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正文 第14节
[GL]阴阳诡师 作者:莫年少
第14节
上官流云微怔,随后只见龙清寒手中的寒剑荡了荡,在一道银光中缩成了一条剑纹手链,与龙清寒素日里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龙清寒的手在上官流云手腕上一扣一搭,精致的手链便像有了意识一般颤上上官流云的手腕,上官流云只觉腕间猛然一疼,剑纹手链上泛起红光,片刻后又渐渐黯淡下去。
“出门在外不见你有趁手的兵刃。这柄剑,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了。”龙清寒松开上官流云的手,幽幽道。
“这是……”上官流云凝视着腕间的手链,明明是冰冷的亮银,贴在肌肤上却有几分温暖。
“这是我用灵骨淬炼的兵刃,你我缔结契约,它认了你的灵气,从今往后也会奉你为主。你若需要,用灵力催动它就好。”龙清寒柔声道。
上官流云听到灵骨二字心思猛然一颤,腕间的手链似在这一瞬添了千斤的重量。她知道龙清寒将这东西赠给自己的原因,无外乎只是希望自己多加珍惜这条性命罢了。到头来还是自己令她担心,令她不安了。
上官流云心思沉重地摸了摸腕间的手链,突然间一双柔软的手攀上她的后背。
龙清寒张开怀抱将面前的上官流云揉进的怀中,馥郁的桃花香气扑入上官流云的呼吸,让上官流云的心思渐渐平静下来。
上官流云紧紧锁住她的腰身,埋头在她的肩窝里。她心中有太多的情愫想要倾吐,话到嘴边却又都作无言,只有用紧密的怀抱让彼此感受对方的存在。
抱了一会儿,上官流云松开手,目光柔和地望着龙清寒,问:“式神大人,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龙清寒一愣,脸上泛起一丝红润,顷之,别过脸去,低声道:“我没有什么旁的赠你,你若觉得喜欢便算,若是觉得不喜欢便不算。”
“你送的,我自然喜欢!”上官流云舒展开眉目,欣然一笑,深情道:“等此间事了,安顿好长姐和皓月,我便去为你找龙珠。然后你我喝酒饮茶,浪迹天涯,携手看遍这尘世所有的风光,再不多问这鬼神之事,你说可好?”
“好,你说怎样便怎样。”龙清寒松开手,拍了拍上自己和上官流云身上的尘土。
上官流云回头牵起龙清寒的手,朝四下望了望。只见地缝对面的古树因着昨日夜里的恶战已经断倒大片,露出底下松软的泥土。这些泥土泛着诡异的黑红色,就像是糅杂了猩红的血液一般。
上官流云牵着龙清寒穿梭在树丛间,夜里打马而过没有瞧见的东西在天光渐亮后也都一一呈现出来。暗褐色的血污和风干的尸体不断出现在沿路的道旁,这些尸体都清一色穿着玄色的衣服,腰间挂着腰牌,爆睁双眼的狰狞死状叫上官流云忍不住作呕。
龙清寒伸手上前从道旁一具干尸身上摸下一块腰牌,拿在手中看了看,随后递到上官流云面前:“看来这地方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上官流云接过她递来的腰牌仔细看了看,只见一个篆写‘迦’字刻在正中。上官流云当即敛起眉来,她印象中的阴阳道上并未曾有谁姓名与这迦字相关,但是这些人衣着腰牌都是统一制式,显然不是贸然闯入此地,只怕也都是为了那卷轴的下卷寻踪而来。可是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捷足先登。山道上那些尸体和马蹄印只怕也是这些人留下的。”龙清寒又查看了几具尸体后起身回到上官流云身旁,冷声道。
“这些人死的时间还不算长,能从傲因的手中逃出,也都算有几分本事。”上官流云垂眸说罢又四下扫了扫。突然间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手数了数散在道旁的尸体,脸色陡然一变,惊慌道:“不对,还少了一个!”
“什么还少了一个?”龙清寒不解地问,却只见上官流云抬手又重新数了一遍。
“不对,人不对,少了一个!”上官流云重新数过一番,回头对龙清寒道:“这些人虽然衣衫制式相同,但是所骑马匹的蹄铁却都有不一样的印记,来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马蹄有十四组,但是现在这里躺着的只有十三个人。还有一个……”
“倘若那人还活着,只怕昨夜已经跟着你长姐她们混进阴宅了。”龙清寒冷声道。
“咱们得快点去同她们会合。”上官流云说完将腰牌揣进怀中拉着龙清寒便跑。
等她二人穿过古木丛林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上官流云远远便听见几声咴咴的嘶鸣,再往前就看见跪坐在一块石碑旁的白夜。
白夜见上官流云和龙清寒出现,欣喜地踏动着四蹄。
“到了,这便是入口。”龙清寒指着白夜身旁的石碑对上官流云说道。
上官流云看了看面前粗糙的石碑,只见上面刻满繁杂冗长的咒文,咒光在石碑上张出一道结界。这符文是上官家的秘术,上官流云曾在上官府的古籍里见过。
“式神大人,你且后退。”上官流云朝龙清寒低声吩咐一句后迈步上前。灵气自腕间灌入手链幻出一把匕首,上官流云将五指指尖划破,将鲜血滴在石碑上。只见石碑上的咒文沾染鲜血后泛起诡异的红光,覆在石碑上的结界渐渐消退。厚重的石碑开始缓缓移动,巨大的动静惊得白夜不安地站起。
石碑后露出一条狭长的甬道,上官流云回头同龙清寒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钻入甬道之中。上官流云捻起咒诀点起一簇明亮的火焰,甬道用青石的砖面铺成一道陡坡,上官流云顺着陡坡下到低端便听见巨大的轰隆声自上传来,紧跟这咚地一声巨响,将坡顶的光遮挡。
“道口的石碑关了,昨夜也是如此,我同你长姐她们便是再此分散的。”龙清寒回头望了望道口,低声道。
上官流云点了点头,上官家修建府宅向来小心谨慎,倘若这道口没有这样的机关,那才叫异事。她举着火光朝前照了照,甬道的低端接着另一条幽深无尽的通道,上官流云借着火光也只能瞧见数丈内的景色。
许是常年幽闭于地下的缘故,通道的青石板路面上已经爬满暗藓,潮湿发霉的气味散在空气。四周一片安静,只有上官流云和龙清寒轻浅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耳畔回响。
第72章 落穴惊
上官流云执着火四下探了探,没有发现上官凌雪一行人的行踪,一颗心蓦地不安起来。
按着上官凌雪和莫晓风的性子,入了阴宅后应当会停在这入口处等着自己,但是眼下却不见她们半点影子。
“长姐?莫晓风?”上官流云深吸一口气,举着火朝通道内喊了两声。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和从通道深处吹来的阵阵阴风。
“式神大人,你和长姐她们分开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上官流云望着无尽幽深的通道沉声问道。
“正值荒鸡。”
上官流云望着四周的死寂,眉目紧敛。她和龙清寒从地缝里爬出来的时候应当刚过平旦,赶到这入口处时天才刚刚破晓,这期间最多相隔不过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上官凌雪一行没有马匹在这通道中应当不会走远。而且上官家的阴宅府穴埋在地下,是个封闭的空间,传音比外面更加透彻。但是为什么她喊了这么多声却始终没有听到半点回音?莫非这其中又出了什么变故?
“流云,你来看!”就在上官流云正犹疑之时,龙清寒举着火在不远处突然蹲下了身子。
上官流云凑过去,只见火光照亮之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是血迹!
“血渍还没有凝固,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龙清寒伸手摸了摸地上那一片暗红,看着粘在指尖上的血液低声道。
“该死,长姐她们定然是出事了!”上官流云看着地上的血液咬牙冷声道。
“得尽快找到她们!”上官流云说着用指尖蘸起地上的血渍,双手结印,吟诵道:“以吾之名,唤金莲以为引,照吾之所在,觅吾之所向,急急如律令”
指尖绽开的金色莲花缓缓升到空中,发出淡淡的光芒。上官流云将自己指尖未干的血液抹到金莲的花蕊上,低声喝了一句:“寻!”
金色莲花飘进通道,上官流云和龙清寒紧随其后。金莲的光芒将两人高挑的影子投到通道的墙壁上,融作一处。
幽深的甬道宛若羊肠一般曲折,脚下的路渐渐变得坎坷,甬道四壁不断内敛,变得狭窄起来。空洞的脚步声在通道之中回响,青石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略带潮湿的黑土,通道之中的阴气也越发浓郁,将周围的视野遮罩起来。
“清寒,跟紧我。”上官流云捉住龙清寒的手腕在弥漫阴气的甬道中穿行。
不知走了多久,甬道的前方突然升起一道巨大的暗影。那黑影约有三四丈高,隐隐泛着青光,金莲停在黑影下,渐渐变得黯淡。上官流云和龙清寒快步跟去,发现这甬道的尽头竟是一道巨大的石壁。
石壁上雕花凿纹赫然刻着一条巨大的石龙,石龙仰天朝上,龙爪上捏着一卷卷轴。龙眼处点着两盏青铜灯,上官流云先前看到的青光便是由这青铜灯发出。借着青铜灯的灯光向上看,只见龙头正对的甬道的穹顶上雕凿这一只展翅的飞鸟。飞鸟翱翔于空,爪子上也捏着一卷卷轴。
上官流云的目光在那两卷卷轴上凝视了片刻,伸手从自己怀中摸出上官府得来的那卷比对了一番,确认这石壁上雕刻的东西应当就是这卷轴的上卷和下卷。但是石雕上的飞鸟与龙又代表着什么,为何这上卷与下卷分别握在飞鸟和龙的手中?还有这面石墙堵在这甬道的尽头无疑将这条路封成了死路,那么上官凌雪她们又去了哪里?
重重疑云在上官流云心间升起,叫上官流云一时觉得头大如斗。正在上官流云犹疑时,石壁下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嘶嘶”声。熟悉的声音让上官流云心思猛然一颤,与此同时石壁边缘滑下两道黑影。
两道黑影速度极快,蹿下石壁的同时迅速调转方向朝上官流云扑来。上官流云惊得一步后退,两道黑影扑了空落在地上,黑色的蛇身不断扭动着,竟是与先前上官府的那些蛇一模一样!
两条黑蛇稳住身形调转方向又朝上官流云脚下游去,上官流云此间离它们距离极近,丝毫没有防范之力。
眼见黑蛇的利齿就要落到上官流云腿上,龙清寒忙飞身扑去将上官流云推到雕龙的石壁上。
这一推不要紧,只听得咚的一声,雕龙的石壁突然露出四条缝,四条缝同时向内一松,竟然缩了进去!上官流云心说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
石壁上刷地一下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将上官流云和龙清寒吞了进去。身体猛然下坠,耳畔是呼啸的风声。还没等上官流云来得及做出反应,龙清寒已经从上方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的衣襟紧紧捉住。
上官流云回过神来,就见眼前泛起一片幽冷波光。
“屏息!”耳畔传来龙清寒的一声低喝,上官流云赶忙闭上眼屏住呼吸。
紧跟着一个大力的拽动,上官流云的身子被拉扯着在空中抡了个半圆,龙清寒趁势翻在她身下将她紧紧抱住。
只听得“咚——”的一声,两人紧拥着坠入那一片冷光,溅起巨大的水花。冰冷的洞穴水灌进上官流云的衣衫,带着刺骨的寒。
环在腰间的手在水底蓦地一松,惊得上官流云心思一颤,她在水底猛蹬了几下,借着浮力抬头钻出水面。阴湿的空气重新贯入胸腔里,上官流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朝顶上看了看。
从洞口到水面的至少也有数丈距离,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绝不亚于承受开明兽猛烈的撞击,可是上官流云方才落水的瞬间却并没有遭遇预料的疼痛。回想起先前半空中的那一道突如其来的拉扯,上官流云突然明白了龙清寒将她抱住的原因!
心思猛然一颤,上官流云赶忙回头去寻龙清寒的身影。
洞穴底部没有光,能见度极低,上官流云的咒火在这阴湿的环境中被水气克制也无法引燃。上官流云浮在水面上扑腾了两下,喊道:“式神大人!”
“式神大人!”她又喊了几声,却没人应答。四下里诡异的寂静让上官流云心里发慌,身子也更加冰凉。凭着双目有限的夜视范围在水面上游动搜索。
龙清寒在水底松开手的那一瞬间,上官流云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什么。巨大的恐慌开始一点一点啮噬上官流云的心,令她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起来。
“清寒!”她又往前游了几下,呼喊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她极少叫她的名字,只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许再不能唤她的名。但是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让上官流云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分崩离析的梦境,而这一场梦的破碎将会带走她最珍贵的东西。
上官流云无法忍受这样的局面出现,沙哑的声音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清寒!清寒!”
她知道龙清寒一向是喜欢她这样唤她的,若是自己一直这样唤她,她是不是就会早些出现?
“我在,流云。”疲惫的声音伴随着水花溅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上官流云怔然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钻出一道极为熟悉的黑影正朝自己游来。
上官流云亦是急忙朝她游去,双手在冰冷的水下将龙清寒紧紧抱住:“你身子可还好,怎么现在才浮起来,我还以为你……”
她话及此处突然哽咽了一下,不再多说,只是脸上沾了几滴温热的泪珠。
“无碍,我只是潜到水下那边发现有岸,所以游过去看了看。”龙清寒伸手回抱住她,低声解释道。“咱们先上岸,这洞穴里的水常年不见阳光,闷沉着死气,不可久待。
“恩,都听你的!”上官流云颤抖着点头,只要龙清寒在她身边就好,龙清寒说什么她都愿意听。
两人游到岸上,拧了拧身上的水。上官流云捻起咒诀引燃一簇火光,两人这才发现这洞下竟是一间砖室。砖室门前挂着一排古铜制的铃铛,都是收妖捉鬼的法器。
上官流云上前拿过一串铃铛细细端详,古铜的铃铛在长久阴湿的幻境中已经染了铜绿。故而上官流云只能靠着触摸依稀辨别上面雕凿的纹理。
指尖在古铜的铃铛上摩挲,上官流云扣到铃铛的内部,突然满脸惊愕地止住了动作。
“怎么了?”龙清寒回过头来问她。
上官流云捏着手中的铃铛,顿了顿声道:“这个铃铛……是我娘亲的东西!”
龙清寒闻言微怔,只见上官流云将那枚铃铛塞到她手中,激动接道:“清寒你摸,这铃铛里有青鸟图腾,我娘生前曾无数次地在我面前画过这个纹样,她生前的所有的物什上都有这样的纹样,绝对错不了。”
龙清寒将那枚铃铛捏在手中,手指轻轻在铃铛内部摩挲,果然如上官流云所说,摸到了一只青鸟的纹样。
第73章 耳室迷离梦
指尖的纹路细细勾勒着铜铃内的图腾,铜铃内的青鸟清寒指尖贴上的刹那竟然顺着铜铃内壁游动起来,紧跟着一声诡异的“叮铃”声从铜铃中传来,将四下的寂静打破。
上官流云盯着龙清寒手心里突然震动的铃铛,脸色骤变。这幽闭洞穴内没有风,铃铛躺在龙清寒手心里怎么会突然响起来。
上官流云抓过龙清寒手里的那枚铃铛一瞧,只见铜铃上的青鸟纹样已经发生了改变,变成了乱七八糟的陌生文字,紧跟着一道刺目的白光从铃铛底端的缝隙中流泻出来,不过顷刻便将上官流云笼罩进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上官流云无暇应对,诡异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不断响起的铜铃声勾着她心底埋藏的不安,蠢蠢欲动。恐惧,忐忑,慌乱在她心里糅杂成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铜铃声越来越急促,像是在催魂索命一般,听得人背脊一阵发凉。就在上官流云觉得自己就要在这铜铃声中迷失心魂时,幽幽的铜铃声却戛然而止。耀眼的白光突然消失,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跟着昂长的龙吟和高亢的和鸣破空而来,在上官流云耳畔炸响。上官流云感到流淌在自己身体里的血液突然躁动起来,猛烈地上涌只冲她的灵海。
灵海之中被搅得地覆天翻,一片混沌。像是入了一片幻境,上官流云头脑昏沉地在这一片混沌中摸索着寻找出口。
她在黑暗中走了半晌,突然眼前出现星星点点的微亮,像是引导出路的光,上官流云心下一喜,连忙朝光亮之处飞奔过去。
微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上官流云一头扎进光晕里,霎时间刺眼夺目的光芒从四周射来,晃得她不禁闭上双眼,刺骨的寒意也在眨眼间侵袭了她的四肢百骸,紧跟着呼啸的风声宛如利刃一般刮过上官流云的面庞。
上官流云心思一颤,止住脚步立在原地不敢妄动。双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四周的光线。上官流云举目四望,才发现这无尽黑暗的尽头竟然是一片巨大的冰湖。
冰湖的四周是无尽绵延的雪山,皑皑白雪为整片天地裹上一身素色银装。钴蓝色的湖水在极寒之下冻结成冰,万里碧波在这一片极寒天地中被抚平,宛若镜面一般,天然折着光。
冰湖之上竖着一个小小的黑点,像是个人的模样。上官流云朝那道黑影的方向挪了挪,那人的身影越发清晰起来。
熟悉的背影落入上官流云视野中叫上官流云身子猛地一颤,只见湖中人突然趴下身来,伏在冰面上,嘴唇轻动,似是在诉说着些什么。上官流云同他相隔甚远,听不清他的言语,只见那人低头吻上冰面,长久没有起身。
上官流云踏到冰湖上,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只见那人突然起身,转身望向自己的方向,右脚狠狠地一跺,冰湖上立时崩出数道巨大的缝隙来。
光洁如镜的湖面像是被人狠狠摔到了地上,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冰块迅速消融带着,湖面上泛起的波浪将上官流云卷入水中。
刺骨的冰凉再此钻进上官流云的肺腑,冰冷的湖水灌入上官流云口鼻,夺去了上官流云的呼吸。上官流云憋着一口气在胸口,难受得厉害。她拼命向上划水,但身子却像坠了千斤巨石一般,怎么也浮不到水面上。
就在这时,空灵的叮铃声又从水下传来,与先前诡异的铜铃声截然不同的铜铃声一下穿透上官流云的灵海,将灵海中的混沌冲散,上官流云浮上水面摸到岸边一块巨石,虚喘了两口气,就见四周白光大盛,刺得人双眼生疼不敢睁开。
等得片刻后白光终于黯淡下来,淡淡的桃花香钻入上官流云的呼吸间,顿叫上官流云心安起来。缓缓睁开双眼,昏黄微弱的火光将四周缓缓熏亮。
龙清寒一袭白衣坐在上官流云身旁,精致的面庞被昏黄的烛火镀上一层暖光,墨玉般的眸子定定勾着上官流云,眼底敛着几分羞恼。
上官流云极少见龙清寒这般带着娇嗔的模样,一时间被她盯得有些莫名地窘迫,目光循着龙清寒的示意缓缓下移,猛然间发现自己的手竟扣在龙清寒的胸口!定是自己方才在幻境中溺水之时,误将龙清寒的胸口当做了救命的岸石。
讪讪地将手收回,上官流云坐起身来,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望着龙清寒。她和龙清寒早已互诉衷肠坦诚相待,就连肌肤相亲鱼水欢好都亦曾有过。故而这样的动作也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偷偷摸摸,搞得跟做贼一样。而且就算是做贼,上官流云偷的也是自己的香,窃的也是自己的玉,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清寒。”
“你做噩梦了,手乱摆。”龙清寒抬起手来替上官流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拧起纤眉道。
上官流云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胸口有些憋闷地说道:“我方才被那铜铃声摄乱心魂,不小心入了幻境,然后看见……”
上官流云仔细回想,却又蓦地觉得有些头疼,记忆里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看见什么?”
“看见雪山,冰湖,还有……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便不要想了,不过是个幻境而已,做不得真。”龙清寒见她拧起眉头十分苦痛的模样,一时心疼,忙出声制止她道。
上官流云点了点头,心思又深沉了些。她站起身捡起掉落在身旁的那枚古怪的铃铛,放入怀中,迈步朝砖室内进去。
咒火点燃砖室内的蜡烛,明亮的火光将黑暗的砖室照得亮如白昼。
上官流云眼风扫过四底,见砖室两旁满是壁画彩绘,正中间卧着一块黑色的石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抬头朝那些壁画上看去,只见第一幅壁画上画着一男一女一对璧人,二人执手而立,女子手中捏着一串铃铛,而男子手里拽着一枚香囊,看起来应是在交换定情信物。紧跟着的第二幅壁画便绘了这一对璧人喜结连理,男子俯身亲吻女子,女子的妆容叫上官流云有些眼熟。
接下来的几幅壁画上便绘了这一对璧人的日常生活,男子收妖捉鬼,女子绣布养花,极是惬意。
这是阴阳道上的阴阳师最寻常的一生,收鬼捉妖,与相爱之人携手终老。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能这样安宁地过完这一生。到了后面,画面中出现的妖怪越来越多,模样也都越来越凶狠。到了最后一幅时,壁画上已经画满不下百头妖兽。
这些妖魔鬼怪之前立着立着一男三女,男子一只手张开,宛如羽翼一般护住身后的女子,另一只手则捏着符咒正和妖邪缠斗,而他身旁的女子则结印护法罩住男子的身后。离那男子最远的地方,一名女子手持长剑,一袭白衣出尘绝世,立在群魔之中宛若一只白鹤。
上官流云细瞧那女子的面容,就觉得越发眼熟起来,这女子不是龙清寒还能是谁?
“式神大人,这是?”上官流云指着面前的壁画,回过头朝龙清寒问道。
龙清寒看着眼前的彩绘,眸色蓦地黯下,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三十年前百鬼侵袭上官府。”
上官流云闻言身子陡然一僵:三十年前百鬼袭击上官府,正是她父亲姑母丧命的时刻,这么说来这壁画上的男子就是他的父亲,而这身后的三个女子,就是她的母亲,姑母还有……她的爱人。
“这是我的父亲……”将目光紧紧凝固在眼前的壁画上,上官流云的眼眶蓦地红了起来,在她印象里,父亲两个词向来是活在母亲的回忆中。她对于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半点情感,但是此时此刻当她站在这座壁画前看着壁画中的男子时,心却酸得厉害。她知道壁画上父亲身后护着的那个女子是当时已经身怀六甲的母亲。可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命是壁画上这个男人用他的性命从诸多妖魔手中换取的。
难怪这砖室前会挂着有她母亲青鸟标志的铜铃,这是她母亲当年送给她父亲的定情信物,而剩下的那些法器想必也都是父亲生前所用的遗物。可是为何这砖室之中只有遗物不见牌位,按理说阴宅供奉先灵,就算没有棺材多少也需立个牌位,但这砖室之中却什么也没有。
倘若说这砖室只是阴宅的一个部分,那么通往阴宅其它地方的路又在哪?还有上官凌雪和莫晓风她们,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到了哪里,有没有掉进这些阵法机关中。
上官流云一边思索着一边在砖室四周又转了转。未见有别的出口,只得无奈折返回来。
第74章 归藏阵
上官流云在耳室周围探查了一番,发现耳室被冰寒水泽孤立在正中央,四周并无出路。但是倘若真的没有出路,砖室里的这些东西又是怎么被放进来的?阴阳师的阴宅素有不收外人尸骨的规矩,以免怨魂作祟脏了这一处风水,对后世不利。因而也不会像那些王侯将相一般用生人殉葬。所以此处定然不会是绝路,这耳室之中一定是藏着什么机关能够找到出路才对。
上官流云折回耳室,只见龙清寒正沿着墙壁一块一块敲动着耳室的石砖,耳朵同时贴在墙面上,屏息静气仔细谛听。纵然上官流云对这机关术数不甚精通,但也知道这机关术数讲究感官通透,尤其是眼睛要毒,鼻子要灵,触感要敏,耳朵要尖。往往最不起眼的地方就是开启机关的所在。
“清寒,怎么样了?”上官流云走过去,伸手摸在那些长出暗藓的石砖上低声问道。
龙清寒转身无奈地同她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上官流云抿了抿唇,暗叹一声,坐到耳室中央的石盘上。先前入口处的那些血迹,显然昭示着上官凌雪和莫晓风她们遭遇了什么,但是眼下她和龙清寒被困在这幽深洞穴里连出路都摸不到,又何谈去寻她们。难道上官一脉的气数,真就要断绝在此处了吗?
“莫要乱想,她们不会有事的。”似是洞察了她的心事,龙清寒走到上官流云面前,伸手抚上她的脸,安慰道。
上官流云点了点头,伸手覆上龙清寒的手,用脸颊轻轻蹭了蹭。
龙清寒身子猛然一颤,将手缩回的动作叫上官流云愣了愣。她方才只是同龙清寒举止亲昵了些,怎么会惹得龙清寒作出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了?”上官流云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问道。
龙清寒绕过她俯下身,伸手在上官流云坐下的黑色石盘上摸了摸。随后轻咳两声同上官流云低声道:“这石盘,有蹊跷。”
上官流云闻言一惊,立刻站起身来细细打量面前的石盘。只见石盘上密密麻麻布满刀刻的符文,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倘若凝神静心朝是石盘上的咒字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咒字在不经意间已经开始自行变幻起了模样。不过因为排布仍与变幻之前相似,故而并不容易被人察觉。
龙清寒的手在石盘上沿着咒文缓缓摸索了几下后,突然止住了动作。她回头朝上官流云投了一记眼色,上官流云随即上前将手覆在龙清寒触摸过的地方,靠着敏锐的知觉迅速摸到一处细微的凸起和几条细窄如丝的缝隙。
心念一沉,上官流云用力朝下一按。只听见一阵机括声从石盘下传来,石盘表面开始震动,经年堆积的灰尘被剧烈的晃动扬起,霎时间模糊了上官流云和龙清寒的视野。
片刻之后,尘埃落定。上官流云睁开眼,只见眼前的石盘自内朝外向四方层叠伸展,俨然形成一副卦盘结印册的模样。石盘上定着数枚紫冰银结印符,结印符的排布自中心向外放射,像极了府宅路径的缩影。而且每一道结印符上都刻有不同的纹样。
“清寒,这些结印符上刻的是什么?”上官流云俯下身细瞧那些奇怪的结印符,回头朝龙清寒问道。
“这是《归藏易》中的阵法。”龙清寒的目光在那些结印符上细细端详了片刻后一字一句道。
“《归藏易》?”上官流云闻声愕然。《归藏易》的传说她是听说过的,这是殷商时期商人为了感谢上神青鸟落蛋简狄从而诞下殷商祖先契而将夏易中的《连山易》修改得来,取万物归葬其中为意。乃是阴阳道中占星卜卦排布阵法的起始。但无论是《连山易》还是《归葬易》都早已失传,为何在这上官府的阴宅中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东西?
上官流云正疑惑之际,突然又听得龙清寒开口接道:“瀛鸯,鸠烛为金;蛊羽,犀婴,为木;蝎夔,介赑是水;丝咫,雾餮为火;而赉渫和澞塬则代表土。《归葬易》循的仍是乾坤五行之理。你看这卦盘上,每一处结印符都循的是五行相生的规矩排布……,不对,这阵法有变动!”
龙清寒话音未落只听见轻微的动响从卦盘中传来,上官流云低头望去,只见刻有瀛鸯阵和鸠烛阵的结印符正飞快地朝刻有丝咫和雾餮的结印符方向移去。两道结印符在撞上的瞬间,一旁的蝎夔介赑结印符就开始猛烈晃动,紧跟着一声轰隆巨响自耳室外传来,剧烈地山石震动连带屋外的寒冰水泽也翻起波浪。
上官流云下意识地捉住龙清寒的手,将她护在怀中,目光瞬也不瞬地盯在卦盘中的结印符上。
良久之后,一切又归于沉寂,卦盘上刻有瀛鸯阵和鸠烛阵的紫冰银结印符纷纷碎裂。
“看来咱们找到出路了!”上官流云的目光凝固在不远处的洞穴岩壁上。方才那一声巨响后岩壁上已经掉落不少石块,石块缝隙间还隐隐冒着青烟。想必阵法的出口就在这些洞穴岩壁的后面,而开启阵法的机关就在面前的卦盘里!
龙清寒的目光落在卦盘上,垂眸沉思了片刻,道:“这卦盘阵法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方才瀛鸯和鸠烛移向丝咫和雾餮,显然是以火克金。这出路只怕要循着五行相生之力才能觅得,否则便是赴死。”
上官流云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卦盘,半晌,幽幽开口道:“赴死也好,生路也罢,眼下这光景,总得试一试,否则就只能是等死。”
更何况就算是赴死,能死在龙清寒身边上官流云也自觉心满意足。只是失约于龙清寒也会成为她一生最大的遗憾。不过这些话,上官流云自然是不敢同龙清寒说的,否则龙清寒定又要说她不惜命了。
上官流云话音刚落,指尖就凝起咒力狠狠推在刻有蝎夔和介赑的结印符上,紫冰银随着她指尖的滑动飞快朝木气方向移动。耳室之外同时也响起巨大的波浪声,冰寒水泽的水位开始迅速下降,露出一座浮桥,浮桥的另一端直通水面下的一处洞穴。
上官流云和龙清寒顺着浮桥钻入洞穴,发现这洞穴之中连通着另一条通道。通道修得十分精致,因着先前被浸在水底的缘故,没有空气贯入,故而甬道两旁的青铜墙壁也并未受多少锈蚀。青铜壁上雕龙刻凤泛着幽光,刀工丝毫不逊色于先前遇上的断绝石壁。
上官流云举着火折子和龙清寒贴着墙壁在甬道里前行,二人步子极缓,生怕稍有不慎再触发什么机关术数。她二人先前耗费了太多力气,眼下已经有些体力透支,经不起太多折腾。
潮湿发霉的空气钻进上官流云的鼻息,令她有些想要作呕。龙清寒捂着口鼻跟在上官流云身后。
沿着甬道转过几个弯后,龙清寒突然上前吹灭了上官流云手中的火折,随后在上官流云开口说话之前迅速用手指点住了上官流云的唇。
柔滑如玉的指尖贴在唇瓣上,指尖的微凉挑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叫上官流云心思微恙,忍不住张口轻轻将龙清寒的指尖含住。
手指上传来温热的湿意顿叫龙清寒身子一颤,嗔羞恼怒地瞪了上官流云一眼,抽回手来用唇语无声地同上官流云说了一句安静。
上官流云用疑惑的眼神投向她,黑暗中只见龙清寒拧着纤眉,警惕地朝甬道的另一头望去,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渗出冷汗。
甬道中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纵然上官流云五感俱敏此时也听得不甚真切。脚步声由远及近,飘渺快速得不似人行走的声音。甬道远处已经投来一道巨大的黑影,似是从无尽幽深的黑暗边缘钻出,叫人分辨不清来者到底是人是鬼。
上官流云屏息静气,腕间的剑纹手链已经幻成一把匕首,右手探在鹿皮囊中捏紧了里面的符咒。龙清寒立在她身前亦是蓄势待发。
诡异的黑影越来越近,急促的步子带着上官流云的心也快速地跳动起来。
卡沙卡沙。
脚步声已然贴近耳畔,巨大的黑影也渐渐变作了人的模样。从影子的身形来看,来人是个女子,而且怀中不知抱着什么东西,导致远观之时显得格外巨大。
这一行跟随上官流云前来的众人中并没有谁抱着东西,倘若不是随上官流云他们前来的,那么来人又会是谁?难道真是先前那十四个人中漏网的那一个,随着上官凌雪他们混进了这阴宅之中?
压下心中百般疑惑,上官流云回头和龙清寒交换了一记眼色,待那人身形出现在视野中,二人便迅速从黑暗之中飞奔而去。
第75章 又见十三
黑暗幽深的甬道内,青铜壁发着幽光。窸窣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微弱的光华中逐渐现出一个瘦削的人影来。
上官流云盯着来人的影子,从身形上看应是个女子,而她怀中抱着的似乎也是个女子。来人的呼吸有些沉重,听起来像是这样飞快的前行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压抑的咳嗽声低低落到上官流云耳中让上官流云紧张的情绪顿时松弛下来。
收起手中的匕首,上官流云用极低的声音朝那黑影唤了一句:“十三姑娘!”
甬道里的黑影听见声音立刻慢下步子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人放下,抽出飞刀警惕起来。
“十三姑娘莫惊慌,是我们!”上官流云瞥见她刀光暗闪,急忙拉着龙清寒从甬道的阴影里跃到万俟十三面前,点亮火折道。
昏黄的火光将四底照亮,万俟十三一脸愕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二人,怔了片刻,突然目光一亮,扯住上官流云的衣袖激动道:“上官姑娘,你快看看我家小姐!”
上官流云闻言心头一惊,低下头才发现先前被万俟十三抱在怀中的竟然是莫晓风。
莫晓风被万俟十三平放在地上动也不动,全身笼罩着一种诡异的煞气,像是荼蘼幽败的花,全然没了生气。
上官流云心里警钟大震,脸色一变匆忙问:“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其他人……咳咳……都和我们走散了。你家……”万俟十三边喘边咳,话语间竟是哇地一下呕出两口淤血,随后身子一歪,便要栽倒。
龙清寒见万俟十三身子要倒,赶忙闪身上前将她接住。上官流云举着火折子跟过去才发现万俟十三已经昏了过去。她后背上不知被什么利器给扎了几个窟窿,伤口还没止血,玄色外衫已经被鲜血浸润,显然是伤得不轻。
“真亏她拖着这样的伤口竟然还能抱着莫晓风健步如飞地穿行在有幽深漆黑的甬道里。”上官流云将万俟十三放倒在离莫晓风远的地面上,敛眉沉声道。
“倘若不是她先前憋着一口气,定然到不了此处!”龙清寒弯下身子伸手在万俟十三怀里摸几个药瓶道:“不过幸在她受的只是外伤,而且随身带着药,要不了性命。倒是莫大小姐……”
上官流云蹲下身子察看莫晓风的面色,随后撩起莫晓风的眼皮借着昏黄的火光仔细检查了一番,沉声道:“她这是被人下了魇,浑身上下都染了煞气。倘若不是她灵力深厚尚能抵得一时,只怕早就送命了。清寒,十三姑娘的伤劳你照看,莫晓风这边我来处理就好。”
龙清寒点头,伸手拉开万俟十三的衣服,替她包扎伤口。
上官流云从鹿皮囊里掏出香烛插在甬道的土地里,随后摸出几张符纸,依次贴在莫晓风的头胸腹足上,口中念念有词道:“魂引虚归,自灵境,自宝境,自过去境,自现在境,自未来境。神操境生,神定境定,神静境灭,逐魇于咒——!”
莫晓风身上的煞气像墨染的水雾一般随着上官流云的咏咒声渐渐聚起,出现在朦胧昏暗的火光下。
上官流云的目光攫住那道煞气。只见煞气被符咒逼出,自莫晓风的小腹升起,随后迅速朝莫晓风的天灵盖钻去。
天灵盖是命柱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瘴气侵袭就只有死路一条。
上官流云那里容得这瘴气放肆,她将双手合十,高声喝道:“四柱八字,鬼怨锁!”
贴在莫晓风四柱命门上的符咒陡然升起,在半空中灼出瑰丽的火舌,火光联结成一道巨大的屏障架在莫晓风身上,阻隔了瘴气的去路。妖冶的火莲自火光中绽开将瘴气死死罩住,上官流云咬破指尖在掌心快速画下一道符,伸手朝漂浮在空中的火莲一抓,火莲笼着瘴气突然破碎,化作金色的齑粉飘散在虚空里。
符咒的火光随着火莲的消失逐渐熄灭,四底之下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上官流云虚喘着气回头,想要走到龙清寒身边休息。她的后背被黏腻的汗水浸透,湿了个彻底,四肢更是沉得像是绑了铁似的。
本来驱魇除煞这种事情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但上官流云自进入阴宅外的迷雾林后就一直没有休息,眼下又耗费了不少灵力,一时间体力不济,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清寒……”上官流云低低唤了一声,张开双臂朝龙清寒走去。她只想在龙清寒的肩头靠一靠,在她的怀里睡上一觉休息休息,哪怕只是一刻也好。
可是张开的双臂收紧时面前的人影却突然散去,怀中冰冷的空气让上官流云当即慌了神——又是幻影!
龙清寒又用幻影来迷惑她的眼!
“清寒!”上官流云着急地喊着,眼下这样的时刻龙清寒独自跑到哪里去了?
“上官姑娘……你别急……”倒在地上的人突然发出微弱的说话声,将上官流云的呼喊打断。
上官流云低头,只见万俟十三半睁着眼躺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虚弱地开口:“龙姑娘只是……只是到前面去取一些东西……稍后便会回来。你……你莫要担心。”
上官流云听完她的话,悬起的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下来。她走到万俟十三身旁,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万俟十三的伤势。上好的伤药已经迅速止住了伤口的血,万俟十三身上的白色中衣被龙清寒撕成了细碎的布条,包扎在伤口上,已没了什么大碍。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上官流云长舒一口气,坐到万俟十三身旁低声问:“你们进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走散了?”
万俟十三轻咳了两声,低低道:“我们本来守在入口处等你们,后来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十几条蛇朝我们扑来。你长姐看见那些蛇立刻慌了神,领着我们就往里跑。那些蛇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路把我们逼到断龙石壁前,你长姐开启石壁的机关领着你妹妹跑进去之后,断龙石壁的门就开始关上。那个红莲姑娘跟在后头贴着门缝挤了进去,我和大小姐当时负责押后对付那些蛇怪,没来得及跟上,就和他们走散了。”
“然后呢?那些蛇怪怎么样了?莫晓风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上官流云急忙追问。
从上官凌雪的反应看来,那些蛇怪应该就是之前她和龙清寒在断龙石壁下看到的那种,和早先出现在上官家的那些蛇怪一模一样。心思及此,上官流云不觉有些头痛,没想到连阴宅也被人算计了。
“我和小姐与那些蛇怪缠斗多时都未能摆脱它们,无奈之下小姐便学着你长姐的样子去开启断龙石壁,但是没曾想断龙石壁没开启,倒是开启了另一道偏门。我和小姐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就躲了进去。那些蛇没有再跟来,我和小姐躲进偏门里也才缓了口气。小姐当时累得浑身瘫软,直嚷着犯困,我便让她先行休息片刻,未曾想小姐这一睡竟就成了刚才那般模样。”
上官流云听完她的话结合先前的遭遇,当即明白她们定然也同自己和龙清寒一样掉进了耳室。随后的事上官流云也能猜出一二来。
“方才那一声响动,是你们弄出来的?”上官流云拧着眉头问。
“不是。”万俟十三支起身子靠在青铜壁上,摇了摇头接道:“我们被困在偏门的那间砖室里,寻了半天都没有寻到出口,然后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那间砖室突然震动起来,两边的墙壁里同时射出无数支羽箭。我抱着小姐行动不比往常,没能躲过那些飞箭,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后来我带着小姐躲到砖室外,紧跟着就听见巨大的动响传来,砖室的底部突然坍塌,露出一条通道来。我想这通道许是条出路,与其等死不如冒险试试,于是就抱着小姐跳了下来,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上官姑娘你们,当真是得救了。不知我家小姐……”
“她中了魇煞,我方才已为她驱过,现已无碍,你放心便是。”上官流云沉声先行回答了她要问的话。
“那她何时能醒来?”万俟十三着急问道,。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心神色叫上官流云微微一愣,随即淡道:“她现在只是睡了,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
上官流云说完又不禁扭头朝甬道的深处望去,该回来人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空荡荡的四周和幽深无尽黑暗让上官流云心里没来由地有点慌乱。
抿着唇思忖了片刻,上官流云偏过头朝万俟十三又问:“清寒她去取什么东西,怎么到现在没回来?”
第76章 惊醒
上官流云在原地等得一会,不见龙清寒归来,刚压下去的不安又开始逐渐涌动。她偏过头放眼朝无尽幽深的通道里望去,漆黑的阴影像是一张巨大的口将甬道内的幽光吞噬在浓黑深处,叫人无法看清甬道内的情况。
龙清寒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莫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不行,我去找找她。”上官流云支着身子站起,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莫晓风,低头对万俟十三道:“莫晓风眼下已经没事了,倘若在此间醒来,还劳十三姑娘让她在此稍作等待,莫要乱走。我寻到清寒就立刻回来找你们。”
她说完举起火折便朝甬道深处去。万俟十三抬眼望着上官流云的背影,直至她手中的火光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才将目光收回,投到莫晓风身上。
莫晓风惨白着脸,紧抿着唇躺在地上。她身上的魇煞虽然已经被上官流云驱走,但到底是受了煞气的影响,元气大伤。
万俟十三凝视着莫晓风,心思渐渐变得飘忽起来。她没有告诉上官流云,她原本已经追随着上官凌雪的脚步跨过了断龙石壁的门,但最终还是退了出来。义无反顾地回头,违抗了莫晓风让她保护上官凌雪的命令。
“小姐,你还真是狠心。倘我当时没有回头,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万俟十三靠在青铜壁上,对着莫晓风幽幽道。
“十三……别管我……”痛苦的呻吟在黑暗的甬道里低低响起,让万俟十三心底咯噔一惊。
“小姐?”试探性地轻唤,万俟十三双手撑地,忍着一身伤痛将身子挪到莫晓风身边,想听清她口中的话语。
莫晓风没有回她,只低低呻吟着:“你快跟上她们……快……别回来……”
万俟十三听着她胡乱的低吟心思蓦地沉了下来,她知道莫晓风这是做了噩梦,她甚至连这是怎样的梦境都能猜到一二。
魇煞这种东西纵使是被咒力驱走之后,先前的侵袭残留在宿主身上的影响仍极容易让宿主心神混乱,莫晓风定然是梦到先前在断龙石壁前同那些蛇怪纠缠的时候了!
“十三……你快走……”
断龙石壁前莫晓风将她推进石门时释然而决绝的眼神就像是烧红的烙铁,灼在万俟十三的心上,烫出一道鲜血淋漓的疤。
“小姐,你快醒醒,快醒醒。”万俟十三将莫晓风揽到自己身上,轻轻拍着莫晓风的脸唤道。
莫晓风的脸此时苍白的很,身子更是软若无骨一般。万俟十三唤了她好一阵,她才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朦朦胧胧地望着万俟十三,怔了片刻后突然一把推开万俟十三,哑着嗓子哽咽道:“我不是叫你跟着她们走不要回来的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都是我……都是我拖累了你……倘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死……”
莫晓风缩着身子坐在万俟十三身旁,浑身瑟瑟发着抖,她宁愿自己葬身蛇口也想要让万俟十三活着,可为什么万俟十三要回来。
万俟十三跪在地上,倾身上前握住莫晓风的手,缓缓旳,缓缓的将她抱在怀中,温热柔软的手掌贴着莫晓风的头,絮语道:“没死,小姐,我们都没死。你不记得我们后来找到了门跳进砖室了吗?”
“门?砖室?对……对……我们找到了门,我们跳进了砖室……”
“你方才看见的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没事了,十三陪着你。”
一下一下的抚摸和一声一声的低唤将莫晓风失控的情绪缓缓安抚下来,满是死寂的神色晃了下,抬起头望着万俟十三低低唤道:“十三?”
“小姐,十三在。”万俟十三低低地应着,圈着莫晓风的怀抱又紧了一些。
“我们真的没有死吗?”莫晓风将头埋在万俟十三怀中,闷着声问道。方才的梦境太过逼真,以至于莫晓风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小姐不相信十三吗?”
“我不知道……”莫晓风紧紧攥着万俟十三的衣襟,喃喃低语着。纵然万俟十三的怀抱是那么坚定而温暖,纵然万俟十三胸口的心跳上是那么快速而强烈,可她仍旧害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破碎,变成水中月,镜中花。
万俟十三低头望着她,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放在莫晓风脑后的手缓缓下移。温润的指尖在黑暗中沿着莫晓风的轮廓游弋,触到两片略带湿润的柔软,万俟十三定了定神,低头吻了上去。
她早该这么做了,早在她遇见莫晓风的时候,早在她愿意放弃一切成为莫晓风的式神的时候,早在她愿意不惜一切保护莫晓风的时候,她就应该这么做了。莫晓风在她身上这世间最难解的毒,药石无医,但万俟十三知道自己甘之如饴。
她从不奢望莫晓风能回应她什么,她只想守着莫晓风,守着这一分执念。在无尽的时间长河里,守她百岁无忧。但是当莫晓风决绝的眼神中掺杂的那一分释然滑过万俟十三眼底的时候万俟十三就知道莫晓风给了她解药,给了她最想要的回应。
双唇被万俟十三温润的手指触碰之时,莫晓风的身子便僵了下。随后迅速贴上的柔软唇瓣让莫晓风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万俟十三光洁的额头和纤长颤动的睫毛映入她的眼帘,垂落的发丝滑过她的耳边。鼻息间弥漫的是万俟十三呼出的温热气息,唇瓣上软笔点绛唇般柔软湿润的触感惹得莫晓风浑身上下酥酥麻麻地痒。
万俟十三的吻很轻,也很单纯,没有别的动作,仿佛只是想抚去莫晓风的不安,只是想予她最真实的温暖,所以当万俟十三退开的时候莫晓风还沉溺在万俟十三给予的安全感中。
“小姐,现在可信了?”万俟十三眯了眯眼问道。
莫晓风眸底的光晃了晃,脸上蓦地卷起一阵热浪,她将头埋在万俟十三胸口,半晌才低低道:“有一点。”
万俟十三闻言弯了弯眉眼,什么叫做有一点,是还不够的意思吗?依着万俟十三对莫晓风这别扭性子的了解,这“有一点”三个字的言外之意她心底自然是清楚的。
“那么小姐要怎样才肯全信?”万俟十三挑了挑眉,隐着笑意问道。
“你——!”莫晓风从她怀里钻出来,怒冲冲地瞪着她。万俟十三这不是明知故问又是什么?不过既然自己往日里藏着掖着的小心思已经暴露,而且万俟十三都主动了,本着公平交易为原则的莫大小姐自然也要礼尚往来才是。
“自然是这样!”
双手扣住万俟十三的后颈,莫晓风仰起脖子吻上万俟十三的唇。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堂堂的莫家大小姐并不谙于此道,一颗心跳得突突的,仿佛怀揣了只小兔子。
生涩的亲吻落在万俟十三的唇上,挠得万俟十三心底痒痒的。忍不住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莫晓风的唇瓣。
唇瓣上划过濡湿的柔软,惹得莫晓风身子轻颤,心思慌乱之际身体的重心猛然向前一压,整个人便扑进万俟十三的怀里。
万俟十三被她带着向后一倒,后背咚的一声撞在雕龙的青铜壁上,背上的伤口裂开疼得万俟十三闷哼一声。
莫晓风被万俟十三这一声闷哼惊醒,回过神来发现放在万俟十三腰间的手上一片湿润,当即慌了神。
“你受伤了。”毫不质疑的口吻,纵然万俟十三掩饰得再好,莫晓风依然觉察到了她紧咬牙关的隐忍神色。
“一点小伤不碍事,上官姑娘和龙姑娘都已帮我上过药了。”万俟十三伸手将她环住,浅浅笑了笑说道。
“死混蛋也在?她人呢?”莫晓风抬起头,放眼朝四底望了望问道。
万俟十三同她细细说了方才经历的来龙去脉,末了淡淡道:“她寻龙姑娘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和咱们会合,咱们在这里等着她便是。”
“是么……”莫晓风望着幽深甬道无边的黑色阴影,隐隐间又涌上一丝不安来。
上官流云举着火折子穿行在浓重的黑暗中,越到里面,青铜壁上的光华就越发黯淡。脚下的石板道不知从何时开始被铺着干土的泥地替代,道路两旁开始陆续出现杂乱堆放的巨大石块,不远处也隐隐从顶上透出些光亮。上官流云暗想那应该就是先前莫晓风她们掉进的那间耳室。耳室里面幽幽透着光,龙清寒肯定在里面。心及此处上官流云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眼前的光亮越来越盛,上官流云走到坍塌的洞窟底下,抬头望去,一抹清清冷冷的白色便落进她的眼帘。
第77章 暗室迷局
幽深甬道的尽头,星星点点的火光洒下将四周堆叠的乱石轮廓勾勒出来。
上官流云从坍塌的洞口钻进砖室的时候,龙清寒正举着蜡烛站在砖室的正中央,目光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砖室墙上的壁画。白色的身影被昏暗的火光熏黄,姣好的容颜隐在烛火的光华中,又或者说那些淡淡的光芒晕成了她。她看得极为专注,直到上官流云从洞口钻上来,细碎的脚步声将砖室内的寂静打破,她才警觉地回过神来,幻出长剑捏在手中。
“式神大人?清寒?”上官流云举着火折子探头钻进砖室,轻唤了一声。
龙清寒低头看清来人熟悉的面容,神色一松,手里的长剑又收了回去。
上官流云收起火折走上前去,从后将龙清寒紧紧拥住。怀抱里真实的触感和龙清寒身上淡淡的桃花香让上官流云惴惴不安的心渐渐松弛下来,抱着龙清寒的手又紧了紧,贪恋着她的馥郁。
龙清寒倚在她的怀里,抬手轻轻抚摸着她搁在自己肩上的头,柔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等得许久不见你回来,心里担心便过来了。”上官流云用脸蹭了蹭龙清寒微凉的手心,嗫嚅道。
“你来取什么需得这么久?”抱得一会儿后,上官流云松开手低声问道。
龙清寒回过身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块薄薄的青稞饼——这是众人早先在西荒添置的干粮。
龙清寒伸手取了一块递到上官流云手中,柔声道:“我来取这个。”
上官流云捏着手中的青稞饼,心头蓦地一颤。她们此行的口粮都交托在上官凌雪和红莲手里,上官流云和龙清寒身上都未带半点吃食,故而一行人失散之后两人就一直没有进食。龙清寒身为灵体,依着灵力便可生存,无需这些俗物果腹,但上官流云在大量消耗体力和灵力后,整个人早已是饥肠辘辘。纵然她一直隐忍着腹内的饥饿和身体的疲倦,没有表露半分,但没想到还是被面前的女子给洞悉了去。
“十三和莫大小姐身上带到这些东西也不多,你将就着吃些垫垫肚子。”龙清寒说完又将余下的青稞饼用油纸包好放回怀中。
上官流云依言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青稞饼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朝龙清寒问道:“你刚才一直在这里找这些东西?”
按龙清寒的行事风格来说,若只是来取这些干粮,应该用不了多久才是。
龙清寒摇了摇头,道:“我本来打算取了这些东西就立刻回去,但进了这耳室之后发现这地方有些古怪,似乎我们先前掉下去的那个并不相同,所以就留了下来。”
上官流云闻言哦了一声,目光朝四底探去。她暗夜中视物的能力不错,纵然这耳室之中漆黑一片,但借着龙清寒手中火烛的微光,上官流云还是将这耳室中的一切看了个清晰。
同先前二人掉下去的那个耳室一样,这间耳室的四壁上也画着不少彩绘,砖室的正中央卧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盘。上官流云的目光在耳室中来回扫了几圈,但并未发现这间耳室有什么特别之处。
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官流云收回目光,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含含糊糊地疑惑道:“式神大人,你说这耳室古怪,到底古怪在何处?我怎么没看出来?”
龙清寒望着她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拭去沾在嘴角上的饼渣,淡道:“若单单是看,我也看不出这里面的古怪,但倘若是这样……”
她说着从剑纹手链上取下一柄剑,随手一扔。剑尖磕在青石的砖面上,顿时响起一阵铮鸣声。
从砖室四底不住传来的回响落到上官流云耳中,一下一下扣动着上官流云脑海里的紧绷的弦,让上官流云当即明了龙清寒所说的古怪指的是什么——眼前这一间砖室不过方寸之地,凭着目力就能将砖室里的一切尽收眼底。要想发出刚才那样的回声,这间耳室的范围至少要再大上几倍才可以。
“式神大人怀疑这里面藏着暗室?”上官流云拧起眉头沉声问。
龙清寒弯腰将地上的长剑拾起,点了点头道:“此处定然藏有暗室,而且开启暗室的机关应该就在这些壁画上。”
“壁画?”上官流云听了微微一诧,目光挪到墙壁上缤纷的彩绘上。只听得龙清寒接着道:“这些砖墙上都生了暗藓,建造的时间显然远早于你父亲的那间,但是这些壁画较之那间耳室墙上的壁画而言,颜色却更加鲜艳,许多地方而且深浅不一,看起来更像是被人刻意添补,用来掩藏些什么。”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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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