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非染帝京尘 作者:北宫伯玉
正文 第5节
非染帝京尘 作者:北宫伯玉
第5节
赵寄尘收了笑容,神情有些凝重:“你也觉得他不对劲?”
“不是不对劲,这个人平素虽然没有存在感,但是你刻意去看着他的时候你会觉得很”虞介斟酌了一会,才吐出那个词语:“很可怕。”
不错,正是可怕。虞介当年与大师兄两人被坤天教的人追杀了半个月,或是前几个月决心上青城山面对不计其数的敌人的时候,他都不觉得可怕。可是在面对一个不是敌人的人时,他觉得有些恐惧。
赵寄尘想了想,说道:“我因为修行的事情找吴王妃有时候会遇见萧启,偶尔会和他聊上几句。楚璟臣武功很好,我曾问过萧启他师从何处。萧启说他不知道,然后还告诉我楚璟臣年轻时候被人下了一种药,第一次药性发作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妻子儿女都杀了。楚璟臣离开了家乡,在四处流浪,很久之后他才学会控制药性,他发现这种药不但给了他强大的武功,还能让他不老。”
虞介扯了扯嘴角:“像在听一个话本里的传奇故事。不过,他既然不老的话,那他该多少岁了?”
“谁知道呢?”赵寄尘显然对于萧启的那番话也不是很相信:“总而言之,这个人不简单,要小心。”
虞介点头,扯了扯被子:“夜深了,睡吧。”
?
☆、第十二章
? 潜入公孙府邸的计划暗中进行着。齐湮,算不上是西京的名医,却经常为公孙家的人看病。此人在北街开了间医馆,生意非常的一般,看上去没有任何的特殊。
楚璟臣易了容,化名楚墨,经人介绍前去齐湮的医馆拜师学艺。齐湮每隔半个月要为公孙家的几位做一个定期的检查,他擅长针灸,公孙家人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经常带弟子同去。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楚璟臣在医馆学了一个月的样子,这已经是齐湮第三次去公孙家了,他这才开口恳求齐湮带他前去。
齐湮见这个徒弟平日里话不多,存在感也不高,于医道还算是有些天赋,也就答应了他。却只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观摩。
楚璟臣更是求之不得,齐湮为家主公孙冷翎诊了脉后,接下来的便是公孙彦君和公孙檀。
楚璟臣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公孙府中,竟然遇上了一个熟人。九州第一剑客沈明夜,因为某些机缘巧合,他们认识。虽然不至于到十分熟悉的地步,但是总是会有一些模糊的印象的。
公孙檀挽了挽衣袖,将手神至齐湮面前:“齐大夫,劳烦您了。”
公孙彦君坐在一旁,多看了楚璟臣一眼,道:“这是齐大夫新收的徒弟?”
楚璟臣行了个礼,道:“在下楚墨,月前拜入师傅门下。”
齐湮道:“三公子体内有些寒气未散,若是无他,可否让在下施针驱寒?”
公孙檀笑道:“齐大夫请便。”
齐湮施针之时,楚璟臣自然也跟着身后,他手中藏着那枚涂了子蛊的针,因为宽大的衣袖遮挡,不过瞬息,他已将针取回。看着针尖上一点的血迹,他知道,结束了。
但是真的让他所愿结束了吗?正当齐湮带着一群弟子正想离去的事情,一点寒芒逼向楚璟臣。
沈明夜的剑,似乎比当年更快了。楚璟臣避也不避,生生看着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你是真的不会武功?”沈明夜从一开始见到他就觉得这个人十分熟悉,这下一试探,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楚璟臣脸上带着疑惑、不解和痛楚,倒了下去。
原来只是自己认错了人,毕竟年岁大了,就连引以为傲的如野兽一般的嗅觉都不再灵敏了。沈明夜对于自己无端的出手伤人没有任何的歉疚,只默默的退至了公孙彦君身后,等他来收拾这个局面。
在这之后,楚璟臣又跟着齐湮学了半年多的医术才离去,那个时候已经是他们起兵之时了,不过,这些都已是后话。
杨子涯对于生死蛊是分外满意的,因为那个天牢里被种了母蛊的囚犯就像一个机关,它是可控的。而且就算这个囚犯死了,也并不会连带公孙檀一同死亡。
这是一个极好的把柄,只要不被发现的话。
公孙檀的病来得不快,却很及时。公孙彦君就差去京城把御医给请来了,公孙檀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一切都很正常,但是他会觉得痛,似乎是永无止境的疼痛。而这些疼痛可能来源于不同的地方,有时候是头有时候是腹部。
西京城中纷纷流传公孙檀被邪魔附体,这些话语在一定程度上对公孙家的生意造成了影响。家主公孙冷翎为生意愁白了头,反倒是没什么心情去关系小儿子了。但是公孙彦君不一样,对他来说,公孙檀毕竟不只是他的弟弟,还是他的爱人。
杨子涯捏算着时日,自己也该出场了。
在这期间,萧启虽然不知道楚璟臣和杨子涯都在做些什么,但是公孙檀的怪病他隐约有些怀疑,他问过杨子涯这件事情,杨子涯只说他想多了,又找了个还算无懈可击的借口解释了楚璟臣的去向。
作为一个明面上被官府通缉着的逃犯,杨子涯自然是不能正大光明的走进公孙府的,他只能从角门进去。
他自称能救公孙檀,虽然每天来公孙府敲门说这种话的人不低于二十个,但是仆从们仍然得让他们进来。
在大堂内坐着的是公孙彦君,他满脸倦容,一旁放着新鲜热腾的粥,可他一口没动。
公孙檀被疼痛折磨得夜不能寐,公孙彦君自然也不好过。
他甚至没有抬眼看杨子涯,只开口道:“说吧,你有什么方法?”
杨子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公孙公子,在下杨子涯,不知你可曾听过在下的名号?”
公孙彦君从乱成一团的脑海中找出了一些讯息,他抬头,目光犀利。这一瞬间,他似乎又恢复了清醒,他自然是听说过京城萧家莫名其妙被灭门的事情的,公孙彦君似乎又恢复了清醒:“你是杨子涯?”
“不错。”杨子涯继续说道:“杨某早年混迹江湖曾化名杨刃归。”
对于那个模模糊糊才能想得起来的杨子涯,杨刃归这个名字似乎更亲切一些。公孙彦君更偏向于介入江湖中的势力,而不是官场。
他或许真的有方法能救公孙檀,公孙彦君一边想着一边开口:“杨公子想要什么?”
杨子涯嘴角有一丝嘲讽:“大公子不问我这是什么病,要怎么救,甚至我连三公子的面都还没见到,却在这里跟我谈条件了?不愧是生意人。”
公孙彦君脸色很不好看,他笑容很是勉强:“抱歉,我这就带杨公子去看三弟。”
公孙檀的病情时好时坏,这天病魔似乎消失了一般,他的脸色也好了很多,只还有些虚弱:“兄长,这位是?”
公孙檀见杨子涯衣着华贵,也不知又是公孙彦君从哪里请来的高人,这才出口相问。
公孙彦君对他笑了笑:“是一位朋友,我特意请来让他看看你的病,你不要担心。”
公孙檀听话的点了点头,杨子涯看在眼里,只觉得虽然同是病人,公孙檀给他的感觉就如同那些受伤的小动物一般的惹人心疼。他装模作样的走上前去把脉,又问了些发病的时间症状等等问题,过了一炷香。杨子涯才说道:“请大公子随我来。”
“依杨某看,三公子是中了毒,而且不是中原能见到的毒。”
公孙彦君皱眉:“是源于西域,或是苗疆?”
杨子涯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都不是,是东瀛。”
“东瀛?”公孙彦君按着杨子涯的意思去想,那么只有做海上生意的人能拿到这种毒,这么说的话,是和自己抢生意的人?
他虽是这样想了,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相信杨子涯,便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杨子涯听他这样说,心知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笑道:“大公子相不相信这毒是东瀛的并不重要,您只需要知道,我能够治好三公子的病。”
若是平常情况下,公孙彦君可能还会有一些警惕或是怀疑,但是在这种时刻,已经由不得他去怀疑了,他开口:“那么杨公子要怎么治疗呢?”
杨子涯不答,先是去公孙府中的药房取了些药,其中有名贵的却也有普通至极的,他命人把药熬了一大锅,再从怀中拿了些特制的针放入滚烫的锅中。
他拿过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大公子放心,因为这种毒,我的师傅也中过。”
公孙彦君皱眉:“令师尊是?”
一直沉默着的沈明夜轻声道:“七曜楼当年冠绝天下的阵被破,原来是因为摇光星君。”
杨子涯点头:“不错,要解毒也不容易。我需得将这针通过内力刺入三公子的经脉之中运转一周,再佐以独门内功,方能压制毒性。内力与毒性相冲之时,三公子所受的苦楚恐怕非常人可想象。”
杨子涯看了一眼一旁睡着的公孙檀,不论他愿不愿意,总是要受的。
杨子涯编造出来的什么毒自然是不可能一次性清除的,他说这种毒性只能压制无法彻底清除,又传授了所谓的东瀛独门内功给公孙檀。
那份内功修行秘籍沈明夜自然也是听在耳里的,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完全不懂东瀛的忍术,又看对公孙檀没有什么坏处,也就含糊其辞的告诉公孙彦君此事属实。
这么一来一回又去了两个多月,公孙檀的病情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善,气色也好了很多。
也该是时候谈条件了,杨子涯这样想着。
“眼看三公子的病也大好了,只要三公子以后勤加修习应当是不会再复发了的。”
公孙彦君等杨子涯开口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之所以担忧,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杨子涯想要什么:“杨公子对舍弟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杨子涯一脸笑容:“大公子可别这么说,我想要的东西,您自然是给得起的。”杨子涯开口报了一个数字,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
公孙彦君面色不变:“杨公子这个口,开得也未免太大了些。”
杨子涯摇了摇头:“我要的,是大公子每年给我这么多。”
他话音未落,沈明夜的剑已出鞘,他的语气冰冷:“杨公子不要太过分了。”
杨子涯毫不在意他的剑,继续说道:“大公子与宁舟父子,关系好像不太好?”
公孙彦君眼睛微眯,笑了起来:“明夜,把剑放下。你先下去,我和杨公子好好谈谈。”
杨子涯的大哥杨舒,这些年作为被提携的新人,升得很快,加上皇帝也有平衡各方势力的心在,隐约之间,杨家已有了和宁家分庭抗礼之势。但是这种局面维持不了多久,总有一方要溃败,杨子涯知道,这对公孙彦君来说,是个十分诱人的机会。
因为公孙彦君的祖父当年无意间触怒了宁舟,一家人才从京城迁至西京,做起了海上的生意。
如果说父亲是认命,但是公孙彦君不服气,那个时候他还小,从京城来到西京,长途的颠沛流离使他的母亲在路上去世。
而促成这一切的人,正是宁舟。
如果能再次回到京城的话或许,可以赌一把。即使是作为一个商人,但是他对权力的欲望似乎更强烈些。
杨子涯看着公孙彦君已然有些松动的表情,又说道:“我知道大公子想要什么,我现在不能给,但是以后一定能如您所愿。”
他看见了公孙彦君的眼神中一闪即逝的近乎于狂热的色彩,如同赌徒一般。杨子涯在心中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是啊,多可笑。
钱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赵陵沧听冯梦幽说起这件事情,脸上却没有半分的轻松。
此时虽入了秋,可还是有些余热,冯梦幽替闭目养神的赵陵沧摇着扇子,道:“王爷是否担心杨子涯有些”
赵陵沧叹气:“不错,虞介虽是应了这事,于此一道却是生疏得很。赵寄尘也是个不顶用的。我也只能帮一点是一点了。”
好不容易入了秋,摆在赵陵沧面前的却是另一道难题,青州几个县闹了洪水,影响了今年的收成,百姓闹饥荒让他头疼不已。
虽然心底烦躁不堪,赵陵沧表面上仍是如常,他看了一眼正在向他汇报这个月军费支出的萧启,不由得想到了些什么。
萧启现下虽然需要轮椅,但经人搀扶着也能走得几步了。再加上赵陵沧本人的确很欣赏萧启在这方面的手段,索性就让他复了职。
正当他出神,却听得萧启说道:“王爷,卑职有一个请求,希望王爷能够答应。”
赵陵沧颔首示意他说下去,萧启道:“卑职希望能去亲自去隋县看看。”
他话刚出口,赵陵沧就皱起了眉:“派个人去是应该的,但是不能是你。”
萧启笑道:“多谢王爷关心。卑职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况且我并非想大张旗鼓的去,只是暗访罢了。”
隋县正是闹饥荒的那几个县镇之一,赈灾粮虽然已命人下发,但是暴徒应该也不少。赵陵沧意味深长的看着萧启,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些地方与旁人不同。
萧启见他久久没有回话,又道:“杨大人会与在下同去。”
赵陵沧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既然你有体恤民情的心,我又怎么能不答应呢。”
萧启施了个礼:“多谢王爷。”?
☆、第十三章
? 隋县离西京有些远,已然处在青州和徐州交界之处。萧启与杨子涯一路过去,与繁华热闹的西京截然不同,只觉得愈发荒凉起来。
萧启坐在马车之上向外望去,在暗淡的天色衬托之下,只见远处几个小村庄竟似一丝活气也无,不由心生悲凉之意,开口问前方骑马的杨子涯:“子涯,我们这是到哪了?”
杨子涯算了算时辰道:“傍晚应当能到隋县了。怎么了?要不先歇息一会?”
萧启没有说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到了前头一个茶肆处,杨子涯将萧启扶下马车坐了,才出声让小二上茶。
那店小二见了他们的阵仗也知道这些人非富即贵,忙收起了自己平日里那副贪便宜的嘴脸,把店里最好的茶拿了出来。
可问题是对萧启杨子涯这种京城世家出身的公子而言,这种地方最好的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萧启喝了一口,就似乎被呛着了一般剧烈的咳嗽起来,杨子涯一下子慌了神,楚璟臣则是以为茶中被放了什么东西。剑光一闪,楚璟臣只要稍加用力,剑就能刺入店小二的脖颈中。
小二浑身发抖,险些吓尿了裤子,来他店里的地痞流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也没见过这种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是要你命的人物啊。
萧启因为咳嗽而显得面色通红,他总算缓过神来说道:“璟臣,住手,跟他没关系。”
杨子涯看了一眼茶,也知道了个大概,恢复了往常的神色,说道:“把茶撤下去,开水即可。”
小二唯唯诺诺的应了,他被楚璟臣吓着了,这下只敢站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
“子涯,”萧启终于开口,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我们为何而谋反?”
杨子涯愣了一下,眼前一闪而过那晚萧府的场景:“你是为了复仇,而我,是为了你。”
萧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赵陵沧举着正统的旗号,也不过是为了分一杯羹而已。无论是虞介、赵寄尘,还是我们,现在都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一旦战乱,最倒霉的也不会我们,而是”
“而是百姓。”杨子涯接过他的话。
“嗯。”萧启说道:“萧府的仇我不能不报。但是因为我的仇恨就将这么多人卷入战争的祸事”
“明慎,这不是你的错。”杨子涯的表情极其的认真,“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我们现在可以是赵陵沧的棋子,但是以后未必会是。”
萧启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反而又说起了当今的朝堂:“当今圣上赵敬钰即位后,为了肃清先皇的党羽,不得不重用宁舟宁渔欢父子。可到后来,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宁舟父子的权力时,他才开始启用令尊。”他看着杨子涯的眼睛,“子涯,一旦起兵,你就彻底的和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你真的,不曾后悔?我的亲人皆亡,我不希望”
可惜萧启不知道当时的杨子涯在这一瞬间心中纷杂的思绪,直到很久以后的那件事情。后来的萧启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他也只能感叹,或许冥冥之中,本该自有定数。
至少表面上的杨子涯,是一点犹豫也没有的:“我不后悔。从我们逃亡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再后悔过了。”
萧启知道杨居自小便宠爱杨舒厌恶杨子涯,这也是杨子涯昔日改名换姓闯荡江湖的原因之一。后来杨舒因策论得了皇帝的青睐,杨居与杨子涯的关系就更加不好了。
至于萧启自己提点杨舒策论一事,也是实属无奈。因为那是荀歌仇的遗愿,杨舒同样师从荀歌仇,荀歌仇平生也就只收了他们两个徒弟。萧启入门晚,与杨舒也不过只有同门的情分罢了。
荀歌仇曾多次在萧启面前感叹杨舒有做官的本事,却没有做大官的本事。就连他所谓的遗愿也是希望萧启以后能帮上杨舒的忙。
当然在萧启知晓荀歌仇假死一事后,只觉得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场闹剧。当然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正是这场闹剧种下的因,给他、给无数人带来了怎样可怕的影响。
“明慎,如果有一日,你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你会去试图改变这一切吗?”杨子涯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萧启只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热血的人。”
“我明白了。”杨子涯看着阴沉的天空,说道:“启程吧。”
隋县县衙不远处,正是官府给灾民们发放粮食的地方,萧启和杨子涯远远的看着在士兵的推嚷下列成长队的人群。
杨子涯从怀中掏出几颗包装精致的糖果,找了个约摸七八岁大的小孩儿说是要问些问题,那小孩抵不住糖果的诱惑便点点头答应了。
萧启温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一双眼睛在萧启身上看看又在杨子涯身上看看:“我叫阿曲,今年九岁啦。”
萧启摸了摸他的小脑门儿:“阿曲,你告诉我,你们家里什么时候没有东西吃的?”
阿曲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好像很久了,每年这个时候都得这样,爹常常会存些粮食,可是今年特别严重。”
“那官府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粮的呢?”
阿曲觉得自己终于能回答一个问题了,格外开心:“这个我知道,就前几天。”
杨子涯把手中的糖给他,问道:“那没有东西吃的时候,怎么办呢?”
阿曲迅速的包装纸撕开,将糖放进了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道:“我二哥刚好得了大病死了,然后爹和娘看我们实在饿得没法,就把二哥”
因为他含着糖,后头的话萧启二人也听不太清楚,但是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阿曲看他们不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生怕他们又把糖要回去,索性一溜烟跑了。
萧启心底有些发凉:“我倒是想起了春秋易子而食的典故。”
杨子涯眉头紧蹙,显然也不好受:“隋县在赵陵沧所属青州尚且如此,其他州县又该当如何?”
萧启沉默不语,他想起了昨日在茶肆杨子涯问他的那个问题,他觉得他找到了答案。就算不能改变这一切,他至少也能为这一切做些什么。
萧启与杨子涯二人在隋县的所见所闻让他们觉得压抑,在饥饿面前,人伦、道德、信仰可能什么都不是。人们只有一种念头,找到食物以及活下去。
正在他们去隋县的时候,远在西京的虞介,同样接到了一个让他头疼的任务。
那就是请杨澄出山。
杨澄是谁呢?此人算得上是先皇的老师,曾任中书令,在当今圣上登基后,他一纸辞呈递了上去。他在天下学子中的声望又是极高,圣上无奈只得批准他所谓告老还乡。
杨澄软硬不吃,难缠得很。赵陵沧觉得此人不可或缺,又知道他对先皇忠心耿耿,所以想让虞介以先皇遗子的身份去请他。
虞介其实还挺不喜欢与这些饱读诗书的大学士打交道,也没有其他的理由,就因为他自己不懂。他被赵陵沧叫去议事的时候,一听那些人引经据典就觉得糊涂,思极此他真是由衷的感谢萧启,因为他只要问萧启,萧启必然会给他一个他能听得懂的解释。
所以当虞介好不容易到了荆州找到杨澄的时候,杨澄正在下棋。
更为诡异的是,杨澄在一个人下棋,虞介看着他想了半天放下一颗白子,过一回又放下一颗黑子。这个场景让虞介有些哭笑不得,他轻轻咳嗽了几声。
杨澄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原来是虞大人来了。正好,不妨陪老夫下完这局棋如何?”
虞介笑道:“在下粗鄙之人,于棋一窍不通,实在抱歉。”
杨澄却道:“那好,你等我下完这局棋罢。”
虞介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他只能看着黑白相间的棋盘欲哭无泪。
虞介在一旁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或许是三个时辰,又或许是五个时辰?等到天色有些暗了,有家仆过来掌灯,杨澄听到动静,起身道:“罢了。虞大人请随我来吧。”
亏得虞介在军队里待了这许多年,虽然有些郁闷,但这种程度还是没问题的。
虞介先是跟着杨澄去喝了几杯薄酒,尝了尝杨澄口中所言内子所做的家常菜。待得饭后,杨澄邀虞介前往书房小叙,虞介知道,此行的目的才算真正开始。
首先,如何与杨澄说明自己的身份是个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问题。对于杨澄来说,眼前之人不过是吴王派来的一个虞姓官员,这其中的关系,杨澄却是半分不知。
虞介此时懊悔不已,只恨为何没听赵寄尘的话带上一两个幕僚过来。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按照冯梦幽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只身前来。
而两人已入了座,杨澄带着笑意的问他:“虞大人奉吴王之命前来,所谓何事啊?”
虞介只得把脑子里各种有的没的事情扔在一旁,恭恭谨谨的起身行了礼道:“在下虞介,见过杨公。”
杨澄沉吟了片刻道:“令尊可是虞检?”
“不错,家父虞检。”
这边虞介还在想要怎么把这复杂的关系和起兵的事情告诉杨澄,杨澄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虞检是在雍州带兵,他的儿子为何会来青州给八竿子打不着的吴王做下属?
虞介不知道杨澄在想什么,最终,他选择了一个看上去似乎还算妥当的方法,那就是从先皇说起:“在下曾听闻,杨公对于先皇,可谓忠心耿耿。”
这话一出口,杨澄就明白了,他微微一笑:“吴王,已经按捺不住了么?”
虞介有些震惊:“既然杨公已知我来意。那在下不妨直言,在下还有另一个名字,赵熙淮。”
杨澄蓦地站了起来,目光如炬,又仔仔细细地将虞介打量了几遍,摇了摇头:“你不像先皇。”
虞介笑道:“最初我从吴王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是不信的。”
杨澄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谁是赵熙淮根本不重要。只要吴王承认,谁都可以是赵熙淮。虞介就是那个知道自己被利用却也心甘情愿的人。
他为了什么?杨澄不懂,所以他开口拒绝了:“你走吧。”
虞介并没有觉得意外,他施礼后躬身而退。他还会再来的,杨澄也清楚得很。
可最终虞介还是没能请动杨澄。他总共去了五次,每次杨澄都对他客客气气的邀他品茶赏梅。但无论虞介说什么,杨澄都不为所动。
第五次的时候,虞介终于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失败了。他猜不透杨澄的心思,所以他没辙,再这样下去也是徒劳。但是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应该已经从隋县回来了。
虞介其实也很不想让萧启再走这一趟的,他甚至可以料想到等他回去之后杨子涯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他已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他只是有一种直觉,要请动杨澄,非萧启不可的直觉。
虞介本以为萧启大概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但事实和他所料完全不同。
萧启仍是那副清然出尘的世家公子模样,虽然因宋辞道一事让他在轮椅上待了半年折了大半的元气去,却也不知这身体中有种怎样的力量逼迫他不得不站起来去面对。有人搀扶着,萧启已能如寻常人一般行走了,只是姿势还有些别扭。
他总会好起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虞介很确信这一点。
萧启去见杨澄的时候,杨澄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是吴王派来的说客?”
萧启愣了一下说道:“说客只是其一,在下就算劝不动杨公,有幸与杨公见上一面,也是心满意足的。”
杨澄的表情有一些微妙,他觉得萧启身上似乎有些特别的地方,但是特别在哪里,他一下也说不上来,于是他随口问道:“令尊现今如何,身体可还安好?”
因为萧启先前已通报了姓名,再加杨澄这么多年刻意的不问世事,对于京城变故一无所知,这却不小心触了萧启的痛处。
萧启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家父已经过世了。”
杨澄见他这番模样,也知不好再问下去,便安慰了他几句。
谁知萧启竟然直接将真相说了出来:“是圣上怀疑我萧家蓄意谋反,所以”
为了复仇吗?杨澄看见了萧启眼中的恨意,心中已有定数,他不会被萧启说服,因为他们都不过是赵陵沧的下属罢了。杨澄所忠心的人,可以是先皇,可以是先皇的遗子,但绝对不会是吴王。
杨澄明确的表述了自己的想法,萧启明白,所以他再也没来找过杨澄。
但是他和虞介仍然留在荆州,萧启在等一个转机。虞介虽然不太明白,但他没有多问什么。
直到那天下雪,按理说来,南方少见雪,更何况这日大雪纷飞,恍惚间两人竟有如同往年待在京城之意。
萧启看着窗外傲雪而立的红梅,对虞介笑道:“我们是时候去见杨公了。”
虞介心头一喜:“有什么好办法了吗?”
萧启苦笑道:“哪有什么好法子,若是这个法子也不顶用的话,咱们便收拾了回西京罢。”
所以说虞介看着萧启进了杨府后跪在大堂前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随后赶紧上前把萧启拉了起来:“你不要命了?”
萧启低声说道:“别管我,你跟我一齐跪着便是。”
虞介哭笑不得:“不是你这算是哪门子的方法。就算要跪,也是我跪,你这样折腾下去杨子涯不得要了我的命。”
萧启一换平时温和的面容:“就算是子涯在这,他也劝不动我。”
一旁的家仆见两人这样,忙进去告诉杨澄。
杨澄正在练字,听仆人这般说道,只道:“他们若是愿意,只怕谁也劝阻不得。”
那家仆小声道:“听闻萧公子身子不好,这般天气,怕是”
杨澄瞪了家仆一眼,家仆这才唯唯诺诺的下去了。
待得杨澄把这帖字练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他不急不缓的喝了杯热茶,问道:“他们在外头跪了多久了?”
“回老爷的话,有半个时辰了。”
“行啦。”杨澄叹气,“你带我去看看他们罢。”
在这之后,杨澄终于是答应了他们。当然不是因为他被这两人感动了,而是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原因。
这个原因使得杨澄心中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他从未与人说过这个想法,直到这个想法成真的那天。?
☆、第十四章
? 待他们从荆州回西京后,再过月余,便又到正月了。对于萧启来说,西京的正月,与往年在京城所过的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只是以前都是父亲母亲在忙着招呼客人,妹妹与别家的小姐上街玩耍之类,自己要不在屋里躲着,要不与三五个知己好友煮酒烹茶,可谓快哉。
现今这些应酬往来,只余自己一人。
与萧启他们不同,赵寄尘倒是开心得很。在京城的时候,他常被拖着去各种宴会,实在是烦闷得很,又没法拒绝。他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虞介反倒比往常更忙了,根本没空陪他。赵寄尘当然是不依的,所以虞介没法,只得答应元宵陪他一日。
赵寄尘元宵这天起得格外的早,方才起来便催着虞介上街。
虞介此时还半梦半醒,看他换了身新做的缎袍不由得出言笑他和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
赵寄尘笑了笑,却是一枚梅花针向虞介急射而出,虞介这下可算是彻底清醒了,差点就没避开,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虞介这下只得老老实实的起床洗漱,再不敢说其他。
街上游人众多,虞介拉着赵寄尘的手,生怕一不留神便失了踪影。赵寄尘脸有些红,牵得久了,却也放得开了些。
街边表演奇术异能歌舞百戏的可谓应有尽有,赵寄尘却是盯着傀儡戏出了神。虞介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这傀儡戏所演,正是汉时陈平的故事。赵寄尘兴许是第一次见这玩意,起初还新奇得紧,可故事早已读过,看得久了,也不过如此。两人便顺着人潮走动起来。
评书的,杂耍的,使唤蜂蝶的,无奇不有。虞介早已过了新奇的年纪,对赵寄尘来说这些东西在皇宫大内时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也有些索然无趣的意思。
两人走着走着,赵寄尘想起来长春院便在附近,便提议不如去看看清泉如何。
虞介笑道:“只怕我们去了也是见不着他的,清泉估计正陪着左宁觞。”
赵寄尘想了想,也觉得虞介说得没错,只得作罢。
而另一边,萧启显然没有他们这般清闲,他正与杨澄荀歌仇等人商讨檄文的事情。
来年开春,便是起兵之日,檄文之事,自然是半点耽误不得。
萧启劳累了一整天,晚上赵陵沧的宴还必须要去。正思及此,萧启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丝丝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下来。看来在赴宴之前,他不得不去见一见陈木香了。
陈木香诊了脉,眉头紧皱道:“恕我直言,萧大人这几趟出门,是否遭了些其他的事情?”
萧启在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的事情,他谁也没告诉,虞介也不敢说,所以也无人得知了。
听陈木香这样问了,他才道:“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陈木香的脸上已隐隐有了怒容:“不是大事?你都开始咳血了这还不算大事?你就不能”他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眼神看着萧启。
萧启仍旧是温和的说着多谢关心这样的话语,但他的眉宇间,已多了几分疏远的神色。
陈木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什么也没说,只到桌前去写药方。
这晚上的宴席,萧启待了才一会,便觉疲惫,索性也不再支撑,径直向赵陵沧言明回房休息了。
杨子涯虽是心疼他,但是宴席上觥筹交错,一时也脱不开身,只得作罢。
离了众人,萧启卸下了平常那一副温和的模样,神情有些淡漠,那些前堂的欢声笑语,半分也未曾到达过他的心里。
由侍女伺候着洗漱,他正准备上床歇息,却看见了门外站着的楚璟臣。而楚璟臣手里拿着的,正是上午他那件染了一点血的袍子。
“这是怎么回事?”楚璟臣质问的语气和他平日在萧启面前毕恭毕敬的完全不同。
萧启知他是在关心自己,便道:“无碍。”
楚璟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种眼神让萧启心头起了一丝疑惑,虽然楚璟臣自他十多岁起就做了他的随身侍卫至今,但是他从未彻底了解过这个人。
“睡吧。”楚璟臣吹灭了案台上的烛火,正欲关门出去。
“璟臣,”萧启忽然开口,“等这些事情结束了,我给你说门亲事罢。”
楚璟臣闻言一愣,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即使是正月里,王府的戒备也没有丝毫的松懈,萧启身边也跟有其他的侍从,楚璟臣并不担心他的安全。
西京地处南方,下雪自然是不会的。楚璟臣随处找了块石阶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如鹅蛋大小的东西,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萧启虽是疲惫但有些难以入眠的意思,他听得这段熟悉的曲调却渐渐安心下来。
楚璟臣吹的是埙,这是一种上古时由期便存在的乐器。这段曲子萧启从认识楚璟臣开始便听到现在,可他仍然不知道曲名。
他也问过宫里的乐师,乐师只估摸是哪首失传的曲子。而楚璟臣自己,也不知道曲子的名字,只说是故人所教。
其实在最初,萧启曾想过,那位故人,应该是一位很活泼的女孩子吧。
这首曲子曲调偏明快,由面无表情的楚璟臣吹出来,违和感还是蛮强的。
他的心里有一个人,知道这便已足够。至于那人姓甚名谁,现今何在,这些重要吗。思及此,沉沉倦意袭来,萧启伴着埙声睡去。
当朝臣神色各异的听得吴王赵陵沧谋反一事时,赵敬钰坐在他的皇位上,半分惊讶也无。
三天之前,他已经从暗卫那边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三天之内,他一直在独自思考对策,他谁也没告诉,他谁也不能告诉。
朝中两派针锋相对,一是宁舟,另一则是杨居。杨居正是自己为了遏制权势滔天的宁家才提拨上来的人,其子杨舒更深得自己的宠信。
赵敬钰很是头疼,虽然暗卫还没有打探到消息,但是他知道,杨子涯必定是那十三万大军中的一员。如果这个时候再向宁家低头的话
“陛下陛下”
赵敬钰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宁舟,一脸忧愁:“宁爱卿有何妙计?”
宁舟年事已高,说话却毫不含糊:“那逆贼借先皇之名谋反,还杜撰出先皇遗子一事。臣不才,陛下可从这个假皇子身上入手。”
赵敬钰表面上着实夸赞了宁舟一番,心里头却是冷笑不已。那位先皇遗子赵熙淮的身份,三天前唐逐欢就禀报了他。
如果虞介的家人只是普通的官员,当然可以将其作为人质。可是虞检是个棘手的问题。
虞检守雍州关卡,雍州正是与燕国交界之地。若是贸然召虞检入京,燕国是否会趁虚而入?虽说虞检的亲人在京城之内,若是以此为威胁,只怕虞检会同儿子一起反了。
赵敬钰还在犹豫的时候,虞介已经率军攻入了豫州。战火一触即发,已经没有时间了。赵敬钰不得已选择向宁舟低头,听从了他的建议。
封丁鹤为大将军,率军二十万讨贼。
他不是没有看见宁舟谦卑表情背后那无法忽视的得意之色,自己在位已经十九年有余,却处处受制于宁家。甚至连反贼谋逆,都要让他的人来带兵。
赵敬钰怎能不气,怎能不恨。当年自己是靠宁家登上了皇位,又娶了宁舟的女儿为贵妃,冠宠后宫。
那为何会落到今天这番田地,他不知道,但是宁舟知道。
赵敬钰不过是一个傀儡,二十年前的壬亥之变,他正是最大的受益者。只是一个纯粹的傀儡未免无趣,宁舟故意给营造出了一个假象给赵敬钰,让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在这场权力角逐中取得胜利。
“皇上,方无暇方大人求见。”
这几日,赵敬钰本想谁都不见,想起方无暇与虞介的关系,不得不强打精神让他进来。
方无暇行了礼,说道:“皇上,请恕臣不报之罪。宁大人所言伪装先皇遗子之人,若臣没有猜错,应当是虞介。”
赵敬钰点点头:“你说的朕都知道了。”
方无暇一愣,皇帝知道了那么
方无暇与虞介关系极好这点,兴许会派得上用场,赵敬钰这般想着又好言宽慰了方无暇几句。言语中暗示逆反主谋是赵陵沧,若是虞介能悔改投降,自己可以保证虞介的性命。
方无暇听赵敬钰的意思,也是要自己去做这个策反的事情。这天天气格外的好,阳光照射在那些未曾融化的积雪上,方无暇苦笑起来,虞介不是一个容易被他人话语改变的人。他既然这样选择了,那么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琉璃瓦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解,水滴在了他的脸上。方无暇拂去脸上的水珠,有些恍惚。
而此时的京城之内,还有一个人比赵敬钰更加焦急。那就是杨子涯的父亲杨居。
“这个不孝子,与男人做那不齿之事败坏我门风也就罢了,现在竟参与了谋逆之事。”
杨舒在一旁说道:“父亲,子涯是否参与谋反一事不过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杨居冷笑起来:“道听途说?无风不起浪,你看看皇上这几天的态度,丁鹤做大将军,率兵二十万迎战?”
杨舒皱眉:“皇上忽然亲近宁家或许是有其他的理由,只不过皇上这几日除了宁舟,似乎谁也没见。不对,”杨居似乎想起来什么,“皇上见了大理寺的方无暇。”
杨居这才觉得有些不对:“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大理寺的人做什么?”
杨舒摇了摇头,想起了一个人来:“父亲是否还记得去年灵仪公主和亲一事?”
杨居想了半天,很是不解:“灵仪公主在和亲途中遇到沙尘暴生死未卜,过了没多久她的生母宁贵妃病逝。这件事情皇上指明了方无暇去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你提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做什么。”
杨舒无奈道:“父亲,您再仔细想想,那个护送灵仪公主和亲的人是谁?”
“虞检的儿子虞介?”杨居觉得这个想法太过不可思议,“你是说”
杨舒道:“如果我们做一个大胆的猜想,和亲失踪这件事情是一个开端的话”
“不错,”杨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如果那个假的赵熙淮就是虞介,那么皇帝见方无暇肯定是让他策反。”
“父亲,那您是否想好了出路?”
杨居叹气:“如果你弟弟参与叛乱一事属实,只怕我们全家”
杨舒倒是没有他那么担心:“话虽如此可是父亲,现今宁家之势已经到了不可遏其锋芒的地步了,十年前,有沈沐他们还能互相牵制。沈沐倒了之后,皇上看中了咱们杨家,可是”
他的声音忽然压低了许多,“就算吴王不起兵,只怕过不了多少年,这天下都该改姓宁了。”
杨舒想起听来的消息,又说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等着前头的消息呢恐怕想投靠那边的也不在少数。”
杨居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他又何尝不想脱身,可是他知道,在他当年选择跟宁家敌对之时,他就没有退路了。
“你先准备一下,”杨居已经做了决定,“带上你母亲和妻儿走,越快越好。”
“父亲。”杨舒跪在了地上,“父亲你和我们一同”
杨居摇头:“不可能的。让我做人质便可,你们一定要找到子涯。”
杨舒抬头看见自己父亲日渐年迈的脸,不由悲从心来,两行清泪弄湿了他这件青色的长袍。?
☆、第十五章
? 当虞介坐在承阳太守府离举办庆功宴的时候,他仍然感觉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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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