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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正文 第17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第17节

    他的护照很早就办下来了,陈慕之没有催他办美国签证,他也没有主动提起,他本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可是却感到越发沉重。

    君顾这两个月以来一心忙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亢奋的劲头下来,才恍然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以前不敢谈及梦想这样的字眼,甚至不敢奢望成功,他只求能宁静度日。而现在一切都唾手可得,他的产品名声日躁的同时,竟也有人将他捧上神台。“君老板”“君设计师”的称呼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因为他的文案写得好,要花上万的稿费让他写不过百字的宣传语。

    以前他孤僻喜静,现在却暴露于众人之中,甚至一时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当他察觉过来的时候,感到周围的世界翻天覆地,短短两个月,这简直像是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术。

    他知道这个魔术师是陈慕之。

    这世上比他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多如牛毛,他心知肚明,他有今日不是上天垂怜,更不是理所应得,而全是因为陈慕之在背后付出了许多东西。

    但他不觉得庆幸,只觉得恐慌。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他觉得陈慕之在完成一件使命,然后等待着一个功成身退的机遇。

    ☆、暗箭难防

    十二月中旬,b市下了第一场大雪。

    工作室的事暂时都稳定了下来,君顾这些天除了去验验货也没有其他事,就在店里收拾些以前店里的古董物件什么的,顺便把客户的邮件短讯之类的都处理了。

    君顾收到了一封邮件,是唐鉴的。

    “哥,最近一直在出差,s市飞了七八回,不过也不算白累,公司的生意很顺利。我原先投行的工作辞掉了,现在我的公司发展稳定了,以后收入不是问题。

    我在b市买了一套新房,我想按照我们小的时候梦想过的那样装修。

    我和刘卉离婚的官司终于判下来了,我离婚了。

    哥,你的事我也知道了,没想到你本可以是这么优秀的人,以前我真的是忽略你太多。

    我知道工作室是陈慕之买给你的,他是比我有钱,但是我会尽力的,以后只要我有的,都会给你。

    哥,现在我的很多问题都解决了,我觉得轻松了好多,我有时候觉得很开心,总觉得我离你更近一点了。

    我想,我还差最后一步,就能走到你身边了。”

    君顾近来邮箱多了很多信件,唐鉴这封信已经是两天前,他现在才看到,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坐在电脑前只觉得眼前发晕,隐隐的心慌。

    君顾强装镇定,打开其他邮件,一一回复处理,敲打键盘的手不由自主地僵硬。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君顾惊了一下,胳膊差点碰掉茶杯,他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桌面上的水,赶紧接起了手机。

    “喂?您好?”

    “君顾吗?我是沈皓!慕之在你那里吗?!”

    沈皓声音听着很急,君顾赶忙道:“他应该在医院,没有回来啊,沈先生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沈皓没回应君顾,反倒和电话外的人说:“操,慕之真没回去。”

    旁边忽然很大一声动静,像是砸了一下什么东西,秦沐川的声音拔起:“我艹!赶快让陆宸联系五哥,这事儿八成和那姓唐的拖不了干系……”

    君顾知道出事了,赶紧道:“沈先生?!慕之怎么了?!”

    “不行,沐川你掉头掉头,先去君顾那儿,这事儿得跟他商量啊!”沈皓推了秦沐川一把,才回复君顾:“君顾啊,你先等着,我们这就去你家!”

    沈皓把电话掐了,君顾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明所以的他紧张的一手冷汗,整个后背都凉透了。

    没过几分钟,沈皓和秦沐川推门而入,大冷的冬天,外面还有一层雪,两人刚一进屋,君顾赶紧拉住沈皓袖子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沈皓推上门,秦沐川整个人面色沉重地有如乌云罩顶,他烦躁地扒了扒一向一丝不苟的发型,把手机递给君顾,闷声说道:“今晚我说好了请沈皓和慕之吃火锅的,结果六点的时候莫名其妙收到了他一条短信,要我救他,我给他打电话已经关机了,打他办公室说他下班了,我怕出事,就去了他医院,结果车还在停车场,人也没见到。我调了医院监控,监控室有人说下午六点左右停车场两个摄像头坏了,我怀疑慕之在停车场,出事了。”

    君顾看着秦沐川的投机,陈慕之发来的短信上只有两个字,救我。

    君顾一下子就被击懵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恐慌和担忧一下子蔓延全身,只要想到陈慕之可能有危险,他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沈皓晃他的肩膀,咬着嘴唇说:“君顾你先冷静点!我想这事儿不简单,还是你和慕之相处多,你想想最近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君顾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了好久,才隐约记起来,他惶然道:“慕之,我昨天在慕之外套里摸出了一把手术刀,我问他做什么,他说他觉得好像有人跟踪他,他要防身。他说的时候一脸的轻松,还笑了,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秦沐川拍门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慕之向来行得端做得正,不会有人害他,他手下也没出过医疗事故,肯定不是病人家属!想来想去,只有唐鉴,肯定是这小子,君顾,你告诉我他家在哪,老子绝不放过他!”

    君顾整个人都懵了,他一直觉得唐鉴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总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绑架这样违法的事,如果真是唐鉴做的,但凡对陈慕之造成任何伤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原因,君顾觉得他的罪洗都洗不清了。

    沈皓看着君顾面色死灰地坐在那里,赶紧拍了他肩膀一下,劝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救慕之啊!我已经联系陆宸了,他和五哥在联系调城市监控,五哥也找了道上的人帮忙,可是一时半刻也没个结果,你先试着联系联系唐鉴吧!”

    君顾早把唐鉴的号码删了,不过唐鉴的号码已经用了七八年了,君顾早就形成了永久性记忆,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君顾打过去,唐鉴那边也是关机,三人面面相觑,一下子心都凉了半截。

    “唐鉴自从离婚以后,我也不清楚他住在哪里。他公司现在应该也下班了……除了电话,我也找不到他……”

    沈皓劝秦沐川道:“想知道他住哪那太容易了,可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卵用啊!即使真是他动手,也不可能在他家啊,他又不是傻!”

    眼看着外边天全黑了,三个人越发着急,君顾盯着手机屏幕半响,忽然看到了常清的电话号码,他赶紧问道:“我有个朋友,叫常清,慕之和我说过他有些背景,找他有用吗?”

    沈皓和秦沐川对视了一眼,秦沐川说道:“常清啊,五哥的老弟啊,以前四九城里也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五哥从良后道上的家底一半并到他那了,而且常清现在虽说是白了点,听说手下还是护着不少黑大哥,我看常清八成有两把刷子!”

    君顾赶紧拨了常清的电话,攥着手机的手指紧张到发白。

    “喂?君顾?生意怎么样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常清口吻轻松悠然地打着招呼,那边好像还忙着工作,低声道:“嗯,就是这份文件,你送去给吴总,你那里也别忘了备份。”

    常清又转回注意到电话上,说道:“不好意思啊,手边还有些工作。”

    “常清。”君顾也顾不上寒暄,连忙问道:“慕之,陈慕之好像出事了,你能帮我查查吗?”

    “……出事?”

    “他可能被人绑架了……”

    常清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你和陈慕之是什么关系?”

    君顾哑然,脸上烧了起来,支吾道:“我和慕之……”

    常清一听这紧张又惶然的声音心里就清楚了,他也开口打断道:“好了。”

    “君顾我问你,唐鉴,和陈慕之有过节吗?”

    君顾心里噔地一下,赶紧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慕之在哪里?”

    常清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不瞒你讲,我和唐鉴近年还有一点联系,毕竟念在以前的情分……”常清顿了一下,说道:“听说唐鉴有找过我朋友,借些人帮他处理私人恩怨。”

    “常清,那你快问一下你的朋友,慕之现在被带到哪里了?!”没想到这件事还真的和常清有瓜葛,君顾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可真的确定是唐鉴做的,他的心理又是百味陈杂,一时之间脸憋得通红,声音都快要哭出来。

    “你别急……”常清吸着烟,考虑了一会儿才说:“你非要救陈慕之?”

    君顾已经急疯了,常清还是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君顾哽咽着说:“我求求你告诉我!慕之真的是我很重要的人,他不能出事!求你了!”

    常清扣了桌子几下,说道:“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确不太清楚他们针对的对象是陈慕之,陈大夫是洪武的人,据说还是美国人?有个三长两短,的确不好交代……”

    “但是……”话风一转,常清口吻严肃了起来:“我可以帮你问他们所在的地方,也能让他们手下留情,但是君顾,我希望你不要报警。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我想唐鉴也多是吓吓陈大夫,男人间就是争口气,他不会下黑手的。这件事最好能息事宁人,毕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我也要为朋友着想。而且,你也不想看唐鉴关进去吧?”

    即使君顾再不明白道上的事,此时心里也知道了个大概,这件事是常清手下人做的,常清脱不了干系,又爱惜自己的羽毛,肯定不想自己卷入不必要的纠纷,这也算是和君顾谈条件。

    君顾哪里顾得上这么多,点头应了,急忙道:“麻烦你尽快告诉我地址,千万不要让那些人对慕之不利!”

    挂了电话,君顾整个人都脑缺氧了,眼前一片晕,他撑着沙发坐立难安地说:“常清这件事有可能是他手下人做的,他也刚知道是针对陈慕之,他已经去联系人了,说待会就发地址过来。”

    秦沐川一脸哔了狗的表情,怀疑道:“我才不信他不知道针对慕之,常清这种人精明得头发丝都是空的。他是没想到绑了慕之以后,立马惊动了陆宸五哥还有我们几个,我还没找云蔚呢,要不然美国大使馆那边都要闹起来,慕之一向低调,我看他是低估了陈慕之的身份,现在才觉得事情弄大了不好交代,故意卖你一个人情。”

    沈皓叹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人家真是不清楚呢?慕之再低调,有点门道的人也清楚他不是好惹的,除非有什么利害,要不然常清知道针对的是慕之,肯定是要阻止的。”

    两个人正分析着,短信过来了,三人凑过头一看,是朝阳一间酒吧,三人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秦沐川说道:“快开车走,沈皓,你通知陆宸多带些人去,我也把我酒吧看场子的兄弟都叫来,这次真是得好好教训丫一顿,要不然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先下手为强

    陈慕之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被绑着,眼睛也被遮住了,不过他还是感觉出了自己被塞在后备箱了,这他娘的可真是作孽了,陈慕之一米八七的个子,大长腿憋屈地缩着,感觉整个人被跌成了三折,加上空气不流通,简直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

    陈慕之除了当初自投罗网奔着君顾去,在江淮君顾店里骑着小电动车送过货,其他时候可是开迈巴赫都嫌不舒服的人,这种阶下囚待遇简直令人发指。

    连汽车后座都不塞,竟然塞在后备箱,想必这次不会是请他做客谈人生聊理想了,十之八九是要让他不好过。

    陈慕之的感觉比一般人灵敏地多,虽然对方跟踪地几乎是天衣无缝,陈慕之还是从前天开始就感觉到了异常,他也故意设计试验了好几次,专门往偏僻小巷走,倒是没人落网,他还以为是他多心了。

    今天下班坐电梯道到停车场的时候,电梯门刚开,他就眼皮跳了一下,觉得好像不对劲。

    陈慕之背靠着墙,一边审视着四周,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

    几乎是瞬时之间,墙角转出两人直扑向他,身后车位隔离墙的墙头上跃下一人,直踹他肩头,陈慕之反应极快,侧身闪躲,耳畔掀起风声呼呼,那边拳脚都落了空,陈慕之趁机还手一脚横扫而过直劈一人脖颈,顺势给了左边的人胸口一肘,还剩下一人挥拳直直打向陈慕之面门,陈慕之一把拦住将他手腕一折,一个擒拿手将其制住,警惕地看着旁边两人。

    陈慕之一边后退,一边在衣袖里发短信,也亏得陈慕之记忆过人,短信收件箱第一个就是秦沐川,凭着记忆和手感陈慕之草草打了两个字就发出去,他单手钳制一人,趁他分神之际,那人大力挣脱了,陈慕之刚准备联系医院警卫室,身后一个车位突然驶出一辆瑞风,车门一开,限载十一人的车里坐得满满的,个个面色不善,车里地面散落着棍棒片刀。

    陈慕之心下一凉,对付三四个人他还能一试,这么一帮人他再不服就是找死,果然车上一人眼尖,冲上来夺走了他手机,陈慕之赶紧笑得一脸纯良,他袖口藏了手术刀,为免被搜出,他赶紧半举起双臂来,笑道:“各位兄弟有话好说,陈某刚刚对三位兄弟失礼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钱财问题,在下可出个百八十万就当赔礼了。

    这种一开口就是八百十万的冤大头还真是少见,搜陈慕之身的那个人愣了一下,拿着陈慕之的钱包翻来翻去,陈慕之还是笑得一脸冤大头的样子道:“对对,兄弟,黑色的那张卡,密码我告诉你。

    车副驾驶一个戴墨镜的摇开玻璃骂道:“操他妈的,没看出来这小子在拖延时间吗?!这停车场是他家开的又不是咱家开的,你们是等人来围观吗?!快给老子把他绑了扔上来。”

    流氓就是流氓,哪怕陈医生和颜悦色地配合着,还是不容拒绝地一块沾了□□的手巾就糊了他一脸,陈慕之闭气及时,可还是吸入一点,为免麻烦,他也顺从地十分柔软地倒了下来。

    陈慕之在后备箱里动了动,感觉出这应该是一台小轿车,看来那辆瑞风把他从停车场弄出来以后又转移了,这绑架的阵势倒是大。

    陈慕之心知肚明,他在b市举目无亲,最有钱的就是他自己,不可能是为了钱财绑架,如果是求财的话,绑了他问谁要钱?问君顾要钱的话,还不如绑了君顾问他要钱;问秦沐川要钱的话,这也太牵强了,秦沐川那死脾气黑吃黑也断然不能任人揉圆搓扁的;如果敢问他老板陆宸要钱的话,那得绑沈皓啊,而且这方法来钱还不如自杀重新投胎比较科学。

    如果不是要钱可就难办了,搞不好是要皮肉吃苦的,如果对方再狠点,用点黑道上的十大酷刑,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他可就哔了狗了,按说没人和他有这么大仇啊。

    车停下来的时候,感觉有人要掀开后备箱盖,陈慕之赶紧装昏迷,结果不知道哪个龟孙子二话不说一口麻袋就把他套住了,这特么就算了,竟然还拖着他在地上走,疼得陈慕之心里直骂娘。

    在过一个门槛的时候,那些人也不说把他抬起来,直接用力一拖,陈慕之的腰和屁股让狠狠一幢,疼得他眼前都发晕了。

    陈慕之憋得脸都黑了,心里想着,这帮孙zei,别让老子活着出去,否则有你们好受的。

    陈慕之让拖进了一间屋子,他可以隐约听见些乐声,音乐嘈杂高亢,听起来像是ktv舞厅酒吧一类的。

    门被关上,有人把他真像扔破麻袋一样扔到了墙角,陈慕之倒呼一口气冷,然后麻袋被拨开,有人冷冷的说了一句:“去外边拿冰桶,灌上凉水,浇醒他。”

    操!陈慕之暗呼一声,真是心黑啊,陈慕之心里吃了黄连一样,可是还是特自觉的动了一下身子,撇撇嘴角说道:“好了好了,别费劲扛桶了,我自己醒了。”

    有人嗤笑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拉掉陈慕之的眼罩,蹲下来冷笑道:“我以为你多有骨气呢,原来陈大夫也是个软骨头啊。”

    陈慕之看着眼前唐鉴的脸,包厢里的灯光昏暗,衬得唐鉴的脸也前所未有的阴厉。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陈宝宝(づ??????)づ~~~嘤嘤

    ☆、后下手遭殃

    有人嗤笑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拉掉陈慕之的眼罩,蹲下来冷笑道:“我以为你多有骨气呢,原来陈大夫也是个软骨头啊。”

    陈慕之看着眼前唐鉴的脸,包厢里的灯光昏暗,衬得唐鉴的脸也前所未有的阴厉。

    陈慕之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有话好好说。”

    唐鉴不屑地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慕之,狠狠踹了他一脚,眯眼道:“陈医生可是傲得很,不这样请你来,你怕是不懂怎么好好说话。”

    陈慕之从来没受过这种欺辱,他的确是很骄傲一个人,但是他更明事理,如今形势不利于他,大丈夫也唯有能屈能伸。

    唐鉴不是个懂分寸的人,既然他已经敢出手,就不怕陈慕之日后的报复,如果此时陈慕之再刺激他,他杀人灭口都做得出来。

    陈慕之笑了一声,叹气道:“哎,如果你想这样谈,也可以。我与你的确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你这样大动干戈,何必呢?”

    唐鉴拽住陈慕之的头发,把他脸抬起来,嘲讽道:“陈医生可真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之间什么仇什么怨,你不清楚?”

    陈慕之最恨别人扯弄他头发,唐鉴这种充满侮辱性的举动让陈慕之眼神蓦地凌厉起来,薄薄一道嘴唇抿着,脸庞线条绷得很紧,颇有几分骇人。

    陈慕之虽然处于劣势,但是从小的优越高傲让他自带一种锋芒,唐鉴心里也动了一下,正不怀好意地眯起了眼,陈慕之却又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倒是笑得温柔又潇洒,弄得唐鉴都愣住了,嫌弃地说道:“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陈慕之叹气道:“好了,我们之间的仇怨也不过如此,我也没占到你什么便宜。我卸了你胳膊,你还断了我肋骨呢,你不好过,可也从没让我好过了,真要讲起来,还是我亏。”

    陈慕之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心里可不好受。

    他知道唐鉴恨他,正如他恨唐鉴一般,他们的存在本身对彼此来说就像是心尖的一根刺,但唐鉴走到今天,多是多行不义咎由自取,他陈慕之算得上是问心无愧。

    陈慕之被逼的痛苦难当走投无路时,也曾想过对唐鉴下毒手。可是医者仁心,他生来是为了救人的,他即使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也免不了良心上的谴责,遑论他一直以来正义良善的父母,更不能容忍家门出这样的事。即使这些原因搁过不论,要是有朝一日被君顾知道了,他们又能有个好吗?

    陈慕之思来想去,有些事情,还真的只有死亡能够解决。

    今日既然已开先例,撕破了脸,唐鉴和他,一息尚存,便是冤冤相报,唐鉴今日若是让他活着走出这扇门,唐鉴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陈慕之手脚都被绑着,血液不流通,渐渐手足冰凉,他靠墙坐着,偷偷打量这一屋的人,屋内算着唐鉴十四个人,屋外门口还留了两个,在他正前方的一个小吧台上坐着的,可能是这伙人的老大,毕竟全场除了陈慕之,也只有他一个人坐着,戴了黑墨镜一言不发,也不看唐鉴,唯独死死盯着他的动作,看来真是敬业。

    算是遇上狠角色了,看着不像小流氓地痞一类的,这些人中约莫有□□个,身手绝对是练过的。

    陈慕之暗自叹气,为今之计也只有推延时间,等着有人来救他,他倒是放心,凭他几个朋友的能力,调出可疑车辆的监控不算难事,可是时间紧迫,只希望自己能活着见到他们的救援部队。

    陈慕之正暗自思忖,吧台上坐着的那个大哥手机突然响了,那人起身走出门外,陈慕之眼神朝门外撇了一下,他旁边一个壮汉“啪”地一下把他的脑袋打了过来。

    操!

    陈慕之发丝凌乱地垂了下来,他狠狠咬了牙,乱发掩盖下的双眼几近血红。

    “陈慕之。”唐鉴没耐心地说道“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我大费周折地把你弄到这来,可没想过能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去。”

    唐鉴蹲了下来,假仁假义地叹气道:“陈医生,你知道吗?你这种人,衣冠楚楚正人君子的样子,平日里高贵优雅潇洒倜傥,其实我真的,特别想看看,像你这样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把你逼到精神崩溃的样子,像狗一样在地上爬,涕泪俱下屁滚尿流,那一定很精彩……”

    陈慕之脸色的肌肉僵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讲:“年轻人,干嘛这么怪的癖好。有什么都好商量,说实话,你把我弄来,我觉得这成本应该不小,我自然是很配合你的,能够和谈,何必动手呢?”

    唐鉴蹲了下来,看着陈慕之,拍了拍他的脸道:“离开君顾,永远不再出现在他面前,怎么样?”

    “嗤。”陈慕之笑了一下,把被绑起来的双腿伸直了,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满不在乎地说:“可以。”

    陈慕之撇嘴道:“男人之间,为了这点争风吃醋的事闹得要死要活,有必要吗?不就是离开吗?我本身就是要回美国的。”

    陈慕之答应的这么轻松痛快,倒是让唐鉴愣住了,唐鉴还以为陈慕之会声嘶力竭地跟他说做梦,然后他就可以顺势一巴掌扇醒他,再对他冷嘲热讽。

    这还是那个为了君顾和他大打出手睚眦欲裂的陈慕之吗?这他妈不按套路来啊。

    唐鉴站起来绕着包厢走了一圈,又回到陈慕之跟前,踹了一脚陈慕之伸长的腿,没好气道:“姓陈的,你少和我扯皮。空口白牙,你当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以为我会信你?”

    陈慕之哭笑不得:“好好,那你说要怎样。”

    唐鉴拉住陈慕之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拽起来,按在墙上,盯着他说道:“陈慕之,我知道你算是正人君子。我不需要你三跪九叩赌天咒地,你就正正经经地站好了,认真地说,你放弃君顾了,你这辈子与他永不相见。你说出的每一个字,天地可昭。”

    陈慕之盯着唐鉴的眼神,他也没办法再嬉皮笑脸下去了。即使他处于弱势,即使是权宜之计,他也做不到一本正经地说要永远放弃君顾。

    即使他和君顾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问题,即使他早已疲于维系,他心中害怕而不舍,但也做好了黯然离场的准备。

    但那所有的放弃和成全,都只能是因为君顾,而不该是其他男人的侮辱和逼迫。

    陈慕之独独在这场爱情里一败涂地,他们没人知道,陈慕之骨子里有多骄傲。

    陈慕之收回直视唐鉴的目光,脸上笑意消失。

    唐鉴突兀地笑了一声,说道:“你还算是有骨气。即使你说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过是自取其辱。”唐鉴摊手道:“你是君子,我是小人,我的话,说了也不作数的。”

    唐鉴盯了陈慕之一会儿,突然伸手派了他肩膀一下,面色难得有些严肃地说:“陈慕之,你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

    陈慕之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紧锁眉头,问道:“你想做什么?”

    唐鉴对人使了一下眼色,旁边两人立刻从靠墙的一个黑布袋里掏出了一套摄影设备,还有几个人默默掏出了手机。

    陈慕之瞳孔张大,他料得到能动用到摄影机的,必定是要拍下见不得人的东西,这样唐鉴手里就握住了他的命脉,只要他不服从,便可让他身败名裂。

    陈慕之是活在光明里的人,但他也清楚有着满世的罪恶。许多人扫除异己时,用的是比日本人还狠的手段。

    陈慕之是真的没想到唐鉴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陈慕之目光骤然变冷,他转头看着唐鉴,沉声道:“唐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想好了,你付不付得起这个代价!”

    唐鉴一把掐住他衣领,眯眼道:“陈医生,你纵有天大的能耐,现在还不是阶下囚!你擦干净眼睛认清现实吧!你要是懂得分寸,多说两句好话,兄弟们待会还能轻一点,您骨头要是这么硬,玩死你的手段多的是!我还就真豁出去了!”

    ☆、泛血光

    陈慕之目光骤然变冷,他转头看着唐鉴,沉声道:“唐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想好了,你付不付得起这个代价!”

    唐鉴一把掐住他衣领,眯眼道:“陈医生,你纵有天大的能耐,现在还不是阶下囚!你擦干净眼睛认清现实吧!你要是懂得分寸,多说两句好话,兄弟们待会还能轻一点,您骨头要是这么硬,玩死你的手段多的是!我还就真豁出去了!”

    身后两人突然大力地把陈慕之推了出去,翻倒在地,两个人上来,二话不说,就要解他皮带脱他裤子。

    陈慕之蓦地瞪大了眼,眸色发红,青筋爆出,不要说真对他做什么,他陈慕之一生清白自视甚高,他是连衣袖都脏不得的人,岂是谁都能碰的?!

    几乎是一瞬之间,陈慕之手脚用力,一下子绳索从中崩断,陈慕之脚上穿的尖头皮鞋,照着最近的两人兜胸就是一人一脚,身形矫健地弹了起来,一把拽过旁边反应不及的唐鉴,一把手术刀逼上的唐鉴脖颈,动作一气呵成,快得所有人还没能反应过来,只张大了嘴巴看着他。

    陈慕之喘着粗气,刀尖逼上了唐鉴颈动脉,他气息不稳地说:“别乱动,我下手很准的,开一道口子,你能死得很快。”

    陈慕之在后备箱和墙角的时候,就趁人不备用袖子里的手术刀一点点割开了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只是留了几丝线没扯断,他稍一用力就能挣脱。

    陈慕之提防地看着周围众人,活动了一下冰凉的四肢,他白着嘴唇叹气道:“唐鉴,我没想到你能这么狠,早劝你,杀人不过头点地,看来你是连人都不想让我做了啊。你这么不给我留活路,你让我该怎么对你?”

    陈慕之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被解开的皮带,他问道:“你真行。除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真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对你。”

    唐鉴不动声色地梗着脖子,笑得:“厉害呀,陈大夫,这招釜底抽薪,真是佩服佩服。”

    陈慕之一边挟制着唐鉴离开众人的包围圈,一边打笑道:“我是束手就擒的人吗?别他妈天真了。这叫智商碾压,要不然怎么活在食物链顶端呢?你说,对吗?”

    陈慕之推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摇头道:“说实话,你是要吓死老子啊。你是准备怎么做?拍艳照门啊?还是要找人办了我?”

    “黑道上解决问题的手法真是精彩,我只不过说了你的情况,人家就建议我对症下药,说是解决你这种人,要先从精神和尊严上摧毁。说实话,陈慕之,我也敬你是条汉子,没选最狠的方法,有不少主意,真的是让你恶心地这辈子都不想做人了。”

    陈慕之点头道:“那我真是该谢谢你了。”

    唐鉴也笑道:“不谢。”

    “卧槽!!”陈慕之狠狠踹了唐鉴一脚,把他踹跪到地上,陈慕之也蹲下来,用刀逼着他,刚才的嬉笑完全不见,满脸的阴厉和暴怒,他破口大骂:“你他妈还要脸吗?!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老子没空和你废话,快让那些人撤开!”

    唐鉴被陈慕之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还是逞强道:“要是我不呢?……”

    陈慕之刀尖稍动,一道小口子瞬时裂开,伤口虽小,却在动脉,鲜血一下子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唐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明摆着告诉你,我杀了人,中国的法律也处决不了我,而且死无对证,我有的是钱和人。你也算是有点身份,到时候新闻出来,我真不希望,你成为社会压力之下自杀寻短的一员。”

    温热的鲜血一点点流出,唐鉴面上还绷着,就是不松口让人放陈慕之离开,大有玉石俱焚的架势。

    相持不下之时突然外面传来一片喧哗响动,紧接着门被一脚踹开,声音震耳,黑压压一帮人抡着棍子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开打,包厢内一下塞满了人,惊呼叫喊声不绝于耳,昏暗中马上有人疾呼:“慕之!”

    秦沐川和沈皓本来带了一帮看场子的弟兄,在门外全让陆宸拦了,陆宸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陆宸带的十几个保镖,全是b市军区出来的特种兵,一进屋子对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让打懵了,没两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局面终于控制住了,黑乎乎的一片,沈皓有点夜盲,感觉自己敌我都要分不清了,赶紧摸着开关开了大灯,灯光一亮,几人就看见了角落里挟持唐鉴的陈慕之。

    陈慕之也僵持不动了,带着唐鉴就坐到了地上,一脸疲倦地低声道:“你们总算是来了,再晚点,我真扛不住了……”

    陆宸在门外车里运筹帷幄,秦沐川沈皓和君顾领着人冲了进来,秦沐川也是练过的,手里也擒了个人,他问道:“绳子呢?带绳子了吗?给我都捆了!”

    沈皓愣了一下,无语道:“没带绳子啊,外边不是还有那么多弟兄,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买绳子。“

    君顾和沈皓赶紧往陈慕之那边凑,一凑可吓了一跳,陈慕之看上去除了凌乱落魄了点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唐鉴脖子上的血可没少流,拿碗接着估计都要有大半碗了。

    君顾有点急了,拉住陈慕之衣服道:“慕之,你快放手啊,这样会弄出人命的。”

    秦沐川手里制着个人,隔空喊道:“慕之,你还好吧?”

    陈慕之神经总算松懈了一点,他有气无力地对君顾和沈皓说:“报警。”

    唐鉴面色有些苍白,失血让他有些头晕,他微睁着眼看着君顾,嘴唇苍白地勾起来,笑道:“哥,是你啊。”

    君顾痛心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慕之瞟了君顾一眼,嗤笑道:“你还关心他?”

    君顾不知所措:“……慕、慕之,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你先放开他,他失血过多了……”

    陈慕之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他会不会死,我比你清楚。君顾,报警。”

    沈皓本来握着个手机想自告奋勇说我来我来,可是一看陈慕之那眼神就懂了,这事儿还真得君顾来做不可。

    君顾僵着身子道:“慕之……现在是你伤了他啊……”

    陈慕之难以置信地盯着君顾,几乎用尽了力气气急败坏地咆哮道:“要是老子不伤他,他要叫人强了老子!”

    不仅是君顾,就连沈皓和秦沐川都没见过陈慕之如此失态的样子,三个人一下全愣住了,下意识盯陈慕之身上,看见陈慕之裤子都被解开了,又回头看那些被撞倒的摄影器材,都出了一背冷汗。

    陈慕之看着呆愣着没有动作的君顾,他觉得在君顾身上看不到一点希望,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心灰意冷,他近乎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恨意。

    他用尽一切去爱的一个男人,在他需要的时候,能给他的安慰和担忧,连秦沐川都不如。

    他真不知道,这样的爱情他要来何用,自取其辱吗?

    他看着那张无辜的脸,冷笑道:“你好,你真好。你这种人,枉我掏心掏肺……”

    陈慕之放开了唐鉴,把他往君顾怀里一推,扶着墙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如你所愿,我放开他了。”

    “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陈慕之声音沙哑地低声说了一句,而后步履缓慢地朝门口走。

    君顾还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陈慕之冰冷的目光似能穿心而过,让他不由自主痛弯了腰。

    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莫名其妙,突然之间,本应虚弱的唐鉴噌地一下从君顾怀里窜了起来,挥手顺起身旁茶几上一个烟灰缸,跃起两步,“啪”的一声,烟灰缸照直从陈慕之脑上拍了过去,碎裂在地,声音惊人。

    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变故里,只有秦沐川正面看着陈慕之血流满面的倒了下去,秦沐川双目欲裂,难以置信地喊着陈慕之的名字,一下子就跪倒在了陈慕之旁边。

    “慕之!!!!”

    ☆、劫

    深夜洪武医院层流净化手术室内外人心惶惶,仪器闪着模糊的红光,发出尖锐的响声,一声一声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洪武医院神经外科最优秀的大夫都惴惴不安,满身满头皆是汗,手术室内外跑进跑出的助理医师和护士,不少都是抖着身子哭着跑出来的,冰冷的器械扔进消毒盘里,满眼是刺目的鲜血。

    洪武医院的医生护士接手的病人,向来非富即贵,压在他们身上的担子一向不轻,但即使是最显赫的权贵,都没有今天来得这么让人崩溃。

    陈慕之不论在别的方面如何,他是洪武医院的传奇,他一人肩挑过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手术,他从未失败过。

    然而善用刀剑者,死于刀剑下,他们的神,今天终于倒在了他们的手术台上。

    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醒。

    每一个拿着手术刀的大夫都遍体生寒,他们看着陈慕之血淋淋的脸,就像看到了未知的宿命。

    这个人其实是最优秀的大夫,然而他终有一天,不能自救。

    洪武医院最高等的净化手术室,隔着两重玻璃墙,失魂落魄的君顾想凑上来看一眼,被秦沐川一脚踹在了地上,秦沐川红着眼喊道:“你滚!你滚去看唐鉴去吧!这里没人想看见你!”

    沈皓赶紧上来拉住秦沐川,劝道:“沐川别这样,慕之还在里面,别吵……”

    沈皓说了一半也说不下去了,他向窗内瞟了一眼,这样设计的手术室简直太残忍了,让人亲眼去看那血淋淋的场景,却无计可施。

    秦沐川顺着玻璃墙滑座到了地上,沈皓也坐在他身边,烦闷地拨了拨头发。

    君顾也不说话,也不哭,被秦沐川踹倒了,他也没任何反应,又一点一点凑过去,扶着玻璃站起来,趴在玻璃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术室里面。

    陆宸背靠着玻璃,他揉了揉沈皓头发,轻声道:“我出去抽支烟。”

    陆宸走出沉重幽暗的走廊,阳台上薄薄一层雪,空气凛冽,吸进去心肺一阵凉,但也比里面要舒服多了。

    陆宸觉得很无奈,也很可惜。

    但也只是这样了,他也拿不出多余的感情,陈慕之或许也不需要。

    他想,除了躺在里面的是沈皓,否则,他付出的也不过是点到即止的感情。

    他在陈慕之身上看到了他自己,他也觉得人生莫不如此。

    即使今天就要死了,能为你的死真的感到天塌地陷的人,左右不过那一个,而或许,有的人连一个都没有。

    这就是人生了,活着的时候辉煌得意,一呼百应,要是真的死了,很快就会什么都没有了。

    快到凌晨的时候,陈慕之终于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里的陈慕之看不清面目,头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和固定带,供着高压氧,身上绑着各种滴滴作响的仪器。

    主治医生和副院长对着陆宸长吁短叹:“陆老板,陈院长现在的伤情暂时稳定了,但我们开颅的时候发现陈大夫脑神经构造好像和常人有些不太一样……”

    “什么?”陆宸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的大脑和普通人不一样?”

    “是。”主治医生为难地点头道:“经过脑部勘测和核磁共振,基本能确定陈院长脑结构的确实有异于常人,我们还不能进行二次开颅手术,我已经联系b市和s市颅内神经的专家,还需要进行会诊,进一步研究。”

    沈皓赶紧问道:“那慕之在近期会不会有事?”

    “这个……我们也不能保证。病人是陈院长,我们肯定会尽最大努力,可是,谁也打不了保票。陈院长短期之内可能不会清醒,只要维持生命体征,不会有太大危险。”

    副院长和主治大夫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心事重重的,这事摊在陈慕之身上,既回天乏力又不能掉以轻心,大家也都很累,却也一筹莫展。

    秦沐川看了看重症监护室里的陈慕之,低声问道:“会有后遗症吗?他以后……能不能做医生,能不能和以前一样聪明……”

    听到秦沐川的问话,一直空洞没有反应的君顾终于回过神来,转头希冀地看着主治医生。

    几个医生和副院长都低了头,脸上都是一副痛心疾首地可惜样子。

    “怕是,不太可能了……”

    话音刚落,君顾的眼泪“哗”地一下,不可抑制的涌了出来,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用绝望和痛苦的眼神看着icu的玻璃窗,落下的泪水湿了脸和衣服,他浑然不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入定了一样。

    陈慕之的情况暂时稳定了,即使大家心里再难过,有些事还是要做。

    陆宸和警局打了招呼,很快美国大使馆那边有了风声,云蔚也知道了,当天下午跑来了医院。

    在玻璃窗外看到陈慕之现在的样子,云蔚身上一片冰凉,手脚都僵硬了。

    云蔚和陈慕之从小长到大,父母是世交,他们是好兄弟,他比谁都了解陈慕之,他一直以来都觉得陈慕之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可偏偏上帝要将这完美的杰作碎给世人看。

    陈慕之一生致力追求完美,可是现如今,连他自己都不完美了。

    这怎么让慕之承受得起。

    不过云蔚很快缓过来,他不敢联系陈慕之父母,先联系了崔亦棠。

    崔亦棠当初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他们玩得很好,云蔚也知道崔亦棠和陈慕之私交甚好,亦棠又是颅神经方面的专家。

    崔亦棠第二天就坐了飞机飞到了b市,几乎和几个被邀请会诊的专家一齐到了。

    崔亦棠以前对君顾还是很好的,虽然后来不怎么联系了,但是逢年过节也偶有慰问,崔亦棠一直对他十分温柔和气。

    可是这次崔亦棠来了看过陈慕之的情况,又听云蔚和秦沐川讲了事情始末,崔亦棠见了君顾也没法笑脸相迎了,不冷不热的,最多低头打个招呼,连多余的话都不说一句。

    以前陈慕之身边只有一个秦沐川对他不满,现在陈慕之所有的朋友都或多或少对他有了一些怨言,他们来看陈慕之的时候还会三三俩俩聊聊天说说话,都不怎么理会君顾。

    不过君顾现在也顾及不了这么许多,自打陈慕之昏迷不醒以后,他觉得他的身体也跟着老化了,思维也迟钝了,他经常坐在陈慕之床前,一动不动地从白天坐到黑夜,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幸好现在没有人和他说什么话,他现在思维跟不上去,感觉回应别人一句话,都要费好大力气。

    他现在没什么别的想法,只要陈慕之的朋友们肯容忍他留着陈慕之身边,这就够了。

    他找个角落,让自己不起眼一点,这样秦沐川他们就不会时时想起他的罪过,就不会赶他离开陈慕之了。

    他的思维和神智好像也不大清楚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陈慕之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知觉,面色苍白消瘦,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发型也被剪得层次不齐,头上被裹得严严实实,身上连接了各种仪器,无论怎么叫他,他都不会有反应。

    陈慕之,得天独厚天资过人,身家显赫青年才俊,他是带着上天的庇佑来到人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他从未这么狼狈过。

    他一生最狼狈的时候,总与君顾有关。

    ☆、道不同不相与谋

    陈慕之在icu观察了几天,专家会诊召开了第一次探讨会。

    本来君顾是想照顾陈慕之,没想来听他们开会的,但是早上秦沐川和沈皓来探望陈慕之了,秦沐川对他冷眼相看,沈皓也半冷不热的,君顾在病房里尴尬,就到了会议室听他们探讨陈慕之的治疗方案。

    君顾虽然听不太懂,也在角落里听得不太清楚,但是到了后来医生们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一开始还是互相据理力争,到最后拍桌子吵了起来。

    一个年纪挺大的留美回来的神经科专家,平时拿捏架子惯了,现在被崔亦棠这些小辈数落,立马脸色就很难看了,阴阳怪气地说:“我在这行混了二十多年了!我独当一面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这次可是你们请我来的!我看你们洪武出的钱不少,耽误了不少工作从s市飞过来,结果你们就给我看这种小儿科的病例?!”

    崔亦棠和洪武几个医生坐成一排,阵势足得很,平时崔亦棠也是很稳重的人,这次面色却格外冷峻,他一把拍下病历道:“孔医生!我很怀疑你的诚意!洪武请了大价钱找你来,不是听你倚老卖老说这些废话的!我敬你在s市还有些声誉,不想和你撕破脸而已!”

    孔城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崔亦棠道:“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以为你在s市占个后起之秀的名儿,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了?!崔亦棠,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上次s市国际峰会的时候你就拿腔拿调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旁人看这两人一触即发的架势,赶忙劝道:“孔教授别生气,你们恩恩怨怨的日后再说,今天是来会诊的,病人为重,病人为重。”

    孔城一屁股坐下,手指点着病历,没好气地说道:“颅损伤很严重吗?!没有啊!脑震荡是有些强烈,脑神经也的确有些特殊,但是比这棘手的案例大家谁没遇到过?这么束手束脚下去,到了明年你们都不一定能数出个一二三,我都说了,明天我和老王上手术,肯定能解决!哪还有那么多废话!”

    洪武的副院长站起来厉声道:“孔医生,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我们洪武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夫,自己还解决不了?何必大费周章找你们来!我早就和你说过了,病房里躺的是我们的院长,洪武医院的控股人,肿瘤界第一杰出人才,他不是普通人,冒然手术后遗症的风险太大!别说他以后不能再上手术台,要是按普通病患对待,他的脑部结构特殊,三五年后很有可能造成失明、失语、失忆、癫痫甚至脑瘫!”

    孔城脸一黑,不服道:“你这是信不过我?再者说了,国内颅损伤方面,后遗症比例不低,这是医生也无能为力的事,我们也不是神仙,再怎么修修补补,也不可能和原配一模一样啊!你这样畏首畏尾,难道对病人就好了吗?”

    崔亦棠观望了许久,站起身来,劈手夺走对面几位专家的病历,冷眼道:“麻烦几位了,道不同不相与谋。你们只图一时痛快方便,根本不顾病人几年几十年以后的情况,枉称专家!”

    孔城旁边的大夫没好气道:“你这小辈也有点过分了吧?我们只不过是按常规建议而已,是你们关心则乱!崔亦棠,你在这行做了也有五六年了吧?你摸着良心讲,如果这病人不是你亲朋,只是个普通人的话,你会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束手束脚,替他想好以后几年几十年?我没记错的话,你三个月前做过一个车祸导致脑损伤的十岁小孩,你手起刀落手术抢救倒是及时,最后还不是出现了肌肉萎缩智力迟缓吗?你何必把自己说得高风亮节华佗在世!”

    崔亦棠脸色一冷,扶了一下眼镜,目光冷冽地说:“当时患者脑出血严重,我不得不及时进行开颅血肿清除,后续治疗也全部是按部就班。当时鉴于患者经济能力和心理上都无法承受,院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已经尽力了,我问心无愧!你们呢!洪武给你们如此高昂的出诊费,一路包专机和五星级酒店伺候着,就是为了让你们说这些“常规”的建议的吗?!拿人钱财□□,你们一推四五六,要你们何用!”

    看对方还欲争论,崔亦棠拍下病历,举手制止道:“你们别再多说了。我承认自己关心则乱,今天冒犯几位前辈了。可是你们明知此人有多重要,明知洪武会给你们多丰厚的回报,竟然还能这样举重若轻!我也不说医者仁心了,你们连最基本的拿人手软都不清楚吗?”

    崔亦棠踢开椅子,烦躁地捂着额头踱步呼了几口气,回来将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继续说道:“我实话讲,病房里躺的,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一直以来敬佩的人。我和他是哈佛校友,他二十二岁就拿下哈佛博士学位,全校的智商测试,他都是数一数二。这样一个人,你们忍心,让他以后连自己吃了什么都记不住,连100以上的乘除法都不会,甚至连左右手都不连贯,连车都开不了吗?这或许在你们看来没什么,只要能保住命基本正常地活下去就好了……”

    “可是,他不是凡人。甚至都不是你我这样的人。与其让他十几年后被后遗症困扰,不如现在就让他死。”

    崔亦棠说完,大家都不做声了,崔亦棠叹了口气,收了收桌子上散落的文件,说道:“你们都再想想吧,如果你们坚持已见,也没有多余办法的话,我建议各位还是趁早打道回府,我们互不耽搁。”

    会议不了了之的结束了,大家都默不作声地走掉了,君顾坐在角落里,浑身冰凉,手脚僵硬。

    等到会议室里空无一人,他擦了一把脸,缓慢地站了起来。

    有一个护士来收拾会议室,刚好看见了君顾魂不守舍地出了大门,她关心道:“君先生,你没事吧?”

    君顾木讷地摇了摇头,想要扯出一个笑,嘴角却僵硬地怎么也抬不起来。

    小护士看着他漆黑木然的眼神,叹气道;“君先生别这样,不要太担心了。你最近吃不好睡不好的,要是院长醒着的话,肯定要担心坏了。”

    君顾有些呆愣,茫然地问:“是……是吗?”

    “当然了……”小姑娘看了看周围无人,悄声道:“院长把你的照片摆在办公室的休息室床头呢,被刘秘书长看到了,偷偷在医院传遍了……其实院长那么优秀却一直未婚,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也无动于衷……我们大概也猜到了……”

    君顾神思惶然地告别了护士,往陈慕之的病房走,他现在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一番心情,要是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要是他一开始,遇见的是陈慕之,该多好。

    陈慕之不用那么有才华,不用有钱,甚至不用长得那么好看,只要能早些遇见他,就最好了。

    君顾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也穷酸内向,可总是觉得有股子青春洋溢的劲头,内敛却有韧劲,他想着,也觉得年轻时要可爱许多,有活力许多,印象里无论多难,他总是带笑的。

    要是能在自己好一点的时候,早一步,遇见陈慕之,该多好。

    也不至于,事到如今,总在欠他,给不了他一场好梦。

    ☆、如履薄冰

    君顾往陈慕之病房走去,路过消防通道的时候,看见有人在里面抽烟谈话,本来没注意,可是忽地一声高喝:“我让他不得好死!”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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