一声,却是莲足轻点一个跃身再度飞身至上官家的屋顶,隐身入了上官家的结界里。
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抖落薄薄的灰尘,上官流云抬起手来轻轻掸了掸,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门后的角落里的式神符纸平平贴贴地躺在地上,也积上了不少灰尘。
上官流云弓□子将那式神符纸拾起,放在手心,张嘴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随后指尖捻了个咒诀,低声吟诵道:“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符令在手,尔等听命重现!”
她话音刚落,手心里的式神符纸便轻轻飘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幻化出了一个驼背老翁的模样,上官流云识得这是守门的式神翁。
“哎呀,三小姐!”守门的式神翁眯缝着眼瞧清面前人的模样,忙躬身作揖行礼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家中式神都成了纸?”上官流云捉他来扬声问道。
“三小姐,我等先前都是依靠家主灵力而立的式神,家主病重,我等没了灵力为依自然也都恢复了符纸之身。”那守门的式神翁沙哑着嗓子同上官流云一五一十地说道。
“家主病重,什么时候的事?”上官流云皱起眉来同他问道。虽然上官沉木先前便已有旧疾,但按着上官流云早先的推测应当也能再撑上个一段时日才是,她离开上官府不过几日,上官沉木就病倒了!
“前天夜里的事了,前日夜里居灶间的人给家主送晚饭的时候家主人还好好的,谁知到了夜里角宿式神便来说家主病倒了,昨儿给清晨开始我们这些式神就开始觉着精神疲乏,灵力不济,到了下午就一个接一个的变成了符纸,幸好三小姐您回来得早啊,否则我们只怕就要被那风给吹到天涯海角去了!”守门的式神翁说起话来语声里带了几分心酸,他本没有泪但许是因着常年作人的模样,也习惯了同人这般生活,故而唏嘘几声后也抬起袖子来擦了擦眼角。
“那家主现在何处?”上官流云没那闲心同他伤怀,只正了正神色急声追问道。
“应在……卧房里。”那守门的式神翁从未见过这三小姐如此急要的模样,微微怔了一怔,却也不敢耽搁半分,赶忙说道。
上官流云闻言撇下他便往上官沉木的卧房方向跑。
家主居北,正依玄武之位。上官流云一路脚步急促,眼下上官府宅空空无人,她穿行阵法之中自然也无甚顾及,行至上官沉木院前她方才瞧见了伶仃的人影——那是上官沉木的四宿式神。
但见角、奎、斗、鬼四宿式神面对而立,守在上官沉木的院门前,四人脸上亦是眉目紧锁没有半分喜色,愁容黯淡倒是颇为少见的模样。
上官流云拧下眉头,心思沉了几分,她想起那日这四人同龙清寒斗得那般恶狠,心下又觉得这四人定然也知晓些什么,自己定然要弄清楚才是。
她按下心思缓步走上前去,斜倚在院墙上的鬼宿眼力颇佳,只一个轻微的响动便立刻抬起头捕捉到了上官流云。
“三小姐!”鬼宿望着缓缓走来的上官流云,眸光中满满都是惊讶之色。
余下三人听见鬼宿的呼声也立时抬起头来循着他的目光朝上官流云的方向看来,见到上官流云无不露出惊异神色来。本以为抗下了宿刃的袭击,这三小姐只怕是性命难保,但没想到这人竟然还会这般气定神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是那龙神姑娘圣手疗伤,还是这三小姐的修为道行着实过人?
上官流云脚步沉稳行至她四人面前,凌厉的目光在她四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微微皱起,但随即又送了开来。
她轻咳了一声,同那四人开口道:“家主现下如何了?”
四宿式神闻言微微怔了怔,彼此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四人这等小动作又怎能逃过上官流云的眼,上官流云在心底冷哼一声,却是斜眼睨着他弟兄四人,厉声道:“怎么不说话,难道想违抗家主之命吗?若我没记错,爷爷曾是说过的,尔等四人当奉我为主,不得违逆,怎么四位式神大人是不愿再奉我上官家了吗?”
她将上官沉木的话搬出来,果见那四宿式神的神色霎时间又变了变。沉默良久,四宿之首的角宿方才迈步上前来躬身低头对上官流云行了一礼,压低声音恭敬道:“回禀三小姐,家主自昨夜昏迷后便一直脉象薄弱,未有苏醒之象,我等四人医术低微灵力薄弱探不出家主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故而……”
“我知道了,待我进去瞧瞧。”上官流云抬起手止住角宿话语,冷声道。
角宿见状也不再多言,只侧过身子去为她让开了一条道。他身后的奎、斗、鬼三人见状也跟着他的动作纷纷侧身,将院门给让了出来。
上官流云冷眸在他四人脸上扫视了一番后,复又开口幽幽道:“尔等四人在外守候,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四宿式神闻言皆是一惊,但抬眼瞧见上官流云那一副凌厉神色也都纷纷缄口不言,只四下里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退到一边去。
上官流云推开院门,迈步入了上官沉木的院子。不似上官流云的西厢繁花似锦,也不似上官凌雪的东厢翠木成林,上官沉木的院子里只有简单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和小径旁荒生的蔓草。若说其他院子早在月前便已经入了春,上官沉木这院子仿佛还在寒冬之中,一派荒凉。
“式神大人”上官流云闭上眼轻唤了一声。
但听得四下无声,唯独一阵清风过,携来与这院落冬景格格不入的桃花冷香。
上官流云回首,但见龙清寒正带着那个银白色的面具定定然站在自己身后。面具上透出的是上官流云早已熟悉的清冷瞳眸,只一眼望去便让人心底隐隐间有了几分安定的感觉。
“式神大人方才也都听见了吧!”上官流云回过身去同她低声说道。
龙清寒走上前来与她并肩,微微点了点头,眸光亦是深邃严肃起来。
“不论如何,且先进去看看再说。”深邃的目光落在上官沉木房间雕花琢兽的木质房门上,语声沉重而低缓。
“流云也正有此意。”上官流云勾了勾嘴角,眼神里带了几分探寻,几分邪气,还有几分坚定。
她二人并肩上前,在房门前站定,彼此对视了一眼。但见上官流云伸出右手来指尖触在上官沉木房门的兽首雕刻上,双唇嚅动,却是一声轻喝“破——”
但见那兽首上浮光一过,转瞬便黯淡了下来。
龙清寒见她破去了结界这方才缓缓抬手推开门去。
上官沉木的屋子里的陈设分外简单,清一色楠木的家具看起来十分单调,没有多余的装饰,便是连案桌上也只是简简单单摆了文房四宝再无其他,云纹的屏风用的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样式,唯有那香炉是金鼎狻猊,一副虎虎生威的模样。这样的屋子若是让外人看来,只怕是连客居的半分都比不上的。
“这屋子这般简朴倒还真不似这老爷子的作风!”上官流云的目光朝四周扫视了一番,冷哼一声道。这屋子对比起上官沉木的那间书房,实在是太过平凡了。
“这屋子常年少有人居住,装饰简陋倒也说得过去。”龙清寒亦是同她一般上下探查了一番后徐徐说道。
“你怎知这屋子常年少有人居住?”上官流云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龙清寒所说无差,上官沉木向来爱夜宿在书房中,这卧房倒是极少回来。
“你瞧这桌上积了灰定然是常年未有人来打扫了,这砚台亦是,里面的墨都结了块不说,这些墨块上也都出现了裂缝,只有长久不被使用才会有这般模样。”龙清寒缓步走在这屋中,素白的指尖在低矮的桌案上轻轻一抹,便沾染了一层灰来。
上官流云瞧见她指尖上的乌黑微微皱了皱眉,回过身来走到她面前,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衣袖将她只见的积灰给擦拭了去。
第38章 齿痕
“你如此说来倒也都不差,不过此事稍后再说,你且先来看看这个!”她说完拉着龙清寒绕过屏风朝内走。
内室里,灰白的床帐垂下,将人的视线阻隔了起来只依稀变得卧榻上昏迷的人的轮廓,却瞧不清面容。上官流云拉着龙清寒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帐边上止住脚步,伸手将那灰白的床帐撩起来。
但见床榻上横卧之人面色惨白,没了半分血色,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双唇紧抿却是乌黑之色,眉心间透着暗沉。被子被人极其细心地盖住,甚至连被角都被小心翼翼得掖在了脖子下。
“式神大人,你怎么看?”上官流云沉下眉目来低声同龙清寒问道。
“毒倾肺腑,病入膏肓。被角紧掩,刻意为之。”龙清寒幽幽说道。
上官流云轻叹一声却是在上官沉木的床边坐下,伸手撩开上官沉木的被子将他的手腕给捏了出来,三指扣搭在上官沉木的脉搏上,指尖灵气朝内一探,只觉灵气被灌入了黑暗深渊,不过片刻便被蚕食了去,没有半分剩余。上官流云心下一惊,赶忙松开手,将上官沉木的手腕给放了下来。
她目光黯了黯,猛然间却见龙清寒欺身上来,银白色的面具定在她面前,却是突然低下了头去,冷香飘然,咫尺之间。
上官流云只觉得心尖儿猛然间颤了颤,但随后便听得一声冷言从面具下幽幽传来:“你且来看看这个!”
上官流云依着她的话循着龙清寒的目光看去,但见龙清寒伸手将上官沉木的衣领向下拉扯了几分,紧跟着一个反手,迫使上官沉木的头向旁偏了偏,露出布满皱纹的斜后方脖子来。
上官流云朝龙清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豆粒大小的两个牙印深深印在上官沉木的后颈上,牙印周围泛出青黑的颜色,苍老松弛的皮肤似是枯木树皮一般,一眼瞧去颇有些可怖。
“蛇齿!”上官流云心寒一声惊道。
“你且来瞧,这牙印周围淤血众多,但是牙印处却没有半点结痂的痕迹。”龙清寒低头细细查看着上官沉木后颈上的齿印,沉下声同上官流云低低说道。
“肮脏之物竟如此贪心!”上官流云冷哼一声,紧紧咬了咬牙,狠声低语了一句道。
“待我捉到它,且看我不把这妖物剐了来作蛇羹吃!”
“你打算如何行事”龙清寒抬起头来,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望向她,定定然问道。
“此番倒要多麻烦式神大人你了!”
上官流云说完便起身走到了外间,伸手将砚台里的墨块用清水研开,重舔毫笔,沉腕一抖,行书宛若流水。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龙飞凤舞的字迹,桀骜而张扬。
龙清寒接过她写好的纸张,目光在上面停滞了片刻,随后也沉了沉眸子,轻轻颔首点头:“如此安排也好!”
上官流云朝她点了点头,回头望向内间的方向,接下来便是静待了。
从上官沉木的屋子出来的时候四宿式神还立在上官沉木的院门前,上官流云斜着眼角的余光在他四人身上扫视了一番,见他兄弟四人精神矍铄便也不再多言,只压下声来低低开口沉声问:“家主昏迷前尔等四人一直在此处伺候?”
“回三小姐话,我弟兄四人向来轮值,家主昏迷前乃是我同鬼宿在此。”角宿上前,凛然正色回道。
上官流云闻言,目光在他和鬼宿脸上打量一番后,却只是在嘴角勾起了一抹轻浅细微的弧度,淡淡道:“家主昏迷前在何处,做些什么?”
“回三小姐,家主昏迷前在大小姐处用了饭食,然后去书房看了会儿书,昨个儿夜里亥时说乏了要休息,只是人还没走出书房就晕了过去。”
“亥时便说乏了?”上官流云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暗自思量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缓缓道:“我知道了,你四人在此好好看守,不得放半个人影进去,里面若有异动也不许进去,只立时来报我便是!”
“这……”角宿闻言面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神色。这是却听得一旁沉默良久的奎宿上前来单膝跪倒抱拳道:“谨遵三小姐之命。”
上官流云点点头,目光抬起来扫过余下的三人。
角宿,斗宿,鬼宿面面相觑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在奎宿身后跪倒应声:“谨遵三小姐之命!”
上官流云勾了勾嘴角,却是隐隐的冷笑神色,不再同他四人多言,转身便离开了上官沉木的院子。
她脚步刚跨出院落便听得身后传来低低的话语声:“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家主!”
“三哥,她还不是!”
“三弟,你打算背弃契约吗?”
“大哥四弟你们都小声点莫让她听见了去!”
“放心,她出了院门,凡人之躯听力不及此处!”鬼宿压低了声音冷着目光朝院门方向说道。
“但凡人之躯亦不可安然无恙挡下宿刃的杀招!”斗宿沉下眸子来冷声道。
余下三人闻他此言心中亦都立时变得沉甸甸的,再无半句多言。那一日厮杀之景还清晰地刻在眼前,那个人以一己之力搏去了他兄弟四人苦心研究出来的招法,到头来却还安然无恙出现在他兄弟四人面前。这个常日里从未被人注意过的三小姐,到底又多大的本事,四宿之中竟无一人知晓。
“总而言之,眼下先静观其变吧!”角宿在旁思忖良久后方徐徐开口说道。
余下三人见自家兄长发话也都噤了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多言。
上官流云站在院外暗暗冷笑了一声,心下沉了沉,却是加快了脚步朝东厢走去。
东厢内,上官皓月正操着式神将上官凌雪的屋子打扫干净。
上官凌雪侧卧在床榻上,温温柔柔的目光似要滴出水来一般牢牢裹在上官皓月身上。
“哐当当!”一声忽的响起,将上官凌雪惊了一惊。她循声望去,只见铜盆倾倒,水洒了一地,先前那端着水盆的式神突地一下化作了一张符纸从空中飘散下来,缓缓坠落到地上,被水浸湿了去。
“长姐……”上官皓月怯生生地回头望了望上官凌雪,脸上尽是尴尬和愧疚的神色。
“不错,相较之前已有精进!”上官凌雪朝她温和一笑,却是柔声安慰道。
上官皓月断是没有想过上官凌雪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夸奖了自己,立在原地微微一愣却又立刻咧开嘴来甜甜笑了笑,几步小跑到上官凌雪身旁糯着声儿说道:“都是长姐教导有方。”
“你啊!”上官凌雪最受不得她撒娇,宠溺地抬手顺着上官皓月鼻子的轮廓轻轻刮了一下,却是再不多言。
“长姐此番醒来变了许多呢!”上官皓月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浅浅笑着说道。
“是吗,你倒是说说看!”上官凌雪软着声说,饶有兴致地待她开口继续说下去。
“若是先前,皓月犯了错长姐定又要说教皓月了,那还会像今日这般……”上官皓月望着那被打翻在地的铜盆,又羞愧了几分。
“可你不是不喜欢我说教?”
“没有,皓月知道长姐说教是为了皓月好,皓月知道的……”上官皓月闷着声道。
她心里都知道,从试炼阵法中出来之后她才知道上官凌雪素日里来对自己的要求到底意味着些什么。
“你啊!”上官凌雪望着她,眸光慈柔和蔼,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轻叹道。
“啊呀,老远就听见长姐你在这屋内叹气,咱们的小鬼灵精长大了,长姐怎么反而不高兴似的?”
“是三姐姐!”上官皓月听得从外飘来的说话声,眼眸顿时放出欣喜的神采来朝外望去。
但见上官流云自屏风后跨步而入,玉冠束发一副气色尚佳的模样。
“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上官皓月见她进来忙上前去拽了她的衣袖,同她走到上官凌雪的卧榻前。
“长姐!”上官流云望见卧榻上的上官凌雪,正了正神色,福身朝上官凌雪施施然行了一礼。
上官凌雪望着她,眉目间隐隐有些复杂神色,但转瞬间又被隐匿了去。她朝上官流云轻一颔首道:“我听皓月说了,你将继任家主之位,日后这些繁礼便莫要再行了,否则,不和礼制。”
“不过流云不是还没继承这上官家么,眼下长姐你还是流云的长姐,这礼数自然是要守的!”上官流云勾起嘴角浅浅笑说道,她眸光在上官凌雪的面容上来回扫视了几番,见她面色依旧欠缺着血色,但也比先前昏迷时好了些许,便也放下心来。
“你的性子我还不知?皓月都同我说了,你在上官家藏拙这么些年为的不就是逃离这家法礼数的制约去四海逍遥,现在这关头却恪守起礼数来反倒是一点也不像你!”上官凌雪轻咳了两声,抬起眼眸来注视着上官流云徐徐说道。
第39章 夜伏【上】
上官流云见她戳破也不尴尬,只无奈地耸了耸肩直起身来斜眼瞥向身旁的上官皓月笑道:“到底还是长姐同这小鬼灵精亲近,我这作三姐的有什么秘密都被她给抖出来了!”
上官皓月被她这话讥得低下头来站在原地,暗暗吐了吐舌头却是缄默不语。
“好了,你也莫怪她。她也是为我上官家好,上官家眼下正危难关头,你身为上官家的人”
“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自当扛起上官一脉的重任!长姐你莫要再说了,流云早就会背了!刚才谁还说长姐不念叨了,你瞧这转眼便又训示起来了。小小年纪,竟说胡话!”上官流云听得她那欲要长篇大论的说教语气忙出声来将她打断道。
“皓月没有胡说!”上官皓月听出上官流云华丽拐着弯说自己,心下也置了几分气,开口同她反驳道。
“行了,你二人也莫要争吵了。皓月你且先去将外间收拾了,将你方才弄掉的盆子给端出去。”
上官凌雪开口止住了她二人欲要往下说的话,轻声吩咐道。
上官皓月闻言瘪了瘪嘴,哼唧了一声后斜眼瞥了瞥上官流云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外间。
上官流云笑颜盈盈望着她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又细细竖起耳朵来听了听,待确定了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方才收拾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那一派正色模样。
卧在床榻上的上官凌雪瞧见她这模样心底暗暗长叹了一声,却也是蹙起眉头来。
“长姐……”上官流云开口轻轻唤了一声。
“你有话直说便是!”上官凌雪语声轻柔道。
“长姐,这上官家的家主只能由你来任!”上官流云顿了顿声,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你又在说些什么混话,我咒力灵力尽失,如何当得这上官家的家主!往昔交予你的东西你听了都当做耳旁风是吗!”
“流云不敢,只是流云无心着家中之事,只愿天地为屋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不过流云也不敢忘长姐你的教诲,我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名字前冠着上官家的姓氏,就定然不会让上官家堕出阴阳道!我已经寻到能治好长姐你的方法,长姐你莫急,待流云找到能治好长姐你的东西替长姐你重修灵脉,这上官府诸多事宜还要劳烦长姐你……”
“我不要你帮我重修灵脉。”
“长姐?”上官流云神色间颇有些不解。
“流云,这上官府的兴衰都是上官府的运数,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当上家主,护好皓月。”上官凌雪眸色猛然间黯了黯,语声幽幽同上官流云说道。
上官流云闻言猛然一惊,心思刹那间颤了颤,却是拧起眉头来,沉声道:“长姐何出此言,皓月乃是我妹妹,流云自当护她。长姐,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观瞧上官凌雪的神色,越发觉得上官凌雪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于是赶忙出声追问道。
上官凌雪不去阖上眼眸不去瞧她,只低着声同她缓缓道:“你莫要问我,只管答应我便是!”
上官流云眉头拧得越发紧了起来,但上官凌雪此时已然侧过身去面朝床内侧而卧,显然是下了无声的逐客令。
上官流云的目光在后颈之上注视良久,终也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长姐你身子乏了便好生休息吧,流云改日再来探你。”
她说完站起身,为上官凌雪拉下床边挂着的丝绸帷帐,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终是迈步离开了上官凌雪的东厢屋子。
上官凌雪蜷起身子缩在被子里,咬着唇,紧闭双眸,面色一如既往地苍白。
是夜,夜幕垂得甚早,冰轮也只露了个半面妆,在云雾的面纱后,若隐若现。上官府没了式神的动静,入了夜后便显得更加凄清。
子时刚过,院外传来细微的打更声,将沉静打破。
上官流云端坐在西厢房的屋中,双眸直直盯着对面挂满各种捉妖法器的屋墙上,目光冷冽。
屋外风吹过,带出“沙沙——沙沙——”的声响,蓦然间那沙沙声便停了下来。
上官流云屏息静气听了片刻,深邃眸光透过窗外朝庭院里望去,但见皎洁月光下突然跃出一道人影来,那人被月色银华包裹着,带着几分清冷,出尘之姿翩然优雅。上官流云只觉目光似是被那一道清影攫住了似的,连心神也都快要被勾了去。
那人雪白苏金靴轻盈落地,身上罩着的轻纱被夜风轻轻撩起,行步婀娜,却不同于往日那般轻盈。
上官流云敛起眉目来,轻轻抿了抿唇。
那白衣女子从外走了进来,上官流云便赶忙上前问道:“如何?”
龙清寒四下扫视了一番,目光在上官流云先前凝望的那面墙上停滞了片刻,方才悠悠开口道:“都备好了!”
上官流云望向她定了定神,眸光一沉却是拿起鹿皮囊系在腰间,万分果断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这便出发!”
龙清寒朝她微一点头,下一刻却是一个旋身,脚步轻盈绕至上官流云身旁。
上官流云只觉鼻翼间忽而飘来一阵桃花冷香,心尖儿上一颤,下一刻腰间便被一双素手轻轻圈住,微凉的温度隔着单薄的春衫蔓延到肌肤上,却好似带着火,让上官流云心下莫名地生出一股燥热感来。她心下一惊,下意识便要向旁退去,谁知身子刚一动便撞进了一片柔软的怀抱里,耳畔传来那人清幽淡漠的话语声:“抱紧我!”
上官流云一怔,双手却是鬼使神差地听从了那人的话,紧紧圈住了那人纤细的腰肢。
龙清寒一个纵身向外跃出,却是带着上官流云一同腾至了半空中。夜风自耳畔呼啸而来,上官流云眯着眼,却是抬头望向身旁那人精致的容颜,往日里的银面此时已经被她摘下,挂在腰间。上官流云想起那日在阵中自己也曾这样打量着她,感受着她怀抱的温暖,揣测着她面具下的模样。纵心知当时自己脚下空空,纵明白这女子一松手自己便会就此坠落,粉身碎骨,可上官流云却从未有过半分担忧之意,早在那时自己便这信任交予她了吗?上官流云望着龙清寒神色坚毅的美人面和她挽在耳后服帖的发,暗问自己。
龙清寒脚步腾挪极快,不过弹指间功夫便已穿过阵法壁障,绕过了四宿式神,施施然落到上官沉木房间的屋顶上。
上官流云同她站定,脚下踩实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出来。她朝四下里望了望,未见有异,却也未敢掉以轻心,依旧紧紧锁住眉头。
“上官姑娘,可抱够了吗?”陡然间一声清冷话语在耳畔响起,上官流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环在龙清寒的腰间,紧紧圈住她纤细的腰肢,没有丝毫放开的一丝,脸上顿时尴尬灼热起来,匆忙撤回手来,偏过头不去看龙清寒的目光,只压低了声同龙清寒低声道:“多谢式神大人……”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龙清寒倾身凑到她耳畔轻声耳语道:“嘘,别说话,来了!”
上官流云听见她的话也立时噤了声,她屏息静气,朝四下里探查去。只听得“沙沙,沙沙”的声音自院子滋蔓的野草堆里传来。
“一条,两条……不对,只有一条!”上官流云凭着卓绝的目力循声朝那杂草从里望去。
夜色遮掩了那东西的身影,但是皎白的月光却有替上官流云作了指引。上官流云借着月光循声望,只一眼便敏锐地捕捉到草丛中那条蛇的身影。
蛇行徘徊,却是一路轻驾旧熟地绕过了上官沉木院子里的阵法机关,径直朝着上官沉木的屋内去。
上官流云眸光沉沉,紧紧盯着那条蛇。那蛇的身形不大,约莫三尺来长,蛇头也不过一个拳头的大小,通体发黑,没有半点花纹。
蛇形缓步游走,攀上上官沉木卧房的窗户,朝内爬去。
上官流云见势便要下跳去捉那蛇的身影,龙清寒见状赶忙拽住了她的衣袖,止住了她。
上官流云回头,甚是不解,却见龙清寒蹲下身子,伸手便将上官家的屋瓦揭开了一片。这阵法乃是龙清寒亲手所设,故而这揭瓦之事于她也是十分轻巧。
龙清寒朝上官流云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蹲下身来。
上官流云俯下身子透过那房顶青瓦的空洞朝下望去,但见那蛇攀入上官沉木的卧居后便径直朝上官沉木的卧榻方向爬去。
上官流云此时才发现这蛇通体乌黑没有半点花纹并非没有缘由,而是因着这蛇周身上都被黑色的妖气包裹,模样竟是与当日在试炼阵法中的那条巨蛇全然相同,只是身形缩小了去。
上官流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龙清寒方才不让自己下去,纵使自己跃身下去,也只会打草惊蛇,这蛇怪断是寻常方法不能擒的。
她抬起头望向龙清寒,咫尺回眸一头撞进那双清冷的瞳眸里,沉稳冷静一如往昔的神态叫上官流云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左手扶在屋顶的青黑石瓦上,右手探进腰间的鹿皮囊里,摸出一沓符咒来捏在手心里对龙清寒轻声道:“式神大人,你我动手吧!”
短暂言语,其后却省略了万语千言,又或者说是不需言,只一个对视便足以交托所有的信任,只一声呢喃,便足以洞穿彼此的心思。
第40章 夜伏【中】
龙清寒朝她轻一点头,紧跟着便是一个跃身,翻身而下落入院中,脚步没有半分停滞,足尖点地后便再度蹬起。她腕间的剑纹手链在落地之时已化出一把利剑,剑气森森渗骨寒,空着的另一只手却是迅速地取下腰间的面具将容颜掩去,身姿轻盈飘渺,身法却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朝着上官沉木的屋中飞去。
那黑蛇正欲攀过上官沉木屋内古朴的云纹屏风,身子已然半挂在那屏风上,突然间却听得一阵风响,剑锋破空,气势如虹,竟是从外刺来一柄寒剑,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穿透了那云纹的古旧屏风。
上官流云捏着符咒紧紧盯着龙清寒的动作,但见银剑寒光在屋中闪过,紧跟着当啷一声剑身穿透蛇身将黑蛇定在了古朴的云纹屏风上。没有半分犹豫抽出两张符咒来便向那黑蛇射去。
她记得这黑蛇,畏火。
一张符咒在半空中被烈火焚烧,随后火舌便缠绕在寒剑剑锋上,直朝黑蛇而去。另一张符咒则在贴上蛇身的下一刻遁作了无形。
上官流云站在屋顶,眸光深沉地望着那黑蛇,但见那黑蛇被钉在屏风上蛇尾扭动依旧奋力挣扎着,火舌缠绕却又同它身上黑色的妖气争斗到一处。上官流云的脸色又深沉了几分,右手抽了第二张符咒,正欲发出,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银光自眼角下闪过,却是直奔龙清寒方向而去。
上官流云心下猛然一寒,顾不得多想,脱口而出大呼道:“龙神姑娘小心!”
龙清寒听得她的声音自屋顶传来,心下立时一凛,抬头向上望去,却只见眼角处射来三道银光,她赶忙抬手拔出寒剑迎想那寒光射来的方向。
只听得铛啷啷三声轻响,紧跟着便是坠地之声。龙清寒低头一看,地上已然安躺了三枚银针,样式与当日在东厢庭院中暗袭她的一模一样。面具下的眸光猛然凌厉了起来,捏着剑柄的手也跟着紧了几分。
她抬头朝那银光射来的方向望去,却又同那天白日里一样没有半个人影,反倒是上官流云从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满脸紧张神色。
上官流云小跑到她跟前,瞧见她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也松下了几分,但余光又瞄到那面具新添的三道深深的刮擦痕迹,心里又沉重了起来。
“叫它给跑了!”龙清寒回首望向那云纹古屏风,寒声道,她手中长剑紧握,杀气森森然。
“无碍,它跑不了!”上官流云沉静道。
“以吾之名,唤金莲以为引,照吾之所在,觅吾之所向,急急如律令!”
指尖迅速捻起咒诀,一声厉喝,便见金色莲花自指尖绽放开来,飘升到半空中,随后迅速向屋外飞去。
上官流云回头朝龙清寒望了一眼,但见龙清寒会意地同她点了点头,两人迈开步子便向外追去。
金莲自上官沉木的屋子里飞出,金光顿时闪耀在漆黑的院落中,将荒芜的院子照得宛若白昼。
上官流云追出院外,猛然间却听得一声惊雷炸响,再一瞧便见四宿自院外飞身进来,四人动作齐齐却都是戒备森森的模样,瞧见上官流云,四人心下也都没有半点惊异神色,反倒都是眸色沉沉透着杀意。
上官流云目光在她四人身上快速扫过,心下冷笑一声,也全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龙清寒紧随她身后自然也是瞧见了那四宿式神的,不过既然上官流云都没有半分放缓脚步的打算,她又何须顾忌?
几个跨步,跃身上前,却是单手一勾紧紧环住上官流云的腰身,将她腾空带起。
她身上的桃花冷香窜进上官流云的呼吸里,变得越发的馥郁,反倒叫上官流云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龙女!休走,哪里跑!”四宿瞧见龙清寒腾空跃起,纷纷脸色大变,弟兄四人接连亮出武器来,迎面虎狼之姿飞扑而来,欲要拦住龙清寒的去路。
他兄弟四人这一声厉喝,声如洪钟,却似是一个霹雳在上官流云耳畔炸响。上官流云立时收敛了心神,目光紧紧锁在朝自己追来的四人身上,一个无声的嗤笑,嘴角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但开口的顿成万分冰冷的语气。
“聒噪!”
她低低暗谑了一声,随即将拇指扣住曲起的无名指和小指,凝神低诵:“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青龙乙木,草木蔓生,遵吾号令,缚灵!”
语音落,咒令出,四下里顿起狂风,杂生在地上的野草似是被这春风吹动,一夜草长却是疯狂之势。草木生长,纠缠,却是以极快的速度拧成麻绳一般。
但那四宿式神身手却也不是盖的,腾挪翻转只见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之意,动作干净利落,步步避开那自四方紧追而来的草木藤蔓。
上官流云心说这四人还真是难缠,颇为不耐地将手探进鹿皮囊中摸出一张符咒来捏在手中,咒力灌注,熟练地翻腕将符咒急射出去!
那符纸破空而去,却又在半空中化作了纸屑迎风飘散,四下里顿时水汽弥漫,浓雾重重却是将四宿式神的视线尽数遮掩。
身后传来突兀的叫喊声,上官流云勾起嘴角邪魅地笑了笑,心下冷哼了一句“不自量力”,这方才抬起头来同龙清寒道:“式神大人眼下无需顾忌了,这帮吃里扒外的家伙待到回来再收拾也不迟!”
龙清寒闻言浅浅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却是猛然间加大,夜风在耳畔呼啸,刮得上官流云的耳朵微微有些疼痛,她皱了皱眉,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圈紧了龙清寒的纤腰,埋头躲进那带着轻轻淡淡桃花冷香的怀抱里,任由她带着自己在天地间穿行。
金莲在前,缓缓下坠,龙清寒抱着上官流云稳稳落到地上。
只见那朵金莲在上官流云的指尖停滞了片刻,最终散成点点萤光,凋谢了去。
上官流云松开龙清寒,望向那朵金莲眸光变得深沉起来。
“看来那东西背后的主儿倒也是个厉害的角儿!上官姑娘你这盘算倒是略低了一筹。”龙清寒四下环视了一番,低语道。
上官流云咬了咬牙,抬头朝着房门上的牌匾望了望,昏暗的灯火下牌匾上的字若隐若现。
“居灶间。”
她眯着眼朝那匾额凝望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这一局还未完,式神大人这就下定论为时尚早了!”
她说完却是疾步上前一把推开居灶间的门,跨了进去。
龙清寒跟在她身后,眼角的余光落在她身上,面具之下的眉目却是盈着浅浅的笑意,不露痕迹。
居灶间里黑着灯火,上官流云捏了个咒诀将灯火点亮,但见灶台边上散着几张式神符纸,汤盅药罐胡乱倒在一旁。
上官流云伸手在灶台边上摸了摸,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没有半分言语地低头朝灶台的柴火口看了看,眸光一沉,便将手收了回来。
“今夜暂且至此,式神大人,咱们回吧!”上官流云回过头同龙清寒徐徐说道。
龙清寒轻一点头,与她一同转身出了居灶间。上官流云回头朝居灶间的灶台上扫了一眼,终是缓缓转身,将厚重的木门关了起来。
她二人一路无话,摸着月色自居灶间走回上官沉木的院子。院落中的雾气还未散去,龙清寒的身影刚入了那迷雾便从上官流云的视野中消失了去。上官流云只觉得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有些莫名地烦躁起来,不悦地皱了皱眉,一拂衣袖低声喝了一声道:“散——”
夜风过,雾气渐渐吹开,那一抹飘渺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视野里,上官流云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却是快步上前与那人并肩而行。
两人快步行至院落中,弥散在院子里的雾也渐渐消散开来。蔓生的杂草拧成的绳子交错缠绕在院落里,裹成了四个大大的茧将四宿式神紧紧包裹在里面,那四人的兵刃掉落在旁,上官流云走上前去,一脚便将那兵刃踢远开去。
被捆绑倒在地上的四人眸色里却隐隐还有尚未散去的杀意,四道目光紧紧锁在上官流云身上,却都暗暗咬了牙。
上官流云冷笑一声,扫视了他四人一番,却冷哼道:“落到这般地步,你们四人还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三小姐自甘堕落同那龙女为伍还需得我兄弟四人说什么,更何况三小姐你咒法高超聪明过人,我兄弟四人甘拜下风,又何需我兄弟四人多言?”角宿倒在地上,同上官流云冷冷道。
上官流云冷眼瞥向他,却也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她走到角宿身边蹲下身子,眸光深沉地同他道:“你说得倒也没错,我只是盼着你兄弟四人能知错会改,不过照眼下这情形来看,尔等倒还真是不识时务!”
她说完回过头去望向龙清寒,话语一沉低声道:“式神大人,可否向你讨把匕首?”
龙清寒站在她身后没有言语,只是绑着手链的皓腕一沉,便生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来。
她将匕首递到上官流云的手中,没有半分言语,神色间一如既往若雪冰冷。
第41章 夜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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