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GL探险]参商 作者:洛儿殷
正文 第28节
[GL探险]参商 作者:洛儿殷
第28节
唐小软虽然吃味她对蓝婧的关心,却也知道蓝婧是为了她才犯险,若她对蓝婧生死置之不理才反倒是做人有问题。见她忙于找人,她怕前路危险,道:“沐姐姐,你等会,我去弄些木头来做成火把,你的刀全丢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沐槿衣的短刀在山崩的时候留在岩缝里没带出来,虽有软鞭在手,可真遇到棘手的危险,软鞭可杀不了敌。她找人心切,又惯常是不顾忌自己安危的,此刻见唐小软颠颠儿地就跑去找木头,心中一暖,于是跟上前道:“我也来。”
唐小软笑道:“小心手。”刚说完自己就被木刺刺伤了,顿时哎哟一声。
沐槿衣忙捧了她手指,见殷红的鲜血汩汩冒出,顿时皱了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没事。”唐小软打着哈哈,随手甩了甩手,两滴血珠立刻飞了出去。
第三十八章 罗带同心结未成(中)
沐槿衣看着她甩手的动作,本能地感到不妥,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了,只得四处看了看,幸好,周遭没什么动静。
“沐姐姐,你怎么了?”唐小软观她眼神,却不尽然是担心她的伤,倒像是在警惕什么。
沐槿衣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要说:我怀疑你的血有问题,可能引来变异的动物?上次船上那条怪鱼便是唐小软流血之后才出现的,或许这一切只是巧合,然而在唐小软身上发生的诸多诡异事件却令她不得不多提一份心了。
很快便搜集到了足够的木头,沐槿衣用唐小软那把小刀将一根颇为坚硬的木头削出一个尖,临时做成“一把匕首”给了唐小软,自己也削了一根,又带了一捆树枝,如有必要随手可以点燃它。
准备停当,两人沿着那山道向上走去。这山道没什么特别之处,只像是刻意开凿出来的,一路都有很多绿植做掩体,不注意看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唐小软拨开一团像爬山虎一样的植物,忽然被眼前倒挂下来的一条灰蛇吓到了,立刻“啊”了一声。
沐槿衣动作飞快地捏住那小蛇远远抛了出去。唐小软惊魂未定,又听沐槿衣忽然低声喝道:“别动。”
她不禁一呆,只听得空气中隐隐传来笛子的声响,而面前两人都无法并行的窄道上竟然不知何时爬满了和刚才那小蛇一模一样的灰蛇,少说也有上百条!空气中顿时飘满了浓浓的腥臭味。
沐槿衣表情平静,眸中更似有着一丝了然,扬声叫道:“阿罂,是你吗?”
阿罂?唐小软一怔。笛声停下了,一个少女的声音从上方远远地飘了过来:“沐姐姐,你可真厉害,这样都能让你找到。”
语声清甜,带着少女特有的轻软与柔和,可不正是先前在苗寨碰到的那个弄蛇女阿罂。唐小软不由暗自惊奇,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阵笛声再次幽幽响起,她们身前那密密麻麻蓄势待发的小蛇就像列队跳舞一样,齐刷刷地昂起了身子,唐小软看得又害怕又觉得好玩,忽然笛声一停,那群小蛇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片刻后,哗啦啦流水般向四周散去。眨眼间便走了个精光。
一根足有儿臂粗细的绳子忽然垂落下来,阿罂的声音自她们头顶上方响起:“抓着。”
唐小软这才发现原来她们身前,就是小蛇原先盘踞的地方其实没有路了。她们所走的山道已经越来越窄很自然地就与山体融为了一体,除非是蜘蛛侠,或者有壁虎游墙术,否则是绝无可能继续走了。眼看沐槿衣伸手便抓住了绳子,唐小软不禁有点担心,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角:“不会有问题吧?”谁知道这阿罂是敌是友,上次可还真刀真枪地打了一架呢。
沐槿衣却摆摆手,轻声道:“我先上去。”
唐小软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必然无法阻止,想了想,觉得自己毕竟在下面,若那阿罂半途弄断绳子,她拼了死也要接住沐槿衣就是。于是定下心来,看着沐槿衣身手矫健地抓着绳子,又以双足不断寻找岩壁的支撑点,嗖嗖几下便窜到了她头顶几米高。虽然对她的好身手早已看惯了,她仍是忍不住暗赞一声。
沐槿衣很快便攀到了绳子尽头,此时她距离唐小软已有十多米高。那绳子尽头是绑在一块凸起的大岩石上,阿罂坐在岩石上,正百无聊赖地一下下荡着脚。见沐槿衣攀上石台,她跳下岩石,扭身对着身后叫了一声:“她来了!”
她在和谁说话?沐槿衣这才注意到,原来阿罂身后是一个略有些低矮的山洞,只是洞口处倒垂几根藤蔓挡住了视线。她定了定神,又望向阿罂,见她仍如旧时一般穿着一身青色的裙装,然而却没戴任何银饰,乌发同汉人女孩一样扎了个马尾在脑后,倒像是刻意在掩饰什么。
正思索着,洞中有人应道:“故人来访,就请进来吧。”
沐槿衣一怔,只觉这声音颇为耳熟,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抬眼见阿罂正悄悄地打量自己,眼神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怪异与好奇。她蓦地灵光一闪:“大祭司,是您吗?”
那声音呵呵一笑,道:“可不正是我。快请进来吧。”
得知洞中之人竟然是苗疆大祭司,沐槿衣精神一振,忙拂开藤蔓低头迈了进去。那山洞洞口虽小,里头倒是通畅,约莫能有三十平米大小,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一个眉目慈祥的女人正盘腿坐在那里。
沐槿衣忙上前行礼,恭敬道:“自上次一别,晚辈一直担心您会出事,这次回来也是想潜入寨中找您。谁料半途出了事,引起山崩,晚辈有幸逃脱,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您。”
就着油灯的薄光,她看了一眼眼前的大祭司,只觉她比上次见面时似乎苍老了不少,一头银雪般的长发,眼角眉梢都延出了细细的皱纹,皮肤也失了红润,显得有些枯槁。沐槿衣一怔之余不由暗想,只怕这回唐小软见了她也不会好意思再叫姐姐了吧?一念既起又不禁有些赧然,怎么自己竟然时刻地都会想起那小丫头……
大祭司纵然精神不佳,那一双眼睛却仍是威严十足,看着沐槿衣的眼神叫人辨不出她心中所想。半晌,她微微一笑:“我昨夜卜了一卦,卦象说,‘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乃是大凶。然而今日便能等到你来,看来我这所谓的先知也是该当退隐了。”
“我?”沐槿衣不解其意,却见大祭司目光转向身后,道:“你且看那是谁。”
她心下诧异,顺势向前走了几步,却见大祭司身后原是洞中洞,透过油灯的微光,她分明是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顿时失声叫道:“蓝姐!”
可不正是蓝婧。原来她自洞中逃生,因一条腿受了伤影响身手,一不小心被一块落石砸伤了。也是她命不该绝,大祭司卜到有难,一早叫了阿罂前来查探,于是便将她给救了回去。沐槿衣急忙上前,却见蓝婧双目紧闭不知是生是死,她忙伸出手去探了探,一缕温热的气息很快打上她的手指,她这才安下心来,如释重负。
再一转身,却又见蓝婧对面的空地上还躺着一个人,身形佝偻,白发苍苍,她一怔:“老夫人!”
大祭司道:“这位老夫人是何来历?”
沐槿衣顾不得回头,一边检查唐云氏的情况一边答道:“她是唐家的老主母,我之所以会来探查夜郎墓,正是受她指引。”
大祭司点点头。“她时候不多了,你有什么话尽快和她说吧。”
沐槿衣呆了呆,只觉心中一阵酸涩难言。被她抱起身来的唐云氏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见到是她,顿时面露喜色:“槿衣,你来了!”
“老夫人,我……”沐槿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唐云氏却摇摇头,哑声道:“我时间不多了,只能和你长话短说,你可听仔细了。”她说着,咳了两声,一把抓住了沐槿衣的手,急切道:“你……你就是我们云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的人啊!”
沐槿衣讶然地睁大了双眼,“老夫人,您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唐云氏急促地喘了口气,道:“我们云家的祖先并不是汉人,是……是苗人,我们代代相传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找……找到当初的圣女传人。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这辈子也是要一场空了,没想到……槿衣啊,我错了,错了啊,我年轻时曾卜过一卦,卦象显示圣女将会与江南唐家有关,为此,我特意嫁进唐家,就是为了等你出现,咳、咳……”
她已然是一口气吊不稳,沐槿衣心中难过,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后心,劝道:“老夫人,您不要急,慢慢说。”
唐云氏喘了喘,忽然激动起来,抓着沐槿衣的手指根根深入肉中。“我错了,我只怕是嫁给了仇人还不自知啊!”
“仇人?”沐槿衣不顾疼痛问道,此话怎讲?
唐云氏道:“我从前为哄小软答应,将我们云家一直口口相传的一件秘密说给她听,如今一切颠覆,秘密是真的,只是那不该是小软的过去,而是你的!”她说着,也不管沐槿衣的反应了,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接近茫然的状态里,喃喃自语。“小软不是……你才是啊……原来卦象所说的关联,竟然是这样的关联……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错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呃——”她忽然双目圆睁,双手抬起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沐槿衣心知她是大限已到,情急之下俯身便去抱她,一叠声喊道:“老夫人,老夫人!”
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她顾不得回头,而被她抱在怀里的唐云氏却在看见她身后的人影后猛地坐直了身体,大叫一声,圆睁双目而死。
第三十八章 罗带同心结未成(下)
月朗中天,夜渐深沉。
唐愷和唐炜早就睡了,唐小软想打扑克解闷的血槽在沐槿衣面前又掉得滴血不剩,精神亢奋无法入眠的她只好溜溜达达出了房间,坐在吊脚楼外的青石楼梯上望着黛蓝色的夜空发呆。今夜是满月,皎洁的月光匀薄地洒落在整个村庄里,小楼如山,竹林似海,一阵夜风悠悠吹来,带来清新湿润的泥土和竹子气息。
唐小软正看得入神,忽然一阵笛声传来,不同于素日听惯的丝竹绕耳,这笛声短促尖锐,忽而高亢悠扬,忽而尖脆嘹亮,听得她阵阵心惊,却又忍不住被牢牢地吸引住。借着亮堂的月光,唐小软走过几步,身前便是一大片深幽绝尘的竹林,月光疏已密,风声起复垂,斑驳的竹影下她很快看到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正斜坐着一个女孩,一身苗家少女的青色裙装,白色绸裤,半露出脚上一对青色缎面的绣鞋。乌发如云,戴着花样繁复的银饰,圆润的耳贝上戴一对银质蝴蝶络索,手持一根青竹短笛正幽幽吹着。
唐小软正要问话,耳边忽然一阵沙沙声响,她诧异地低头望去,入目所见竟是一大片的小蛇正潮水般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地上的竹叶被它们碾得七零八落,一股浓浓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身为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唐小软吓得头皮发麻浑身发软,要不是还剩最后一丝理智在,早已一屁股摔坐下去。
“不要怕……不要怕……”在心中疯狂默念着,唐小软强忍着冲鼻欲呕的腥臭,闭上眼睛开始默念沐槿衣强迫她背诵的心经。
身体周围仿佛是被这蛇群包围了,满耳皆是令人心麻的咝咝声。可奇怪的是,那些小蛇却仿佛对唐小软并不感兴趣,层层叠叠浪潮一般向着那苗衣少女的位置涌去。到了青石旁蛇群却停下了,似是很想上前却又迫于什么原因不敢靠近,成片地叠在一起扭动身体,瞧去甚是可怖。
那苗衣少女忽然停止了吹笛,探手自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拔出瓶塞便将一些淡青色的粉末沿着巨石的边缘倾倒了一圈。粉末见土即化,而那一大片扭动的蛇群却忽然间疯狂起来,它们开始毫无目的性地自相残杀,一时间空气中遍布猩红的血雾与腥气,地上的竹叶被污血染透,催人欲呕。
唐小软又害怕又无助,心经还没背完,一条冰冷柔软的小蛇忽然游上她的脚背。因天气较暖,她穿着一条九分长的仔裤,裸露出的皮肤被那小蛇一蹭,登时惊得整个人跳了起来,刚要张嘴大喊救命,一只手蓦地绕过她身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别出声。”
“唔——”唐小软瞪大了双眼,待到鼻息间闻到那熟悉的清香,她整个身体才蓦地放松了下来。太好了,是沐槿衣!感觉到身后有了依靠,唐小软定了定神,偷眼去瞧身后的沐槿衣,只见她一双黑瞳在月光下玄冰一般冰冷,目光直直地打在前方,淡而旖旎的长眉轻轻蹙着,仿佛正在思索什么难以想通的事情。
唐小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神秘的少女又开始吹笛了,不断涌向她脚下又不断自相残杀的蛇群尸体愈堆愈高,刚才还潮涌般的蛇群很快便成了三四堆蛇尸。眼看还有零散的小片蛇群在几米外缓缓游动,唐小软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被沐槿衣揽在怀中僵持着,冷汗顺着额角缓缓而下,径直滑入了脖颈中。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终于停了。
那些幸免于难的小蛇如蒙大赦般飕飕地四散而去,眨眼间便逃得干干净净。苗衣少女轻飘飘地自青石上一跃而下,动作麻利地在几个尸堆里各自翻捡出什么东西塞进袖子里,这才抬眼向唐小软与沐槿衣望了过来。
沐槿衣终于放开了唐小软,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唐小软一怔,望着沐槿衣高挑挺直的背影,心头不禁一暖,正要说点什么,却见那苗衣少女竟踩着蛇尸向她俩缓缓走来。皎洁的月光下只见那少女皮肤白皙,圆圆的小脸,约莫十六七的年纪。她走到距离沐槿衣不到两米处停住脚步,唐小软很快闻到她身上一股奇怪的异香,不似任何花草或人工的香,隐隐似掺杂着淡淡的腥味。
少女目光落在沐槿衣脸上,笑得一脸无邪。“沐姐姐,你还敢来?我姨妈可说了,要再看到你,就要把你扔进蛇窟了!嘻嘻,你胆子可真大呀。”那少女长相甜美,声音更如风动银铃般悦耳,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是冰冷异常,仿佛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一般,令人不自禁便涌出一股寒意,望而生畏。
那少女说罢,眼珠咕噜噜一转,看一眼躲在木槿衣身后的唐小软,嘻嘻笑道:“这个漂亮姐姐又是谁呀?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我们阿虎最爱吃了。”
唐小软吓了一跳,不禁暗自腹诽:靠,老娘这是误闯了食人族的领地吗!阿虎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沐槿衣不动声色地又向前走了一步,将唐小软彻底挡在了身后。这才冷冷挑眉:“阿罂,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蛇窟我是不会去的,但是那里,我一定会去。替我转告你姨妈,明天我就会去登门拜访。”
那少女闻言瞪圆了双眼,手持短笛指着沐槿衣喊道:“你还是不死心!告诉你,那里可是禁地,我们族人都不敢进去,你敢去见我姨妈,一定会死在她手里!我保证你连我的蛇阵都过不去,哼!”说完蓦地转身,脚步轻盈地快步跑开,转眼便消失在竹林深处。
一直到那苗衣少女彻底不见人影,唐小软才退开两步,皱眉望着随之转身欲走的沐槿衣。“你以前就来过这里?刚才那女孩是谁啊,和你有过节?”
“嗯。”沐槿衣看她一眼,眼神里似乎对她擅自跑出来很是不满。停了几秒才又淡淡说道:“回去吧。”
这一声嗯倒是简单,把她三个问题都给回答了。唐小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见沐槿衣已经走开,忙快步跟了上去。“沐姐姐,我们明天真的要去那个什么……什么禁地?”其实唐小软想问的是她们明天是不是真的要和那个恐怖的少女再打交道,更别提那少女还口口声声提到的姨妈,搞不好可是鬼姥般的变态人物。
沐槿衣睨她一眼,“问题真多。”
唐小软被她呛住,本能地就想顶撞,可脑中一动又想起刚才沐槿衣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身影来。她抿抿嘴,终于还是妥协了。“好嘛,我、我不问就是。”
带着这样那样的疑问回去房间,唐小软辗转难眠,本想冒着被打出来的危险去骚扰下沐槿衣,可一想到她方才和那恐怖少女关于禁地的对话,又觉得实在不该打扰她休息。只好辗转反侧,拼命数羊,终于在天际已然蒙蒙亮的时候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第八章溪云初起日沉阁
翌日一早,唐小软是被外头的嘈杂声给闹醒的,穿好衣服推开窗一看,两个堂兄早就装扮整齐地在楼下站着了。微微迟疑,轻而稳健的脚步声响起,她侧脸望去,沐槿衣正从廊檐下缓步走来。
“沐姐姐!”唐小软撒娇的时候声音甜甜糯糯,就像撒了一把砂糖的糯米。笑盈盈地望着那身披阳光缓缓走来的修长身影,明知一大清早就看人家看得傻眼实在太丢脸,可唐小软仍是禁不住微微走掉了心神。长发扎成了马尾,仍是惯穿的白色衬衣,黑色军装裤,这本男性化十足的装扮由沐槿衣穿来却是又帅又媚。她的身材极好,削肩窄腰,尤其一双长腿纤长笔直,令唐小软又是爱慕又是艳羡。不施半点脂粉,可肤色却是光华如月,五官线条极美,尤其一双眼眸,旖旎轻扬,琉璃般净澈。
沐槿衣在她窗外停了下来,递过一套衣服。“换上。”
“这是什么?”唐小软好奇地接过了包裹,打开一看却是一套登山衣。她吐了吐舌头,“哦!”
沐槿衣淡淡地看着她,阳光正足,那正值妙龄的年轻女孩抱着衣服,一双粲然的桃花眼却是水汪汪地盯住了她。和她那清汤挂面式的长发不同,唐小软的发长只到肩下,上直下卷,淡淡的亚麻色在阳光下跳跃着温暖的光泽,再配上她俏尖的瓜子脸,白色体恤,粉紫色风衣外套,通身上下都萌动着少女独有的明媚与娇憨。想到接下来一天的行程,再看看这娇气十足的女孩,她不由微微蹙了眉头。“换完衣服下去吃早餐,今天会很辛苦。”
“哦。”唐小软咂咂舌,不禁暗想:自从离家到了这里,可有哪一天是不辛苦的?她关了窗,默默换好了衣服,又溜溜达达地下楼吃过早餐,看唐愷正和沐槿衣说着什么,不禁暗暗心虚,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只有她自己诚惶诚恐云里雾里,一股淡淡的不安挥之不散。
一行人很快出发。翻山越岭,从上午走到中午,稍事休息吃了些干粮后又继续出发,唐小软这辈子没有一口气走过这么远的路,好几次想不要脸皮地骑到骡子身上去都被沐槿衣一个冷眼给吓住了,只好看着骡子身上背着的大包小包暗自郁郁,都怪堂哥不好,没事给骡子带那么多行李干吗呢?
直到傍晚的时候,不远处的山脚下才渐渐出现了一小片零星灯火。
唐小软拖着软洋洋的步子跟在沐槿衣身后,只见这一路树木愈发多了起来,连绵成片的树冠投下一路的荫影,偶有小松鼠之类自树干上蹭蹭跳过,冷不丁吓人一跳。再走不到一小时,山道却是不好走了,两侧的山壁巍峨陡峭,入口却是一大片密密匝匝的竹林。唐愷与唐炜各牵了一匹骡子小心地在竹林里穿梭,唐小软紧跟在沐槿衣身后,借着明月清辉,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大片竹林如海般随风耸动着,地上落满青翠的竹叶,踩上沙沙作响。
唐小软望一望头顶幽蓝色的天空,凉凉薄薄的一面玉盘,夜色如水,晚风沁凉,携来空气中满满的竹子清香。想起昨天夜里那恐怖的少女和蛇群,心下微有些不适,正想和沐槿衣说说话,那利落的身影却蓦地停了下来。她不禁一怔:“沐——”
“别说话。”沐槿衣轻声制止了她,又摆摆手示意牵着骡子走在后面的唐愷与唐炜也停住动静。
唐小软很快便被看到的一幕惊得瞪大了双眼。和昨夜一样的情形出现了!前方的竹林深处一阵嘈杂的沙沙声响,一大片小蛇再次潮水般向他们一行涌了过来,一边快速游动着,一边咝咝地吐着信子,空气中迅速卷入一股浓浓的腥臭,迎风欲呕。
“老太太说你对付毒虫毒蛇不在话下,怎么着,给我们哥俩显显本事吧?”唐炜斜着眼珠子看着沐槿衣,一手已然按住了腰上挂着的p5,等下若是见势不妙,随时预备一顿点射。
沐槿衣也不理他,径自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打开倒出几颗黑乎乎的药丸,一人给了一颗:“含着。”
唐小软看一眼两个堂兄,唐愷倒是直接塞进了口里,唐炜犹豫了几秒,也吞进口中。她无可奈何,只好也跟着将那难闻的药丸含进了嘴里,一股浓浓的中药味直灌鼻腔与脑门,整个人颤了一颤,瞬间抖擞了精神。
沐槿衣又拿出几个系着绳子的小袋子,分别递给他们三人:“挂上。”末了自己打开一个装满奇怪粉末的袋子,一路走一路轻撒,只见她走过之处蛇群立刻散开,在他们周围逐渐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包围圈
第三十九章 落花流水忽西东(上)
干瘪老者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一团烂肉般被沐槿衣丢来甩去,肉疼地哼出声来,忽然出其不意地凑近到唐小软身边,抬手便要拍她肩膀。唐小软只觉眼前一花,那老头出掌带风,而那诡异的掌风里竟然一股淡淡的腥味扑面而来。她才反应过来,那满是皱纹的枯掌已然就要落在肩上,沐槿衣动作飞快地斜跨一步拦在了她的身前,抬手架开了老者的手。
老者嘿嘿笑道:“不过是看这女娃娃长得好生可爱,却不知死活地跟着你走,太可惜了,想提醒她一下而已。你紧张什么?”
沐槿衣收回手臂,面无表情地看那老者一眼。“再可爱的人,中了蛊也不可爱了。阿公还是带路吧。”
干瘪老者闻言又笑了两声,不再说话,转身快走几步跟上了中年男子。
唐小软心有余悸地问:“刚才他是要给我下蛊?”这死老头也太缺德了吧!等会有机会非得踩他那破蛇两脚不可。
沐槿衣眸中凝然,淡淡道:“记住,不要碰任何东西,不要和任何人说话,没有我的允许,看都不许乱看。”
“任何人包括你吗?那我能跟你说话不?”唐小软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应该不差,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沐槿衣没理她,只健步如飞地跟在老头身后走着。唐小软心里有些淡淡的不安,又开了话匣子,忍不住就厚着脸皮追了上去:“沐姐姐,你以前来过这里?”
见沐槿衣不理她,她正沮丧,身后的唐炜忽然扯着嗓门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的吧?那老头会不会给咱们带错道儿?”
沐槿衣微蹙着眉头,闻言并不答话,只抬头看着天空中一轮明月,停驻了几秒后再次拔足快走。
“妈的,拽什么!”
听到唐炜骂了一声,唐小软眉心一皱,忍不住就看了唐炜一眼。唐炜却没看出唐小软眼神中的不满,以为她是害怕,紧上几步道:“我在前面踩吧,你跟在我后面。”看一眼沐槿衣疾步而走的背影,他低声道:“小软,那个沐槿衣毕竟不是咱们唐家人,你也要提防着点。”
唐小软一怔,不知唐炜话中的提防到底指的是什么,在她看来沐槿衣的能力很明显是她们四人中最强的,在训练期间她就见识到沐槿衣的厉害了,那女人一直少言寡语,便连表情都少得可怜,也不肯让人亲近,可是现在这个环境里如果说还有一个最能保护到她的人,那也只能是沐槿衣了吧?提防她?提防她什么呢?她对唐炜的话很有些不以为然,也拒绝了让他上前的提议,默默跟在沐槿衣身后走着,想起几次遇到危险时都是她挺身相护,想起她抓住她手的一瞬间,那微微干燥而温暖的触感……咬咬嘴唇,她默默想到,沐槿衣如果要害她根本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好吧?堂哥真是小人之心了!
于是唐炜的话立刻便成了耳旁风,嗖一声就吹过去了。
不知走了多远,只觉得好几段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多亏沐槿衣一直就在她身前不到半米处,唐小软才算是坚持了下来。眼见着周围的房子越来越稀疏了,想是人烟愈发罕至,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终于,那干瘪老者和中年男子在一间孤零零的小木屋前停下了脚步。
看看时间,不过是晚上八点,可天色却已然是黑得透了,更衬得月色如霜,洋洋洒洒地笼着前方一间依山傍水的小木屋。湿润的泥地泛着淡淡草药的清香,一座木桥横亘其上将小木屋与外界连接起来,窗户里透出暖淡的晕黄灯光,与湿泥氤氲的水雾交织在一起,可以隐隐看到星星点点飞舞着的不知名的小虫,远远望去竟是朦朦胧胧一片,如涉幻境。
中年男子对着小木屋叫了几声听不懂的苗语,那小木屋中灯影晃动,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出来,看身形依稀是个少女。“族长,天都黑了,有什么要紧事?”
那少女走下阶梯,又上了木桥,唐小软这才看得清楚,竟然便是前晚在竹林里遇到的弄蛇女孩儿,阿罂。
少女向唐小软一行望了过来,在看到沐槿衣时,她眼色不自然地晃了晃,咬唇笑道:“沐姐姐,你真的来了?”
“就是那个丫头!她、她抓了我的神龙,硬要来见大祭司,我想大祭司反正也想抓她,不如直接送了来给她老人家处理。”那干瘪老者义愤填膺地嚷道。
被唤阿罂的少女闻听双头怪蛇被抓,脸色微变,怪笑一声。“沐姐姐,一段日子不见,厉害了呀。”
面对这样阴阳怪气的奉承,沐槿衣只淡淡应道:“不敢当,想在见到大祭司之前能保住性命,总是要学一些的。”
阿罂转了转眼珠子:“说的也是。不过,你这次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沐槿衣道:“请你转告大祭司,我带了她想见的人来,事关你们寨子的生死存亡,请她老人家务必见我。”
见她说得如此果决,阿罂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闻言自是呆了一呆:“好吧,我这就去请示大祭司。”她说完便转身急匆匆地跑了回去,足踝上一串银铃一阵叮当乱响。
唐小软不禁暗自腹诽这沐槿衣的扯谎功夫,真是人不可貌相,什么生死存亡,不就是个借个道么,说得这么唬人。
不多时,那小木屋门前骤然亮起了两盏油纸灯笼,木门大开,阿罂在木桥尽处喊道:“你们进来吧!”
唐小软看沐槿衣向前走去,也跟了上去。一路上隐隐闻到很奇异的花香,忍不住四顾寻去,可不管是桥上还是桥下湿泥中均是空无一物,当真奇怪。
这座吊脚小屋依山而建,远看虽然不大,可走近了一看,其实真不小,格局快赶上二层小洋楼了。一进大厅,唐小软便是一怔:怎么这屋中摆设竟然和太奶奶祈福时的摆设那么相似?靠墙一个供桌,悬着两道白幡,一个黑漆漆的香炉摆在供桌中央。
厅正中摆着一把竹椅,一个满身银饰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椅上,上下打量着她们。女人脸盘略大,皮肤白净,圆圆的眼睛与那弄蛇少女阿罂倒是有几分相似,然而一股戾气,脸色阴冷,眼神冷毒,仿佛看谁都是她杀父仇人一般。唐小软被她扫了一眼,顿觉浑身不适。
片刻后,那女人冷冷道:“阿磊,怎么现如今你堂堂一个族长也管不得事儿了,什么人都敢往寨子里放,大祭司岂是外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原来这人并不是什么大祭司啊,唐小软暗自琢磨,又悄悄松了口气,默默祈祷大祭司千万不要是如这中年女人一般的更年期欧巴桑,阴声怪气。
那阿磊闻言冷哼道:“呵呵,阿萨师姐说笑了,我不过空有一身蛮力,哪里比得过师姐你精于毒蛊之术,自然是挡不住来客。”
“哼,你少讽刺我,今天我先解决了这个死丫头,回头再和你算账!”女人瞪一眼阿磊,忽又转向沐槿衣道:“姓沐的,上次被你逃走就算了,你还敢回来?当真是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了?哼,正好大祭司要祭祀虎神,就拿你做贡品,虎神一定喜欢!”她说着,又扫视一眼唐小软和唐愷唐炜兄弟,阴笑道:“把双头龙好好交出来,我可以让你的同伴们少受点苦。”
唐炜蠢蠢欲动,被唐愷一把按住,瞪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等沐槿衣的指示。唐炜愤愤地缩了手,望向沐槿衣,却见她仿佛没听到那女人说了什么似的,黑冰般的眼瞳只是盯着女人身后一扇紧闭的房门。那木门上描着一个奇怪的朱红色双五角图形,图形中又描着一只白色的猛虎,虽只寥寥数笔,那猛虎却栩栩如生,神气非常。待得看到那白虎虎头额心一点朱红,沐槿衣脸色微变:“就算要交,也是交给大祭司。桑坤阿公,你擅自养蛇的事大祭司也不知道吧?”
那老者,桑坤脸色一紧,正要开口,阿萨抢先说道:“大祭司亲自交代将双头龙交给我喂饲。”
桑坤闻言顿时怒瞪阿萨一眼,却也没有强辩。沐槿衣淡眉微挑,冷声道:“大祭司?只怕是大巫师吧。”
“你胡说什么!”阿萨脸色一沉,目光中却分明几分鬼祟,一闪而逝。
沐槿衣并不理她,反望着阿磊淡淡道:“我此来寨中,便觉毒气深重,你的族人面色发青,天庭晦暗,分明是受黑巫术反噬阳元的面相,怎么你身为族长反倒看不出来?”
阿磊目中闪烁,迟疑道:“我不知你胡说什么,大祭司垂垂老矣,祭祀也从未求得神佑,帮不到我们族人,反倒是——”
“反倒是她妹妹,做了大巫师,能用邪术帮你们牟利。”沐槿衣冷然接口。
阿磊一怔,尚自嘴硬:“大巫师招来神龙为我族人守住圣地,请恶鬼护寨帮我们抵挡外敌,还种——”他眼色一变,紧忙住了嘴。
沐槿衣却已然听明白了,眸中瞬间冰寒:“还种毒物给你们卖钱,是吗?你们居然开始卖毒。”
阿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来沐槿衣所言是实。唐小软听得心中暗惊,感情这是一毒村,这族长是个大毒枭啊!她暗自琢磨,倒也想透了形势,沐槿衣想找一位大祭司(看样子应该还是旧识)借道进去夜郎墓,但是不料这个苗寨却被大祭司的妹妹大巫师控制了,这巫师不仅精通毒蛊之术,还操纵族人卖毒。唐小软的老爹唐勤之生意做得广,开了好几家夜店,唐小软知道里头就有不少人平时有嗑药的习惯,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竟让她亲身来到了一个卖毒的山寨。看一眼脸色青白不定的族长阿磊,又看一眼神色各异的老头和中年女人,唐小软心里叫苦:这下惨了,看对头都是什么族长巫师的,可沐槿衣的靠山大祭司连个鬼影都见不到,等下动起手来不知会不会吃亏?
一番沉默,那干瘪老者桑坤沉不住气了,嚷道:“少废话,小丫头不知道爱惜性命,再不交出神龙,休怪我老人家对你下手无情!”话音刚落,身子已然快闪,眨眼已拦在了大门口。而与此同时阿罂与阿磊也立刻移动身形,各自守住了一扇窗,加上阿萨,四人正正便将沐槿衣一行牢牢围在了厅中。
眼见势成,桑坤叫道:“不要和她多嘴,抓了他们去见大巫师!”一双老眼瞪得浑圆,想是为了他的神龙豁出去了。
唐小软吓得不轻,赶紧去拔腰上的双刃刀。沐槿衣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凌然道:“既然你们不肯听劝,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捏一捏拳,左手只在腰后一掠,一把短刀已然握在手中。
和她的双刃刀不同,沐槿衣手中的短刀不足小臂长,
第三十九章 落花流水忽西东(中)
一路上绿竹渐盛,山路两侧开满不知名的野花,但最令唐小软兴奋的是她发现了好多萤火虫,一大片一大片地集聚着,绿莹莹的冷光将笔直冗长的山道照映得清清楚楚,比堂哥们的手电都好用。不多时,眼前出现一个绿竹小院,推开柴扉进去是一座两层的吊脚小屋,普普通通并不惹眼,一条青石小道直通楼下,两侧种了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疏篁一径,流萤几点,飞来又去,清冽的花木清香熏得唐小软阵阵心醉,又见眼前幽光明灭,潺潺如溪,忍不住暗想,这大祭司莫不是神仙般的人物吧?住的地方都跟仙境似的。
小屋里亮着灯光,令唐小软微微奇怪的是,莎阶寂静,那门竟然是半掩着的,仿佛一早就知她们会来。
阿萨扬声叫道:“大祭司,有汉人闯入寨子,逼我们吃下子母虫,还请您老人家见她一见!”
唐小软一怔,不禁暗骂:这老女人,这就告上状了?怎么不说是你们先动的手!
屋内很快响起一道慈和淡然的声音,似远似近,幽眇难明:“贵客驾临,等你们多时了。快请进来吧。”
唐小软看一眼沐槿衣,见她率先拾阶而上,推门便入,忙跟了上去。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小屋,只见厅正中的墙上悬着一幅栩栩如生的白虎下山图,唐小软猛一抬头,几乎吓了一跳。怎么又是老虎?
白虎图下摆着一张竹椅,一个穿一身黑色法袍的女人正端正地坐在那里。唐小软好奇地打量几眼,只见那女人一头银雪般的长发,乍一看只因为是耄耋老人,可面容却不见苍老,身形也并不佝偻,事实上她面色红润,皮肤紧致,身形挺拔,瞧去最多也就三四十的模样,容貌端秀,一双眼睛生得却很是威严。她就是沐槿衣所说的大祭司?这不是白发魔女吗……唐小软暗自嘀咕,一抬头,不知是否她多心,那大祭司竟恍如猜到她心中所想似的,一屋子所有人她都不理,就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唐小软有点犯怵,忍不住将身子藏到了沐槿衣身后。
沐槿衣对这大祭司倒是十分恭敬,弯身便行了一礼:“晚辈沐槿衣,见过大祭司。本不敢打扰大祭司清修,只因有夜郎墓的消息,这才不远千里而来,还请大祭司不吝指教。”
“远来即是客,都是年轻人,都是勇士,不错不错。我腿脚不便,就不招呼你们了,自己坐。”那大祭司微微笑道。
唐小软走了这半天,也确实累了,一见沐槿衣欠身坐下,也老实不客气地挤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偷眼看那大祭司一眼,见她又在看着自己,不由一慌,忙转开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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