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娱乐圈]攻城掠地 作者:小厉
正文 第8节
[娱乐圈]攻城掠地 作者:小厉
第8节
安洋被他突然大声喊卡吓了一哆嗦,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灯光有问题吗?人家正入戏呢,不挺好的吗?”
许晋城停下戏中动作,轻拍江玉婷手臂,小声说着:“很累吧,我看今天拍的不少了,先到这里,让小艾送你回去,明天再继续。”
江玉婷也确实没有力气维持状态,便答应下来,对迪导说道:“抱歉,身体不太舒服,又要耽误进度了,你先拍旁的,我得回去喘口气。”
迪诚烨自然也瞧出江玉婷一脸病容,哪怕是带了厚厚的装,也难掩倦容,他尚未说慰问安抚的话,江玉婷已经步履匆匆地带着妆离开了,连戏服都未换。
迪诚烨心里疑问,拦住也欲一言不发离开的许晋城,说道:“我们谈谈。”
他话音刚落,那几个黑衣助理鬼魅似的出现在他们身边,为首的女人开口道:“许先生,午餐已经订好,请您上车吧。”
语气客气强硬,迪诚烨见到这般也是讶异,难掩吃惊神色,许晋城抬眼瞥了下外面,说道:“我跟迪导讲几句话,你们去车里等着。”
女人面露难色,说道:“可是,许总说过……”
许晋城打断道:“我回头跟他说,没你们责任。”说完示意迪诚烨跟他一起进化妆间。那几个助理却固执的守在门外,没有离开的意思。
迪诚烨一关上化妆间的门,便急急问道:“这几个人怎么回事?”
许晋城倦倦地坐到椅子里,从镜子里看了眼迪诚烨,说道:“小迪,你要跟我谈什么?”
迪诚烨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弹出一支烟,夹在指间,然后又攥进拳头里,开口道:“上午的戏……总觉得不太对,安王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你眼神表情已经很到位,不过……对,少了他精悍的精神气儿似的,以前倒不觉得……”迪诚烨说着,盯着镜子中的许晋城停顿下了语气,他瞧见许晋城即使画了妆,双颊还是露出不自然的红色,他打住话语,抬手摸上许晋城额头,说道:“怎么这么烧,就看你状态不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你那几个新助理是许晋池的人,怎么盯你跟盯犯人似的?他早晨对我说……你们在一起了?”
许晋城沉默着站起身来,眉眼间的倦怠更深,他沉着声音说道:“抱歉,确实是我状态不好,没有揣摩好人物。小迪,戏里的事我们可以谈,戏外的事……我很累,你就,放过我吧。”
迪诚烨从未见过如此的危顿消沉的许晋城,他猛然心痛领悟到,并不是许晋城没有演出安王爷的精气神儿,而是许晋城本身,失掉了那股气场。迪诚烨心里酸涩,忍不住紧紧攥住许晋城手腕,说道:“你过得不好。”
许晋城叹口气,他这几天习惯了缄默不言,好像已经忘记该怎么组织语言跟人交流,几番尝试张嘴又放弃后,他只能在迪诚烨灼灼逼人的关切目光中轻叹一口气,仍旧沉默。
迪诚烨突然抱住了他,高高大大的男孩将头枕在许晋城肩上,竟是哽咽了声音,他圈住许晋城的腰身,说道:“那天你指使我出去买东西,回来就联系不上你,没几分钟我接到家里电话,爷爷在家里摔了一跤,情况很不乐观,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到现在也没脱离危险,我一直觉得他身体很硬朗……守在他那里三天三夜,没敢合眼,心里特别害怕。”
许晋城由他拥抱,迪诚烨的憔悴模样他早就看在眼中,他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迪诚烨后背,说着:“你该陪在迪老先生身边多尽孝,老人家一直很疼你。”
迪诚烨抬起头,说道:“我不是讲这些博得你的同情,我想让你知道这几天没怎么联系你是发生了什么,大哥跟爸妈现在陪着爷爷,这剧组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耽误大家。”
许晋城点了点头,说道:“小池,想去陪爷爷就去吧。我们的这个戏,有很大的可能,是无法完成拍摄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迪诚烨紧紧攥住许晋城肩头,质问道:“你怎么讲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戏里戏外我们一起付出了那么多辛苦,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谁都有遇到难捱的时候,你过得好不好,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一点都不相信许晋池的鬼话,晋城,一定发生了什么,你就当我是朋友,别自己憋在心里,你该信任我。”
许晋城看着眼前的迪诚烨,突然就想起之前的那段时光,他确实曾经很是信任这个年轻人,很是贪婪地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汲取过阳光,那好像是发生在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许晋城脑中钝钝的,却终于张口说道:“晋池从许家户籍上脱离出来了。”
迪诚烨一愣,问道:“为了能跟你在一起?”
许晋城点头,片刻后又摇头道:“开始我也是这么想,不过这几天收到了点消息,最近有家公司在暗中收购许家产业,晋池跟这家公司交往频繁……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他脱离许家目的并不单纯,出于一些原因,这些日子我允许他派人跟在我身边,你说得对,我也不认为自己过得好,不过,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果,只能自己扛。小池,谢谢你对我的上心,不过,就到此为止吧,代我向迪老先生问好,这几天就先别拍戏了,等老人家情况稳定再复工吧。”
迪诚烨眼中酸涩,并不松手,许晋城拍了拍他的手背,说着:“跟你说说话很好,大概除了你,我也没别人倾诉了,该走了,小迪,你也放宽心。”
迪诚烨怔怔地看着许晋城离去的背影,比前些日子更加瘦削,腰背的线条也不复往日硬朗挺拔,他心头升起很不好的预感,许晋城几日不见已经失去了那种独有的傲气和从容,虽然言语间柔软得像换了一个人,却也全是无力妥协的滋味。
迪诚烨心里是无法言语的难过,他知道,许晋城过得不好,很不好,那是他深爱的人,他要做的不是放手,他得救他。
☆、第六十五章
前几日,也就是许晋城在晋池别墅中住下的第二日,他久未用过的邮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提示,发件人是很久没有联系过的李然,就是当初他安排到晋池身边做特助的那位。李然被晋池调到外地分部后,许晋城也忙于应对眼前事情,联系很少,不过许晋城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每月都支付他不低的薪水,李然并未反对,对于他来说,许晋城即是老友,也是老板,李然懂分寸也懂规矩,所以思量很久之后,还是给许晋城发了这封邮件。
邮件中是一家叫“鸿远集团”的企业资料,企业法人处写的是宋子明,成立时间是三年前,除了鸿远集团的基本信息和业务领域,李然还附加了几行字,他说最近将陈晓川从乐娱当家位置上拉下来,并收购乐娱股份成为其第一大股东的就是鸿远集团,宋子明已经接替陈晓川。另外,鸿远集团明面上已经用低得可怕的价格收购了许家在外地的几个制造零售企业,虽然都是规模不大的厂子,却是当年许家发迹的开端,而这些事情,老爷子那边竟然没有任何异议,做出出售决策的是掌权的许晋池。
李然最后写道:宋子明同许晋池相识若干年,是交往甚密的好友同窗,除此,鸿远集团同何森的资金保持相当大的业务往来。附件中,李然发了几张图片,第一张是晋池同宋子明的,第二张是晋池同何森的,第三张,则是这三人的合照,都是远距离隐蔽角度的拍摄。
李然的邮件只做客观描述,并未做多余猜测,许晋城却看得只觉心惊胆颤,他想起很多年前,老爷子牵着一个小小孩童进了家门,他对这娃娃看了一眼便瞧进了心里去,欢天喜地迎上去,问着小孩叫什么名字。当时的孩子因为失去双亲,哭的眼圈红肿,望着许晋城怯怯地小声说道:“赵鸿远。”
后来小孩跟许晋城熟悉了,便一笔一划地在作业本封面上写着“赵鸿远”,脆声声带着几分炫耀说道:“爸爸说,这个名字志向远大得很!”孩子当时口中的爸爸还不是老爷子,是他的亲生父亲,许家的赵管家。再没过多久,老爷子正式领养了他,入籍,改名为许晋池,“赵鸿远”这个名字,无人再提。
许晋城随后给李然打了个电话,李然说道:“这几年许晋池把公司里老爷子的旧臣都撤换得没剩几个,老爷子知道也当没看到的,都猜不透老爷子的真实想法,不过如今……许晋池动作有些过分了,晋城,你一直不管公司的事,你们家到底想怎么样,我一个外人不该多说,不过……你该适时提醒一个老爷子了,毕竟都是他的心血。”
李然在通话的最后,提出了辞职,又加了句:“晋城,你这几年心太大了,自己家的东西自己不在意,旁人帮不了多大忙。”
通话结束后,许晋城握着手机发了半天呆,他知道李然这是含蓄地指责他作为许家长子的严重失职,许晋城无言以对,他知道老爷子是打算将公司全部交给晋池的,甚至遗嘱上都写好了。不过拱手相让是一回事,别人更名改姓强取豪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许晋城觉得在知会老爷子以前,需要跟晋池谈谈,万一……万一是误会呢?说到底,他还是犯贱,既不百分百信任晋池,又不愿就此彻底怀疑。
许晋城打了退烧针,借着强劲药效一时退了烧,没过几个小时却又反复烧了起来,连眼睛都烧得干涩刺痛,药物效果也没多明显,他硬熬着想同晋池谈谈,晋池却不知何故突然采取了回避态度,这几天都没来过这里,直到许晋城要去片场复工的那天早晨,晋池才过来陪许晋城吃了早饭,还亲自把人送到了片场。
许晋城在车里问晋池外地厂子被收购的事,晋池淡淡回答道:“那几个厂子效益不好,跟公司发展前途不搭边,没必要继续留着。你倒是消息挺灵通,怎么,不相信我?那我这位置,你来坐。”
许晋城头疼得厉害,还想问,还想说,嘴唇上却像压了千斤锁,半晌才说着:“爸爸很信任你。”
晋池没接话,一路沉默地送许晋城到片场后,没有道别就离开了。
晋池这几日营造出的距离感,让许晋城心里极其不踏实,总觉得是要发生点什么大事,他准备抽空回家跟老爷子好好聊聊,眼下被晋池派人时刻盯着,还有剧组拍戏的事,实在是□□乏力。
复工后头一天的拍摄还算是顺利,迪诚烨晚上打来电话,亲自确认了第二天他跟玉婷的戏份都正常拍,简短通话的末了,迪导说道:“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许晋城一个人没有开灯,孤零零坐在陌生空旷的卧室里,在黑暗中看着外面盏盏昏黄路灯蜿蜒至远方,握着电话,说道:“好,你也是。”
第二天,江玉婷比许晋城来得还要早,气色比昨日好很多,主动招呼许晋城说着:“今儿我自己画的妆,怎么样?”
许晋城好久未见江玉婷这般明朗笑容,怔了一下,忙应道:“好看,特别精神。”
江玉婷满意地点头,指了指小迪,没来由说了一句:“我昨儿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跟小迪手拉手给我扫墓,小迪这个不害臊地还在我坟前亲你,那股腻歪劲儿,气的我这个孤家寡人差点从坟里蹦出来揍他。你说,是不是月老托梦托我这里了?”
许晋城笑道:“这么扯蛋的梦,亏你做得出来。”
江玉婷乐呵呵拍了他一下,说道:“扯不扯现在可不好说,你快瞧瞧,小迪看你的眼神……哎呀,腻歪死我,换戏服去了,你们继续腻歪,别碍我眼。”
许晋城闻言,抬头看向迪诚烨,年轻人还是一脸疲倦,黑眼圈像是更浓重了,许晋城走过去,将手里的热咖啡递给迪诚烨,说着:“老先生还好吧?”
小迪点点头,接过咖啡,挤出笑容说道:“看你刚才也喝的这杯,能跟你间接接吻,大概是这几天来最开心的事了。”
许晋城要笑不笑地瞥他一眼,也去化妆换衣服去了。
今天的戏是安王爷从戎前与素素的道别,杨帆写剧本的时候为了突出戏剧效果,安王爷跟素素这一别,便是真的别了,世事沧桑,战乱飘零,便再也没见过面。江玉婷跟许晋城的状态都比昨日好很多,特别是江玉婷,迪导盯着镜头里的玉婷,只觉她今日比往日更美艳灵气。拍到最后,是俩人的道别,本来说完台词后,安王爷转身离开便结束了,谁想江玉婷自己加了戏,她浅笑着凝视许晋城的背影,轻声唤道:“王爷。”
许晋城回眸,江玉婷道:“照顾好自己,莫要挂念我。”
许晋城怔怔看着她,红了眼圈。
迪诚烨没有着急喊停,他俩入戏太真,感情到位得很,尤其是玉婷自己加的戏,看得安洋副导直抹眼角。
江玉婷拍完这幕便结束了今天的工作,笑着跟众人打招呼道别,许晋城下午还要跟别的演员搭戏,送走玉婷后又回到片场。他看到在跟演员讲戏的迪导,想起玉婷说的那个梦,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再抬头,看到迪诚烨也笑着朝这边看,许晋城便低了头,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下午不到两点,许晋城刚调整好站位准备开拍,听到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大作,他过去接起,是小艾的电话。
这次小艾没有哽咽哭泣,最悲恸的时候反而平静,小艾沉静平稳地说着:“许哥,玉婷姐怕是要离开我们了,您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许晋城怔怔地握着手机,本能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迪诚烨,他走过去,站到迪导面前,紧攥住迪导手腕,也如小艾一样,旷日持久的哀伤都变成了今日最后的平静,他说着:“怕是拍不成了,跟我一起去个地方。”
☆、第六十六章
许晋城攥着迪诚烨的手那么紧,迪导很是意外,这是许晋城第一次如此主动地与他肢体接触,未等迪诚烨小小兴奋一下,他愕然发现许晋城的身体轻微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明明像是摇摇欲坠,偏偏还强作镇定硬撑,他那么紧地抓住迪诚烨,像是攀附住最好的依靠和支撑。迪导看出他的异色,立刻终止拍摄,带着许晋城上了车,许晋城报出了那家肿瘤康复医院的地址,迪诚烨一听心里便有了分寸,怕是什么重要的人出了事。
许晋城在车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车窗外,迪诚烨毕竟是江玉婷的亲人,先前按照江玉婷的意思,怕影响影片正常拍摄,未将生病的事情告诉迪导,许晋城怕现在说,年轻人受不了打击,连车都没法安全开着到达。
在他们车后,一直紧紧跟着两辆车子,是晋池安排的那些助理,迪导看了两眼,问道:“甩掉他们?”
许晋城低声说:“随他们去。”
车子开到医院,迪诚烨将车泊好,许晋城并没有立刻下车,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对迪诚烨说道:“是玉婷。”
迪诚烨瞬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许晋城不忍直视,别过了目光,继续说道:“你是她表亲,大概知道玉婷家遗传病史,癌症,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她一辈子要强,想临走前再留下部好作品,怕影响拍摄,所以连你都瞒着。抱歉,不能提前告诉你。”
迪诚烨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骨节泛白,他无法在瞬间消化这个痛彻心扉的消息,半晌才张口问道:“你……”只说了这一个字,他便哽咽了,除了心痛玉婷,他看了看憔悴至极的许晋城,心下更疼,便咬着牙,强作镇定地去握住许晋城冰凉的手,说着:“抱歉的是我,没能早点觉察,没照顾玉婷姐身体,也没替你分担。”他说着,握着许晋城的手更紧,道:“我们走吧。”
许晋城轻轻点头,打开车门下车入眼便看见已经等候在车前的那几个晋池派来的助理,许晋城此刻的厌恶烦躁突然失控到达了巅峰,彻底没有了自持的风度,对着那几个碍眼的人从牙缝里狠狠吐出脏话道:“滚!滚!立刻消失在我视野,滚!”
许晋城终于失控,他甚至朝那纹丝不动无视他喝骂的人动起手来,他浑身发抖,冲着为首的高大男人伸拳踢腿,直到迪诚烨迅速从后面将他抱住。迪诚烨牢牢困住怀里发抖消瘦的男人,低头看到他发顶生出的几屡白发,心疼得几乎忍不住眼泪,他口口声声说爱着许晋城,他本该将这个人放在心尖上呵护疼惜,本该成为世上最了解他、最理解他的人,可这段岁月,他终究是极其失职,极其失败,他只当许晋城是坚不可摧的存在,甚至乐此不疲地跟许晋城玩着狩猎游戏,原来自己是这么无知!愚蠢!自私!
迪诚烨抱住许晋城,在他耳边一遍一遍说着:“我在,好了,晋城,晋城,不跟人渣一般见识,冷静。”许晋城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迪诚烨握着许晋城的手,半拥半扶地将他带走,直到江玉婷的病房。
除了医生,只有小艾一个人,加上好友许晋城,表弟迪诚烨,便是江玉婷的全部了。
许晋城看着她心跳归零,看着医生冲他们无奈摇头,看着小艾崩溃大哭,看着氧气罩从玉婷熟悉的面容上拿下,他挣脱迪诚烨的手掌,走到江玉婷身旁,轻轻唤了声:“玉婷。”
心跳呼吸都已经停止的人怎么可能有反应,许晋城不死心似的,又喊道“玉婷,你不是答应要送我花吗?”
许晋城跟小艾好歹是有心理准备的,迪诚烨却是毫无防备,上午还跟江玉婷谈笑,不过几个钟头却是阴阳相隔,他见眼前场景,压抑得呼吸都要凝滞。但迪导此刻却不能被悲伤的情绪击倒,他必须强忍,他是越到关键时候越理性的男人,比起无法更改的生命逝去,他更加担心眼前许晋城的状态。只见许晋城还在对着江玉婷喋喋不休说道:“你那些花花草草,不管开不开花,我都给你一盆十万。”
迪诚烨上前拉住许晋城,将他硬从屋里拉了出来,许晋城眼神懵懵的,聚焦了好长时间才对上迪诚烨的眼睛,他眨了几下,像个无助少年人似的,小声问道:“玉婷走了,我该怎么办,她也抛下我走了,怎么办?”
迪诚烨当时并没有理解许晋城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只当许晋城是太看中与江玉婷的情分,后来他才知道,年幼的许晋城便也是如此亲眼目睹的母亲的离世,有些感情除了友情,还有潜意识里的嫁接,所以带来的感情创伤便也成倍增加,纵使前期早就有心理准备,亲眼目睹玉婷离开,许晋城一下子扛不住。
迪诚烨抱住许晋城,拍打着他后背,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悲恸,和缓着声音安慰道:“不是还有我吗?难过就哭出来,你还有我,别怕,我一直在,哭出来,晋城你哭出来。”
许晋城目光讷讷地趴在迪诚烨肩上,明亮的惨白医院走廊一览无遗,他一下子便看见了一脸阴沉站在走廊尽头的晋池,许晋城从迪诚烨身上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晋池面前,开口道:“现在你满意了?她死了,你去卖新闻吧,是不是在想接下来要拿什么把柄要挟我?是许家的产业吗?想要就都拿走吧,我不在乎。许晋池,我那么……爱你,对,也许你不知道,我很多年前就在意你,把你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爱得小心翼翼,费尽心思,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晋池愕然地看着眼前熟悉到极致也陌生到极致的许晋城,那些表白的话并未给他带来丝毫喜悦,反而让他极其恐慌,他觉得,自己这次,怕是要真的完全失去许晋城了。
一步错,步步错,晋池却无法悬崖勒马,只能将错就错,他早就回不了头了。今日晋池得到消息后就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他十分惧怕一旦江玉婷去世,他没了束缚许晋城的砝码,一切便又回到了原点。刚刚看到许晋城与迪诚烨紧紧相拥,他的恐惧达到了顶峰,晋池简直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忘记了许晋城在经历什么样的苦楚,他脑海中只剩了一个偏执疯狂的念头,他不能失去,不能放手,他必须立刻将许晋城带走,带到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只有他一个人能触摸到的地方。
晋池握紧拳头,咬牙放狠话道:“对,就算江玉婷死了,我还是可以照样胁迫你,你不能离开我,如果不想让你父亲花甲之年成为被人唾弃被人追债的破产者,你不能离开我。”
许晋城愕然盯着眼前陌生的晋池,半晌才喃喃说道:“他也是你的亲人,二十多年,都养不熟你吗?”
晋池冷漠道:“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现在不仅可以让你们许家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还有将你父亲送进监狱的很多证据,他当年为了积累财富,见不得光的勾当实在干的不少,许家要变成什么样,全在你的决定。”
许晋城沉默地杵在那里,晋池当他是就此妥协,便上前拉住许晋城胳膊,想将他带离,还说着:“我帮你处理这边的事,你回去休息。”
许晋城愤恨得甩开他,扬起手,想再次打醒晋池,晋池却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的胳膊,阴着脸道:“现在才拿兄长的模样想教训我也太晚了,我说过,被你扇一次就够了,与其在这里跟我费力气,不如回去养好精神想想怎么安稳跟我过日子,你……”
未等晋池说完,许晋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气将他扯到后面,耳旁生起劲风,是迪诚烨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迅猛地朝着晋池脸面就是一拳,毫不留情,直接将晋池撂到地上,他厌恶地瞥了一眼,拉着许晋城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许晋城被迪诚烨大力牵着,紧锁着眉头犹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晋池愤怒的目光。许晋城心里一惊,顿住脚步,迪诚烨回头看他,却不容他再逗留,直接揽住许晋城肩膀把他带到车里。
许晋城透过车窗看到晋池带着人正急急往这边赶来,迪诚烨已经利索地发动车子冲了出去,许晋城突然抓住迪诚烨手臂道:“你还是停车吧,晋池对老爷子有误会,他大概一直以为亲生父母的过世跟我父亲有关系,我就这么走了,怕他一冲动干出没法挽回的事,小迪,停车。”
迪诚烨目视前方毫不动摇,他冷静道:“如果真的跟你父亲有仇怨,就算你心甘情愿被他拴住一辈子难道他就会放弃报仇?要是你父亲没有对不起他,他还这么折腾,那就是作死,这种浅薄小人不值得你用心。还有……都交给我,玉婷姐的后事也好,你那个不长眼的弟弟也好,都交给我,你已经超负荷了,你这种性格,不大把自己搞垮的那一刻,估计不会吱声,也太容易被人抓住软肋,听到了吗?现在起你要相信我,都交给我。”
许晋城闷不作声坐在副驾驶,眼睛直勾勾地透过后视镜看晋池他们疾驰追来的几辆车,甚至还在想晋池开那么快会不会有危险,转而又混沌了,他想着那不是晋池,小池向来文雅冷静,那个六亲不认的疯子怎么会是小池呢?
迪诚烨见他神游,腾出手快速捏了一下许晋城耳垂,说着:“听到没?”
许晋城木然点头,迪诚烨不闲痕迹地在加速时叹了口气。
晋池那边的几辆车穷追不舍,不要命的架势像是铁了心要将人逼停,迪诚烨冷冷观察着,说道:“当年放荡不羁少年郎的时候,我玩的可是赛车。”
许晋城听闻,终于恢复了点清明,犹豫了下低声说道:“你也慢点。”
迪诚烨此刻语气不善道:“以前我也是太顺着你,忘了你心软起来就没原则没节操,这种机会,以后不会再给你了。”
说完,迪诚烨毫不犹豫地继续加速,在车流中蜿蜒冲刺,看得许晋城心惊胆战。迪诚烨将车子直接开到迪老先生在机关大院的房子,门口是武警站岗执勤,迪导车子有通行证,直接进去了,不过他没着急走远,将车停好后折返到门口,正好看见许晋池被拦到门外,迪诚烨没有幼稚到喊话示威的地步,不过他还是丢给许晋池一个倨傲的警示眼神,冷眼旁观那人恨红了眼却无法前进一步,而后迪诚烨潇洒转身去接许晋城下车。
把许晋城从车上接下来的那一刻,迪诚烨完全不在意大院里往来人员的目光,他像是只服从于本能的大型猫科动物,给了许晋城一个结识热切的熊抱,趴在他耳边说道:“放宽心,你有我。”
许晋城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甚至不太清楚自己为何就这么跟着迪诚烨来到这里。不管迪导怎么安慰,许晋城知道自己离“放宽心”实在是太遥远,不过,最起码在这个年轻人身旁,他现在呼吸还顺畅,最起码不至于像前一刻那样要窒息而亡。
对了,他今天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几十年至交好友江玉婷,一个是苦恋多年的至亲许晋池。
怪不得那么痛苦,他这辈子,总共没在意过多少人,他用一生心血和热忱经营着的同他们的情谊,怎么说凋零就凋零了呢?
许晋城任由年轻人放肆拥抱,他想着何必这么矫情,何必呢,真的那么在意吗?
除此之外,他心下空茫茫一片。
第一卷完
☆、第六十七章
许晋城以前实在是太有站在金字塔顶端傲世众生的气场,用句流行话来说,就是有女王范儿,当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老爷们,还上了点年纪,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根难啃的老骨头。不过在有的人眼中,他这种女王气息着实太诱人,太容易勾起小年轻的征服欲望。迪诚烨后来跟许晋城熟悉到了一定程度时,胆子肥了,便将这些话说与许晋城听,许晋城听后略一沉吟,抄起垫腰的抱枕砸向迪诚烨,骂道:“你见过带把的女王?不过你要是用帝王或者皇帝来形容,还差不多。”迪诚烨赔着笑脸捡起地上的抱枕,说着:“是是是,反正你就是有种让人心甘情愿当狗奴才的特殊气质。”他将抱枕又垫回许晋城后腰,不要脸地把人摁到沙发里,掐着许晋城腰嬉皮笑脸道:“千金难买你乐意,只要你乐意,我就一直把你当皇帝供着,心甘情愿当做你的爱妃,还是肌肉系的,臣妾昨个儿夜里伺候得陛下可满意?”许晋城一下子红了老脸,扒拉下迪诚烨不安分的爪子,无语凝噎,半晌才骂道:“爱妃个屁,狗奴才”。
当然,这都是俩人一起跋涉过千山万水之后的后话,目前来说,迪诚烨没这个肥胆儿,还处在心甘情愿当忠狗的阶段,只是以前是条哈巴狗,现在就算没熬成藏獒也熬成狼狗了,跟许晋城的相处没再那么一味迁就,他也不再遮掩自己的强势,该管的时候管,该说的时候说,该占便宜的时候占便宜,虽然现在许晋城没啥便宜好给他占。
数月来殚精竭虑操劳,再加上神经紧绷和感情创伤,许晋城身体的免疫系统终于罢工崩溃,他在初冬时节的寒风中一病不起,直接发展成了肺炎,住进了医院病房。刚入院的头几日,许晋城仍旧沉默寡言,对于外面的事不闻不问,时常发呆,甚至拒绝跟主治医师交流,就那么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该吃饭吃饭,该打点滴打点滴,人却是更加消瘦了。
迪诚烨深夜飙车赶来,轻手轻脚走到许晋城身边,看他闭着眼睛似乎沉睡过去,便轻轻握住许晋城的手,许晋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小声咳嗽了几声,迪诚烨忙去给他倒水,许晋城自己坐起来,哑着嗓子道:“来了,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吵醒你了?”迪诚烨有点后悔扰了许晋城安眠,虽然是医院里面有熟人,不用顾忌探视时间什么的,不过他现在只希望许晋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康复,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管。
许晋城就着迪诚烨的手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痒的嗓子,才继续说着:“我这边没事,你不用特意再过来,迪老先生情况怎么样?”
迪诚烨这几天确实忙成了狗,累成了驴,他必须扛起大梁,马上需要着手办好江玉婷的后事,电影《梨园》虽然只能中断搁浅,但需要他出面协调安顿的事务堆积成山,更别提狂轰乱炸打了鸡血的媒体了。他爷爷迪老先生的病情时好时坏也不稳定,老人家病中心理很是脆弱,挂念他最宝贝的小孙子,迪诚烨是个讲孝道的人,自然不能离开老人家太久。他白天趁着跟哥哥换班陪床的间隙出来处理公事,晚上陪到爷爷睡下再匆匆赶到许晋城这边。如此奔波数日,迪诚烨实在没精力打理形象,胡子拉碴地从阳光飒爽小青年直接变成了糙汉子。
许晋城再怎么不闻不问,也将年轻人的辛劳尽瞧在眼中,看他这般重压之下也不曾吐露半句怨言,更是稳妥地将繁杂事务分了轻重缓急,有条不紊地该干什么干什么,许晋城对迪诚烨生出了些佩服,换做是他在这样压力中,估计不会比迪诚烨做得更好。做人什么时候都要学着将心比心,许晋城再怎么不愿言语,也不忍心太冷落风雪寒夜赶来的年轻人,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床,说着:“快去躺会。”
迪诚烨却不挪开,他握着许晋城的手,像是终于从紧绷状态中松懈下来的大男孩,额头在许晋城手心里来回蹭了蹭,闷声闷气说着:“让我坐这儿就行,跟你待在一起对于我来说就是休息了。”
许晋城不忍心像从前那样立马将手抽出来,便由了他,还神差鬼使地抬手揉了揉迪诚烨乱糟糟的头发,说着:“辛苦你了,我这边人手够,你不用过来奔波,今天下了雪,路面打滑,开车走那么远,家里人会担心。”
迪诚烨趴在许晋城手心上,贪恋那寸方的温暖,说着:“你不担心吗?”
许晋城并不习惯再继续讲什么太亲密的话,只是抽手又摸了下迪诚烨发顶,没再讲什么。迪诚烨捉过他的手放在腮帮子底下垫着,继续趴那里,说着:“我很担心你。”
一语落,俩人都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听到迪诚烨低低喃语道:“本来应该好好追求你,眼下实在分不了身,等过后一定补偿你,晋城……”
许晋城闻言哭笑不得,再看去,年轻人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许晋城在黑夜里轻叹口气,不过这叹息湮没在年轻人踏实的鼾声中,弱不可闻,不觉悲伤。在迪诚烨的呼吸声中,许晋城靠在那里继续眼神空洞地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短暂睡眠显得那么珍贵,他已经彻夜失眠数日,此刻得到这么沉的一觉,再醒来,许晋城觉得精神好很多。
迪诚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许晋城在自己枕头旁边发现了几个精巧的折纸,纸飞机,还有几个纸鹤,星星之类,幼稚得简直不忍直视!估计也只有迪诚烨这种脑筋没长全的成年人才搞得出来,不过许晋城却并不反感,他顺手捏起纸飞机把玩,看见上面写了字,迪诚烨的笔迹,龙飞凤舞道:“今天让人给你买爱吃的小笼包,晚上尽早过去陪你,有事随时打电话。”
许晋城不自觉露出浅笑,看呆了进门给他送餐的护士小姐,护士红着脸问着:“许先生您早。”
许晋城开口,说着:“早。”然后说道:“待会让大夫给开点安定片,我失眠。”护士应下,安置好早餐后就立刻出去叫医生了。
许晋城看了看眼前的饭菜,就算完全没有胃口,还是强忍着比前几日吃得更多些,他得吃好睡好,早点康复,好去帮年轻人分担点。
人心都是肉长的,许晋城更是重情重义的人,他心里有数。
☆、第六十八章
迪诚烨前几日非常强势地将许晋城的手机收走了,说帮他拿着,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自然会转告,免得老是被糟心的事儿弄得没法安心养病。迪导更是嘱咐医护人员别给许晋城报纸之类的,免得他看见什么报道又窝心难过。对于迪诚烨的信息隔离措施,许晋城没反对,他潜意识里认定迪诚烨是个磊落正直的人,这种红墙高屋出来的子弟,骨子里傲气得很,是不屑于玩什么欺上瞒下的龌龊手段,要是真有重要的事,迪诚烨自然会告诉他,要是不重要的,许晋城现在也没精力管了。
至于江玉婷的后事,许晋城觉得自己在她生前已经尽心尽力,问心无愧,身后事,身后事,人都去了,走的时候也是冷清寂寞,死后再热闹也是旁人的热闹,也是走了形式上的热闹,这个时候恐怕越是对玉婷生前有愧的人,越恨不得出十二分力气来弥补自己的良心不安,比如上蹿下跳的严瀚。不过,现在再积极又有什么鬼用,所以当迪诚烨说起严瀚打来若干电话找他时,许晋城只是送了严瀚一声冷笑,告诉迪导不用搭理。
迪诚烨确实说到做到,晚上比前几日来得早些,外面大雪白天停了一阵,这会又下了起来,迪诚烨开门时还带着周身寒气,大概走得急,又吹了冷风,他脸色比先前红润得多,高高大大地往门口一站,立刻充盈了许晋城空旷冷清的病房。他没着急走近前,先脱下沾着雪花的黑色长风衣,挂起来使劲搓了搓手,朝着许晋城道:“身上寒气太重,别凉着你,稍等一下。听大夫说你想要开治失眠的药,一直睡不好吗?白天有没有睡点?”
许晋城瞥了一眼床边案几上的小药瓶,轻点下头说着:“身体有足够的睡眠才能恢复得快,没事,前段时间太疲劳,乏过了劲儿才这样。你吃晚饭了?”
迪诚烨使劲再搓了两下手,这才走近许晋城,伸手摸了下对方额头,说着:“没顾得上,想着先来你这边,中午他们送来小笼包了吧,吃得怎么样?对了,爷爷的主治医生今天说爷爷身体状态算是稳定下来了,再住几天就可以回家静养了,总算能放心点儿了。”他说着,拿起案几上大夫开给许晋城的那瓶安定片,皱着眉头看着瓶子上的小字,说着:“待会给你偷偷换成维生素片,这东西吃多了容易依赖。睡不着还是你心事多了,反正这会儿还不睡,跟我聊会天呗。”说着拉过椅子坐下,长腿交叠舒展,抻着胳膊伸个懒腰,长舒一口气,道:“我倒是有好多话想跟你讲,玉婷姐的事……凭着我俩的感情,本该大哭一场好好送送她,可好像总错过时机,总有事压上来,到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想想她这辈子,从事业上来说,不枉走一遭了,她来去干净,就算走,还那么漂亮,没有给喜欢她的人留下一丝一毫衰老的模样,做女人,做演员做到她的地步,已经算是极致了吧。我这几天想好了,就算玉婷姐不在,《梨园》我还是会拍完,算是我送她最后的礼物。她为影片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我不能眼睁睁瞧着她最后的影像就这么没了。找替身补拍她没拍完的戏份,后期请我在美国的搭档团队做电脑特效,我已经咨询过,初步合作意向也达成了。所以,晋城,你得快点恢复起来,咱还得拍,得拍得更好,玉婷姐肯定瞧着呢。”
许晋城听闻他这些话,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说着:“好。”
迪诚烨握住他的手,道:“这些事我犹豫着要不要跟你讲,来的路上想明白了,亲友离世带来的悲伤和遗憾,是一辈子都没法痊愈的伤痛,跟时间无关,你就这么想,离开的人去了另外一个平行空间里生活了,就像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玉婷姐的新世界就跟咱们隔着镜面玻璃,她瞧得见我们,我们看不见她,等再过几十年,我跟你也要跨过那道门槛,便又能见面了。人生不过百年,细想想,什么都是过眼烟云,所以……放宽心,别困在自己的围城里憋死自己,你不还有我嘛,我又年轻又健康,老来老去的,不会早抛下你,到时候不会残忍地比你早走,我一直陪护着你,行吧,不亏本吧,喏,看我肌肉,多健康!”
人模狗样、语重心长的谈话在迪某人炫耀肌肉时彻底崩坏了氛围,许晋城无语地看着他捋起袖子再次显摆那些硬棒棒的肌肉群,直接怀疑自己这些日子对迪诚烨的高看是不是看走了铝和钛狗眼。不过,许晋城不否认此时心情确实畅通不少,正准备对年轻人讲些体面客气的话,谁料迪诚烨话锋一转,说着:“昨天晚上看你睡得挺踏实,没失眠阿,对了,是不是因为我握着你的手你感觉特安稳?”
许晋城终于忍无可忍白了他一眼,迪诚烨握紧他的手继续道:“不要不好意思,这是人之常情,正常的心理学案例,能被你潜意识认知为能提供安全感的人,我很荣幸。所以今儿晚上我哪儿也不去,就坐这儿拉着手陪你睡。”
许晋城以前只当他是好说话缺心眼的头脑热,现在才体会到原来嘴巴也这么利落,几番话下来,既给许晋城留足了面子,又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弄得许晋城无从反驳,无言以对,只能赶紧换个话题,说道:“不是没吃东西吗?附近有饭店吧,快去吃点。”
迪诚烨看了看外面天色,起身在许晋城腮上轻啄一下,说着:“守着你一点也不觉得饿,不过我还得出去趟,最多一个小时,给你带了个平板,里面有下好的音乐和电影,你自己先打发时间。”
许晋城应着,不忘又嘱咐了一句:“路上开车小心,慢点。”
迪诚烨忍不住再次伏下身子轻吻许晋城额头,说道:“玉婷姐刚离开,这时候讲这种话可能很不对,不过想让你知道,能这么跟你相处,不管再累再奔波,我都觉得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踏实最充实的时光,晋城,谢谢你没拒绝,真的。”
许晋城看他海誓山盟、酸倒大牙的文艺青年模样,本来像脱口而出“我也没答应什么啊!”可转念一想,年轻人这些日子也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便忍下来,挥挥手示意他快点滚蛋。
许晋城随便点开pad浏览,感觉没过多久,便又瞧见某人拎着大袋小袋东西回来了。迪诚烨把东西先放到一旁,拿出一罐保温桶,捧过来道:“刚去让附近饭店厨师炖了个冰糖雪梨,听你嗓子不利落,吃这个润润,我小时候就爱这口。”说着就盛出一勺,喂到许晋城嘴边,许晋城没客气,就着他的手吃起来,直到送药的护士红着脸敲了敲门,许晋城才后知后觉地夺过汤勺自己吃。
入夜,迪导言出必行地稳稳坐在病床旁椅子上,许晋城赶了好几次都是白费力气,迪某人大有就此坐着过夜的决心,还振振有词道:“你快睡,我睡哪里都一样,你也别嫌矫情,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该逞强的时候逞强,该那啥……反正昨天你能睡着,今天我在这里再攥你手试试,总比依赖药物强,睡吧。”
许晋城被他热烘烘的大手攥得脑子也热烘烘的,脱口而出道:“坐着没法休息好,那你也上来。”
迪某人眼睛瞬间明亮成千瓦灯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翻身上床,再用快如雷霆的迅捷动作立即揽住许晋城的腰,勾住许晋城的腿,不给对方丝毫反悔机会。
许晋城见他这样,百分百怀疑这人刚才的矫情劲儿绝对是做戏,就等他心软松口呢!
☆、第六十九章
并不宽敞的病床被迪诚烨硬生生挤进来,不堪重负似的咯吱一声,许晋城皱着眉头低头看他,迪某人却搂紧他的腰,拿脑门在他腰侧磨蹭着,还发出十分满足的喟叹,许晋城揪着他耳朵想让他滚下去,迪某人死皮赖脸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让我上来的,就算把我耳朵揪下来,我也不会下去,你也别坐着了,快躺下。”说完长胳膊搭上许晋城后背,直接把人放倒进被窝里,他这次改成蹭许晋城颈窝了,下巴搭在许晋城肩头,说着:“还有件事,玉婷姐的后事旁的都不用你操心,我大概能理解你回避的心情,只是……我想还是该举行个仪式隆重地送送她,再过几天是头七,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参加?”
许晋城没有犹豫,点头说着:“好,办得风风光光的,到时候,我主持。”
迪诚烨闻言撑起身子有些讶异地看着许晋城,直言不讳道:“真的?还以为你会回避……”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晋城,盯着对方红润的双唇走了神,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一脸正经地问道:“我能亲你吗?”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许晋城嘴唇,道:“亲这儿。”
许晋城干脆闭上眼睛,没好气道:“不睡就滚下去。”
迪诚烨孩子气地一撇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长手长腿笼罩着许晋城,“本分”地揽着他睡觉。年轻人炽热地呼吸吹在许晋城脸侧,静静地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看着一旁闭目安睡的迪诚烨,冬日寒夜,被这么热乎乎的人珍视拥抱,他又不是铁打的心,怎会不觉温暖。许晋城想起以前,敏锐的年轻人看破他对晋池的非分之想,还拿这是要挟他来着,再后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纠纠缠缠便走到了现在,哪怕当初以为他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慢慢相处下来,并未真正厌恶过,甚至润物细无声,转眼,就变成了现在近在咫尺的相拥而眠。是啦,当初遇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还在苦恋晋池,甚至以为不管多么心累,只要晋池在身边,他是可以就这样守护一辈子的,想不到还是高估了一辈子的长度,到头来成了错位的两情相悦,他对晋池的爱好像被冰封在了上辈子,那一生的热情和迷恋在某一个瞬间灰飞烟灭。许晋城知道自己就算在工作上再怎么追求极致完美,在生活里他不过是个胆怯和消极的人,他躲躲闪闪避重就轻地将就活到现在,其实没什么自我,也没什么属于自己的幸福欢乐,这种日子,他过得太厌烦。经历了玉婷离世,他有些害怕自己临走时也是孤零零,没有可怀念的,更没有可寄托的。
许晋城怔怔地盯着迪诚烨的英俊面容,他知道年轻人八成是在假寐,迪诚烨年轻朝气的个性此刻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似的,他想着是不是就此随着迪诚烨的脚步往前走,就会彻底放下过去,找到轻松点,快乐点的人生。
要不要尝试一次?
许晋城不知道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出神了多长时间,最终他侧过身子与迪诚烨面对面躺着,再犹疑半晌,抬头稍稍向前凑了几公分,却又顿住缩了回来。许晋城在心底儿里暗暗骂着自己,心下一横,快速地向前探去,准确地凑了上去。
迪诚烨果然没睡,此刻猛然睁开眼睛,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不过他立刻拥紧许晋城,扣住对方后脑,迫使许晋城契合得更加严丝合缝。
许晋城觉得自己像在被什么猛兽啃嗜,他从来没被人这么激烈地对待过,他都怀疑迪诚烨是不是要吃人!许晋城呼吸困难,捶打着迪诚烨后背,却被对方抱得更紧,他是真喘不上气儿了,闷闷地直哼唧!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晋城两眼发黑之前,迪某人终于放开了他,而且突然间就翻身坐了起来,啥话也没说,直接快步冲进了卫生间。
许晋城呼吸都还没平复,尴尬地翻过身,摸了下发疼的嘴唇,很想骂人,却又找不着人骂,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水声,别扭得要死要死的,想找个窟窿立即藏起来,怎么脑门一热就主动贴上去了?这老脸,没法要了。
卫生间的水声终于停了,听见开门声之后,许晋城身体更加紧绷了,铁质病床再次咯吱响起,迪诚烨重新上了床,从后面抱住了许晋城,他又拿脑门蹭着许晋城,语气中带着十足十的委屈,道:“我又不是圣人,好不容易入定似的管住自己,你干嘛来招惹。”
许晋城完全无法反驳指控,干脆装睡,迪诚烨又低了几分声音道:“心肠真坏,点火不管灭火,要不是……反正你等着吧,到时候我都报复回来,你就等着吧。”
许晋城身子更僵,迪诚烨亲了亲他耳垂,用更轻的声音说着:“不过我很开心,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你主动的那一天,还以为得猴年马月呢。”
许晋城憋不住了,说道:“算我失误,能不能消停睡觉?”
迪诚烨嘀咕道:“是你不消停,还失误,那下次你别失误了,我来失误行吧?”
许晋城忍无可忍,翻身过来给迪诚烨脑门上敲了一下,道:“闭嘴!”
迪诚烨笑着闭嘴,搂着人闭上眼睛,哄孩子似的拍着许晋城后背,言简意赅道:“睡!”
迪诚烨抱着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满意足地安心睡了,而许晋城几番恼悔后,竟也得一夜长觉。
次日早晨,许晋城醒来的时候,发现迪某人正撑着胳膊在看他,见到他醒来,迪诚烨凑过来啄了他额头,说着:“早,亲爱的。”
许晋城长睡之后眼神有点迷离,眨巴两下眼睛,自然而然回应道:“早。”
迪诚烨忍着笑,大手给许晋城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说着:“你怎么什么时候都好看,早晨起来换了旁人肯定邋邋遢遢,怎么你就看着这么顺眼呢?这是不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人诚不欺我。”可不是,许晋城那没防备的懵懂模样,要不是有所顾忌,迪某人真恨不得把他吃了。迪诚烨起身下床,大咧咧地当着许晋城的面把睡衣裤扒拉干净,顺势要去扯内裤的时候坏心眼地瞅着许晋城,果然许晋城愕然瞪他,一脸恐慌的阻止道:“你……别!”
迪诚烨一手扯着内裤边,一手掐腰大模大样站着,说着:“你叫我小迪,叫我小迪我就去卫生间脱。”
许晋城心里奔腾过无数草泥马大军,嘴上却快速说道:“好,小迪,快滚进去脱!”
迪诚烨心满意足滚进卫生间洗漱,出来后神清气爽对着还窝在被窝里的许晋城说着:“昨天想让你好好睡个觉,有些事没说。你滚球弟弟许晋池快把你电话打爆了,我刚开始没接,后来烦死个人,他一打我就接,打几次我就接几次,估计气得脸都能绿,反正这会消停了。还有,老爷子……就是爸,昨天打来电话,说叫你回去吃饭了,我寻思着搞不好是许晋池的鬼主意,所以没回避,跟爸爸说你生病住院了,老爷子挺担心,说上午来看你,咱老回避也不行,我寻思着该面对的还得面对,说到底都是你家人。今儿上午我不出去了,陪你。”
许晋城平日那么有主心骨的人,此时被半路杀出的迪诚烨这么越俎代庖地安排了,心里着实不痛快,偏偏迪某人还编排出无可反驳的道理来,好像他一旦提出异议立刻就成了瘪三。强势惯了的许晋城此时变成了哑巴吃黄连,于是气闷道:“告诉老爷子这些事干嘛,让他瞎操心,把我手机拿回来。”
迪诚烨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并不退让,说着:“病了就是病了,对老人家扯谎我也干不来,再说,他找你找的挺急,与其让老人家干操心白着急,不如直接看看你,你今天气色也挺好,放心,不有我在嘛。”
许晋城心里默默诽谤,有你在管屁用,嘴上勉强答应道:“到时候你别多说话。”
“叫我小迪。”
“……小迪!待会管好你嘴巴。”
迪诚烨爽快答应道:“好!”
果不其然,起床吃早点没过多久,老爷子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于妈也拎着一个巨大的保温桶跟来了,还没等老爷子走到床边,于妈已经红着眼睛过来拉着许晋城的手,半是责备半是心疼道:“小城你怎么这么大还不会照顾好自己,出这种事也不跟家里说说,你呀……”许晋城从小习惯了于妈的呵护,不好意思地笑下,说着:“又让您担心了,我没事。”
于妈叹口气,让开位置去给许晋城盛熬夜煮好的汤汤水水,老爷子这时候才冷着脸过来,没好气道:“你是孤魂野鬼吗?还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你没家啊?要么个把月不见人影,要么就病歪歪杵在医院里吓人,我看你是没脸没皮了!”
许晋城被老爷子冷嘲热讽习惯了,陪着笑脸道:“爸爸,我不怕你担心嘛。”
迪诚烨很有眼力价地拉过椅子,客气道:“伯父,您请坐。”
老爷子瞥了一眼迪诚烨,问着:“你是他新助理?接电话的那个?你是怎么助理的?把人助到医院里了?阿南呢,那滚球有了老婆孩子就忘了自己是领工资的了。”老爷子越说越气,看着许晋城吹胡子瞪眼道:“你说你身边怎么没一个靠谱的?但凡有个跟小池一样靠谱的跟在你身边,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安生些。”
迪诚烨闻言,朝许晋城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笑,许晋城眼皮一跳,忙叉开话题介绍道:“爸,他就是送你画的那个导演。”
老爷子一时对不上号,疑惑道:“谁?”
“画家迪老先生的亲孙伲佳莸铣响恰!?
老爷子听后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堆笑去跟迪诚烨握手,倍儿亲切道:“我说哪来这么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你好你好,我家小城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迪诚烨也客气道:“怎么会,是我给晋城添过不少麻烦,这会照顾他是应该的,您坐。”
迪诚烨说话间,看见许晋城目光直直地看向了门口,转身一看,果然就瞧见了许晋池。老爷子招呼着:“小池来了。”
晋池一脸平静地走进病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于妈,然后……从身后捧出一大把耀眼鲜红的玫瑰花,许晋城目瞪口呆心惊肉跳,晋池却只是很自然地将花也递给于妈,还说着:“买了梨,于妈您看看这种行吗?水果摊旁正好是花店,好歹是来探望病人的,顺便买了把花,颜色鲜亮,看着心情也好。”
迪诚烨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似的,插话道:“吓我一跳,怎么买玫瑰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追你哥呢。”
晋池没正眼瞧他,不过还是解释道:“老板进货还没回来,店里只有玫瑰花。”
晋池说完坐到离许晋城最远的沙发上,不知道是忐忑还是拘谨,风衣外套都没脱,也不说话,旁观着老爷子跟迪诚烨套近乎,然后眼神透过他们,看向了病床上的许晋城,消瘦,气色却好很多,是那个人的功劳吗?他就这么败给这个人了吗?不见得。
老爷子要按时回去吃中药,于妈提醒了时间他便要返回去了,迪诚烨出门送客,晋池却只是起身送到门口,见他们离开,又返回了屋里。
这会,只有许晋城跟许晋池兄弟俩人了。
晋池终于站到了许晋城床边,许晋城看他一眼,说着:“你也回去吧,还是那句话,怎么对待我都无所谓,最开始对你抱有想法,也是我先埋下的祸根我活该罪有应得。可爸爸这些年是拿你当亲儿子的,许家的产业他已经决定以后都交给你打理,老来老去不容易,你不要伤老爷子的心。”
晋池拉住许晋城的手,低声说着:“哥,是我过分了。可是,我放弃不了……”
许晋城没接这茬话,打断他继续道:“看爸爸的样子是还不知道你脱离户籍的事,既然有本事蛮得了一时,那就尽量瞒久一点,现在要是东窗事发,我没空给你收拾烂摊子。”
晋池被他呛得太憋闷委屈,皱眉道:“但凡你跟我说句软话,我也不至于……”
话没讲完,听到迪诚烨在门口用力故意咳嗽了一声,迪某人靠在门边,抱着胳膊瞅着这边,不客气逐客道:“探视时间结束了吧,下次来请提前预约,我亲爱的要打点滴了,您慢走不送。”
许晋池阴郁地剜了迪诚烨一眼,却也只能松开手起身。这里是有背景的医院,戒备森严,许晋池由不得性子乱来,所以迪某人才这么有恃无恐,还添了一句:“养病期间,不易添堵,我看你还是别来了,我会直接告诉前台把您加入禁止入内探视黑名单,都省事了对吧,还有,晋城手机最近都在我这里管理,咱没事别瞎打了,都是大忙人,何苦呢你说是不是?”
晋池黑着脸离开,许晋城瞪他一眼,说着:“积点口德。”
迪诚烨这下不乐意了,也拉下脸来,不客气道:“怎么,见面讲了三五句话就心软了?”
☆、第七十章
许晋城不跟小年轻一般见识,不过过了会儿还是说了句:“那是我弟弟。”
迪诚烨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许晋城,然后说了句大实话,他道:“他这么作,我很是喜闻乐见,要不是他,我追到你那可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许晋城掀被子下床,一胳膊扫开挡路的迪诚烨,说着:“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答应过什么?自作多情。”
迪诚烨鼻孔朝天冷哼一声道:“床都爬了,还主动亲我,这会又脸皮薄了,没事,我宰相肚子能撑船……”他说着,越发看不惯许晋城卸磨杀驴的作风,想着怎么也得教育教育,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登鼻子上脸,所以他迅速挽起袖子,趁许晋城不备,从他身后猛得将人打横抱起,来了个猛男式公主抱。
许晋城吓了一跳,天旋地转猛然失重,他受惊呵斥道:“干嘛!快放下。”
迪诚烨板着脸摇头,质问着:“你说,咱俩什么关系?警告你,我可练过,有的是蛮力气,你要是死不承认,我就这么抱着你绕着医院走一圈,反正你名气如日中天,我就不信没人认识你,咱出发?”
许晋城以前就知道迪诚烨胡搅蛮缠起来智商为负,只是这会真是重新刷新了他的无底线,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许晋城有些真生气了,他好歹是有偶像包袱的实力派老戏骨,可不是八点档青春肥皂剧的小主演,更不是里面梨花带雨的小女主,这劳什子公主抱实在不合适!
许晋城该没准备好措辞,迪诚烨突然送开手,许晋城猛然要掉下去,本能地勾住迪某人脖子,迪某人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咱老是拍别人你侬我侬玩这手,今儿咱自己也玩玩,怎么样什么感觉,有没有很浪漫,亲爱的?”
许晋城真觉得自己胸口憋了一口老血,恨不得喷迪某人一狗头,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濒临爆发边缘,他咬牙切齿道:“你玩我?敢这么不计后果对我许晋城的人,还没出生,放手!”
迪诚烨眨巴下眼睛,探着脖子亲了下许晋城,特儿耿直道:“这不我早就出生了,有胆子招惹你的人,不是没出生,是你没遇上,这不我来填补空白来了……”
俩人的胡闹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迪诚烨放下许晋城,还不急不缓地在许影帝紧俏屁股上摸了一把,然后面不改色地去开门,招呼道:“小艾,来这么早,外面冷吧,快进来。”
小艾刚才从门上狭长玻璃间瞧见了这里面的一室春光,她是个机灵敏感的人,以前早就怀疑过,如今亲眼见了还是免不了讶异,来回扫着俩人,道:“怪不得玉婷姐遗嘱里特意说留给许哥跟迪导一处共同房产,这会我可是明白了。虽然玉婷姐尸骨未寒,几家欢喜几家愁什么的,不过还是恭喜二位了。”
迪诚烨给小艾端热茶,接过她的大衣外套挂好,说着:“以前看你跟在玉婷姐身边挺乖巧,不知道也是个刀子嘴,吃饭了吗?”
小艾不见外,拿起桌上点心就着热茶吃起来,说着:“哪有吃饭的功夫,玉婷姐财产都托给我打理,这会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七大姑八大姨,恨不得一张口就要千儿八百万,那些嘴脸烦得我天天要吐,还吃什么饭。”
小艾抬头看了一眼许晋城,又说着:“严瀚这些日子天天在我那边帮忙,他觉得对玉婷姐亏欠太多,现在帮衬了很多事,我想着玉婷姐大概也不会在乎了,就随他干吧,反正我也实在□□乏力,再说……好歹他是玉婷姐……算了,反正由了他,我没精力打架赶人,也打不过。你们没看那架势,看打击得真不轻。那句话怎么顺来着?唯有死亡才能唤醒的真爱?听说他正在跟老婆离婚,现在做姿态还有屁用?有本事你殉情去。”
小艾说完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叹口气道:“不提这些,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许哥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有件事想跟您打个商量。”
许晋城点头,说着:“小艾,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小艾眼圈泛红,脸上却笑得大咧咧,说着:“都是应该的,玉婷姐这么多年照顾我,算我半个大姐半个妈……看我老是跑题,许哥,玉婷姐遗嘱里说将自己的遗产成立一个基金会,具体运作委托给了您,本来也是不着急的,可是打玉婷姐财产主意的人越来越放肆,这事还得您拿主意。”
有时候,对人对事投入了太多感情,时过境迁之后,再回首,便本能想逃避,不想再牵扯过多了,对于晋池,对于玉婷,许晋城便是有这种疲乏感,该付出的感情早就毫无保留的给出了,他已是空壳一个,再无可掏心掏肺的气力和情感了。
许晋城别过目光看着外面大雪初霁的晴空,语调和缓地说着:“我恐怕没那个精力,你和小迪看着办吧。”
小艾还想说什么,迪诚烨拦下话,说着:“行,我们看着办,你该歇歇。”
小艾无奈只能答应道:“既然你们俩夫唱夫和这么有默契,那我再吃块点心就不打扰了,我看许哥的意思是尽量回避这些事儿,我理解……那我就看着办了,许哥注意身体。”小艾又狼吞虎咽地塞了点吃的,抱起外套包包又急匆匆地走了。
迪诚烨送她回来,许晋城已经打上了消炎的点滴,迪诚烨找来热水袋用毛巾裹好,垫在输液管下面,又仔细调了调流速,忙完这些后坐在一旁给许晋城削水果,随意说着:“小艾是个好姑娘,直爽,有担当,脑筋也好,b大毕业的,是玉婷姐资助的学生,毕业后一定要来玉婷姐身边做事,这几天看她处理事情,很有魄力,是棵好苗子,过几天我准备把她挖到我工作室里。”
许晋城随手翻着小护士早晨拿来的一本散文集,说着:“我看你也没瞎了狗眼,还知道小艾是个好姑娘,世上那么多好姑娘,你能不能别吊死在我这棵老朽木上?”
迪诚烨呵呵一笑,说着:“我得让你朽木逢春,这么艰巨的使命除了我还有谁搞得定?”
许晋城知道迪某人肯定有办法把人绕晕,为了谈话能继续进行,许晋城问道:“之后有什么打算?就算你不想放弃《梨园》,以我目前的状态,短时间内可能不能配合你拍摄,你与其天天赖在我这里抖擞嘴皮子,不如早做打算接个新剧。”
迪诚烨不慌不忙道:“我知道,就算你想立刻继续拍,我还不同意呢。放心,该干什么我心里有数,倒是你,愿不愿意跟我出国修养?我下个工作,可能在国外。”
许晋城没表态,只是简短道:“再说。”
迪诚烨心里其实有些打算,不过没着急说,他想着先让许晋城养好身体,反正不着急一时。
许晋城吊瓶挂了一个星期,已经准备出院了,他出院第一件事情,便是主持为江玉婷举办的告别会。
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许晋城从迪诚烨车上下来的那刻,看到会场外那人山人海,或执鲜花或举海报或者挽联,来送别江玉婷的影迷时,许晋城地心头还是不可抑制的钝疼起来。
他下意识地拉了下迪诚烨,迪导回头看了眼,不动声色地挡在许晋城身前。入口处早就蹲守了若干记者,见到许晋城蜂拥而上,问道:“许先生,听说江玉婷离世时您在身边,当时情况怎么样?”“您之前就知道江玉婷的病情吗?”“听说江玉婷遗嘱里面有赠与您财产,您能说明一下吗?”“江玉婷跟严瀚的事情您知情吗?听说江玉婷的后事都是严瀚在打理。”
许晋城扫了一眼那些蠢蠢欲动的记者,迪诚烨将人护在胸前,本想强行通过去,许晋城却停下脚步,对媒体说道:“玉婷生前对媒体一向客客气气,诸位要是念点旧,就让她安静些走。人在做天在看,适可而止。”
片刻静默后,许晋城沉着脸入场,迪诚烨担心地跟在一旁,小声说着:“他们的职业就那样,别往心里去。”
许晋城紧锁眉头,连过来打招呼的沈文初和陶桃都没瞧见,还是迪诚烨提醒着许晋城才回神。毕竟是有过帮扶的人,许晋城客气地招呼几句便朝后台走去。眼看宾客入席,许晋城看着台上的聚光灯,还有那些话筒,甚至就位的摄影机,心里说不出的焦躁反胃,他将迪诚烨为他准备的主持辞展开,看不下去半个字。
许晋城还是放弃了,他将稿子塞到迪诚烨手中,若是以前,不管什么情况,许晋城都会坚持撑下来面,怕被人瞧了笑话,可现在,他不怕在迪诚烨面前流露出胆怯和不安,更不怕临阵逃脱被他笑话,
他知道年轻人就算平时嘴皮子欠欠的,却是他目前唯一的知心人,可放肆依靠的人。许晋城还未上台,已经心力交瘁,他知道自己大概撑不下去这种场合,之前是他高估了自己。许晋城将致辞给迪诚烨后,从迪诚烨衣兜里摸出车钥匙,说着:“我做不了,你来吧。我先去车上透透气,抱歉。”
离开始时间只有几分钟,来的宾客中不乏业界大佬,迪诚烨就算再怎么担心,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晋城出去,心里又心疼又担心,却只能压下乱糟糟地心绪,准时上台主持江玉婷的告别会。
仪式开始后,人们的关注点都聚集在了会场里面,许晋城失神似的朝着停车场走去,他在玉婷生前已经尽力,现在不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他走到迪诚烨的车子旁边,正准备开车门,听到后方有人在吵架似的,声音还挺熟悉,回头一看,是《梨园》年轻的编剧杨帆。
杨帆正冲着一个高大男人没好气地喊道:“都分手了你还纠缠我算什么男人?宋子明,好聚好散还不够给你留面子?”
许晋城开车门的手顿住,他本无意掺和,直到听到“宋子明”这个名字,晋池的好友,生意合作伙伴。
那边宋子明拉住杨帆准备把人硬扯到车上,杨帆小胳膊小腿全然不占优势,气得骂道:“宋子明你王八蛋,你凭什么强迫我跟你走?你现在算我那颗葱?”宋子明不吃这套,阴着脸一言不发,拽着杨帆领子把人往车里塞。
许晋城走到车前,说了句:“干嘛呢?”
宋子明动作一顿,杨帆趁机挣脱出来,奔到许晋城身后,瞪着宋子明吼道:“宋子明你听好了,我以后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吼玩就急急拉着许晋城胳膊要走,宋子明大步过来要拿人,许晋城往前挡住,宋子明皱眉不客气道:“我俩家事,你别管。”
许晋城最见不得这种不讲道理的强势,也不客气回应着:“偏管了,没听见杨帆说分了?杨帆你上我车,他以后再这么跟你动手动脚你就报警。”许晋城说完,在杨帆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带着人上了车。许晋城坐到驾驶坐才想起来手腕有伤,不过也好了七七八八,所以没犹豫,直接把迪诚烨车子开走了。
杨帆还处于气呼呼的状态,婴儿肥的白皙脸蛋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红红的,看着可爱讨喜。许晋城以前就挺喜欢这个有才情又脾气好的小伙子,便安慰道:“天底下男人有的是,你这么年轻,不愁遇到更好的。”
杨帆一愣,表情更呆,问道:“想不到我男神还能讲出这种话安慰人。怎么办,其实天底下我最爱的男人就是你啊!”
许晋城一笑,逗他说着:“好啊,我也单身,要不试试?”
杨帆瞬间眼泪汪汪,吧嗒吧嗒就开始哭起来,他抽抽搭搭说着:“许老师,我今儿心里难受得要死,那姓宋的王八羔子还来添堵,妈的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玉婷姐人那么好,怎么突然就走了?刚才您跟我开玩笑,我就想起上个星期咱还在剧组里跟一家人似的说说笑笑更健康,玉婷姐特儿尊重我,要加几句台词都先打电话问问我的意见,你们最后一场戏我看了,现在想想难受得要死……怎么说散就散了。”
许晋城看他越哭越猛,都打起哭隔了,扔给他抽纸,平淡说了哭:“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记着她的好,她就算用另外一种方式延续生命了,去哪儿?我送你。”
杨帆狠狠抹了把眼泪,抽着鼻子说着:“不回去参加告别会吗?我还以为男神您主持呢,许老师不参加了吗?”
许晋城揉把的时候手腕有点疼,吸了口气,说着:“我倒羡慕你什么时候想哭就能哭,这是好性格。我以为能面对,刚才走到台前才觉得,没法面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你要回去吗?那前面掉头把你再送回去。”
杨帆叹了口气,说着:“怎么好意思麻烦您掉头送我,改天我单独去看玉婷姐吧,而且宋子明那厮是以乐娱懂事身份参加的,落井下石的事儿没少干,还有脸参加……许老师,其实有件事我都快憋死了也没找到机会跟您讲,您有时间吗?干脆今天请您吃个饭,我有话跟您讲。”
许晋城本来就是想在迪诚烨车上安静待会,遇到杨帆然后开车出来纯属意外,所以也没地方去,便答应道:“那就跟我找地方喝一杯。”
杨帆非要请自己男神,许晋城客随主便到了杨帆平时常来的一家酒吧。杨帆这些日子被宋子明闹得憋屈得很,几杯酒下去就开了话匣子,说着:“许老师,说起来您别笑话我,我是真那您当男神好多年,真的,您在我心里就是完美的代名词。我跟宋子明最初吵架也是因为您呢。那天我无意间听到宋子明鬼鬼祟祟讲电话,就是前段时候您被人污蔑有作风问题的时候,我竟然听到宋子明就是那件事推波助澜的参与者,还买通媒体放肆报道。当时我就跟他吵翻天,他还狡辩是宣传炒作的手段,是个屁,我看他就是心术不正。我以前一点都捕了解他,真的,我都理解不了他明明从事八杆子打不着的买卖,怎么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了乐娱的头子?还对我男神做出这么下三烂的事儿?当然,我们分开还有别的事,总之就是三观不和!不是性格,是三观不和!”
杨帆酒量浅,没多久就醉的恨不得把宋子明床上作风多霸道给抖出来了,许晋城默默听着,给他换了清水,自己却一杯接一杯畅快喝了起来。
杨帆太单纯,许晋城却已是从杨帆的话里听出了玄机。宋子明是鸿远集团的法人,鸿远集团真正的主人是晋池,宋子明不过是代劳的合作者,背后的人,还是晋池在发号指令,包括那场网络污蔑,其他的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些事还做过什么呢?
许晋城自制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把自己喝醉了一次,醉意朦胧中瞧见宋子明竟然过来了,要扶走已经睡死过去的杨帆。许晋城指着宋子明喊道:“拿来你脏手,他不想跟你走,滚。”
酒吧老板是宋子明朋友,怕事情闹大不好看,特意过来圆场道:“许先生,他们是朋友啦,我看小杨喝醉了就叫子明来了,要不帮您叫个代驾?”
宋子明搀起杨帆就要走,许晋城摇晃身子站起来,想要去拦,脚下踉跄没站稳,将要砸到地上的时候,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
许晋城半眯着眼睛瞧了一会才迟疑道:“晋池?你怎么在?”
许晋城说完,又苦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宋子明,又指着许晋池,说道:“一丘之貉,沆瀣一气,你跟他一起来的?还是他通风报信?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谁?赵鸿远,你把我家小池弄哪里去了?”
晋池愕然地同宋子明交换了个眼神,没料到许晋城竟会这么早识破。
许晋城醉到极限,脑子嗡嗡地,他觉得胸闷得很,一刻不想多待,便挣来晋池,摇摇晃晃往外走,磕磕碰碰地撞倒好几把椅子,晋池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心下一横,快步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把人抱了起来,便门外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被高大人影挡住。
迪诚烨面色不善地堵在门口,目露凶光,一肚子火光,大长腿先踹翻了身旁桌子,许晋城醉眼惺忪,朝着迪诚烨伸出双手,像个要讨抱抱的小孩,还支吾念叨着:“小迪……带我回去,头疼。”
迪诚烨剜他一眼,仗着力气大,蛮横地把许晋城从晋池手里生拽过来,见晋池不撒手,干脆朝晋池肚子踹了一脚。
许晋城靠在迪诚烨身上眨巴两下眼,皱眉不乐意道:“你打他干什么?”
迪诚烨死死掐住许晋城胳膊,几乎是训斥的语气,喊道:“怎么,又心疼了?要不是我车子有定位,赶来得及时,你是不是又要又顺水推舟跟他走了?”
迪诚烨说着,狠狠亲上许晋城,在他嘴唇上用力咬一口,大声道:“我才是你男人!”
看热闹的酒店老板浑身一哆嗦,又苏又爽又诧异,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第七十一章
许晋城是醉了,他看着怒目圆睁又一脸笃定的迪诚烨,听着他大放厥词说什么是他的男人,没忍住,笑了场。酒吧门口的霓虹灯红红绿绿闪烁不停,映照在许晋城苍白的脸上,像是要为他虚无的笑容刻意增添点光彩。不过许晋城没有反驳,他任由迪诚烨拉着他往外走,然后还是克制不住地往后看了一眼。
晋池追了出来。
许晋城顿住脚步,朝着晋池也露出那个意义不明的惨淡笑容,他醉了,醉了的时候爱对人笑,笑得像是又薄情又刻薄。许晋城抬手指向黑着脸且充满愤怒的晋池,干笑两声,说道:“你谁啊?跟谁摆臭脸?你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那么放肆是吧?得嘞,大爷我今儿起不喜欢了!咱有多远滚多远行吧,别相互碍眼,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说着摇摇晃晃笑着拍了拍身旁迪诚烨肩膀,冲着晋池嚷道:“瞧见了?我们二人世界呢,滚!”
晋池彻底崩溃了理智,他冲到许晋城面前,铁钳似的狠狠掐住许晋城手腕,质问道:“你真要跟他好了?”
迪诚烨挥掉晋池的手,把人揽在胸前护住,冷笑道:“许二公子管得宽过太平洋了,我跟你哥谈恋爱了怎么着?碍着你了?”
许晋城此刻看着晋池气愤扭曲的面孔,心里生出一种更加扭曲的快感,他回头勾住迪诚烨脖子,结结实实跟他来了个湿糯的深吻,还没骨头似的蹭了蹭迪诚烨的身体,借着酒劲儿对晋池发狠道:“眼不瞎吧?什么叫要跟他好?我们小迪这么出色的人,我不拿下难不成要便宜旁人?我俩可不是一般的合拍,床上更合适,你管得着?对了,既然你不愿意做我弟,那咱俩就什么都不是了,听清楚了吗?我跟你,屁都不是!”
许晋城脚步发虚,斜斜地靠在迪诚烨结识的胸前,他垂下指着晋池的手,小声嘀咕着:“什么都不是。”
晋池像座石像,僵直杵在那里,用近乎狠毒的目光打量着那靠在一起的两个人,而后怒极反笑,道:“好,许晋城你很好,别后悔。”
许晋城被他毒怨的目光盯得浑身发冷,也恶语道:“我现在后悔让你进了许家的门,更后悔这些年拿着真心喂了只白眼狼。”
晋池扯着脸皮给出笑容,连连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好……很好。”说完转身抬脚就走,不再看许晋城一眼。
许晋城看着晋池的背影,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没了言语,也没了表情,半晌才听见头顶上迪诚烨的声音道:“刚才还撂狠话,人都走了,你还哭个什么劲儿?”
许晋城一愣,抬手摸了一把脸,果然湿漉漉一片,他可是一点都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流了泪,他堂堂许晋城,再苦再累的时候都压不折,怎么可能在大街上流眼泪呢,他茫然解释道:“我没……”
迪诚烨叹口气,将他拥到车里,说着:“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我暂且再大度几天,给你时间调整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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