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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正文 第21节

    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

    第21节

    因为病房和厨房有一道墙和一道玻璃屏风隔离着,陈慕之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他手中装模作样看的书也没能翻过去两页,他只好认命地丢了书,下了床往厨房走,悄无声息地凑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着里面忙碌的人。

    他看着君顾那单薄瘦削的背影,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毛衣,露出了里面白色衬衫的衣领,他正切着青红椒,手上的动作十分专注仔细,君顾脑后的头发有些毛糙,看着很想让人上去摸一把。

    君顾切好了青红椒,搅拌着碗里的鸡蛋,撕开了日本豆腐的包装盒倒进了盘子里,而后去微波炉里拿解冻了的虾仁。

    陈慕之就在后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可能是目不转睛看得太久,他眼前一片发白,脑中涌现出一些细密破碎的场景,心底突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好像被一只柔软的手捏了一把。

    君顾从微波炉里拿了虾仁,然后拿到水槽那里去冲洗,病房里的水龙头有些不好用,热水温度很难调节,陈慕之就咳了一声,走了上去说:“来,我帮你……”

    君顾意外地转头,看见陈慕之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陈慕之本想目不斜视地调一下水龙头就走的,怎知只是斜瞟了一眼,就发现君顾原本修长细瘦的十指此时有些红肿,陈慕之“啪”地一下关了水龙头,连忙拉住君顾手腕,皱眉道:“手怎么肿了?”

    君顾有点不好意思地挣了一下,缩起十指道:“没关系的,可能是冬天太冷了,而且刚来这边有点不适应,过冷过热都会有一点肿,不过不疼的。”

    陈慕之掰开君顾的十指,紧锁眉头地观察了一会儿,果断拉着人出了厨房。

    “我记得上次有个护士给了我一盒药的,在哪呢?”陈慕之让君顾坐床上,自己翻箱倒柜找药膏。

    “不用了……”君顾赶紧摆手,想要站起来,却被陈慕之一个眼神制止了。

    “找到了!”陈慕之拿了一个白色瓶子研究着效用和保质期,而后从床头拿了几只棉棒,坐到了君顾旁边,拉起君顾的手,低头细致地给他涂药。

    陈慕之拉着君顾的手,君顾一到了冬天手脚就是冰凉的,而陈慕之的手很热,这样的温度接触十分鲜明,君顾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脸颊有些发红。

    陈慕之看着君顾红肿的手指,一边涂药一边抱怨道:“你这个人,都这样了还做什么饭,看你傻兮兮的,还口口声声说要照顾我?先照顾好自己吧……”

    陈慕之涂完了药,刚准备嘱咐君顾两句,让他照顾好自己,突然,君顾在他手要松开的时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陈慕之心里“咯噔”一声,被那苍白细瘦的冰凉手掌握住的时候,他脑子里竟然蓦地有些发热。

    君顾握住陈慕之的手不放,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涨红了脸起身道:“我、我先去把洗好的菜炒了!”

    君顾二话不说就奔向了厨房,陈慕之在后面后知后觉地追过去道:“我刚涂完的药!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最终君顾还是坚持炒了两个菜,两个人吃饭的时候相对无言,陈慕之看君顾吃得少,而且只吃白米饭,看得他直皱眉,克制不住地给君顾夹了一碗菜,口吻严厉地教训道:“你怎么比猫还吃得少啊?看你瘦成什么样!”

    君顾也不生气,虽然陈慕之对他的态度和以前大相径庭,但他还是听出了关心的意味,边吃饭边露出个傻呵呵的笑容。

    吃完饭陈慕之自然不能再让君顾洗碗了,自己把撸起袖子一边泄愤一样擦着碗,一边板着脸教育一旁想过来帮忙的君顾,佯怒道:“你别动,给我好好坐那去!”

    晚上君顾要走了,穿好了外套站在门口和陈慕之告别,陈慕之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应付了两声,等到君顾关门一出去,他就皱了眉头,站起身走到窗子旁边,等着看君顾从医院大门出来。

    虽然这里属于纽约中心区的边界,夜晚□□点还是灯火辉煌的,但毕竟天已经黑了,而且积雪未化,地上很滑。

    看着君顾的背影离开了他的视线,陈慕之坐在了窗边的藤椅上,有种垂头丧气的感觉。

    明明说要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的,可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关心。

    其实他的那点坏在君顾身上用一两次也就没了,他记不起那些恩恩怨怨,为人也素来不苛刻恶劣,他看着那样单薄瘦削的人,对着那样诚恳清澈的眼神,实在没有多少狠心。

    后面几天,君顾果然每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就会来给他送饭,他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别扭,到了后来竟是完全习惯了,每日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好几眼表,等着君顾过来。

    君顾不知怎么的,反倒像是不爱缠他似的,每日给他送来饭以后,就礼貌又干脆地告别。

    “你慢慢吃,那我先走了。”

    目送着君顾走出房门,陈慕之的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一样,自己和自己生了半天气,最终还是无计可施地垂下肩膀,泄愤一样吃着君顾送来的饭。

    以前都是他冷淡地让君顾出去,君顾现在倒是会了先发制人,哼,走就走,难道还要他挽留不成?!

    君顾这样的干脆利落真是让陈慕之大为意外,弄得他每天下午看书都心不在焉的,等到君顾晚上又来送饭的时候,他竟又可耻地感到些莫名的期待和欣喜,这样的自己让他不免感到更陌生和气愤,他只好对着君顾也表现出一副冷淡的样子,这样只过了四五天,他便觉得自己精神都要分裂了似的。

    ☆、我想静静

    这天君顾和cy到附近的沃尔玛买东西,cy大包小包买了很多日用品和零食,君顾在后面帮着推着车子,顺便也在生鲜区挑了些蔬果鱼肉。

    cy逛到纺织品区,看到有一个货架摆满了各式可爱的动物u型枕,当时就走不动路了,这个摸摸那个看看,扯着君顾说:“这个真的好可爱哦!”

    君顾是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不过闻言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枕头设计地的确很可爱,他摸了一把,也是相当的柔软舒适,布料很光滑顺手,有兔子、熊、猫狗、狐狸、羊各种卡通形象,设计地都十分可爱,眨眼撇嘴的,表情都很生动。

    “oh~no~”cy看中了一只米白兔子状的u型枕,揉了半天扯着兔子耳朵看了看标签,撇嘴道:“好贵哦……”

    君顾看着cy略带遗憾地把兔子放回货架,伸手拿过了那只兔子,放进购物车里,笑道:“质量很好,做工也不错,喜欢就拿上吧,我送你。”

    cy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猛地一下抱住君顾的胳膊蹭啊蹭的,君顾其实算不得高,穿鞋也就一米七六的样子,cy已经有一米七二了,这么小鸟依人挂在君顾的胳膊上,显得有点搞笑。

    君顾好不容易把眼放亮光的cy拨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国女孩比较豪爽豁达一点,cy总是过分热情,他一开始还十分尴尬,现在倒是也能适应一些了。

    cy逛回了零食区,又在挑零食的时候,君顾和她打了一声招呼,自己一个人踌躇着回到了刚才卖卡通u型枕那个货架,拽出了一只眯着眼睛的熊,摸了两把,更是觉得十分可爱,于是夹在了手臂里,又回去找cy。

    中午送饭的时候,陈慕之就见君顾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掏出个u型枕,挺不好意思地递给他,说道:“今天逛超市看到的……很舒服的,送你……”

    “咳咳。”陈慕之刚喝了口水,莫名有点噎着的感觉,盯着那熊许久,端着架子撇嘴道:“你这是哄小孩子啊,我都多大了!哼。”

    “不会啊。”君顾皱了一下鼻子小声道:“这个我也觉得很可爱,cy还说这只熊比她的兔子耐看,抢着和我换呢,你要是不喜欢,我拿回去……”

    君顾话说一半,眼看着就要缩手把那u型枕拿回去,陈慕之立马当机立断蹭地一下伸手夺过来,一边提着熊耳朵打量这表情傻傻的小玩意,一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cy是谁?”

    “哦。”君顾愣了一下道:“房东的女儿,还在这家医院做护士呢,不过是在普通病区。”

    君顾一边说着,一边把保温饭盒打开,把菜都取出来给陈慕之摆好了,直起身道:“那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陈慕之心里一空,很是不舒服,可有的话又说不出口,憋了一肚子气。

    憋到最后竟憋出一句:“咳,你吃了吗?你要是想在这里,我也是不介意的……”

    陈慕之说完,脸色还有的微红,他欲盖弥彰地吃起了饭,装作随口客气一句的样子。

    “啊。”君顾皱眉道:“不了,你吃完饭好好睡一觉吧,我不在这里打扰你了……今天答应了cy回去要帮她做些数学题,还挺多的……”

    “!!!!”陈慕之脸色一黑,手里的筷子都要捏碎似的,但口吻还是一如往常冷淡道:“哦,我就是随便一说,我想静静,你走吧。”

    等到君顾真的关门走掉以后,陈慕之立刻咬了牙,把筷子一丢,满桌的可口菜色也变得狰狞,陈慕之对着他们仇视了许久,最终捞起那只恶意卖萌的枕头,狠狠揉了两把出气。

    君顾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温祺和崔亦棠,崔亦棠身边跟着温祺和另一个年长的医生,几人一边走路一边交谈着。

    “君顾!”崔亦棠最先看见他,示意温祺和另一个医生先走,温祺也注意到他,和他笑了一下,跟着另一位医生朝陈慕之病房去了。

    崔亦棠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几天姨妈家里恰好有点事,都没和你联系,你一个人也人生地不熟的……”

    “没事的。”君顾连忙摆手:“我还住得惯,崔医生先忙家里的事。”

    崔亦棠笑了一下道:“哦,对,刚刚和慕之的主治医生谈过,慕之现在恢复不错,前几天的观察显示,他大脑记忆区越来越活跃了,而且有一小部分事情已经能想得起来,如果恢复良好的话,第四次手术可能不需要了。”

    君顾神情有些激动,眼睛亮亮地问道:“不用再手术了吗?那太好了,据说每次手术后头几天恢复期他很痛,而且还有危险……“

    崔亦棠点头微笑道:“哎,这一年来慕之也的确没少遭罪……对了,他现在,有记起你吗?你们现在怎么样?你知道,我也不好问他……”

    君顾强颜欢笑地摇了摇头道:“应该还没有吧,而且他现在总是很冷淡,和我说话也有些不耐烦,好像见了我,心情总是不大好……”

    崔亦棠摸了摸鼻子道:“可不能这样啊,现在是他记忆活跃期,你要多和他提一提你们以前的事,或许他很快就能记得起来。”

    君顾失落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好像很排斥我,也不愿意听我们以前的事。”

    “那不能。”崔亦棠推了一下眼镜,一双丹凤眼闪着精明的光,他笑道:“慕之八成是口是心非的,他哪里好意思清醒着听你谈你们以前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自打失忆以后,那家伙拼命捡以前的医学造诣,看的论文和书多的能砸死整个医院的人,可是最怕别人和他提感情了,就连他父母他都憋着不透露任何事……”

    君顾也皱了眉,他也发现陈慕之现在是刻意地让自己理性而疏离的,和以前温柔浪漫的样子大相径庭。

    “那我该怎么办?”

    “咳。其实也好办。”崔亦棠笑道:“你就等每天晚上十一二点,他睡下了以后,坐他床边,和他讲你们以前的事。”

    “啊?”君顾疑惑道:“那不会打扰他睡觉吗?”

    崔亦棠伸手扣了一下君顾脑门,叹气道:“就是要打扰他。不信你按我说的做,我倒不信他会爬起来骂你。其实那家伙太想知道记不起来的事了,可是你和他面对面谈吧,他又觉得尴尬难为情,死鸭子嘴硬。你还就得这样,你说你的,让他装睡,懂吗?”

    “……”君顾沉默了片刻,想到崔亦棠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肯定是比他懂得多,就点头答应了。

    崔亦棠微笑道:“记着声音大点,你和他说话声音太温柔,我还怕吵不醒他呢……”

    ☆、风雪夜归人

    君顾在崔亦棠的怂恿下,趁着夜色,陈慕之入睡之际,悄悄进了他的病房。

    病房里一片黑暗,厚重的窗帘都已经拉上了,只有十分模糊地月光透得进来,君顾在陈慕之床头坐了许久,才能依稀在黑暗中看清那病床上的脸庞。

    虽然陈慕之现在的性情和对他的态度和以前大相径庭,但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打量他深刻的五官,柔和的面庞,这样的陈慕之还是那么好看,那么熟悉。

    君顾叹了一口气,他目光贪婪地锁在陈慕之的身上,他已经有那么久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他了。

    陈慕之睡觉总是很安静,从不乱翻滚,可以听见很有节奏的呼吸声。

    君顾犹豫着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陈慕之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掌。

    陈慕之的手很暖和,皮肤相触的那一刻他整颗心都要暖起来,倏忽之间,又觉得无比酸涩。

    他用了一些力气,和陈慕之十指相扣,却不敢太大力,怕真的惊醒陈慕之。

    君顾睫毛抖动,犹豫许久,还是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小,嘴唇贴在陈慕之的手背上,像是亲吻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连喘气声大了,都怕惊动到他,

    “慕之,你可能都忘记了。我们以前一起住过一段时间,算算将近三年了,其实并不久,但有时觉得,就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像是一场梦一样,我每天都希望自己不要醒来,可有时却清醒地觉得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我们那时住在中国b市,你可能不记得了。你说你很喜欢那里,但我不知道,你以后还愿不愿意回去……”

    “我们曾经养过一条狗,它叫棉花,是只很漂亮很乖的萨摩耶,它吃得很多,也总是掉毛,但眼睛亮亮的,尾巴摇起来地时候实在是很可爱。”

    “你曾经说我做的虾仁菜花,香辣蟹和油焖虾特别好吃,不过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吃得很开心……其实你也有学做菜的,一直没和你说,我很喜欢你熬的骨头汤。你实在太聪明了,我都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事能难倒你……”

    “去年的冬天,b市也特别冷,周末的时候,我们经常什么都不做,窝在床上聊天,我怕冷,你就把我抱在怀里。有时候棉花会爬上床来,然后把我的脚压在他肚子下面,很暖和的,又软软的。其实那时候,我特别开心……我想,能永远那样,就好了。”

    往事历历在望,人事皆非,他在异国他乡,守着那些破碎的、只有一个记得的回忆,在纽约的冬日里,度日如年。

    君顾的眼泪无声地顺着两人交合的手掌流下来,濡湿了陈慕之手背的皮肤。

    君顾干裂的嘴唇轻吻陈慕之的手背,沾了晶莹的泪珠。

    “你那时候脾气很好的,不像现在,这么又冷硬又别扭。”君顾轻笑了一声,额头抵着两人的手掌,叹了一口气道:“你那时对我很好,你本来是一家医院的院长,很忙的,却还总是想法设法陪我,有时候我睡了你偷偷爬起来熬夜看那些没看完的材料,一天睡不了四个小时……其实我都知道。”

    “你还总喜欢给我买些很贵的衣服,实在是太浪费了……不过,你说我穿着好看……你知不知道,我身上这件,其实是你以前买的,你说你很喜欢的……”

    君顾眼前一片泪光模糊,声音越发低沉嘶哑,几乎轻不可闻。

    陈慕之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一动不动,应该是没有醒了。

    君顾擦了一把眼泪,扯出一个模糊地笑容,把陈慕之的手放进被子里,他低声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啊……”

    “你连一份录音都不愿意留?……你是不愿意再记起了吗?”君顾紧紧握住了拳头,脊背颤抖,声音破碎的苛责道:“你难过的时候,难道我不会心痛吗?……我是有过错,可你为什么就要那么狠心,把所有关于我的事都一笔勾销了呢?”

    “……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对你来说,就真的可以弃如敝履了吗?”

    静静的夜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窗外只有寒风呜咽,他看着自己嶙峋的手腕和细瘦的十指,陈慕之难过的那些日子里,他也不曾有一日得到解脱。

    他的痛,只多不少。

    他一直以来是不太会倾诉,他生来就惯于承受,他只能默默背负,早已不会抱怨了。

    君顾站起身来,他伸手抚摸陈慕之的脸庞,只敢指尖轻轻碰触,描绘过他的眉眼,像是要刻进他心里一样。

    他俯下身来,像是做贼一般,在陈慕之唇上印下一个轻飘飘的吻,一瞬即使,他干裂的唇都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

    但就连这样,都需要他悄悄地偷来。

    陈慕之如果是清醒的,想必会暴怒地推开他咒骂他吧。

    君顾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好像还残留一丝陈慕之身上的味道似的,即使这么一点,他也觉得眷恋。

    有一点总是好的,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黑夜像是把人的万千愁绪和百般柔肠都勾了出来,所有的伪装都不堪一击,他无力自持。

    他心里住着一个人,那人近在咫尺,可他却是这么孤独无望。

    脸上的泪痕很快干了,君顾默默地起身,动作微不可闻。

    他帮陈慕之把被子轻轻往上扯了扯,抖着手碰了碰他头顶开过刀口的地方,周围剪掉的头发已经开始重新生长,他看不清深藏的疤痕,那个地方三番两次地拆线缝针,拆掉绷带的时候想必那狰狞的伤痕就会显露无疑了。

    这些日子,他强装镇定,可是到了此时依旧心疼难耐,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哽咽,他怕他不能克制的声音吵醒陈慕之,向后退了几步,掩门而去。

    晚上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深更半夜,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在大多数人入梦时,天上开始飘雪,他踌躇在纽约的街头,头上肩上落了雪花。

    脸上的泪痕很快被风干,他趁着一盏路灯的亮光,在空旷的街头茫然四顾,这座灯红酒绿的大城,霓虹闪烁,偶有零星车辆路过,车灯前肉眼可见漂浮的尘埃。

    吸进肺里的空气极清极冷,君顾在街上徘徊许久,身上冻得有些僵硬,他终于拖着脚步回到了借住的屋子,屋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睡了。

    君顾来了这里以后,睡眠很少很浅,今天更是,他盯着窗帘缝隙洒进来的月光,听着风雪声,又是一夜未眠。

    ☆、心思冷落

    君顾来了这里以后,睡眠很少很浅,今天更是,他盯着窗帘缝隙洒进来的月光,听着风雪声,又是一夜未眠。

    早起的时候,不免有些困倦和感冒,脑袋发涨,整个人都有些晕乎。

    可能是精神不济,甚至做饭的时候都两次切到了手,放的作料也不对,不得不重新上锅炒了一遍。

    切菜有一刀切在了虎口上,血顺着手掌溢了出来,他赶紧拿了纸巾压迫住,脸色有些发白。

    正在煮咖啡的cy眼尖看到了,赶紧瞪大了眼大惊小怪扑过来,找了创可贴要给他贴上。

    虎口的位置很是尴尬,弄了创可贴反倒很不舒服,也影响他手里动作,没蹭几下都蹭掉了,君顾看并不怎么出血了,也就没有再管。

    他一整个上午都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好不容易做好了饭,已经十一点多了,外面还下着雪,他赶紧冒了雪往医院跑。

    陈慕之晨起到了观察室,术后恢复还算理想,表层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至于神经方面的问题看似也有所改善,压迫记忆神经的淤血取出后没有再生,第四次手术也没有必要了。

    陈慕之眼眸沉静如水,说道:“我想近期出院。”

    主治医生皱眉道:“亚瑟,你的神经状况还未稳定,仪器显示脑波不稳,在记忆残缺的情况下,你可能有心绪紊乱的症状出现。我们还是建议你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陈慕之挑眉看主治医生,双手交握笑道:“那你们能治疗心绪紊乱吗?”

    “……”

    看几个医生面面相觑的样子,陈慕之起身,双手插在兜里,不容拒绝道:“既然生理上已无大碍,我还是近期办理出院手续吧,医院毕竟不是久呆之地,我会定期来复查的,而且我也有家庭医生。这些日子以来,实在是辛苦各位了。”

    陈慕之从观察室里出来,从落地窗看到外面依旧飘着雪花,从昨夜开始就在断断续续下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天地银装素裹,霎时宁静。

    陈慕之披了一件大衣,戴了一顶毛线帽,到了医院门口的小凉亭,医院里总是有些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子,在厚厚的积雪上打滚砸雪球,堆着头身不成比例的雪人。

    陈慕之靠着一根立柱,嘴角带笑,看着周围在雪地里玩耍和取景拍照的人,许多人大衣里面都隐约可见病号服,但脸上无一例外都挂着惬意的笑容。

    好像下雪的时候,很多东西都能被覆盖,很多东西都能被原谅。

    陈慕之深呼一口气,微微眯了眼,脸上带了莫名轻松的笑意。

    等了很久,陈慕之目光一动,果然见那个单薄的身影提着东西急匆匆地跑来,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加一条围巾,脸和脖颈都冻红了。

    陈慕之有些莫名生气,刚想冲上前去,就看见君顾身后有一个棕色卷发的漂亮女孩一路狂奔来,从后拽住了君顾。

    君顾差点措手不及摔个踉跄,转过身发现是cy,意外道:“你不是今天不值班吗?怎么也来了?”

    cy也是冻得脸蛋发红,衣服和长发上尽是未化的雪花,她提起手里一个保温桶说道:“你的汤,你走得急,忘了带了!”

    君顾一愣,拍了自己额头一下,今天果然头脑不清,本来是看天气冷,特地多熬了一份汤,结果走的时候还忘了带。

    君顾从兜里掏出一方很传统的深蓝手帕,帮cy擦了擦发顶的雪花,然后递给她,说道:“擦擦吧,脸上头发上都是。”

    cy脸色发红,大眼睛亮亮的,接过了手帕,放在鼻尖上闻了一下,一脸陶醉地说:“orchid(兰花)”

    君顾没听懂,但大致猜测她在说手帕的味道,就苦笑道:“这是上次去超市买的洗衣液的味道。”

    cy眨着眼睛,装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问道:“每天都看你给朋友送饭,在医院这么久了,还没怎么去过高档病区那边,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探望你的朋友吗?”

    君顾皱了下眉,犹豫着推脱道:“他,他比较喜欢安静,不喜欢太多人来拜访……再说了,你不是还没吃饭吗?留给你的饭都凉了。”

    “这个不急的。”cy跳起来挽住君顾的胳膊摇着,撒娇道:“你就带我去嘛,我都出来了,就这么一个人再回家也太孤单了,你可以和朋友说说话,我就在一旁看着,待会和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君顾很是为难,cy抱着他胳膊不放,他抽了几下都没把胳膊抽回来,面色尴尬道:“那好吧……”

    君顾想了许久,上了楼还是觉得不好带cy去见陈慕之,只好犹豫道:“cy,你就在门外等等我好吗?”

    cy只是想和君顾待会一起回家,自然也不强求进病房,连连点头道:“行,我在门外等你。”

    君顾推门而入的时候,陈慕之正坐在床上,有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女孩还不及床高,伸着胳膊拽陈慕之的袖子,声音软绵绵的,用英语说道:“叔叔,叔叔,抱抱。”

    陈慕之苦笑了一下,掐着小女孩的腰把她抱了起来,掂了两下打趣道:“你是不是又重了?”

    君顾看着这一场面,还有点懵,要不是这女孩看上去已经有三四岁了,他还以为陈慕之什么时候有了女儿,虽知不可能,刚一看到,心里还是一抖。

    小女孩奶声奶气道:“没有!是衣服重!”

    陈慕之把她放下来,君顾往前了一步,开口道:“慕之……”

    ☆、措手不及

    陈慕之苦笑了一下,掐着小女孩的腰把她抱了起来,掂了两下打趣道:“你是不是又重了?”

    君顾看着这一场面,还有点懵,要不是这女孩看上去已经有三四岁了,他还以为陈慕之什么时候有了女儿,虽知不可能,刚一看到,心里还是一抖。

    小女孩奶声奶气道:“没有!是衣服重!”

    陈慕之把她放下来,君顾往前了一步,开口道:“慕之……”

    他刚说话,身后门就被打开了,温祺喊道:“安娜,我一不注意,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不知道爸爸会担心嘛!”

    安娜贴着陈慕之的腿,揪住了陈慕之的袖口,向温祺吐舌头:“爸爸好凶。”

    这时候,cy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温祺身后,露出半个身子向病房里张望,很欣喜地喊了一声:“安娜!”

    “cy姐姐!”安娜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地朝她招手。

    温祺赶紧回头,一愣道:“cy?今天怎么上这里来了?”

    安娜前不久生病住院的时候,一直都是cy陪护,cy是很耐心尽责的护士,温祺一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cy偷偷地指了指屋里的君顾道:“我是陪君顾来的。”

    一时之间屋内屋外状况太混乱,君顾左右看了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陈慕之也坐在床上愣了许久,声音不冷不热道:“都进来吧,别开着门,屋子里暖气都散了。”

    cy进了屋,咬了咬嘴唇,蹭到君顾身边,两指悄悄捏住了君顾袖口,君顾身子一僵,下意识看陈慕之,陈慕之神色淡然飘过,毫无反应。

    君顾身子不着痕迹地远离一点,怎知cy又贴过来,还在他耳边悄声道:“你朋友好冷酷的样子哦。”

    温祺打量着君顾和cy,脸上也略迷惑,不过他也不好过问,只是佯怒地走到安娜旁边在他额头拍了一下道:“你怎么又乱跑?以后就不该带你来,应该把你送去姥姥家。”

    “不嘛不嘛。”安娜撒娇道:“我喜欢和papa在一起,而且现在还有帅叔叔~”

    温祺笑了一下,朝陈慕之抬了下巴道:“你又给她什么好处了,这么缠你?”

    陈慕之挑了下眉毛,煞有介事地回应道:“还用给甜头?我长这么帅,她当然是看了我就喜欢。”陈慕之捏了捏安娜的脸,笑道:“对不对啊?”

    安娜一阵猛点头,攀附着陈慕之的胳膊,连拉带拽自己爬上了病床,坐在陈慕之旁边气喘吁吁的。

    cy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陈慕之他们,又看了看君顾,眼珠乱转,小声道:“他为什么不理你啊?”

    君顾手里提着保温饭盒和保温桶,看陈慕之也不和他搭话,他就把两个桶放在了身后的柜子上,刚要说话,就听安娜一声惊呼。

    “啊!”安娜手里摸到了君顾送的那个小熊u型枕,眼睛一亮道:“太可爱了!叔叔也喜欢吗?可不可以送我啊!”

    “安娜!”温祺皱眉道:“怎么可以随便和人要东西呢?”

    安娜把枕头往怀里一抱,紧紧箍住不松手,眼巴巴地看着陈慕之和温祺道:“它真的好可爱哦……”

    陈慕之脸色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咳了一声道:“安娜喜欢就拿去吧。”

    “那个那个……”cy突然出声质疑道:“那不是君顾买的吗?”

    cy声音一出,在场除了不懂事的安娜脸色全都变了变,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君顾看着温祺的女儿怀里抱着那只熊,陈慕之那么轻易就送出去了,他虽然劝自己大度一些,不要计较这些小事,可是心里还是酸涩无比,像是有虫蚁蛀蚀了一个洞一般。

    看气氛尴尬,君顾咳了一下,眼神示意cy不要出声,而后勉强笑道:“没什么的,小孩子喜欢就好……咳,慕之,饭我放在这里了,今天还煲了汤,你趁热吃吧……”

    “……不用了。”陈慕之语气冷冷地说:“吃久了都是一个味道,腻了。我订了酒店的外卖,以后你不用送来了,我也快出院了。”

    君顾惊了一下,抬头看他,可是陈慕之并不和他对视,不屑地转过了头。

    君顾失神许久,心里像是被挖空一块,空落落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cy虽然不太懂中文,但是从陈慕之冷淡嫌恶的语气里她就知道了个大概,当即拧紧了眉头,按捺不住,愤愤不平道:“君顾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就起来买菜做饭熬汤,这么大冷的天,他每天自己都不吃午饭就急匆匆地先给你送饭来,今天做菜他还切到手,流了好多血呢!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连个好脸色连句好话都没有啊?”

    cy脸憋得通红道:“君顾做的菜那么好吃!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好歹的人!还那么自恋,长得帅有个屁用!”

    君顾拉了cy好几次,示意她不要做声,cy可不听,君顾急了,低声喝道:“cy!够了!”

    cy回过头,委屈地看他,胸膛起伏,君顾挤出个僵硬地笑容,对她摇了摇头。

    陈慕之神色冷冽,眼角一挑,看着cy声音冷漠地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你!”cy满脸怒容,正要发作,君顾拉住她胳膊摇头制止。

    安娜眼睛骨碌骨碌转着盯着几个大人,突然蹦下床拉着cy道:“cy姐不要生气,叔叔其实是很好的人……”

    cy还是一脸地不平,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陈慕之,陈慕之像是没看到,冷笑一声就枕着胳膊躺在了床上。

    君顾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慕之会变成这样,可是对着满室的人,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声音低哑地道:“慕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把你的饭煲拿走,我不需要。”

    君顾眼睛一热,心里就想淌出血来,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拿起两个沉重的保温桶,就走掉了。

    cy跟在他后面,看着君顾的样子她都觉得心疼难过,狠狠地瞪了陈慕之一眼,跺脚走了。

    君顾刚一出医院门,一阵劲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袭来,像是割伤了面庞和眼角一样,鼻子里灌进冷风,眼泪登时就流了出来,被冻结在脸上,风吹得生疼。

    君顾放下一个保温桶,用手狠狠地抹了一把,cy从后面追过来,帮他提起地上的保温桶,君顾低着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正脸,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cy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她看着这个男人不算宽阔的肩膀,心里一阵酸楚和难过,恨不得扑上去抱住他。

    但她也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君顾和医院里躺着的那个坏脾气男人,关系一定很不同寻常。

    ☆、身似浮萍

    君顾实在是很累了,接连几日几乎没有睡,吃饭也不规律,身心俱疲,下午回去什么也没吃就躺倒睡了。

    晚上的时候他就发烧了,身上滚烫像是着火一般,眼皮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安稳地做着噩梦,梦里火焰缠身,他透不过气来,胸膛起伏,思维混沌,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床头柜的手机响了好几遍,他连听都听不到,脑中一片钝痛,像黑沉沉的东西压上一般。

    cy趴在门口,听到君顾的手机一直在响,没有人接,她叫了几声君顾,没有人回应,她有点着急,拿了备用钥匙就冲了进门。

    一进门她就惊呼了一声,君顾一脸的虚汗,脸颊是不正常的红晕,痛苦地发出细微的声音。

    cy赶快扑过去按着君顾的肩膀叫他名字,他完全没有反应。

    恰好cy父母去了亲戚家,家里只有他和已经熟睡的弟弟,她一时慌乱,不知道是该拿药还是该叫车去医院。

    君顾的手机还是响个不停,cy手忙脚乱地接起来,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赶紧和电话那头的人说君顾生病了。

    电话是崔亦棠打来的,崔亦棠一听也急了,他下午去了医院看陈慕之,听温祺说了中午几人发生的事,他怕君顾难过,想打个电话安慰他,没想到君顾病这么严重。

    崔亦棠开了陈慕之留在地库的车没有三分钟就到了cy家门口,cy正半抱着君顾出来,崔亦棠赶紧搭把手把君顾扶到了车上,cy急急忙忙上了车才反应过来,她弟弟一个人在家睡着,明早还要她送去学校,她挣扎了好半天跺脚道:“崔先生,你先把君顾送医院吧,明天一早我送了弟弟就去看他!”

    崔亦棠把君顾送到了医院急诊,君顾身体底子不好,又遭过那么多罪,现在大病初愈,即使是发烧头热也挺让人担心的。

    所幸只是失眠和轻微的神经衰弱,又受了风寒,才导致了感冒发烧,打针抗生素吊几天吊瓶应该就好了。

    君顾早上的时候烧才退下去,烧了一下午加一整晚,四肢酸软无力,嘴唇干裂,整个人苍白憔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病房里空无一人。

    他想坐起来找点水喝,床头柜不知是谁放了一杯已经凉了的水,他拿起来喝掉,才觉得干哑的嗓子舒服一些。

    君顾闭着眼睛靠着床头休息许久,脑子才慢慢清醒一些,昨晚烧得厉害,糊里糊涂地,神志不清,眼睛都睁不开,连他怎么来医院都不记得了。

    他摁了床头的铃,值班的护士进来,他开口说了一句中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用英文问:“请问是谁送我来医院的?我昨天发烧很严重,都不记得了。”

    护士微笑着过来对他嘘寒问暖,问他感觉怎么样,还拿了药和水给他,说是待会还要打吊瓶,顺便告诉他,送他来的是一个很英俊的中国医生。

    护士这么形容,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陈慕之,随后就明白过来应该是崔亦棠,正想着,就有人推门而入,他一抬头,果然是崔亦棠。

    崔亦棠和护士打了招呼,护士就走开了,崔亦棠苦笑道:“你昨天烧得太厉害了,怪吓人的,我以为都要烧坏脑子了。”

    君顾也勉强地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说:“本来脑子就不好用……”

    “啊。”崔亦棠皱眉道:“嗓子哑的这么厉害?多喝点水,待会我下去给你买点水果,吃点消炎药,打两天吊瓶就好了。”

    君顾挺感激地看着崔亦棠道:“这一趟多亏了崔医生,真是谢谢你……”

    崔亦棠无奈地撇了撇嘴角,伸手揉了揉君顾蓬松的头发,叹气道:“你这个傻瓜。”

    崔亦棠和君顾又聊了会天,君顾嗓子疼,基本就是点点头,应几声,崔亦棠给他说一些美国生活的注意事项和文化常识。

    君顾认真地听着,崔亦棠说到一半,电话突然响了,他抱歉地笑了一下道:“我先接个电话。”

    崔亦棠走到窗边,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板着脸对电话那边说:“我这才走了不到两个星期,不行,暂时不能回,我朋友还没出院,姑妈也三天两头腰疼头疼……”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崔亦棠突然皱了眉,眼角神色担忧,压低声音道:“真的假的?……你不要总骗我!”崔亦棠声音更小:“要是我发现是假的……”

    崔亦棠的话被打断了,电话那边好像听到有人委屈又任性地吼了一通,崔亦棠马上涨红了脸,恨恨道:“你、你还要不要脸……”

    崔亦棠越说声音越小,甚至平日风流儒雅沉稳大度的影子都不见,恨恨地抓着墙,耳朵都红了。

    君顾本来一开始还没在意,后来看到崔亦棠越来越不正常,看崔亦棠一挂电话,他犹豫道:“崔医生是有什么事吗?”

    “啊?啊!”崔亦棠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脸颊都有点泛红,愣了半天,才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哦,我可能,要回s市了……”

    崔亦棠反应过来,才故作镇定地加了个理由道:“我的假期也快用完了,s市医院那边还是很忙的……”

    君顾也就不多问,很理解地点头道:“……也是,崔医生能陪我来美国,一路照顾我,我已经十分感谢了。现在慕之也快出院了,崔医生也该有自己的事要忙。”

    崔亦棠捏了捏他的肩膀道:“慕之的病情没什么问题,恢复还算理想,只待后期观察……我就是担心你,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开销大,又没有保险和福利,也不能在这边工作,如果慕之他记不起,或者不想记起,你可怎么办?……”

    ☆、无情无义无理取闹(1)

    快到中午的时候,崔亦棠准备去拿两份医院的配餐,拿了两份餐以后,想了想,还是坐了电梯上了十一楼高档病区找陈慕之。

    陈慕之现在恢复得好一些,总爱下地活动,一边走路,一边手里拼着一个魔方。

    崔亦棠敲门进来,刚一进门,陈慕之就迅速抬起头,而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举起手里的魔方道:“24秒拼完,从你敲门到进来。

    “啧。”崔亦棠咧嘴道:“你这脑子还真没坏,还是一样令人发指。”

    陈慕之把手里的魔方一丢,挑了下眉,看着崔亦棠手里的餐盒说道:“给我来送饭?不用了,医院的饭我实在吃腻了。”

    崔亦棠翻白眼道:“少自作多情了,这是我和君顾的。”

    陈慕之眼角明显地抽动了一下,皱眉道:“他怎么了?”

    “昨天夜里发烧,40度,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好一点,差点烧傻了。一个人没人管,异国他乡的,真可怜。”

    陈慕之脊背僵了一下,捏着手指说道:“怎么就一个人了,不是有个女孩陪他吗?”

    崔亦棠放下手里的饭盒,坐下来,看了陈慕之半响,才叹气道:“慕之,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以前,对他多么好,现在,他病成那个样子,你都可以漠不关心。”

    “自你走后,他在中国生了很严重的病,身体和精神都很差。差不多恢复了以后,就急着来找你。你平时不理他,他只好晚上过来,趁你睡着,能多和你说说话,然后他凌晨一个人回去,第二天早早起来给你买菜煲汤做饭,又冒着雪给你送来……你也看到了,他瘦成那个样子,他身体一直不好,精神上曾经出过比你还严重的问题。这么一个人,已经在竭尽全力地用心对你了,你还对他态度那么差。即使你全忘了,你也不是这种人啊。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陈慕之皱了皱眉,有些难受地摁住了太阳穴,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很乱,我是真的记不起,但那种感觉很奇怪,我有时候控制不住……”

    崔亦棠也为难道:“不论怎样,他其实很不容易,看到你这样,他心里该有多苦。你可以记不起来,也无需对他讨好,但最起码不要让他那么难受。”

    陈慕之脸色发白地摇了摇头,他喉结动了动,犹豫半饷,才神色黯然道:“亦棠,你带他走吧,带他回国。他没必要因为这样而留在这里受罪,我也被弄得很乱。他对我好我知道,但是……你不明白那种感觉,我有时候觉得,他的那些感情和温柔,都是给另一个人的,他口里说的那个陈慕之,和我不一样……我……”

    崔亦棠惊了一下,前几次的心理疏导,陈慕之很多问题都不正面回答,或者随意敷衍,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对自己以前的人格陌生到这种地步,甚至还有分裂的可能。

    崔亦棠有点懵,他也跟着慌乱担忧了许久,一个念头才在心底浮上来。

    陈慕之当初做了录音备忘,说得大多是家庭背景、求学经历、科研经历、工作经历这一类的,亲人朋友只草草介绍了名字和亲疏关系,而与君顾的感情绝口不提。

    所以现在的陈慕之去听那些几乎没有什么感性的东西的时候,想必是相当的严肃和正经的,录音里陈慕之也只是一个出身高贵、冷硬正直、医者仁心、济世救人的形象,自然和君顾心里那个浪漫多情、温柔体贴的情人不一样。

    其实照他来看,陈慕之当初既然做得出为了追回君顾抛弃一切身份事业地位的事儿,那就代表,虽然陈慕之万千成就加身,但在他心里,感情才是最重要的,通过后来很多事可以看出来,陈慕之高处不胜寒,名利和金钱已经无法带给他太多满足感,医疗事业是他的理想,或许爱情才是他的信仰。

    而现在,一片空白的陈慕之暂时被录音里的形象先入为主地锁定了,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就是有点不近人情、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崔亦棠不愧对自己研究多年的颅神经和心理学,当即脑洞大开,陈慕之之所以对别人都还过得去,唯独对君顾装作冷漠无情的样子,可能是他一边由于身体和大脑的惯性,不由自主地被君顾吸引,一边又觉得君顾心里另有其人,那个温柔多情的“陈慕之”根本就不是他。

    崔亦棠如同醍醐灌顶,但还是装模作样叹气道:“慕之,我可能明天就要回国了,国内有些事,必须要回去一趟了。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你看,君顾还生病发烧着呢,今天嗓子都哑的差点出不了声,我总不能现在就让他收拾东西和我走吧?”

    陈慕之这么一听,心中更乱,没好气问道:“你给他办得什么签证?”

    “十年多次往返。”

    “……”

    看着陈慕之一脸吃瘪的样子,崔亦棠道:“哦对,他可不像你,坐吃山空三辈子都吃不完,他可没什么钱,既没保险又不享受福利,在美国能撑得了多久啊?”

    陈慕之握拳道:“……这傻子!好好地国内不呆,来这里受什么罪!没钱也好,等到没钱的时候他就会回去了!”

    “……”这回轮到崔亦棠语塞了,失忆的人虽然智商没太大损失,这情商真特么基本为负啊,亏得有君顾过来往他这口冷炮上撞,否则恢复不了记忆的话,岂不是要这么一直开冷气把身边人都冻死,然后孤独一生?

    崔亦棠叹一口气,陈慕之现在真的是有点冷了,就看君顾能不能把他捂化了,要是君顾都做不到,陈慕之可能受那些录音误导,说不定要当一辈子黄金单身汉,将终生贡献给医学事业了……

    聊了一小会儿,崔亦棠就端着饭走了,陈慕之在床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扭着那个魔方,越扭越快,越掰越大力,高速运转乱七八糟的魔方块就像是他的心一样,满脑子一片纷乱,魔方一次次拼地齐整了,可他还是一脸烦闷,最终一甩手丢掉了魔方,靠在床头发呆。

    陈慕之呆坐了许久,还是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下床理了理衣服,穿了外套,由于现在的发型和伤口有损于他英俊的形象,他还是戴上了帽子,大步走出了病房。

    陈慕之下楼到了崔亦棠所说的普通病区病房,临到了门口,他又停了脚步,转身折回去,在走廊上徘徊了一圈,护士看这么高大的一个小伙子穿一身黑还戴着个黑帽子,在病房周围踱来踱去,不知道有何企图,不由得像他抛了个疑惑的眼神。

    “咳咳。”陈慕之看了那护士一眼,一脸的正直严肃,护士被他看得都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赶紧撇开视线。

    陈慕之揉了一下鼻子,思虑良久,还是转身回到了君顾病房门口,这次病房门竟然半掩着,他心中一动,往墙边一靠,悄悄地伸手把门缝拨的更大一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看一眼。

    这一眼看得他一股叁味真火直冲心头,脸一下子就全黑了,狠狠地磨了磨牙,甩手就走,不同于来时地扭捏磨蹭,这次脚下有如生风,整个过程用时不超过一分钟就怒气冲冲的奔回了自己病房,把门摔得巨响。

    他还心怀歉意地想去看看,那家伙是不是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缩在病床上,结果好死不死看到那个叫什么cy的女人给君顾喂水果,两人还笑眯眯的,靠!他真是替古人担忧,白白枉费感情脑补那么多,人家可是乐得自在!

    陈慕之腹诽许久,才脱了衣服一屁股坐在床上,用手扶住额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生气,这么恼怒,这么刻薄,刚才的自己看似义愤填膺,其实不过是落荒而逃,真是太丢人太逊了。

    陈慕之不应该是一副志高意满,写意风流的样子吗?怎么会是他这样气急败坏、内心翻江倒海的样子?

    他真是对自己失望。

    他都怕极了那个叫君顾的了。

    有他在,他永远不要想冷静自持。

    ☆、无情无义无理取闹(2)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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