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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正文 第13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第13节

    江淮拨了拨自己白衬衣的领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君顾:“你觉得我这么穿怎么样啊?”

    江淮今天难得将栗色的头发弄得平整有型,穿着质地良好的白衬衫和修身的西服,领口开一颗扣子,显得潇洒自如风度翩翩,君顾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江淮,完全想象不出以前上蹿下跳的性子。

    君顾笑着说:“嗯,很好看,很有气质。”

    江淮眯眼道:“不像卖保险的吧?”

    君顾笑着摇头道:“不像,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江淮拨弄着袖口,低声道:“君顾,回去以后,我会安下心来好好学着打理公司,你在b市也要好好做,我们要经常联系,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

    君顾点了点头,叹道:“江淮,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很多,给了我……我以前从没想过的机会。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会在哪里。”

    江淮心中一动,挠着头笑了笑,看着君顾道:“君顾,你刚来我店里的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沉默寡言,内向温柔,却又有股拧儿劲儿……嗯,我一开始觉得你挺让人心疼的,任劳任怨,总感觉你以前过得挺苦,你也总不会笑……现在,我很开心能帮到你一点儿,如果这个店能让你过得好一点,开心一点,那我觉得,甚至比在我手里还要有意义。我也会觉得,自己那么些年没有白折腾,我会很开心的。”

    江淮看着君顾神色很是动容,忍不住上前一步,把君顾抱住,他把手伸到后面揉了揉君顾的头发,下巴搁在君顾肩膀上,叹息道:“好好保重自己。别忘了我喔。”

    君顾点了点头,拍了拍江淮后背安慰着:“怎么会。你是我遇到的,很重要的人。”

    江淮突然问道:“那和陈慕之比呢?”

    君顾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淮会这么问,他一下子脸有点红,嗫嚅着:“这个……不能这么比……”

    江淮放开他,轻轻推了他额头一下,噘嘴道:“好啦……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陈慕之关系不一般……”

    君顾有点惊讶地睁大眼抬头看他。

    江淮清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有一次我不是把手划伤了,想去你房里找创可贴,乱翻抽屉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你夹在书里的和陈慕之的照片……”

    君顾有种隐秘的心事被人戳破的感觉,脸一下子涨红了,捏着手不知所措地说:“那个……我……”

    江淮倒是挺坦然的:“我一开始觉得挺怪的,也莫名其妙的不开心,就想法设法为难陈慕之……不过……”

    江淮摸了摸鼻子:“虽然不想承认啦,陈慕之那家伙真的挺不错的……做事也从来没什么抱怨,一点不像他那个身份的人……他看着你的眼神,啧……没法说。不过……有时候看着,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还挺为他感动。”

    江淮看着君顾低着头紧张又羞怯的样子,脸也不自在地绷了一下,有些失望,又有些安心,叹气道:“哎,虽然我不懂男的和男的之间的事……”

    江淮好像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其实,初中的时候有个男生说喜欢我呢,我还挺开心的,最后不知怎么的,有好多闲话,老师家长也看不起我们……我觉得特别奇怪,又觉得丢人,于是马上就去交往女朋友……觉得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正常,又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尤其是女朋友越漂亮,就越长脸……”

    江淮苦笑了一下:“哎,自此就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想想,这都是什么逻辑……”

    君顾总觉得江淮的情商还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他哭笑不得,劝慰道:“……你以后,对待感情认真一些就好了。”君顾想了想,叹息道:“每个人付出感情都很不易,值得被别人珍惜,不要轻易辜负。生活也是如此,无论怎样,还是认真一点好。”

    临过安检的时候,江淮回头一遍遍看君顾,临了还冲回来又抱了一下,他几乎用尽身上力气搂紧了君顾。

    他和君顾告别,就像是和他整个任性糊涂的青春,和这整个城市的记忆告别。

    江淮呼了口气说:“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过不久我安顿下来了,你可以随时去h市找我,我有空,也会回来b市的!”

    终于送走了江淮,君顾看着他挺拔又显得落寞的背影消失,他握了握手腕,人生聚散离合本不过如此,离别的时候大多还想再见,可是再见之日也大多遥遥无期。

    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君顾想到他从s市回到b市的时候,火车硬卧里,耳边响彻着铁轨的隆隆声,一下下像敲在心上,都是旅人无可皈依的疲惫和惶惑。他想他在b市生活了三十二年,依旧一无所有,这样一番繁华盛景之下,却没有一隅之地供他安心喘一口气。

    然后上天竟然悄无声息地扭转他的人生,在那趟火车上,他遇见江淮。

    江淮所做的一切,在他自己看了无足轻重,皆是举手之劳,可是对君顾而言,却是他最无助和绝望的时候伸向他的一双手。

    ☆、冬天来了

    君顾回到店里,店里已经许久没这么冷清过了,江淮和陈慕之都不在了。但是棉花还趴在角落里。

    下午君顾没有营业,抱着棉花在窝在沙发上,转眼已经是十月底了,秋意渐浓,最热的时节熬过,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下来,空气有些冷冷的,可下午的太阳倒还是很暖。

    陈慕之大约是晚上七点回来的,天色已经很暗了。他进门就看到君顾卷着毯子睡在沙发上,棉花毛绒绒地一团坨在他身边,耳朵动着的时候会扫到君顾的脸,他就下意识地皱一下眉头。

    陈慕之走过去,君顾露在毯子外面搂着棉花的手冰凉,他一把握住,而后俯下身来亲吻君顾的脸颊。

    棉花的尾巴突然被陈慕之挤到,“嗷呜”叫了一声就可怜兮兮地睁开了眼,噌地从两人中间跳出来,委屈地卷着尾巴。

    君顾也被吵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陈慕之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呼吸都清晰可闻,脸上还残留着亲吻的触感。

    君顾赶紧坐起来,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陈慕之握着,他用另一只手安抚了一下趴在一边的棉花,陈慕之紧紧挨着他往他身边一坐,两个人贴得特别紧,陈慕之抱住他说:“以后别在沙发上睡,会着凉的。”

    陈慕之越来越温柔了,君顾很多时候在他身边,都会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心像是被一点一点敲着,脑子都是乱的。

    “今天也回来很早啊,医院那边不忙吗?”

    以前和陈慕之在别墅同居的那段时间,他经常晚上九点还在医院忙着,这段时间基本七点左右就回来了,还经常做饭和做家务。

    “嗯。”陈慕之抱着君顾,他穿了件低领的针织衫,锁骨精致又好看,陈慕之忍不住低头舔舐,吮吸的力量有点重了,君顾就推着他,低声道:“别……”

    陈慕之抬起头来,看着君顾胸前鲜红的印子,感觉心里满足得不得了,把人整个往怀里一抱,问道:“今天送江淮走了?”

    君顾胸前还是热热的感觉,挣不开陈慕之的怀抱,又觉得这样的姿势倒是很舒服温暖,他在陈慕之怀里点了下头,叹道:“走了。”

    君顾慢慢伸出手,抓住了陈慕之的衣襟,他想,还好,陈慕之还在。

    b市的冬天悄然降临,很快又到了飘雪的时节,店里的生意也到了淡季,君顾每周去一次拍卖行,剩下的时间大多守在店里修书、写字画、做篆刻,赚的钱倒还是过得去,若是再能卖出几件藏品,那更是储蓄都绰绰有余了。

    陈慕之恢复了工作和必要的应酬,君顾每天看着这个风流潇洒、器宇轩昂的男人,穿着几乎是最高端的时尚杂志打版的衣服,开着几百万的车出入他这个并不起眼的小店铺,他都会害怕,是不是终有一天,他不再愿意回到这个与他毫不相称的地方。

    从他对唐鉴彻底绝望的那天开始,他就告诫自己不要再轻易期望,可是这种东西,向来是口是心非,身不由己。

    陈慕之近来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他父亲关节炎严重了,天气湿冷,现在住院了,陈慕之计划近期回美国看望他父亲一趟。

    可是医院里的事情也不是很顺利,他的 tea 里几个年轻的队员皆是海归医学博士,他亲手带出来的,虽然他有所保留,但是这些年来还是教给了他们很多肿瘤治疗前沿的技术和一些高精尖的项目,就在一周前有两个队员违约跳槽了,跳得还挺远,直接去了欧洲,陈慕之也算是教出徒弟却被无情背叛,临了连句感谢都没收到,还得收拾他们留下来的烂摊子。

    那两个年轻人平日里对他是尊重又热情,大家一起共事这么多年,陈慕之自认对他们多加照顾,待遇也是分外好,可谁能想却他们干出这种事,到底是人心难测,陈慕之很是失望。

    陆宸身边有个军师,武彦哲,洪武下面的人都叫他“五少”,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尊称一声“五哥”,这个人深不可测,背景和手段都十分过人,他说十句话,连陆宸那样的人都要听他九句。

    陈慕之和他交情算不得深,但也通过陆宸有些交往。五哥笃信佛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郊区的寺庙捐香火。

    陆宸偶尔也会跟着同去。陈慕之知道了扶着额头一张俊脸都皱住了,这当谁不知道谁啊,两人以前什么杀人越货的违法营生没干过,这样一心向佛真的没问题吗?

    陈慕之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因为身边大部分朋友都信基督,他也差点跟着入教了,可是终究受不了信仰的枷锁,也没空每周去做礼拜,于是就作罢了,那本圣经也搁置在他书架上蒙尘。

    但说实话,陈慕之对宗教的敬仰之情也还是有的。有天陆宸和五哥去上香,邀他同去,陈慕之想想最近诸事不顺,是该拜拜,就跟着去了。

    ☆、命理难说

    但说实话,陈慕之对宗教的敬仰之情还是有的。有天陆宸和五哥去上香,邀他同去,陈慕之想想最近诸事不顺,是该拜拜,就跟着去了。

    五哥虽然看着严肃,但是私下相处也不会冷场,要不然和陆宸那么一个不常说话的大冰块搁一起,两个人早冻上了。

    五哥笑他:“陈医生据说是哈佛的医学博士,在生命科学和肿瘤治愈界可是有口皆碑的高手。你这种用科学力量战胜封建迷信的人,怕是瞧不起我们?”

    陈慕之听出他在开玩笑,便也笑着说:“诶,话不能这么讲。人能控制的,自然是科学。控制不了的,总是习惯交给宗教。我要是生病,可不会烧香拜佛吃香灰……”陈慕之顿了一下,带着皮手套的手握了一下,半开玩笑道:“可我若是爱上谁,不由自主地就会变成一个教徒,哦,或者是异教徒。”

    陆宸和五哥都偏头看他,带着些意味深长的表情。五哥沉默了半天,讪笑道:“慕之兄弟,你没当个诗人也算是可惜了。”

    五哥和住持熟识,上了山以后都是固定流程,烧香拜佛请灯,而后就被请到了后厢房静谈。

    陈慕之和陆宸不方便跟上去,就在四周逛着,山上积雪未化,加上地势颇高,很是寒冷,所以人迹罕至,只能听见山涧里依稀的鸟叫声。

    陆宸望了望山脚下的景色,期间有稀疏游人来往,除了送出苍翠,寺里成片紫玉兰西府海棠都已凋谢,颇为荒凉。陆宸看着陈慕之道:“你听,那间小殿有木鱼声,我想去坐一会。你呢?”

    陈慕之点头道:“你去吧。我随意走走。”

    陆宸走了以后,陈慕之在外面逛了一会儿,身上就觉得冰凉,他拉开厚重的棉帘进了一间佛堂,里面供奉着释迦摩尼的像,并不像大雄宝殿那座一样金身气派,高大而令人敬畏,但却显得更平和仁慈。

    陈慕之敬重地合起双手拜了一下,移开目光的时候注意到左侧摆了一方桌子,有一个穿僧衣的和尚坐在后面,看见他招呼道:“施主这里坐吧。”

    陈慕之也没在意,便坐过去歇歇,对着那和尚笑了一下。

    陈慕之随意打量桌上的一些经书、签筒和一些名牌,估计都是淡季的时候寺庙里做的一些小生意,现在也无人问津。

    和尚问他:“施主要求个签或者挂个名牌吗?哦,寺里印制的竖版《伽蓝经》也很有纪念意义,您需要吗?”

    陈慕之有点尴尬地摆了摆手,怎料空间太过狭小,他长身长手的,一抬胳膊就撞倒了签筒,陈慕之赶忙伸手去扶,道歉道:“啊,抱歉啊……”

    那和尚却拦住他的手道:“嗯?无心之失亦是缘分。”那和尚拿起那只最先被装散出来的签,细细打量着。

    陈慕之有点尴尬,又有点紧张。

    那和尚叹了口气,把签翻过去,挑起嘴角道:“施主想求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求?”

    陈慕之心想左右不过如此,不妨听他怎么说。他清了清嗓子,捏紧了手,面色看上去无所谓地说:“那就求姻缘。”

    和尚对应着签文在墙后找到了一张纸,而后把黄色的签纸递给陈慕之。

    纸上写着:“高轩一枕梦黄粱,梦觉方知忧思长。”

    陈慕之拧紧了眉头,心沉了下来,他虽然不知具体何意,但黄粱梦这种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面向非富即贵,想是一世不愁名利金钱,诚心求缘令人动容。但黄粱美梦易醒,未解忧思长存。”

    和尚看他一眼,眉眼低垂道:“施主是重情之人,然而一生情路坎坷,求而不得。”

    陈慕之回去的路上,一直魂不守舍,陆宸和五哥问他,他也不说。五哥见惯了这种事,猜到七八,只是劝他:“别人的话,听听就行,也不必太当真。命理难说。”

    陈慕之好几天心神不宁,最终还是找了五哥,五哥介绍给他一个大师,说是可以找他开解。陈慕之请了一天假,瞒着君顾做了三个小时飞机四个小时大巴,到了一个并不出名的古刹。

    大师接待了他,知道他心结所在,最后他倒是花大价钱请回了一串手珠。十八颗黑檀木镂刻珠,中间夹了一颗圆润的楠木珠,是高僧开光加持过的。

    陈慕之拿着那串手珠风尘仆仆地回b市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有种愚昧无知到离谱的感觉。真像五哥所说,枉费他读了那么多年的科学。

    他对自己很失望,他也觉得无可奈何。

    他想,或许这种愚昧无知,只是人心底的恐惧作祟。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君顾的生日在一月份,陈慕之一直等到那时候才把手珠拿出来送给他。

    陈慕之神色认真地给君顾戴上,君顾看了看手串,有些为难地说:“我其实戴不惯首饰,连手表都很少带……”

    陈慕之拉住他的手,几乎有些着急地说:“那你,能不能就算是为了我……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带着它……”

    君顾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迷茫地问:“这个,这个手串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陈慕之想了想,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道:“啊……呵呵,这个啊,这个是我留给媳妇儿的,嗯。你可给我戴好了,定情信物喔。”

    君顾被他半真半假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陈慕之看着君顾脸上的笑意,他突然想起那句“你一生情路坎坷,求而不得。”

    陈慕之脸上的笑意凝固,在君顾察觉之前,他一把拉过君顾抱进怀里,他心想,这个人就在他怀里,他还有什么求而不得的,那个和尚就是在乱说而已。

    君顾在陈慕之怀里,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串泛着光泽的手珠,他闭了下眼睛,说道:“谢谢你,我会好好戴着的。”

    当时陈慕之笑了,他想这样就够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过年前一天,君顾关了门,大扫除已经做完了,他和陈慕之想把屋子弄得有气氛一些,上个礼拜日他们一起出去买了很多贴画和灯笼,前几天他自己也画了几幅色泽不那么浓艳的年画。

    他正踩在凳子上挂灯笼的时候,店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君顾说道:“不好意思,今天不……”

    话还没说完,他转头去看,看见来人的时候,手里的灯笼“砰”地掉在了地上,他一脚踩空,从凳子上摔下来。

    唐鉴眼睛蓦地睁大,冲上去就接住了君顾,四目相对,唐鉴眼神里有种像是要燃烧一切的炽热,他大叫一声:“君顾!”而后就死死的抱紧。

    君顾愣住了,他虽然有过准备,但还是无法真的面对唐鉴。

    在他终于觉得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的出现令他措手不及。

    在楼上挂灯笼的陈慕之听见凳子跌倒的声音赶紧从楼上下来,而后看到的就是久别重逢的二人在一团凌乱的屋里相拥。

    陈慕之觉得心里塌了一块儿,他莫名觉得害怕,仓皇地冲过来,死死拎住唐鉴的衣服把他扯出去,红着眼睛咬牙道:“怎么是你?!”

    他的声音很干涩,一字一句,他像是要把唐鉴吃掉一样,双目都是猩红的。

    陈慕之甚至一反常态地举起那个凳子,狠狠地甩到了唐鉴脚前,巨大的响声像是能震裂人的耳膜,凳子顷刻裂开,木屑四溅,不难想象他用了多大力气。

    君顾知道,陈慕之不是信奉暴力的人,他一向都是优雅从容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把陈慕之逼到这种地步。

    唐鉴脸色铁青的躲过凳子,指着陈慕之道:“姓陈的!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骗得我多苦!我恨不得杀了你!”

    陈慕之这回不像是第一次与他交锋时候那样冷静淡然了,他看着扔在地上的灯笼,看着身体发抖的君顾,他不知道为什么,唐鉴这样的人渣,无论过去现在,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让君顾慌乱和动容。

    他以前可以理解,他现在无法接受,这样的认知,让他浑身难受。

    陈慕之森然冷笑:“你的书都读狗肚子里了吗?你自作孽到头来还要怪别人!”

    唐鉴迈一步就冲了过来,陈慕之一把挽起了袖子,空气都像是被点燃了,势态一触即发。

    君顾顷刻冲到两人中间,他哑声道:“你们,你们冷静一点。”

    唐鉴恨恨道:“哥!你知不知道,我快找了你一年了,整整十个月啊!都是他,他当初和我说你自杀了,我吓死了,我傻瓜一样跑到s市,想法设法找到了一点消息,去了你呆过的医院,可是医生护士都守口如瓶,我没办法,只能自己找。”

    “我托了所有有关系的朋友,可是依旧一无所获,最后铁路局有人告诉我,你买过回b市的车票。我在b市的银行、通信营业厅、派出所,几乎所有能用到身份信息的地方,我都低声下气拜托别人找……前几天有一个工商局的朋友,才辗转告诉我有你的身份信息。哥,我……”

    唐鉴眼睛发红:“我找你找得,很不容易……”

    君顾看见陈慕之愤愤地站在一边,胸膛起伏,他走过去,握了握陈慕之的手,恳切道:“慕之,你……你上楼坐坐吧,你冷静一点……”

    陈慕之蓦地甩开他的手,他像是被君顾的话刺伤了一样,他有些失望的看了君顾一眼,可是还是不忍心在唐鉴面前对他抱怨。

    君顾左右为难地站着,陈慕之看着君顾无措的眼神,只得把心中的怨怒压下,他面色黯然地后退,边退边点了点头,声音没什么感情,干巴巴道:“……有什么事,叫我……”

    君顾看着陈慕之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但他还是移开目光,看着眼前的唐鉴,叹气道:“谢谢你找我,我没事,过得还好。”

    唐鉴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道:“哥,自从你走了,我就把离婚协议发给刘卉了,她很难缠,离婚的事虽然还在打官司,但也快定下来了……”

    君顾挣了一下没挣开,说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唐鉴着急道:“哥,我、我离婚了啊……以前是我错,我结婚的时候,我知道你很难过,那段时间你睡觉都会流泪……我现在知道错了……”唐鉴声音嘶哑,眼睛红通通的,他说:“我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以前做错过太多事了,我以前对你不好,我……”

    唐鉴刚才还那么气焰嚣张,现在这衣冠楚楚的七尺男儿却掉了泪,他难受地说:“哥,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君顾看着唐鉴,就觉得很累,他摇头道:“唐鉴,在警察局的时候,我们就说清楚了……”

    “哥,我以前是骗过你,好多承诺过你的都没做到,我这次……”

    “这次也是一样的。”君顾直接道:“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的施舍了。”

    “唐鉴。”君顾突然叫他,声音很轻:“我们,回不去了。或者从一开始,我们就错的太厉害了。除了你还小的时候,我们有过几年的好日子,剩下的……”

    君顾突然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惶然。

    “我几乎为你流干了眼泪,那些日子不堪回首,太让人痛苦了。”君顾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只能求你,放过我吧……”

    他和唐鉴二十年的往事,一页页翻过,大多都残破不堪满目疮痍,时至今日他看见这个人,想起那些事,还是会难受得连说话都费力。

    唐鉴紧紧握着他的手,含着泪面容痛苦地说:“哥,我错了。我以前太贪心……”

    他喘口气道:“我想要太多了,我自私自利,我辜负了你,伤害了你……可是……”

    唐鉴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带着哭腔大声说:“我不能没有你……”

    君顾看着高大的唐鉴狼狈地蹲在地上,君顾也蹲下身来。唐鉴紧紧地盯着他的时候,他目光游移,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曾经也是这样的。”君顾突然说的,他看着唐鉴,眼神空洞。“我曾经也这么求过你的。可是现在,我不需要了。”

    “唐鉴,二十年啊。”君顾哑着嗓子,眼睛红了:“我等你回心转意,等你对我仁慈一点,等了二十年……”君顾挑起嘴角,在一片模糊地视线里摇头道:“我现在不再相信了,不等了,也不需要了。”

    唐鉴抱着近在咫尺地君顾,茫然地流泪,他嘶哑地问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唐鉴看着君顾冷漠的神色,他突然笑道:“是陈慕之吧?他骗了我,自己却趁虚而入,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一年多了吧?”

    唐鉴突然大笑,站起身来,笑道流泪:“一年多?我们二十年……你!”

    君顾抬起头冷冷看他,而后也站起身来,轻声问道:“你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也问过你,你们认识多久啊?”

    唐鉴脸色变得苍白,他忽然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君顾的脸,他迷茫地笑了一下,自说自话道:“你还是没怎么变,和十年前一样……但是以前,你不会这么看我的……”

    君顾笑了一下,脸上显得很轻松,他很疲累地说:“……其实,慕之也不算骗你。属于你的君顾已经死了,他以前几乎是为你而活的。活得卑微又痛苦。”

    “他等了太久,最终什么都没有等到。”

    唐鉴摇着头,神情恍惚地说:“我们真的不能回去吗?不应该是这样的……”

    君顾很累,他退后了一步,说道:“唐鉴,我能有现在的生活不容易,我真的不想再回到以前了,那样的日子,我……”

    他甚至一度晚上睡着就会做恶梦,那段日子他连眼睛都不敢闭,到了晚上像是一个幽魂一样,睁着眼睛再简陋静寂的屋子里游荡。

    他现在想起来胸口都闷地喘不过气,那样的日子就像曾经根植在他的骨肉里,难以消除,一触即发。

    唐鉴看着君顾几近惶恐的神色,他也神经质地笑了,唐鉴点头道:“哥……我不会放弃的,我没办法……”

    “我会比陈慕之更好的。我去离婚,我去赚钱,我安心守着你,我再也不会结婚了,也不和别人交往,我也不会强迫你……我会做得比他更会讨好人心……哥,你等着……”

    君顾挑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时至今日,他做所有的事,也只是为了讨好和收买人心,那等到人心再被他收去的时候,他便不需要再伪装,接着肆意挥霍和撕裂。

    他以前自欺欺人,他从来没这么清楚地认清过,他那二十年,究竟有多么的不堪,他面前这个人,究竟有多么虚伪。

    君顾叹了口气,呼吸带得胸腔都疼,他说:“你走吧。你现在已经找到我了,我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不再被打扰。”

    唐鉴却毫无知觉,他走过来抱着君顾,不管君顾挣扎,在他脊背上用力抚摸,而后自说自话道:“哥,你再等等我,等我解决掉所有事……等我把陈慕之解决掉,我们就重新来过,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的……”

    君顾突然抬起头来,声音大了起来,他颤声问:“你想对慕之干什么?”

    唐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脸上依旧挂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轻松地说:“哥,你等我吧,很快的。”

    唐鉴居然自己走掉了,并不需要他驱赶,唐鉴走了以后,他在原地发了好久呆,只觉得浑身发冷。

    ☆、若无其事

    唐鉴居然自己走掉了,并不需要他驱赶,唐鉴走了以后,他在原地发了好久呆,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上楼的时候,楼上一片漆黑,陈慕之在黑暗里靠着床头坐着,眼睛却睁大着盯着天花板。

    君顾摸黑过去,他摸索着抓住了陈慕之的手。

    陈慕之很久才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会儿才不轻不重地回握着他,轻声问:“他走了?”

    陈慕之声音很哑,君顾在一片黑暗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他点着头,哽咽着道:“走了。”

    “啊……”陈慕之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以后还会见他吗?”

    “我……”

    君顾还没说完,陈慕之就笑道:“你们不会还能做兄弟吧?还是说……要做朋友?没事要经常见个面,吃个饭,聊聊天?”

    君顾听陈慕之这么说,眼泪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摇头道:“不、不会的……”

    陈慕之转过头看君顾,他伸出手抚上他满是泪水的脸,哑声问:“你不会骗我吧?”

    君顾依旧摇头,陈慕之凑上去吻他的泪水,吻他的唇,他的吻渐渐粗暴了起来,他扣住君顾的腰,舌头在他口腔里激烈的翻搅,牙齿噬咬他的嘴唇,而后是脖颈、锁骨,他在身上留下一片红肿发烫的印记。

    君顾一边哭着一边抱紧了陈慕之,小声叫着他:“慕之,慕之……”

    陈慕之把他牢牢抱在怀里,两个人都几乎喘不过气,陈慕之近乎祈求一样和他说:“我知道他在你心里不一样,可是我没那么大度,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求你,以后别再见他了,好不好?”

    君顾知道,唐鉴于他就像是一枚毒瘤,现在却不仅会让他痛,也会让陈慕之痛。

    君顾也抱住陈慕之,点了点头,带着哭腔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陈慕之放下心来,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吐出一口气,像是很幸福一样笑说道:“嗯,我相信你……”

    君顾抱着陈慕之,他知道他越来越介意他曾经那二十年,可惜他们不仅没有二十年,连两年都没有。

    陈慕之总希望让时间过快一点,好让他们超过二十年,可是也想让时间过慢一点,好让他们有足够地时间相守。

    君顾扶着陈慕之的脊背,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悲伤。

    他只是想,对不起,慕之,你这么好,这么骄傲,我却给不了你一份完整的爱情。

    这么完美的陈慕之,他应该拥有一个更好的人,把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都给他。

    而不是像他这样,已经快被另一个男人耗空的人。

    陈慕之给了他阳光,他却反把他拉入黑暗。

    …………………………

    过年期间一直都相安无事,陈慕之和君顾渐渐安心下来。初一到初七店里不营业,陈慕之也不上班,两个人经常在床上赖到快中午才醒来。

    屋外是寒冷空旷的街道,有人形单影只地托着疲惫的脚步在积雪上行走,可是他们却能拥抱着睡在暖和的棉被里,君顾觉得他和陈慕之虽然只度过了两个春节,却都是他人生里最幸福的记忆。

    陈慕之迷迷糊糊地时候也不老实,两个人光裸地相拥着,陈慕之就嘟着嘴小孩子一样索吻,不满足的时候就自己压在君顾身上从上到下一通乱吻,弄得大清早两个人就克制不住又会擦枪走火。

    被陈慕之抱着腿挺进来的时候,君顾还喘息不稳地拒绝道:“昨晚已经做了好多遍了……”

    “嗯……”抗议无效,陈慕之继续火热而大力地律动,他俯下身来亲吻君顾,还煞有介事地抱怨道:“嗯……都是你诱惑我……”

    君顾抓着陈慕之的胳膊,被顶到浑身酥软的那一点的时候颤抖着叫出来,而后恼羞成怒的咬着陈慕之的肩膀,却被他持久又炽热地折磨弄得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抽泣声。

    陈慕之弹了一下君顾下身神采奕奕的可爱小东西,色眯眯地说道:“啊,小家伙太可爱了,他一定很爱我,现在就算我不动手,他看到我的肉体就会特别精神哦~~”陈慕之坏笑了一下,而后大力抽动着顶弄君顾最敏感的那点,君顾被他弄得快哭了出来,只是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说:“别,啊……那里……”

    陈慕之把人抱得更紧,火热紧致的内壁把他吸得紧紧的,陈慕之看着君顾下身顶端已经泛浊液的那漂亮的东西,舔舔嘴唇道:“你看,只要我再用点力,小家伙都要哭出来了,哎……我真是喜欢他,我要好好吻吻他……”

    君顾已经让他如此下流y荡的话弄得面红耳赤,喘着粗气锤着陈慕之的肩膀,而后把脸埋在他怀里道:“你、你别说了,你不害臊吗……”

    陈慕之笑着舔着君顾,不要脸地说道:“宝贝儿,你身上都红了,你是害羞吗?”

    两人大清早又做了一遍,而后汗淋淋地相拥着喘气,身上都是彼此的体/液,有些黏腻,却有种奇异的恩爱感,陈慕之吻着君顾湿淋淋的脸庞,叹息道:“宝贝儿,我们又过了一年了,你说,以后每年我们都会在一起吧?”

    君顾突然抬起眼,失神地望着陈慕之,而后用力地点了头。

    那时候他们都想能再不分开,可这样溺毙人的幸福,岁岁年年,似乎太过奢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楼主追cp,每天都吃着包刀片的糖……so,……【正直脸

    ☆、小别

    陈慕之对唐鉴起了戒心,找了人查他的动向。他的确近期没有来纠缠君顾,据调查他还尚未从他那家投行辞职就和朋友在外面开了一家信托公司,唐鉴不地道的事儿干得多了去了,这种违反职业操守的事也算不做新鲜,只要他不来找君顾麻烦,陈慕之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非必要他不想把唐鉴逼急了。

    三月初的时候陈慕之大致整理好了国内的事情,他准备回美国一段时间看望父母,他父亲住院了,陈慕之很担忧,他母亲电话里也对他有了微词,再不回去怎么都说不过去。

    陈慕之想让君顾和他一起走,君顾自然是没有同意,远赴重洋不说,陈慕之是去照顾病人的,他的身份去了该多尴尬,而且人生地不熟,到时候还要让陈慕之分心照顾他。

    临走的时候,陈慕之一晚上抱着君顾不撒手,就跟要割掉自己一块肉似的既舍不得又难受,两个人躺床上接吻,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安顿一些琐事,都不太放心对方。

    “行礼都理好了吧?开春天气忽冷忽热,记着添衣服,不要病了。”

    陈慕之吻着君顾的耳垂,小声道:“都知道了,你也是啊。我不在要照顾好自己。我以前都是独来独往的,现在有了家属了,一想到离开你心里就特别没底。”

    君顾低垂着睫毛笑道:“你就和个小孩子似的,没事,你不是十几天就能回来吗。”

    陈慕之叹气道:“瞧你说的,我天天和你腻在一起,乍一下看不见我了,你不想我吗?十多天啊,你不会孤枕难眠吗?……”

    君顾被他说得脸有点红,嘟囔着:“哪有那么夸张……”

    陈慕之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严肃道:“君顾,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遇到什么困难,就给沈皓或者沐川打电话,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他们会关照着。”

    君顾皱眉道:“能有什么事啊,不用麻烦……”

    陈慕之攥住他的手,脸色不善,有点别扭地说:“要是唐鉴来找你……你别见他,也别听他瞎扯,直接把他关门外,他要是敢来硬的,你就快给沈皓和沐川打电话,知道吗?”

    君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看着陈慕之幽怨又执着地眼神,把话吞了下去,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陈慕之拉过君顾的手吻了一下,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心想,不怪他把人看的紧,唐鉴是什么角色什么手段,他实在是不能不防,君顾又是心软的人,两人二十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旧情,要是哪天说复燃了,怕是连他都止不住。

    他要的只是君顾的心,没有唐鉴他都尚不确定自己是否得到了,要是再横插进一个唐鉴,让他情何以堪。

    他看着君顾熟睡的侧脸,在他眉心点了一下,苦笑着悄声道:“你可别骗我。”

    陈慕之飞回美国,他和父母也是几年未见了,说不想念是不可能的,陈父病情不算严重,看到陈慕之回来了,二话不说就想出院,要给陈慕之回家做饭,尝尝他新学的手艺,被陈慕之好说歹说地拦下了,才又在医院观察了一段时间。

    回家没几天,就有不少以前的朋友同学知道他回去的消息了,硬是要拉他出来聚一聚,陈慕之能推的都推了,但关系好的一些人,是怎么也推拒不过的。

    谢朗博士也知道他回来了,陈慕之也特意拿了些礼物登门拜访,两人去年在s市相聚了一次,这次见面倒都是没什么变化。

    谢朗博士留他在家吃饭,期间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慕之看他有话想说,就主动问道:“您怎么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啊。”

    谢朗面有难色地说道:“亚瑟,你记不记得你六年前曾经整理过一个cd3ak细胞效用强化和普适性的研究报告?”

    陈慕之顿了一下筷子,皱眉道:“……自然,这是我在美国做的最主要的项目之一。”

    “那个,你的实验数据和报告初稿我已经找人看过,这个项目因为你中途出国废止了,现在,我们想继续来做。”

    陈慕之抬头看谢朗,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犹豫道:“这个项目中止,也不全因为我去了中国,主要是经我研究,它不像曾经临床试验过的h2b7和il系列的细胞因子,它现在的条件很不成熟,对于普适性的研究,临床效果不甚明朗,我们可能会因此付出巨大代价。”

    谢朗笑道:“这可不像你,你认准的事情,不是无论多难都会尽力做到吗?”

    陈慕之也笑着摇头,摊手道:“好吧,我承认,我其实也很不甘心,我当初为这个项目,算得上是呕心沥血了。真实原因是,我当初向nci报审两次,都没有通过。”

    谢朗博士突然笑了起来:“亚瑟,现在有人帮你把这个项目拿下了,不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继续回来做吗?”

    陈慕之愣住了,拧着眉头道:“谁申请的?”

    “咳。”谢朗动了动筷子,撇嘴道:“威廉。”

    陈慕之刚吃进去的一筷子菜差点又喷出来,面色尴尬地拿起纸巾,掩饰地擦着嘴角。

    威廉是温祺的英文名,按说早已时过境迁,温祺也着实没和他见一面,但是却无端有种萦绕不散的感觉。

    ☆、抉择

    陈慕之当初任性,行事从不遮掩,不少人都知道他的性向,也有许多人知道他喜欢温祺,谢朗博士就是其中之一。

    谢朗看着陈慕之神情不自然,便斟酌道:“其实威廉是很关心你的,自从你走了之后,威廉变得更内敛了,和同事也都不深交。你们闹了矛盾,两个人都有问题,你也不要太怪他。他能拿到这个项目很不容易,这几年他花费心血丝毫不比你少,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这么执着于这个项目,也是为了实现你们当初共同的目标。”

    陈慕之心情很复杂,谢朗看他抿嘴不语,便趁热打铁道:“当然,这不是重点。你们两个私交好或不好,其实都不应该影响到事业。这是很重要的项目,也是你曾经的理想,最重要的是,只有你最能胜任。”

    陈慕之脑子有点乱,他叹了口气道:“博士,我现在国内有很多事都没有安排好,我暂时可能没办法回美国。”

    “没关系。”谢朗摆手道:“项目周期很长,有的人一生就押在上面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会等你。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陈慕之走的时候还和谢朗和稀泥,不肯表明态度,谢朗脸上就有点不太挂得住了,他是坐惯了高位的,向来都是别人和他求项目做,没有他求别人来做的道理。

    谢朗挺严肃地和他说:“亚瑟,你去一趟中国,人都变了。你还记得你以前是多么有理想和斗志的人吗?你的才华和激情可以感染到每一个人,你让所有人嫉妒,也让所有人佩服。现在呢?你还这么年轻,就甘心随意埋没上天给你的天赋吗?”

    谢朗像是一个传教士一样严肃地责备他:“上帝赐给你独一无二的禀赋,是为了让你创造奇迹,回馈人间,不是为了让你随意埋没辜负的。”

    陈慕之从谢朗家出来的时候,3月中旬,纽约落了雨,今天天气微寒,夹杂着细小如砂砾一样的冰碴,他开了雨刷器,眼前模糊的水雾和黄昏的余晖交错,陈慕之突然觉得无所适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根基肆意漂浮的人,这么些年流转而过,他看似得到了一些东西,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让他牢牢掌握。

    亲情、爱情、友情,他看似什么都有,但却什么都不纯粹。

    陈慕之是个感情洁癖,还偏执于完美主义,他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追求到了至臻至美的地步,他总是不能满足。所以他有很好的父母、朋友、师长,也有喜欢的人,但却还会感到孤独。

    陈慕之想起陆宸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周围全是人,你就不会感到孤独了吗?”

    陈慕之叹了口气,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谢朗博士发来的。

    他说项目材料已经有一部分发到他邮箱里了,让他注意查收。

    陈慕之不由得苦笑,这老头子还颇有赶鸭子上架的趋势。

    他又想起了温祺。

    确实,那个项目以前是两人聊天时提出的设想,后来陈慕之主持研究,一度不眠不休,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和功夫,当初的架势,可以称得上拼命。

    那时候就像是中了邪一样,觉得非实现不可,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手里的事业关乎着人类生死存亡世界兴衰沉浮。

    和温祺一起学习工作的几年,的确有很多难忘动容的经历。回忆起来,脑海里确实没有什么花前月下浓情蜜意,却尽是年轻人为理想和使命一起拼搏奋斗的残影。

    陈慕之也不是不留恋过去那个偏执决绝甚至带些孤高自傲天真幼稚的自己。

    二十出头的年纪,初生牛犊,毫无畏惧,大刀阔斧一路闯下去,鲜花、凯歌、赞礼纷沓而至,少年意气,荣耀加身,感觉周围所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是燃烧的。

    陈慕之那时的确遭人嫉妒,即使朋友,也大多是表面赞美,背地里都等着看他阴沟里翻船,毕竟让除了父母之外的人真心实意地渴望你功成名就,那几乎是不现实的事情。而陈慕之父母也比较特殊,对于儿子的成就,似乎也没多大知觉。

    那些时候温祺陪在他身边,对他说过一句话,他记了很久。

    “或许别人都不喜欢你高傲,但我的愿望,就是能守护你的骄傲。”

    所以温祺始终沉默却忠诚地跟在他身后,即使只能隐于他光芒之外的暗处,也绝无怨言。

    陈慕之喜欢温祺那么久,也并非是全无理由一头热地倒贴,温祺对陈慕之也可以说算得上是倾其所有了,只除了他直得和学校门口的小旗杆一样。

    陈慕之回了家,和父母吃过了饭,坐在书房里查看邮件。

    他爸和他妈敲门进来,陈慕之摘下眼镜问道:“爸?你病刚好,要早点休息啊。”

    他爸摆了手,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有点欣慰地说:“哎,一不留神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没怎么管过你,还好你一直都这么好。”

    “咳。”陈慕之忍着笑意道:“爸,你怎么了?这么多愁善感啊?”

    他爸摸了摸他的头发道:“老咯,以前总觉得人生还长,现在见惯了生离死别,倒是觉得人生真是太短了。“陈父握着陈慕之的手说:”慕之啊,回来吧,以后我们也想能多见见你。”

    陈慕之扭头,看着他妈同样希冀的眼神,舔了一下嘴唇,突然笑着说道:“爸妈,我在中国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说走就走。”

    ☆、道理我都懂

    陈慕之扭头,看着他妈同样希冀的眼神,舔了一下嘴唇,突然笑着说道:“爸妈,我在中国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说走就走。”

    陈母一愣,拍了一下陈慕之的额头道:“你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什么啊。”陈慕之笑道:“妈,其实这几年,我觉得在中国生活也挺不错的。虽然没有在美国那么光鲜爽快,但总有种挺特别的感觉,像是踏实一点。”陈慕之握了握他爸的手道:“爸,回美国的事再说吧,我现在真的是在那边有放不下的人。”

    他妈又推了陈慕之一把,嘴里埋怨着:“傻孩子。”可是眼眶却有点红了。

    “你从小就一根筋,遇见喜欢的人就没什么章法。算你命好没被人骗得倾家荡产。”

    陈慕之有点不高兴了,但也习惯他妈的毒舌,就苦笑道:“妈你就会瞎说,我是那么不开眼的人吗?我喜欢上的人能差了?”

    陈慕之他爸叹了口气道:“慕之,可以的话,你可以和他商量一下,你们一起到美国来,移民局那边我去想办法……”

    陈慕之心中一动,愣了一下才犹豫道:“我,我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陈母皱眉道:“他在中国有亲人、房产、公司什么的吗?是不是不好安顿?”

    陈慕之摇了摇头道:“……其实,他是个孤儿。”

    “……啊。”陈母后知后觉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虽然我这么说不太好,但这不正好吗?他又没什么牵挂,你真喜欢他,来了这里,我们也会待他好的。而且,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登记结婚的,当然,前提是你肯定非他不可了。”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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