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正文 第18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第18节
听见这声音君顾身子僵硬了一下,是秦沐川。
他挪不动步子了,在消防通道门口看着,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是秦沐川和沈皓。
沈皓烦躁地吸了一口烟道:“这事儿你也别做太张扬,陆宸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绝对只有严判,没有轻的。倒是常清那边什么动作?”
“什么动作?”秦沐川嗤笑一声:“那人精明着呢,岂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自己羽翼?听说陆宸插手了,马上云淡风轻地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而且他手下那些喽啰,本来就是挡枪的,他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过段日子这事儿消停了,使点钱就能保出来。”
沈皓点了点头道:“现在惊动了云蔚那边,美国大使馆也在施压,我看唐鉴这个坎儿是难过了……你也别做太明显,话说回来,莫疏朗不是不让你管慕之的事儿了?”
秦沐川被噎了一下,拧灭烟头咳了两声,脸色不善地别扭道:“哼,他还真以为自己日天日地了?管那么宽……”
沈皓笑了一下道:“真难相信,他那么个暴脾气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秦沐川脸一拉,撇嘴道:“谈正事,你别消遣我……我想过了,唐鉴这性质即使我们不插手,判他个十五年也不多……不过他和慕之素来不睦,我怕他日后放出来以后,会更加对慕之不利,这家伙将近是亡命徒了……我看,不如一不作二不休……”
君顾在门外,身子一抖,蓦地打了一个寒颤。
沈皓皱了皱眉道:“我看无期就够了,死就有点过了,虽说医院是自家开的,对簿公堂的话,开什么证明也没问题,但是慕之不是这么狠的人,日后他知道了,怕是心里膈应。”
秦沐川撇嘴道:“想死?世上可没这么好的事儿!死真是太便宜他了……他不是想用那腌臜法子对慕之吗?往后的日子,我得让他慢慢享受啊……”
沈皓好像也像是不以为意一样,讪笑了一下道:“怪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吧……这件事处理好了,判个十几年的也够他喝一壶了……我看他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也熬不过一两年。不过慕之那里要保密,到时候他要是清醒了,就说是走的法律程序。”
秦沐川双手插兜,点头道:“行,我做事你们放心。”
君顾一时之间,脑袋里嗡嗡直响,脑仁像是要炸裂一样,眼前晕的他都看不清路。君顾脚步杂乱地离开消防通道门口,像是落荒而逃。
他慌慌张张进了陈慕之病房,关上了门,门内虽然只有些冰冷的仪器、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人事不省的陈慕之,可他还是觉得松懈了下来。
秦沐川和沈皓之间,不痛不痒地几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甚至都算好了一个不堪的结局。
看着昏迷不醒的慕之,他心里也是对唐鉴有恨有怨的,更多的是对优柔寡断的自己的谴责。
唐鉴,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相依为命二十年的人,事到如今,他再不会原谅他,可是也不想看到他的人生是这样一个结局。
这世界上,他曾经和现在,最重要的两个人,水火不容你死我活。
一个人事不省地躺在病床上,一个被关在拘留所里等待早已谋算好的审判。
君顾有时觉得,现在这种局面,都怪他。
可有时也觉得,他也这么痛苦,又要怪谁呢?
他一生不想伤害别人,他只想平静地生活。
可是,唐鉴,陈慕之,这两个人都不是自己可以扭转和改变的人,走到今日,他也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
君顾踉跄地走到病房里的卫生间,开打了水龙头一遍遍洗着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秦沐川和沈皓的对话不断在他脑子中回响,让人无端地感到恐慌。
卫生间水流哗哗地响,君顾脑子一片空白,等他渐渐回过神,好像听到了卫生间外细微的响声,他愣了一会儿,突然听得“嘭“地一声沉闷地重物落地的声音,砸的地面嗡嗡作响。
君顾如梦初醒,慌慌张张跑出去,看到陈慕之醒了,不顾针管回血,痛苦地抱着头蜷缩着,一手颤抖着摁床头的呼救铃,床头一个铁艺的花瓶被他手上连着的仪器线带倒了,摔在地上。
君顾小声叫了一声,赶紧往陈慕之床边跑,地上有一个热水壶的线,他一脚踩住被绊了一下,水壶哗一下就从置物柜上扣翻了,满满一壶水浇下来,君顾的手正好被浇到,烫的他咬住了嘴唇,飞溅的水还有不少都溅到了陈慕之那里,君顾一阵慌乱,不顾手上的伤赶紧跑过去抱住陈慕之,着急地哽咽道:“慕之?慕之,你醒了吗,你怎么了,你不要动了,针管回血了,你手都肿了……”
陈慕之一头的汗,看起来神智不清地样子,虚弱地挣扎着,发出很小的呜咽声,脆弱又痛苦,君顾听着大颗的眼泪就不住地落了下来,他拉着陈慕之的手想要他不要再挣扎乱动,可是又心疼地怕弄疼了他。
没一会儿崔亦棠和几个大夫就破门而入,秦沐川和沈皓也着急地跟着,一看到陈慕之的情况,几个人赶紧冲上来,他们把君顾扯开,崔亦棠和医生团团围上,君顾哭着想往前凑一下,都被秦沐川大力推了回去,嘴里还不满地埋怨道:“你在病房怎么看人的?!人醒了不懂得叫医生,叫我们吗?!要你到底有什么用!”
一通折腾,陈慕之被打了一针安定,终于又虚弱地睡着了。
医生沮丧地说,陈慕之虽然醒了,可是状况不太好,脑部阵痛很强,神智也不甚清醒,还需要后续长期的观察治疗,而且手术不能拖太久了,一个月内必须进行。
众人又精神紧张的折腾了半天,等到情况稳定医生都走了,崔亦棠在病房里靠着落地窗,神色不明地看着病床上的陈慕之,秦沐川和沈皓忐忑地坐在病床旁边,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慕之。
君顾想要近一点看看陈慕之,被秦沐川横眉冷对,沈皓也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君顾着急又无助,崔亦棠看着他也觉得可怜,就叹了口气,从落地窗旁边的阴影走出来,拍了拍沈皓和秦沐川,小声道:“留君顾在这里看着他吧,你们出来吧,病房里人太多不好。”
秦沐川不答应,崔亦棠捏着他肩膀使眼色小声道:“算了,也不在这一点时间,这些日子,他也不容易……”
三人出去了,君顾终于坐到了陈慕之病床旁边,他的手刚刚被烫伤了,手背红肿,起了大大小小的几个水泡,他憋着一声不吭,也像是没有感到痛,他从被子里小心翼翼捧起陈慕之的手,看着拔了针以后依旧红肿发青的手背,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是多想陈慕之能好过来,能清醒过来。
他一直都知道陈慕之对他很重要,但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要是没有陈慕之,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撑下去了。
陈慕之一倒,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要跟着倒了。
这几天,秦沐川带走了棉花照顾,他连家都没有回过,日夜守在医院,手机关机,唐鉴和工作室的事,都再也没有管过。
他以前和陈慕之日日夜夜相守那么久,都不曾像现在一样感到珍贵。
他多么想好好抱一抱陈慕之,听他声音温柔地说一句话。
除了陈慕之,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梦醒方觉万事空
君顾精神紧张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饭也吃不下,崔亦棠递给他一碗热粥让他喝,为了能保持体力,他也都灌了进去。
吃完粥没多久,他却觉得有些困,浑身疲乏,眼睛也像是睁不开地样子。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累,崔亦棠让他去旁边的陪床睡,他怕陈慕之晚上还会醒过来,他又错过了,就趴在陈慕之床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君顾以为自己睡个十几分钟就会醒来,可是清醒的时候正午的太阳照得眼前发晕,他抬手遮了遮,忽然反应过来,他躺在床上。
这样相似的情景,让他想到上一次陈慕之和唐鉴打架受伤住院以后的事,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恐慌而茫然地看着周围,屋子里已然没有一个人了,窗帘轻飘飘地飞舞着。
君顾觉得心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他疯了一样地爬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一脸慌张地前后张望着,手足无措。
“慕之!”
“慕之!!”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慌,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君顾头皮一阵发麻,脑仁像是要裂开,他光着脚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呆愣了许久,他僵硬地举起手来看了看,他被烫伤的手已经被仔细地上药包扎过了。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君顾眼泪瞬间落了出来,他状若疯狂,第一次形象全无,血红着眼睛,推开病房门,在楼道里像是一个失心疯的患者一样,四处找着,喊着……
偌大的楼道,灯光明亮,行人寥寥,他一遍遍地拉住路过的人,红着眼睛问:“慕之呢?!”
“慕之……慕之……”
几个医生跑过来,架起他,一边把他往病房拖,一边劝道:“先生!你冷静点!”
君顾眼睛对不准焦,四处茫然地望着,也不顾周围拉着他的人,只是小声地一遍遍,机械地重复着:“慕之呢?……慕之呢?”
几个医生终于把他弄回了病房,往床上一塞,君顾挣扎着,有人就用病床上一个环扣扣住了他的手,一个医生劝道:“先生,你别挣扎了,你冷静一点。”
君顾被困住了手,动弹不能,也不能下床去找陈慕之了,他焦急地哭着恳求道:“我求求你们,你们放开我吧……我要去找慕之……”
“我要去找慕之……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几分同情地目光,看着这个神色呆滞的人,一遍遍重复着要找陈慕之。
“你去把副院找过来。”一个医生转头交待另一个年轻医生。
吴副院很快赶过来,看着君顾的状态,面色为难地劝慰道:“君先生,我们也确实是今早查房才知道院长不在了的,不过你别担心,应该是崔亦棠医生和他一起走了。”
副院叹气道:“这事儿如果我们知道,肯定也是要阻止他们的!现在院长恢复还很不理想,根本不能这样冒然行事!可是……事到如今,我们也没办法,我们调了监控,的确有一辆黑色宾利接走了院长……”
君顾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副院,眼神呆滞没有什么表情,就是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吴副院长也是很同情,叹气道:“其实崔医生一直就主张让院长回美国治疗,只不过那几天陈院长还未清醒。现在这样,我们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说实话,陈院长的病,的确也是回美国医治更理想一些。”
君顾终于回过神来,嗓音干涩,断断续续道:“他……他,要回美国了?”
副院摊手道:“听说前不久美使馆的云蔚参赞在联系赴美的医疗专机。而且……实不相瞒,陈院长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不过他身体不好,只说了几句,说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他以后就不麻烦了,让我们保重。”
君顾终于不再挣扎了,他缩在床上,那个医生也把手上的环扣给他解了,劝道:“先生,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有崔医生在,出不了事的……而且你也知道,陈院长本身就是……”
话还没说完,毫无预兆地,君顾突然捂着胃,趴在床沿呕吐了起来,起初还有一些白粥,后来空空的胃只能往上翻一些酸水,可是君顾却吐得越来越厉害,声音听起来又大又吓人,他那么单薄的身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最后一点酸水里已经混了红血丝。
大夫赶紧上去,君顾已经痉挛地趴在了床上,睁着一双眼泪未干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墙壁,惨白的脸,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医生互相瞅了一眼,觉得这人状态不对,吴副院赶紧给身后人使眼色,小声道:“拿点药去。”
吴副院和君顾商量道:“君先生,陈院长一直是很关心您的,现在您这样,想必他看到也不好受。您身体不好,我看这段时间可以在医院观察几天,您放心,费用我们不计的。”
吴副院征求君顾的意见,得不到回应,就去推君顾肩膀,原本死气沉沉趴在床边的人没了反应,吴副院一看,原来早就晕过去了,他一拍大腿,头痛道:“快推急诊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啊!”
☆、也没能力遮挡,你去的方向
君顾在医院住了几天,气色不见好,整个人越发虚弱,电话打了不下百十个,趁医生护士不注意还会想偷跑出去。
不过并没有什么用,他现在把自己搞得浑浑噩噩,昏睡的时候总是不得安宁,夜里要被惊醒好几次,白天的时候人也不太清醒,好好一个人,已经神神叨叨的了。
陈慕之音讯全无,好似突然人间蒸发一样,就连他的每一个朋友都三缄其口,君顾这一次,终于再也找不到他。
君顾的状态日益恶化,神经过敏,整个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精神状态都是紊乱的。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但他又没什么亲人,医生不得已联系了沈皓。
沈皓也很头痛,但是碍于陈慕之的情面,无论如何还是要来看一下。
君顾见了沈皓,才像是有点清醒了,跌跌撞撞地下床,拉出沈皓的衣服,魔怔一样问:“他……他在哪?”
沈皓挣脱他手,把人扶上床,面带难色的劝道:“你别这样,你先好好休息吧……”
君顾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目光烁烁地望着他,弄得沈皓有些于心不忍。
沈皓嗫嚅道:“他已经回美国了,你也知道,他的病情耽搁不了了……”
“他、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想去找他……”
沈皓面露为难之色,挣脱君顾拽着他衣袖的手,犹豫半响,干脆道:“君顾,慕之的病情,不太好……亦棠说,他想要完全恢复,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多次手术,这其中会伴随一些并发症,可能手术后,会很长时间的昏迷,或者是暂时性失忆……都是有可能的。”
沈皓看着君顾逐渐失神的眼睛,直截了当道:“君顾,他现在照顾不了你了,他已经自顾不暇,未来的状况也不太确定,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手术不成功的话……”沈皓犹豫了一下,皱眉道:“或许最坏的可能,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君顾眼神茫然,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沈皓忽然感到烦躁,扒了扒头发道:“慕之变成这样,你让他自己怎么接受?!他那样一个人,如今却到这步田地,你让他从一个扭转乾坤的医生,变成束手无策长期卧床的病人……你推己及人,你让他怎么面对你?!不要说是你……你连我们这些朋友,他走的时候,都只发了一条短信……”
沈皓叹气道:“我希望你明白,慕之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事已至此,很多东西是没有多一次机会的。以后,你就好好过吧。”
君顾愣了许久,眼眶积蓄的泪水要落不落,他忽然激动起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哑着声音说:“什么、什么叫好好过……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找他……我可以照顾他……”
“你醒醒吧!”沈皓忽然大声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慕之长久以来护着你,追在你身后跑,你倒是拿捏姿态!你肯早一点这么无怨无悔跟着他,你们早都跑美国结婚了!他还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吗?!你以为这是断根肋骨见个血的事吗?!他伤的是脑子!他可能一辈子都毁在这上面了!”
君顾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止不住地抖,整个人留下了一层虚汗,只是无力的摇着头,却无法辩解。
沈皓冷静下来,揉了一把脸,放低了声音,轻声道:“你到底喜欢陈慕之吗?你……你爱过他吗?”
不待君顾回答,沈皓自顾自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教育你。我自己也做错了很多事,我、我的亲人、朋友,都曾经伤害过我最爱的人,我一辈子都会为此心痛,我永远不会忘。可是我一直都知道,从始至终,我只爱陆宸。哪怕在我最恨他的时候,我也爱他。”
沈皓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按了按君顾单薄的肩膀道:“事已至此,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知道也不怪你的,可是有时候心里就是不舒服……我们这些朋友也是关心则乱,希望你别怪我们……好好养身体吧。”
沈皓话音刚落,就有人推门进来,沈皓一转头,看见是黑着脸的秦沐川。
沈皓怕秦沐川再刺激君顾,小声劝道:“沐川,你怎么来了?君顾身体不好,你可别再说他了。”
秦沐川情绪低落,皱眉道:“呵,还像是我对不起他一样……会生病就了不起了?”
沈皓拍他一下,使眼色道:“算了,君顾他也不容易,也是可怜人……”
秦沐川一双丹凤眼上挑,压抑着怒气道:“我知道他不容易,我当初也是看他可怜,也同情过他。慕之三番四次让我多照料他,我也上了心啊,我以前忍着,可是都到了这步田地,是要憋死我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秦沐川转过头,对着病床上的君顾,痛心疾首地说:“我知道你身世可怜,唐鉴也伤你很深。可是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因为你可怜,因为你为另外一个人牺牲了太多,所以就吝于再为慕之付出。慕之他又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就要让他为你牺牲那么多,就要那么糟蹋他。欠你的是别人,而你才是欠他的。”
君顾目光空洞,像是已经不堪负重,他压抑地喘着气,紧紧攥着拳头,手背上是嶙峋的骨头和凸显的青筋。
秦沐川摇了摇头,也像是浑身无力一样,低声道:“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慕之走了,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也不会相看两厌了。”
秦沐川摊开手里的文件袋,木然地说:“慕之临走,交待了些事情。”
“这是你那家工作室和以前那栋商住两用的二层门面房的房产证,慕之都买下来了,你以后想做生意就继续做,不想的话,租一套出去也够你舒舒服服在b市过了。”
秦沐川把房产证都放在君顾被子上,胸中像是憋着一口气,一脸心灰意冷地说:“陈慕之那个冤大头,他已经让人撤诉,唐鉴不久就能被保释出来。你以后也不是一穷二白的人了,慕之留给你的两套门面房,将近500平米,在b市价格是见天儿地涨,你也算是趁半个亿的主了。看好了自己的东西,别让唐鉴,或者别的什么人再骗了去。”
秦沐川一股子闷气没出发,为陈慕之感到既痛心又委屈,陈慕之的离开也让他感到失落,他情绪低落极了,难受地说道:“陈慕之仁至义尽,以后,你想过怎么样的生活,就去过吧。”
“棉花我就养着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秦沐川憋得脸都红了,话说完以后头都不回地开了门走了,胸中一股闷气,直想冲到外面吼两声。
沈皓看了秦沐川一眼,又望望君顾,为难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如何是好。
君顾呆呆地看着床上鲜红的房产证,只觉得满目的鲜红,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轻笑了一下,竭力控制着战栗的身子,可是气血压抑不住地上涌,手脚冰凉,脑袋却发涨。
他摸了摸房本,只觉得像是被电到了一下,五脏六腑痛到缩成一团,他颤抖着抱紧疼痛的胸口,一股腥味却翻涌了上来,他蓦地剧烈咳嗽,喷出了一口鲜血,斑斑点点地溅在了白色的床单上,胃疼得像是撕裂,脑中意识逐渐模糊,他却朦朦胧胧里感到轻松了一点。
恍惚之中,陈慕之一如初见,笑容温柔,向他走来。
沈皓焦急地呼救叫喊声里,他喉咙里尽是腥甜,却没有力气咳出来,一时之间像是窒息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他却没什么好怕,终于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
陈慕之,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男人。
他认真工作起来,是当之无愧的精英,独当一面人之翘楚。背地里也会像个小孩撒娇卖乖,可是又无时不刻给人以依靠,笑容温柔暖人。偶尔腹黑吐槽使坏,也十分有魅力。
他比谁都要清楚陈慕之的好。
可是他还是失去了他。
☆、念念不忘
机舱里弥漫着栀子味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淡到微不可闻,却似乎无处不在。舱内拉了一半的窗帘,外面青天白日寒风凛冽,里面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温暖和昏昧。
陈慕之伸长了腿,半躺在椅背上,从飞机舷窗打量着外面,空荡荡的停机坪,一小片湛蓝的天,对于b市的冬日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还有两周就要过年了,他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度过五个春节,终于没能熬过第六个年头。
本以为以后可以年年岁岁相守,但终究剩下的路还是要一个人走。
两个美国的派来的随行医生提着设备上了飞机,站在陈慕之面前很客气地问候,陈慕之对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很好,做了手势让他们到后舱。
桌面上温水微凉了,陈慕之皱了皱眉,拿起旁边白色的药片喝了进去。
崔亦棠进到舱内,拿了一个小药箱,还端了一盘刚洗好的新鲜水果,放到陈慕之面前,笑说道:“要吃点吗?机上特供的哦,美国大农场温室无公害水果,这寒冬腊月的可难吃到。”
陈慕之面色苍白,但还是勉强笑了一下,摇头道:“你自己慢慢吃吧,我都要回美国了,以后吃的日子可长着呢。”
崔亦棠撇了撇嘴,放下东西,坐到陈慕之旁边的座椅上,装作轻松的样子随意问道:“要回美国了,感觉怎么样?”
崔亦棠边说边帮陈慕之降下了椅背,陈慕之躺在枕头上,闭着眼,叹了口气笑说道:“能怎么样?好山好水好无聊啊……除了纽约还成,感觉到哪都像大农村,人影都瞅不见。”
崔亦棠好笑道:“都像b市s市一样到处人挤人,车堵车莫非才好?这两年空气差、人多、路挤,不觉得还是美国好?”
“咳。”陈慕之侧过身子,撇嘴道:“……还是人多好啊,人多热闹。”
沉默了一会儿,崔亦棠收起了笑脸,面色犹豫地看着陈慕之,斟酌着说道:“飞机到了纽约你要即刻入院,第一次手术可能安排在一周之内,手术后有很长的恢复期,期间你可能会出现短期的记忆障碍,手术前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安排的吗?”
“我父母那边,你和云蔚都要保密,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惊动他们。”
崔亦棠点了点头,回应道:“好,这个我有分寸。”
陈慕之干脆利落道:“至于b市这边,大额的资产和股债权我都交给沐川处理了,时间仓促,剩下的一些我在笔电里有记录,帮我整合到一个户头上,捐给偏远地区的寺庙、学校和医院,或者哪里有需要就捐到哪里吧。”
“好。”崔亦棠扶了扶眼镜框,犹豫道:“唐鉴那里,你确定?……”
陈慕之打了个手势止住崔亦棠的话音,笑着摇头道:“这件事情我自有考虑,不用劝我了。”
崔亦棠皱眉道:“我还是很不赞成,也很不理解,他这种人,是不值得被原谅的!必须将他绳之以法,让他付出代价。”
陈慕之拉了拉毛毯,口吻轻松地说:“他死一百次,于我无补。我也不需要看着自己的仇人落魄,以此来寻找心里慰藉。至于放过他……我权衡考虑过的,你们不要为我担心。”
话音刚落,副机长来询问是否可以准备起飞,陈慕之点了点头。
陈慕之坐了起来,从座位前配置的智能电脑上选了一张专辑,戴上了耳机,等待起飞。
“起飞的时候头可能会痛,不过吃了药会好一些,如果很不舒服,要和我说啊。”崔亦棠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陈慕之摆手道:“你哄小孩子呢?我虽然脑子受点伤,不至于智商退化到三岁吧?放心吧,没事。”
两人故作轻松的说说笑笑,崔亦棠眼看陈慕之面色苍白精神懈怠地强颜欢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看着窗外远处缓慢移动的山峰和建筑,知道飞机开始滑行了,陈慕之愣了愣,手撑在额头上,转过目光闭上了眼睛。
飞机上升没有遇到强气流,但起飞时的冲击还是让陈慕之脑中一片轰鸣,嗡嗡作响。
崔亦棠看着陈慕之脊背僵硬手臂紧绷的样子,也清楚陈慕之不会好受,黯然地叹了口气。
飞机终于平稳了下来,崔亦棠小心翼翼地给陈慕之垫高了枕头,让他躺好,说道:“再过四个小时,打针吃药,到时候我叫你,先睡吧。”
陈慕之点了点头,面容疲惫,嘴唇苍白,原本线条挺括的脸颊也瘦了些,下巴都削尖了,脸上半点红润也无,眉睫漆黑,面庞苍白,像是水墨画里的人一样。
陈慕之闭着眼睛,耳畔是舒缓的乐声,脊背可以感受到飞机飞行中细微的震动。
四周格外地安静,崔亦棠翻动书页都格外地小声,空荡荡的飞机让人感觉格外的虚浮,心和身体都没有安放之处,永远是飘着的,不得安宁。
他回想刚刚玻璃上倒映出的人影,连他自己也感到一种无措的陌生。
他想起那句签文,高轩一枕梦黄粱,梦觉方知忧思长。
一语成谶,他曾千里奔波去求一串手珠,到头来还是枉费心机。
或许能轻易更改的,就不叫命运了吧。
他现在很遗憾,他以前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才华过人天赋异禀,家境优渥锦绣前程,亲情友情至真至诚,而他都没有珍惜,也甚少感恩。
他一度将爱情放在制高点,全力追逐,宁肯倾尽所有,其余的都无暇反顾。
而他现在,原来没有的还是没有,原来有的,却也要渐渐失去了。
他想或许是他太不珍惜上天赐予他的才华禀赋,所以现在上天要把那些东西都一点点收回去了。
寺里的和尚说他一生不愁金钱名利,却情路坎坷,求而不得。
他与温祺六载相知,彼此倾其所有,但到了末路之际,他砸了温祺的婚宴不顾所有人挽留,一别五年相忘江湖,邮件短信从未回复,谢朗再三要求他都不愿再见其一面。他当初选择从温祺的人生里退场,走得干脆决绝。
他的第一次爱情,虽然不得善终,但总算全身而退。
以前他为温祺的抉择感到愤怒,所以毫不留情地砸了温祺的订婚宴。
但现在他才知道,深爱才是一把对准自己的锋刃,他没有力气伤别人,甚至连怒火也无,只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这场爱情里,看似他是强者,其实局势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已倾翻。
曾经在绝望和穷途之时,他不止一次想过有朝一日或许会独身一人离开这里。
虽然他也并不希望这结局兑现,但心痛的滋味都已在幻想时尝遍了,真到了今日,反而也能平静接受。
他正在飞离中国,背离他曾经挚爱的土地和挚爱的人,并且永不回头。
崔亦棠合上杂志,看着陈慕之眉头皱了一下,睫毛抖动。
他知道陈慕之很难成眠,但他也无计可施。
陈慕之是比他还要高明的医生,他既不能自救,别人更难施以援手。
崔亦棠叹了口气,他轻声地说了一句:“你这一走,他肯定很难接受,会很伤心。”犹豫半响,崔亦棠还是问道:“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陈慕之一声不吭,慢慢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机顶。
想到君顾或许会很难过,会着急,会找他,会伤心落泪,他还是会有揪心的感觉。
想到会永远地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人,他还是会痛。
但却无法回头了。
陈慕之吐出一口气,他笑而不答,只把耳麦摘下来给崔亦棠戴上。
崔亦棠一脸莫名,陈慕之已经重新躺好欲睡了。
崔亦棠也靠着椅背,听着耳麦里一首节奏平缓的粤语流行歌。
他和陈慕之都很少听流行歌曲,而且这首歌曲调旋律实属一般。
他懂粤语,他一边翻着本杂志,渐渐听下来,倒是觉得歌词不错。
音调逐渐高昂流畅,崔亦棠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句歌词,一时愣了一下,皱了眉头,心中百味陈杂。
他想到自己,又看到陈慕之,眼前身后,俱上心头。
“个个也探问爱恋不老秘方,唯独壮烈离座可百世流芳。”
☆、代价
唐鉴被保释出来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君顾,只不过君顾已经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了。
自从陈慕之和唐鉴出事以后,君顾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他不善于倾诉,心理压力沉重,饮食睡眠质量都很差,而在陈慕之不辞而别的刺激下,他身体和心理都无法负荷,胃病恶化,高烧不退,连续几天都昏迷不醒。
唐鉴在医院守了君顾两天还不见一点好转的时候,就白了整张脸,在君顾床前坐立难安,心中惶恐。
在拘留所的这些天,在无尽的审讯和煎熬中,磨尽了他的锐气和傲慢。
他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他做好了为此毁掉一生的心理准备,但他无法接受□□和折磨,他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他没有打算能活着出来。
甚至后来在拘留所里,深夜无法成眠之时,他开始想遗书、遗产和他此前的半生。
他自从成年之后,每日都在挖空心思地算计,他过够了苦日子,受够了白眼,他生来一穷二白,但往后决不能两手空空。
像他这样没有任何背景和助力,仅凭着一张脸和一点小聪明,不择手段地利用身边所有的人,终于,他似乎摆脱了命运的枷锁,他再不用为生计发愁,甚至在这偌大的b市,富人的天堂,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他曾经为了攀附权贵背弃了君顾,他也在失意烦闷之时拿他出气解闷,他一日日暴躁恶劣,又时不时花言巧语骗他取乐,面对那个十几年如一日不声不响唯唯诺诺的家伙,他从来不想承认自己非他不可,但其实他早就被困住了。
他甚至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那些态度恶劣的谩骂嘲讽是真心话,还是那些随意挂在嘴边的空头支票其实也是他深埋心底的理想。
唐鉴蜷缩在拘留所空阔的黑屋里,一生可能已了无指望,但他却不是太害怕。
如果放在两三年前,让他在人生刚有转机,事业顺风顺水之时,落得如此境地,他一定会崩溃狂躁,无法接受。
但是幸好,当初他以为君顾已经跳江身亡时,他就预先体验过绝望的滋味。
所以他现在也不是那么害怕。
与其让他活着看着君顾一步步远离他,不如让他死得干脆利落。
他一度想不通,君顾本身就是他的,从他有记忆起,他们就在一起,历经了无数的艰辛,君顾对他始终如一,君顾似乎是他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永远不会背离他,永远不会放弃他。
君顾曾经为了赚钱让他上学,撕了自己r大的录取通知书,终日埋头于昏暗狭小的工厂。也曾经在他想要买房却筹不够钱时,把自己几乎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他,甚至没要求房本上落他一个名字。他剥夺走了君顾的梦想、金钱和自由,掠夺了他身上所有的资源。
若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等到榨干君顾身上所有价值,他本可以拍手走人,却根本不想走。
与刘卉结婚不久,刘卉就怀了孕,他在此期间与他的女上司有染,他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让两个人都为他所用,他这人也没什么羞耻心,这本是愉快自得的一件事,可是他依旧夜不能寐,甚至在女儿出生不久,越发的暴躁和心慌。
他虽然倾尽全力想往上层社会攀爬,但是总有那么一两次,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就想回头,回到那件破屋子里,抱住那个单薄的人。
他每次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见君顾,不让自己关心他,但每到克制不住的时候,就会越发惶恐暴躁,面对君顾态度也越加恶劣。
他想到君顾日益消瘦的身形,茫然的目光,消失的笑容,他只能用无所谓的态度和嘲讽的语气,来掩盖内心的惶恐不安,因为他不可以承认自己错了,一旦承认了,很多无耻的事情他再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他就很难尽快地扭转自己的命运。
而这些事情,他也是很晚才略有醒悟,并且走向另一个极端,终于陷身囹圄。
他在拘留所里没有任何事情好做,无人提审的时候,只能靠着回忆度日。
他听刑警说,警察调查到刘卉家时,那个呼天抢地说爱他死活不肯离婚的人,却恨不得跳进黄河里洗清和他的关系。
他倒是很能理解,社会上摸爬打滚许久,他交往过的人组起来够一个加强排,无非是看脸看钱,如果他没有一副好相貌身材,谁的真心会给他呢?这些事他都能看得开。
他回想自己并不算漫长的人生,回想这些年身边形形□□来去匆匆的人,觉得无比乏味。
在□□中的他已经看不到任何未来,他这些年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终于换来了些成就和地位,想到这些东西马上将要毁于一旦,他却并不觉得多么难过。
毕竟那些身外之物,没有的时候眼红心黑,费尽心机也要尝一尝有钱的滋味,反倒等到离那一天越来越近的时候,才发现,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他的一生是幸运的,在他没有钱的时候,却有爱。
想到他近些年日进斗金的光辉岁月,虽然就在眼前,却觉得模糊不真切,那些金钱也像是纸上一个没什么意义的数字。
而想到高中以前,和君顾朝夕相对、清贫安乐的每一天,他就会觉得心安,他真的很怀念。
他现在终于有资格像所有事业有成的老翁一样,说一句,我愿意拿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换我回到少年之时。
他以前对这种话不屑一顾,没想到,还未至老年,他就已经能够感同身受。
但他不会有机会了,拘留所冰冷的墙壁告诉他,许多错误再无法修正。
他不怕死,他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他这一辈子不曾光明磊落,但最起码要敢作敢当。
他欠君顾的,也只能下辈子再还。
可是始料不及,陈慕之竟然力保了他,让他重见天日。
他不仁不义,陈慕之却仁至义尽。
陈慕之要做一世的君子,让他做永远的小人,到了这步田地,他不得不服。
陈慕之不是圣母心,而只是要做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即使他不在了,也永远阴魂不散,这是陈慕之的报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慕之棋高一招,这一次,他心服口服。
他本以为君顾会因为陈慕之的事不原谅他,他甚至已经背了无数遍的台词,怎样去解释和承诺,但是没有想到,君顾都听不到这些了。
君顾昏迷不醒,神志不清,他是个急性子,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笨手笨脚又心急火燎,两天就急得嘴上气了泡,头疼上火,守在君顾床前的时候,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君顾醒了,大惊小怪的样子护士看了都害怕。
君顾不仅没有好转,高烧不退还拖成了肺炎,挂了呼吸机,一天打针输液好几回,整个人让折腾得更是没了一点生气。
唐鉴没想到病情会这么严重,看着君顾越来越虚弱的样子,他又急又怕却也无计可施。
每天晚上七点后君顾输完最后一部液,唐鉴就弄了热毛巾给他擦擦身子,看着他日益苍白消瘦的样子,唐鉴一口气堵在心头,憋得越发难受。
唐鉴小心翼翼地拉着君顾的手擦了擦,君顾修长瘦削的手上尽是针眼,因为每天要挂营养液和抗生素,手背上的针眼密密麻麻,血管几乎都要肿了起来,唐鉴伸出手摸了摸那看上去无比凄惨的手背,突然觉得很伤心。
他垂着脸坐在床头,想要握紧君顾的手,却又怕弄疼了他,他呼出胸中一口浊气,一向薄情寡义惯了,现在这样心如刀绞的样子让他极度的难受和惶恐。
他觉得这世界可真是奇怪,像他这样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却总是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而本该是由他来付出的那些代价,却全都报复到了君顾身上。
每次他犯下的错,他做下的恶,他反而能置身事外,却全部都要由君顾来承担代价。
现在君顾已经被病痛折磨的脱了形,一张脸消瘦苍白,两颊陷了下去,下巴尖细得没有一点肉。
唐鉴抬手轻轻撩开君顾额前过长的头发,看着他漆黑的眉睫,了无生气的憔悴脸庞,难过地握紧了手中的毛巾,手背青筋暴起,他一向不是什么心理强大的人,已经有种无力负荷的感觉。
照顾君顾的初期,唐鉴还有些急躁毛糙,有时对待护士态度也很不好,接个电话都要一肚子火把电话那边的人无缘无故骂得狗血淋头。
但是时日一多,君顾高烧渐退,胃出血的症状也减轻了,却还是迟迟没有醒来,他百般焦急也无济于事,终于被磨得没了任何脾气。
☆、天道好循环
大年三十那天,刘卉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看看女儿,唐思也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有些想他。
唐鉴下午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开车送到了以前的家,往年他和刘卉都要回刘卉老家过年,今年刘卉不想回老家面对三姑六婆对她离婚的事的缠问,就和女儿单独留在了b市。
两人再次见面,刘卉在唐鉴入狱时曾极力撇清关系,所以现在再见到安然无恙的唐鉴,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两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有些尴尬。
唐鉴和唐思有些生疏,自打离婚,他也确实没有怎么照料关心过唐思,但是唐思却还是很愿意亲近他,他一来了就缠他胳膊上不松手。
和唐思玩了一会儿,天色渐晚,刘卉要准备晚饭了,他才起身推拒了。
刘卉和唐思看起来挺失落,但是唐鉴还是在天黑之前开车走了,风尘仆仆回到了医院。
唐鉴进了病房,开了一盏灯,屋内静悄悄的,唐鉴把手里买的一些东西放下来,脱掉了带着寒气的外衣,坐到君顾床边。
君顾的嘴唇苍白干裂,他急忙用棉签沾了水给他擦了几遍。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唐鉴拿了买来的大石榴开始拨了起来,他近来和君顾呆在一起的时候无视好做,就喜欢上了剥石榴,毕竟剥这个东西费时费事,就当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一边剥,一边听着外面已经依稀传来稀稀拉拉的炮竹声,隔壁的病房住了个老干部,不少亲友和部下来陪他看电视聊天,从他们这里可以听到笑声。
唐鉴叹了口气,自说自话道:“哥,我们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过春节了……”
“以前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你就会拿攒下来的钱买些我爱吃的东西和一些小烟花,每天吃完年夜饭缩在床上看电视,深夜出门放烟花,然后十二点回到家,你总会准备一份小礼物给我……”
唐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睛慢慢红了,低声道:“这些年,都是我的错。”
“我结婚后那几年,逢年过节,总是留你一个人,你一定很孤单吧?”
唐鉴擦了一下眼睛,强颜欢笑道:“咳,突然很想回到以前了,穷一点也没关系……”
病房里悄无人声,除了呼吸机偶然发出“滴滴”的声音,并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唐鉴困倦地垂了眼睑,放下了手上剥了一半的石榴,从地上的袋子里取了一条围巾出来,放在君顾胸前比划了一下,笑道:“哥,我给你买了新衣服和围巾,你冬天最怕冷了,手脚都很凉……这个颜色,你戴着很好看的……”
唐鉴抱着君顾小半个手臂,蜷缩着脊背趴在床边,像一只大犬一样。
唐鉴笑了一下,自顾自说道:“哥,其实你不醒来也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你也不会拒绝我,不会离开我了……”
唐鉴闭了眼睛,感到一阵疲惫,趴在床边很快地就睡着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外面烟花炮竹声大作,唐鉴一下子被惊醒,目光茫然地盯着窗外姹紫嫣红的烟花。
看了许久,他终于回过神,看了看手表,又把目光转向君顾。
手脚因为刚才别扭的睡姿有些发麻,他站起身子,望向君顾,俯身轻轻地抱住君顾,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发,柔声道:“哥,时隔这么久,又可以和你一起过年,我很开心……”
“哥,新年快乐……”
四月初,春天的时候,因为政策放宽,唐鉴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他作为大股东,不怎么操心,也赚了个盆满钵丰。
公司前景很好,接触的人非富即贵,他也更加地明白,钱原来只是一个概念,即使现在赚的钱放在他二十岁的时候根本是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但是如今却不算什么,在他的社交圈里,比他有钱的人数不胜数。
奔波折腾了这么许久,如果只是追求钱的话,似乎是条永无止境的路,他觉得很是乏味。
休息日的时候,唐鉴很少出去应酬交际了,每天泡在医院里,一身消毒水的味道。
君顾因为长久的昏迷不醒,身上的肌肉出现了萎缩的症状,他每天都要和按摩的医生学学手法,闲来无事就要帮君顾按按。
今天按摩了许久,他斟酌着力道,怕太大力气弄疼了君顾。
按完的时候他自己都出了一层薄汗,坐在床头灌了一杯水。
休息了一会儿,唐鉴又取了一只柚子,一边掂量着准备剥皮,一边对着君顾自言自语地说些生活工作上的琐事。
把袖子皮往垃圾桶里投的时候,不小心扔到了地上,唐鉴弯下腰准备捡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衬衫角被拉住了。
唐鉴一下子脊背僵硬,汗就从头上蹭地一下冒了出来,他弯着腰,手指搭在柚子皮上,一动都不敢动。
拉着他衬衫角的手指轻微地用了一下力,他听到君顾嗓子里发出低哑的声音。
像是顷刻间被一壶冷水浇醒,他猛地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君顾,抖着手扯掉了君顾的呼吸罩。
君顾难受地偏了一下头,悉悉索索地喘气声微不可闻,长长的两排睫毛抖了片刻,眼睛睁了开来,幸好屋内拉着窗帘,光线不是很强,他很快适应了过来,茫然的眼神转到了唐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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