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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正文 第2节

    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第2节

    “先生,这是什么啊?!”

    一旁应麟见状伸手制止住贾珠动作,一面答曰:“快莫要乱动,我若不施针,你此番又怎会醒来?”

    贾珠闻言方才定下心神,遂对曰:“原是先生救了我吗?先生大恩无以为报……”

    然应麟却是止住贾珠之言道句:“此番为师不过略尽绵力而已,谈不上大恩……谨儿尚在林府,他不便前来,然闻罢你之事亦是忧心非常。”随后应麟将银针从贾珠臂上取下,又为他把了一阵子的脉,确定此番贾珠已无恙之后便又对屏风后躲着的众女眷交待一声。众人见状顿时纷纷放下心来,莫不一副谢天谢地的欢欣模样。而贾珠不经意地于榻上转头环顾一番四周,只见与屏风后众人隔着一段距离的李夫人此番正倚在屏风边,拿手绢揩着眼泪。眼中不见多少欣喜,反倒是多了些感伤的神色,贾珠见状心下了然,怕是李夫人见此番贾珠落水尚且能化险为夷,奈何多年前贾玫落水却因此一病不起,多番疗治无效,也未尝得一如应麟这般的大夫妙手回天,如此想着心中自是又添了许多伤恸。

    打量了一番众人,见此番连林海贾敏夫妇亦在,只不见煦玉,贾珠遂忙问此番煦玉去了何处。

    一旁应麟一面收拾一面答曰:“玉儿正于书房中思过,此番你既已醒来,便可派人前去告知他,唤他出来了。”言毕应麟便先行避开了,随贾政一道前往书房,将空间留给女眷们。

    原来贾珠因了小腿痉挛而沉入水中之时,贾珠的丫鬟迎荷正经过珠玉二人附近,见煦玉伏在岸边,忙忙地赶来询问此番是出了何事,煦玉便将贾珠沉水之事告知与迎荷,令迎荷赶忙前去叫人。迎荷遂亟亟地前往二门处唤来了几个小厮家人,其中识水性的两人便立即下水将贾珠捞了上来。

    贾珠虽被救起,却始终不见苏醒,请来的太医大夫俱是束手无策,贾母王夫人便成日里守着贾珠哭得死去活来,连贾政亦是淌眼抹泪的。煦玉更是因此事乃是因了贾珠为替他折梅而起,遂自责悔恨万分,自谓此事皆乃他之过,便自罚去了书房中跪着思过,将《四书》中有关孝悌之道的原文默了万遍,口中只道是此番是自己之过,为兄者累及兄弟落水却未能施手救助,乃不悌不义之人。而出了这事贾府之人亦不好责怪他,只劝说他莫要如此,奈何他只不听,众人亦只得随他去。而待此事传入了林府,林海夫妇自是忙不迭地赶来贾府。

    却说应麟本一足不出户之人,最是不耐与贵胄世家有所往来应酬,此番闻说自己小弟子落水性命垂危,便也随之赶来探视。待赶至此处,探查诊视了一番贾珠状况,见贾珠虽昏迷不醒,然到底还留着一丝脉息,遂也放下心来。将此情形告知与众人,道是此番待他为贾珠以金针刺穴,如无意外,过不了多久贾珠便会转醒。之后果如其言。

    贾珠闻罢他人简述事情经过,心下长叹一声,心里念叨一句“这傻小子”,面上不禁微露笑意,遂开口道句:“可否令玉哥来此,珠儿有话欲对他说。”

    ?

    ☆、第十一回 师徒合计扶乩占命

    ?  此番坐于榻旁的贾母忙唤了自己的丫鬟前去书房将煦玉唤来,一面对身后侍立的林氏夫妇说道:“这事儿怎么能责怪玉哥儿呢?你们夫妇俩合该劝劝玉哥儿,令他不要自责。总归是他们兄弟俩感情好,一个便见不得另一个受罪!依我说这事他们兄弟俩都没错儿!小孩子家的难免贪玩了一些,好在这会儿都救起了,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啊这两孩子今后定是能大富大贵的。赶明儿我叫人把园子里的池水都填了去,今后两孩子要去园里玩儿都令丫头陪着,便断然不会再有事儿!……”

    正说着只见丫鬟领着煦玉到来,只见此番煦玉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一路踉踉跄跄而来,怕是因跪得太久腿脚都有些不灵便了。至榻边先向众长辈行了礼,随后便忙来到贾珠跟前抓住他双手问道:“珠儿你没事了吗?”嗓音喑哑,带着哭腔。

    此番贾珠细细打量煦玉,只见其哭得是面色苍白、双目红肿若桃,人都似瘦了一圈,憔悴不堪。贾珠见状心下难受,遂开口劝道:“玉哥你做甚这般折磨自己?!珠儿这不是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煦玉垂首不言,眼神透着愧赧自责。

    贾珠遂反手握住煦玉的双手安慰道:“你莫要如此,这事真不怪你,珠儿是心甘情愿为你折那梅花的。你再这般下去,不是累及老祖宗姑姑姑父为你担心难受吗?若是如此你便真乃一不孝不悌之人了……你放心,你珠儿我福大命大,轻易死不掉的……”

    “珠儿……”

    贾珠又道:“玉哥你记住,珠儿我识水性,若下回珠儿再不幸落了水……”

    一听贾珠提落水之事,煦玉忙伸手捂住贾珠的嘴阻止他说下去:“珠儿莫要道此不吉利之言,怎会又落水?!”

    贾珠将捂住的那手拿开,笑着道:“我若是再落了水,玉哥切莫再下水来救我,我自可于水中浮而不沉,而你当去寻人求救,知否?”

    煦玉闻言郑重点头以示知晓。

    随后贾珠暗松一口气,道句:“好了,我要说之话便是如此。你亦是许久未曾休息,看这黑眼圈都生出来了。此番你先去休息吧。”

    煦玉踟蹰片晌,遂点头,二人又说了几句,之后煦玉便随林海夫妇一道先行回了林府。此番见贾珠无事,煦玉方才将这几日悬着的心放下,意识一松懈,加之连日里累得够呛,此番尚在马车上便蜷进贾敏怀里睡了过去。而林氏夫妇因此事本是因煦玉而起,且贾珠是拼命将煦玉从水中救起致使自己最终无力自救,心下对贾珠更是刮目相看、着实感激,待贾珠更是与别人不同。煦玉则因了这折梅之事引出的这起风波,今后对于梅花这物便生出许多不喜,着实令人哭笑不得。而此番贾珠与煦玉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回,感情在不知不觉间浅滋暗长,对方在彼此心中俱成了与众不同的存在。此乃后话,此番按下不表。

    却说荣府这边,送走林氏一家之后,大部分也陆续散去。而贾母此番却是心有戚戚,方才林海夫妇在此,她当是不便提起,细想一番,落水事件在荣府已不是仅此一例了。多年以前大房长子贾玫亦是因了落水方才英年早逝,而此番落水更是险些就此吞噬她两个孙子的性命。念及于此,她面色铁青,身形微微发颤,只道是这府中池水真邪了门儿了,非要害得她绝了孙子不可?!是否是风水出了甚问题,恨不得当即便命人前来当真将府中池水纷纷填平了去。随后贾母便忆起了尚留在府中的应麟,念及此番正是应麟救醒了贾珠,何况其又是见多识广之辈,贾母遂转向王夫人说道:“此番正是邵先生救了珠儿,又是珠儿业师,据闻先生见多识广,你派人去书房告诉老二,请先生到我那屋里来,我有事请教他。”

    榻上贾珠闻见一旁贾母这话,心中灵光一闪,顿生一计,心道真乃因祸得福、天助我也,遂忙开口对贾母道:“老祖宗,珠儿有话想对先生说,可否先请先生过来?”

    贾母闻言首肯,遣了丫鬟去书房请应麟先行前来此处。屋内众人便也避了出去,只道待应麟来过后再请他前往贾母屋中。

    此番应麟前来,在贾珠榻边坐了,心下亦是琢磨不透此番贾珠请他前来是为商议何事。只听贾珠开口说道:“珠儿此番请先生前来,是为请先生帮珠儿一个大忙,若事成则万死不足以回报一分;若此事不成,则珠儿之后的人生怕是永无宁日了……”

    应麟听这话说得郑重,遂敛下面上神色肃然问道:“何事需得如此郑重?”

    贾珠遂将赶在应麟到来之前匆匆写好的一张素笺递与应麟,应麟疑惑地接过飞快览毕,不禁眉头微蹙,问道:“怎生出如此想法?此事非同儿戏,断非轻易可行的。”

    贾珠则道:“珠儿自是知晓,然此番吾意已决,此事惟先生可助珠儿一臂之力。先生素来最疼珠儿,断不会见珠儿走投无路的……”

    “到底因了何故令你此番生出这等念头?你便不畏世人责你不孝?”

    贾珠闻言亦知若非没有切实的理由,应麟亦不会出手相助,遂只得耐心解释一番:“先生亦知自古儿女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无儿女自行抉择之理。然而我却知先生与众不同、见识过人,并非囿于此俗礼之人。先生秉承‘至情’之论,笃信万事从心而出,顺应心中至情即可。否则先生断不会如今日这般特立独行,选择与苏公子携手共度一生。而如今,老爷太太出于个中考量,怕是便欲与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联姻,据闻李大人家亦有适龄之女待字闺中,奈何珠儿此番已心有所属……若是草率地便接受这起婚姻,届时双方皆非本愿,不过害人害己。我想此言先生一定能够体谅。何况我这一方亦非单传,绝非惟我一子,届时他们代我传宗接代是无有不可的了……”

    应麟闻言笑了,对曰:“为师向来便觉珠儿胸有奇气、志向不凡,此番又是哪位佳人令珠儿暗自倾心,竟愿为其行此逆天之事?”

    贾珠听罢面上浮起一丝羞赧窘迫,踌躇片晌方豁出去了一般答道:“是、是玉哥。惟、惟希望先生念在珠儿与玉哥同为先生弟子的份上协助珠儿一番,想来先生亦不欲见我二人为难……”话说贾珠在说这话之时对煦玉之情倒也尚未到非携手一生的地步,遂心下只暗暗念叨:煦玉你若知晓了这事可千万不要怪我拉你下水,我亦是情非得已,若不将你也抬出来,又如何能促使先生下定决心帮我呢?

    应麟闻罢这话作出一副焕然大悟之状说道:“原来如此,未想其中尚有这等原委。如此也无怪乎你二人此番竟为彼此而双双落水,险些命丧,真乃情深意笃~”

    “呵呵,先生莫要打趣我……”贾珠闻言只得陪笑两声,心下自语曰“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啊”。

    然此番总算是令应麟首肯,愿意相助:“如此你欲令我如何助你?”

    贾珠忙道:“此番我欲借助扶乩之事将此卜辞告知与荣府众人,借此令他们再不迫我娶亲。此番老祖宗欲请先生前往商议我之事,先生可借此提出可以扶乩占我命途,他们定会依许。现下忘嗔道长尚且居于林府,且请先生此番回林府之后说服忘嗔道长配合此计划来贾府为珠儿扶乩,道长道行高深,修为自是寻常道人无法相较的,有他扶乩相助,我府一干人等又如何不信呢?只不知忘嗔道长是否愿帮此大忙……不过珠儿以为珠儿与苏公子虽相识不久,然公子对珠儿亦非漠然以待,若是苏公子为珠儿请求忘嗔道长相助,道长看在自家师弟的分上兴许会帮上一帮。”

    应麟闻言,思量一番之后亦是认同,随后又吩咐几句便起身前往贾母处。贾珠将此事议定,心下亦是松了一口气,遂重新躺下闭目睡了,只道是此番惟静待结果便是。

    随后应麟便前往贾母院中,被请入贾母正屋,贾政亦侍立在此。此番贾母炕前垂下帘子,令应麟在帘外坐了。彼此先客气寒暄一番,贾母对应麟道些感谢的话,之后方才转至此次谈话的重点。贾母果然向应麟提起荣府的两次落水之事,先自顾自叹息一番自家孙子多灾多难,做祖母的有心为儿孙祈福,奈何却不见成效。随后便求教应麟曰:“依邵先生看来,我府多次出了这等事,可是和宅中风水有关?”

    应麟沉吟道曰:“是否关乎宅中风水在下亦无法下此断言,想来荣公百年大家,彼时选择修造府邸之时定也是思虑万全,此非寻常小户家宅,随迁随走,若说府中风水之事,在下以为定是好过寻常人家。”

    “那以先生之见我们当如何是好?可知玫儿去了后珠儿如今便是老身唯一的嫡亲长孙,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荣府当如何是好?”闻罢这话便是一旁的贾政亦是摇首长叹。

    应麟听了这话是正中下怀,遂佯装寻思片刻方才答道:“在下实非贵府之人,于贵府之事亦不好多言干涉。奈何此番老太君与在下诚挚相商,更兼珠哥儿乃在下学生,在下虽无甚见解,此番亦是不得不拙言相告了。依在下之见,可请人为哥儿扶乩占命一番,方知哥儿命中劫数。”

    贾母闻言亦是首肯:“扶乩一事大多时候还是精准的,然关键在于能否请到道行高深之人行此仪式。”

    应麟遂道:“事有凑巧,在下识得一高人,乃现任罗浮山冲虚观观主,本事过人,扶乩是灵验得很,彼时正居于林府……哦此事连贵府隔壁敬老爷亦是知晓的,若是请了他来扶乩,便也万事妥帖了。”

    贾母与贾政闻言俱是深感此言在理,亦是深信不疑。遂三人议定择一吉日,令贾政拿了府上名帖写了帖子前往林府请忘嗔前来扶乩。议定之后三人又商量了一番扶乩具体事项,再谈了几句之后应麟便也告辞而去,此番按下不表。

    而当日晚饭之后贾珠收到应麟派人送来的信,曰忘嗔已首肯此事,只待择定时日。此外又告知贾珠曰忘嗔在许可此事之后亦自行为贾珠占了一卦,卦辞显示之意与贾珠当初在纸上写下的卜辞相差无多,忘嗔便道此事实乃天意。

    ?

    ☆、第十二回 贾公子扶乩拜干爹

    ?  却说次日贾政便持了名帖前往林府请忘嗔为贾珠扶乩占命,双方议定三日后举行请仙仪式。到了那一日,慕名前来观看者甚多,其中欲看扶乩请仙是否灵验者是绝大多数。此番前来之人包括林府一家,邵应麟并苏则谨携了邵筠一道,族长贾敬领着荣宁两府的众爷们并贾母率领两府众女眷。

    除却两府亲戚,还有与两府相交甚密的世家亦派人前来观礼,其中自有与贾府来往从密的李守中家人,李家自是知晓这与自家之女年龄合适之人正是贾珠,遂对于贾珠命数一事自是关切非常,由此此番亦是派了人前来观礼。贾珠见罢此景,心下很是欢喜了一番。来人愈多,此事之影响力便愈大,届时他不可娶亲一事便将在整个神京传遍。如此便不会再有人家敢与他结亲。

    而亦因了是仙坛,众人皆是正装出席。此番因了人多,众人议定需选一宽绰之地为好。而两府之中便属宁府中的登仙阁地势较高且空间亦是宽阔,可容下众人。于是贾敬便命人在登仙阁上铺设了。众人之中除却负责扶乩的忘嗔与求问的贾珠,其余人等分为两拨,众爷们聚在用于扶乩的中堂,众女眷则聚于隔壁侧厅,其间用屏风隔了,然亦能闻见中堂的动静。而两拨人则分了东西楼厢上至登仙阁顶层。

    因了此番众人来此甚早,遂便一道在此用了早膳。由于是法事,不可近荤腥,遂众人便一道食了素斋。待吃毕,贾敬先行上楼查看,待楼上铺设好了,便请众人上楼安坐。只见中堂最中央设了用于扶乩的仙坛,两面开窗。坛上斟上百花酿,焚了聚仙香。中央铺了一盘净沙,摆上一个仙乩。

    之后仪式开始,只见两厅中的男女眷俱是正襟危坐。此番忘嗔是请仙人,道袍玉冠俱是依了最高典制。此外忘嗔还专程前往圆通观,从中则了两名小童作为此次扶乩的仙童。此番只见忘嗔于坛前虔诚默祷,依次焚了九星神符,次焚玄灵符,又焚祝香符,随后一连叩了九个头,再令二仙童扶上。过了半晌,不见动静,忘嗔遂又叩了一首,再焚了一张落幡符。随后只见那乩像有了反应,一童将手一拨,乩像便旋转起来,满盘动了一回,画下许多圆圈。在此之后又见那乩动了一回,略停了停,忽而又动,上下移走,便成了四个字。忘嗔执笔记了,此番贾政等就在一旁看了,只见分明写的是篆文“太上玉晨”四字。众人见状便纷纷点头称赞,啧啧称奇。又见乩盘上又写了许多字,竟写了三行,写的却是蝌斗篆文,写得十分潦草,然忘嗔却认得,便认了记下来:

    “吾乃太上玉晨大道君,路经此处前往西宫狼比地寻南极仙翁一道品茗对弈,忘嗔有何疑问?”

    忘嗔见了忙下拜,开口说道:|“哥儿,就请上前祷告,待上仙判断。”

    贾珠闻见忙上前跪下,心下只奇道:“这可是真的请上仙了?亏他从前还不信,此番算是大开眼界了。”如此一面跪在仙坛前一面于心中默祷,请上仙宣判自己的姻缘前程。

    随后只见乩上运动,逐渐地便已形成了一行文字,是一联七言诗,一旁忘嗔便随之记下并当场念出来:

    “贾府有珠携玉出,珠联玉合两情浓。”

    贾珠一听这话心下大感意外,这和他当初自己写的卜辞却是不尽相同,这事可还在自己的计划之内吗?而周遭一众贾府中人闻罢这一联诗自是人人欢欣鼓舞,只道是这是对贾珠出生的溢美之辞。乩像继续移动,只见随后的一联是:

    “早随风月怀绮丽,何识情海波涛涌。”

    贾珠见这卜辞愈加与自己所写的不同,似是写情途之事,心中更是不安,默默念道:“喂喂不是吧!”心中忙又祷告了一番,只道是判他命中孤煞都无妨,只莫要说些有的没的。

    待贾珠尚在思量之时,乩像已转写第三行:

    “春去秋来轮回转,世事变幻太匆匆。”

    贾珠见这一联似是笔锋一转,开始转写命途遭际之事,而看这一联的意思,亦是暗示了贾府将由盛转衰的命运,看来命途中的遭际很大程度上总充满了变数,即便贾珠拼尽全力,亦无法完全掌控自己命中之劫,此番亦惟有尽人事而听天命矣。如此念着乩像亦运动到最后一行,亦是卜辞最为关键之处,贾珠遂敛下心神来看:

    “若为筹得平生志,莫举亲事且独行。”

    贾珠见这句倒是和自己当初所写相差无几,遂总算定下心来,如此方才算达到了自己既定的目的。卜辞毕,贾珠叩首拜谢,心下暗喜。而忘嗔将这四联八句诗誊了便传于中堂中的众人观看,亦命人拿了一份递与侧厅中的众女眷看了。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惊疑之声顿出。众人此番俱是将目光聚集在此诗最后一联,只见这分明便是令贾珠不可娶亲之意,贾珠作为荣府二房长子,他若不娶亲,这不是存心绝了二房后代吗?遂贾母贾政王夫人一时之间俱是无法接受,贾政忙步至坛前叩头,只见乩盘又动,此番似是一个解释:

    “贾郎出生之时正值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叠加,虽不至于刑克六亲,然到底是孤鸾单凤之命,若强行娶亲,近日落水之劫便是逆天之果。另有诗云:

    劫孤带贵长生兼,

    便主威权福寿全,

    若不长生逢贵气,

    也应白手置庄田。1

    切记,切记!”

    忘嗔将解释并卜诗誊了交与贾政,贾政接过看了也一时无话。众人见乩仙如此灵验,便纷纷交口称赞,心下只道是这荣府大公子的亲事连神仙亦不许,今生怕是无甚指望了。况又是天煞孤星之命,京中怕是没有哪家小姐敢接受这珠大爷的聘礼了吧。贾母王夫人见状心下亦是恓惶怨恚非常,然当着众人之面亦不好发作,惟有不动声色。贾珠见此诗与他心中对于人生的谋划倒是不谋而合,便更肃然起敬了几分,此事出现如此结果,已断非当日他与应麟等合谋之局。然既然神仙亦允他不娶,他便更是乐得遵从,哪管他人如何看待。若连这般觉悟都无,那前世他也不会走上gay这条道路了。

    而林海见扶乩灵验,本亦欲为煦玉问上一卦,然后又见贾珠的卜辞不甚理想,便又踟蹰了,怕亦是求得一不好的结果。此番众人尚在议论贾珠之事,便忽见贾敬从座上立起身向仙坛行来,正对着仙乩叩了两个头,欲求教自己的仙缘之事,却见乩像忽然又运动起来,此番写的是:

    “未想半路邂逅南极仙翁,遂不作停留,此番先行去矣!”

    书完只见乩像便默然不动了。忘嗔将此话告知与众人,这边贾敬尚在念叨:“上仙留步!”那边众人已起身一齐拜送,焚符举酒。无关之人自是看得心满意足,关切之人则是各怀心思。

    随后贾敬在园中置了酒席招待众爷们,而彼时贾敬之妻邹氏尚在,便于内院置席招待众女眷。而这边贾敬本欲单独在会芳园中置一席素斋招待扶乩的贾珠、忘嗔以及应麟、则谨、林海与煦玉几人,然念及则谨不可待于日光之下,便将此席改置于天香楼中,令贾政招待,将房中窗户的湘帘放下避了光,房中点灯,如此则谨方可摘下掩面斗笠。

    入席后,贾政先行对忘嗔的修为道行赞美一番:“请道长原谅我等过去管窥蠡测、坐井观天,在这之前总以为这请仙之事乃是赚人的。”

    林海亦附和:“内兄所言甚是,在下从前亦是不信的,若非今日亲见了乩像运动,乩上写字,否则凭谁说亦是不信的。”

    应麟则不无遗憾地对贾珠说道:“未想此番竟是命中注定之事,若早知会判此结果,莫若不扶这乩的好……”

    贾珠则答:“先生请莫要为珠儿担心,珠儿并不后悔此番扶乩占命,既是命中在劫难逃,早些知晓亦能有所准备,以免无知者逆天而为。”

    随后应麟又向忘嗔问道:“道长从前扶乩亦是这般灵验吗?”

    忘嗔答道:“贫道不常为人扶乩占命,然但凡为人占命却是无不灵验的。几年以前为一个二品大员扶乩占命,是请仙求教官运之事,结果写了满满一大篇,将他从前在官场之中所行的那些个腌臜勾当俱写了出来。骇得那人是跪地磕头地求饶,方才不再写了。”

    一旁众人闻罢这话则皆是唏嘘感叹,对于忘嗔是更为钦佩。随后贾政又问:“忘嗔道长神术令人钦佩,道长既连仙人都能请来,在下请教:依道长之见,珠儿这命中劫数,可是能更改一番的?”

    忘嗔闻言则答:“命数能否更改,此番贫道亦不敢将话说得实了。通常凡人是无法改命的,总是劫数难逃。然到底亦说不准,像葛氏先祖终是渡劫成仙,这可算是跳出凡人命途劫数了……”

    贾政见忘嗔说得含糊,便也不知如何进一步问下去了。一旁林海似是念起一事一般突然问了一句:“在下忽地忆起一事,玉儿今年的灯油钱道长可是收到了?内人道不日前方才遣了一个家人亲往将钱送去了冲虚观……然道长似是并无闲暇过问这等琐事,怕是亦不知晓……”

    未想忘嗔则答:“老爷放心,我已经收到了。若说是其他人的油钱,贫道是不过问的,不过玉哥儿是寄在贫道名下的,我倒是不时地会过问一番。”

    林海闻言方放下心来。

    而贾政听罢这话遂灵机一动,对忘嗔请求道:“今日我有一言,若是不合情理,还望忘嗔道长海涵。此番道长为犬子请仙扶乩,替天代言,乃仙人替身,为犬子批命,可谓犬子的天父矣。想来犬子至今尚未拜干爹,亦未曾寻了仙庙记名。此番偶闻道长亦为人记名,不知此番在下可否冒昧令犬子拜道长为干爹,请道长为犬子记名?惟盼此番犬子能得道长一星半点的仙缘庇佑。”

    席上一干人等闻罢这话倒也纷纷愿意承其美事,便也极力赞成。此番就连沉默不言许久的则谨亦对忘嗔道:“师兄,师弟亦觉此事可行。珠儿与玉儿乃一道师从于邵先生,自是言不为妄,行不失方。”

    而另一边贾珠心下更是欢悦,只道是此事真乃意外之喜,直叹贾政此番算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拜忘嗔为干爹记名较书中贾宝玉的干娘马道婆这等惟知敛财的贪婪腌臜佞人好上太多,为其赔上许多灯油钱不论还惹祸上身。此外忘嗔似是在他那一派之中颇有名望,之后若有需要,报上他之名号,亦便于行事。再者忘嗔乃则谨师兄,与他拉近关系自是与则谨更近了一层。

    忘嗔虽与贾家不甚相熟,然因了在座则谨应麟等人纷纷担保赞成,便亦无理由反对,口中谦让一句曰“贫道无德无能,如何收得哥儿为义子”,众人闻言又劝了一回,随后便也应承了下来。于是贾政忙唤家人将吃剩的残席撤下,换上香茗水果,就着此地天香楼的中堂,请忘嗔上座了,再将贾珠拉到忘嗔跟前拜了八拜,亲手为忘嗔奉了茶,忘嗔受了,双方便算礼成。忘嗔又道此番行事匆忙,待他回了冲虚观后再为贾珠画了记名符供在三清之前,随后再派人送来。而此事亦是皆大欢喜,后来贾政亦将认干爹之事告知与贾母与王夫人,二人闻罢俱是欢喜,又一道凑了许多灯油钱与忘嗔带去冲虚观为贾珠点灯,此番则略下不题。

    ?

    ☆、第十三回 强健体贾珠再拜师

    ?  却说上回贾珠扶乩占命之后,贾母便对卜辞分外看重。她向来对于拜佛祈福一事信了十分,何况此番乩像还清楚地提到了贾珠落水之事,可谓是贾母的心病,由此自是不许众人轻忽了这仙人真言。遂在全府下令禁止府中之人提起贾珠娶亲之事,只道是若非菩萨点头,否则行有违天意之事惟有令贾珠折寿。由此贾政王夫人夫妇本暗地里生有将贾珠与李守中之女结亲的念头,此番经此一事亦不敢再提,只得将结亲之念通通熄了下去。

    而此番指望贾珠传宗接代已成问题,贾母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其他孙子之上。贾赦那房李夫人身体已愈加体虚病弱,大房的人私下里俱传这大太太怕是就要不久于人世。而贾赦受贾母首肯又令添了两名妾室,成日里便与姬妾混于一处,倒是令李夫人更添了心病。二房这边贾母则将自己的一个姿色上佳的丫头送给了贾政做通房丫头,此人便是之后的赵姨娘,此番且按下不表。

    此事可谓是贾珠首战告捷,而此事唯一的后果便是之后但凡贾珠与煦玉一道于应麟跟前聆听圣教,应麟望着他二人的眼神总是透着几分戏谑。而贾珠则佯装一副不明不白无知无觉之状,即便目见了也权作未见。

    随后贾珠念及自己落水险些溺死其中,全然是因了自穿进此世之后,贾珠对于身体素质的重视程度不够之故。否则不过是游泳救人,对于前世的他又有何难之有?而此番出了这事,却是提醒了他若是听凭自己身体如此这般虚弱下去,届时莫说是功成名就、改变命运了,怕书中贾珠的结局便是自己明天的下场。话说百无用处是书生,读书取试自是一艰辛之旅,贾珠原本便天生弱质、体质欠佳,也无怪乎最终命不久矣,未及弱冠便也撒手人寰。然此番他断不会令自己重蹈覆辙。他不仅在这之后每日里俱匀出时间做些增强体质的训练,还欲学习些许防身的技能。随后他便忆起当初曾亲眼见过的苏则谨月下舞剑,以他看来则谨虽不若前世他在武侠片中所见的那般能以气御剑,达人剑合一之境,然武艺自是精纯熟练,技高一筹。更为难得之事便是以男儿身姿却能将长剑舞得如此精妙绝伦、举世无双,可知其剑技超凡。若此番能拜他为师,学上个一招半式,虽未奢望能修炼成武林高手,然到底亦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心下主意既定,次日待他前往林府进学之时便先行将此事对应麟和盘托出,求得应麟首肯之后又到书房一旁的静室面见则谨。此番还是贾珠随应麟习学之后第一次踏进这属于则谨的房间,虽说他日常进学均在隔壁书房,对那处熟稔非常,然却从未入过书房隔壁的静室。只因白日里则谨俱是闭门不出,待到日落入夜时分,则谨方会踏出房门前往他处。

    此番只见静室中的布置与寻常道观中的斋堂无甚两样,陈设十分简洁。墙上供着三清的画像,一面墙边铺设着床榻,其上悬挂一方宝剑以及白日出门方才使用的斗笠,而对面墙边则是用于打坐的蒲团。而中间的供桌之上除却焚着香炉之外,便是散放着数十本经书。与众不同之处便是窗户不若寻常人家那般低矮而宽大,而是如通风口那般高高地悬于头顶上方,且面积较小,想来正是为了避光之故。房中光线晦暗,此番则谨正盘腿坐于蒲团上冥思静想。此番因了贾珠在此,他遂起身燃了灯。

    贾珠进屋后先向座上则谨施了一礼,然后自寻了房中的一方梅花墩落了座。则谨率先开口询问贾珠为何不在应麟书房中与他交谈,却偏偏径直入了此处。贾珠则解释曰此番自己是有事欲单独与他相商,在此之前已向先生禀明了,先生道是悉听尊便。随后便将欲拜师学剑之事告知与则谨,则谨闻言上下打量了贾珠一番,只道是贾珠无甚资质,成不了大器。而贾珠闻言只道自己学剑并非指望能成为个中高手,惟不过希欲借此强身健体,做护己防身之用罢了,能习成多少皆是顺其自然,则谨闻罢寻思片晌便也颔首同意。贾珠遂忙对上行了拜师礼,还亲自为则谨敬茶一杯。

    此事议定,贾珠便也心满意足地辞了则谨返回应麟书房,彼时煦玉正于此试拟一首咏兰古体诗,三十韵,而应麟则手持一本《易经》在闲看着。|贾珠将则谨之言告知与应麟,随后三人无话,贾珠亦捡了案上一本《诗经》径自览阅。未想却闻见座上应麟忽地说道:“你二人可是均未取字?”

    贾珠与煦玉闻言相顾一眼,遂同声答:“正是,还请先生赐字。”

    应麟听罢放下手中《易经》说道:“话说取字一事待你二人及冠之时亦不谓迟,然你二人亦不及那时便会下场,届时是莫有不中举的,步入仕途庙堂与人应酬,若是有字亦是无甚坏处。”

    贾珠则道:“若是先生为我等赐字,我与玉哥自是无有不满的。”

    “寻常取字之事均是父辈之任,此番由为师来取,似是僭越了。”

    此番乃煦玉对曰:“俗话云‘尊师如父’,此番先生亦如我等的父辈之人,由先生取字亦不为过。”

    应麟闻言首肯,随后说道:“为师方才看《易》,这‘渐卦’曰‘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王辅嗣注曰‘进处高洁;不累于位,无物可以屈其心,而乱其志。峨峨清远,仪可贵也。’此言形容珠儿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如此珠儿的字便叫‘鸿仪’如何?”

    贾珠闻言在口中将“鸿仪”二字反复念了两遍,随后便对座上之人施礼道句:“多谢先生赐字。”

    之后应麟又转向煦玉说道:“至于玉儿,《淮南子》云‘东方之美者,有医毋闾之珣餮伞!憽疚烙衩穸直憬小懹瘛伞!?

    煦玉听罢亦是施礼谢过了。

    之后书房中三人又闲谈了几句,今日课程便也结束了。贾珠离开应麟小院前往林府内院与贾敏招呼一声便登车去了,只是此番他却并不急着返回荣府,而是命郑文赶车径直前往神京最大的一家玉石专卖行瑜琪斋。待车在店门口停下,自有店家将客人迎入店中。

    话说此番贾珠拜了则谨为师,因行得匆忙了些,便也未曾备好拜师的贽礼。而如则谨这等化外之人,普通黄白之物又如何能入他青目。之前他专程入了则谨静室中一观,只见静室之中的布置十分简洁,亦看不出他有甚喜好。若说有甚与众不同而又雅致之物,那便是则谨随身佩带的长剑了。他对长剑优劣知之不多,当初在见到则谨挂于墙上之剑时惟觉那剑与传说中的名剑霄练有些相似,亦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唯一确定之事便是长剑之上并未悬挂剑穗,遂他此番方才想到购买一物作为剑穗赠予他,却是较他物更为风雅。

    由此贾珠方才在下学后前来瑜琪斋,沿着柜台细细探视了一圈,只见大多数名贵的玉饰皆是又大又重,此物作为剑穗倒是不甚合适。待寻了半晌,方才发现一物,此乃琼瑶玉连环,色泽纯净,如乳温润,雕成了同心玉的样式,周围雕成一圈精细镂空的花纹,令整个玉连环的重量较其他实心玉轻了许多,如此悬于剑首便不会沉重。贾珠向老板问了价钱后便将此物买下。

    出了店门,贾珠亦未就此登车,而是又领着润笔步行了一箭之地前往古雅斋。古雅斋乃乐器行,此番贾珠来此是为买琴穗,此物正好是元春拜托他外出之时帮她买的。且说贾府四姝就属元春琴艺最佳,由此对于瑶琴之物,她向来便分外重视。若是随意遣小幺儿去买,不是敷衍上当就是不够风雅,她自是信之不过。少不得求了贾珠在下了学之后顺便帮她跑一趟古雅斋,此处所售的乐器及配件在京城均是鼎鼎有名的,店主本身便是文人出身。年轻之时下了几场均未考上,终于对仕途之道死了心,便专心做起了文人的买卖。除却这古雅斋之外还有古籍斋、眠香斋等店,均是他做老板。此番贾珠来此,店主刚好不在,惟有伙计在此,贾珠便也未作过多停留,向店家寻了一款冰蝉丝所制琴穗买下便也离开了。

    此番总算是买完了需买之物,贾珠便登车而去,郑文与润笔坐在车沿上赶车。一路上贾珠拉开车窗边的湘帘随意地打量着窗外之景,心下尚在沉思待回了府中之后需做之事。待马车缓缓驶出这条商铺无数的繁华街市之时,却目见此番在街角处正围着许多人,围得几近堵了大半条街道。贾珠遂命润笔前去探视一番看是发生了何事。润笔前往不多时便又返回,回贾珠道:

    “是两兄弟卖身葬父。看来是个识字的人家,在地上写了字,说是什么千里迢迢回京寻亲,结果亲未寻到老爹却死了,在此无依无靠,此番不得已两兄弟为了给爹收尸只得卖身。只是围观的人多,捐钱的人少,由此这兄弟俩凑了许久,钱仍是不够,至此亦无人愿意买他们。”

    贾珠闻言遂下了车,在人群之后随意打量了一番他兄弟二人,只见那地上的字写得也算清秀端正,若这字真是这兄弟俩写的,那他们还算是正经人。再瞧了几眼这兄弟俩,虽说这二人此番是低头跪着,瞧不见脸面,然却可以看出其中这年长的似是哥哥的人却是将弟弟护在身后的。贾珠见状心下只道是这兄弟俩看起来也算有情有义之人,遂交与润笔一些银两,叫他拿去赠予这哥俩,全当日行一善,亦不必真令他们卖身。随后便径自上了车去等待。不多时润笔便将此事办妥了,三人遂一并坐车去了。|贾珠亦未将此事过多地放在心上,此番则按下不表。

    ?

    ☆、第十四回 感恩戴德兄弟报恩

    ?  此番回了荣府,贾珠先行前往书房面见贾政,将应麟为自己取字一事告知与他。因是应麟所取,贾政闻罢自是无有不可的,待又吩咐几句后便放了贾珠前往贾母处。待贾珠从贾母处回来,便又前往王夫人处。此番王夫人已诊出怀了身孕,心下自是喜不自胜。往日间尚且协助李夫人料理荣府之事,如今便也撂了手去只管安心养胎,不作他想。想来她如今已有一子一女,和大房如今惟有一子的近况差别甚大。且她如今已是年岁不小,若再不珍惜眼前生育的时机,再过个几年,怕是再无所出。而如果此胎为男,她将是双子临门,届时待她年老,还有甚后顾之忧?

    从王夫人处出来,贾珠便携了之前买的琴穗径直前往侧间元春房中。却说如今家中子嗣尚少,元春是府中唯一的姑娘家,由此便与贾珠一道养于贾母跟前,随贾母住于贾母院中正屋的暖阁之中。

    待贾珠来到此处,只见元春此番正坐于屋中窗棂边绣着一个荷包,抱琴从窗口处望见贾珠步入了小院向这处行来,忙对元春道句:“大爷来了。”随即起身为贾珠打起湘帘。

    元春闻罢忙放下了手中活计立起身来迎了上去,说道:“大哥哥素日学业繁忙,今日怎的竟也抽空到妹妹这里来?”

    贾珠遂拿出买好的琴穗递与元春道:“今日是来将此物给妹妹送来的,上回妹妹说了,今儿总算去了一趟古雅斋将琴穗买了,妹妹看看合不合心意?”

    元春接过一看,眼神顿时一亮,拿在手中小心抚摸,反复查看,之后抬起头来对贾珠说道:“还是大哥哥有心有眼光,这琴穗质地冰凉滑润,实属上乘之选,配着我的春雷甚是合适。妹妹很是喜欢!”

    贾珠见状微微含笑对曰:“妹妹喜欢便好。”

    元春又步至房内琴案前坐下,自顾自一面抚摸春雷一面说道:“说来此琴还是邵先生赠予妹妹的呢,只可惜当初便没个好的琴穗配它,若是随意寻个络子装上去,反倒是糟蹋了名琴,好在此番大哥哥为妹妹买来,亦算尝了妹妹一个心愿。待日后妹妹入了禁内,便也一并带了去,也好做个念想……”一说起这话元春的眼圈便有些红了。

    贾珠见状亦不知如何出言安慰,遂半晌无言。且说自大房长子贾玫没了之后,荣府便将子嗣培养的重点放在二房这一对兄妹之上,贾珠与元春早已被家长预定好了今后的前程,贾珠取试元春参选秀女。无论是兄妹俩哪一个,投资的方向俱是十分明显,均是作为贾府的政治投资之一。而作为姑娘家的元春,选秀入宫后的遭遇未必便比得过作为普通姑娘家的被娘家人嫁出去,然而此番她又能有其他选择吗?到目下为止,家中亦惟有她一个姑娘家。因了早有这等谋划,家中自元春小时起便从宫中请来四名教养嬷嬷,手把手教授规矩礼仪,规范仪表姿容。更为了令女儿家贤良淑德之名远扬,将那些《女四书》、《四诫》、《列女传》、《贤嫒集》等与她反复诵读,只道是女孩儿家贤德最为重要。后来更为了元春选秀能有一技之长,亦专门为其聘请了教授古琴的师父,这一师父倒也是教得中规中矩。后闻贾珠偶然提起应麟常常抚琴自娱,亦是琴技过人,元春遂又坐车前往林府拜见了应麟几回,对应麟琴技倒是钦佩有加。应麟为勉励元春,更将自己珍藏的春雷名琴赠予她。而如此栽培□□之下,元春与别个家庭中的女儿家气度自是分外不同。

    而话说贾珠本无抚琴之雅好,见了姊妹学琴亦是好奇顿生,想来煦玉早些年便已随了应麟学琴,弹得已是有模有样。此番见元春亦是琴技大长,不甘心之下贾珠亦向应麟提出希欲习其琴技。应麟闻言但笑不语,奈何贾珠一将十指置于七弦之上便觉手足无措、十指痉挛,全然不知如何摆弄。应麟大笑贾珠毫无乐感、纯属音痴,更无抚琴之雅气,曰“枉珠儿聪明一世,在习琴天赋之上远不如自家胞妹”。遂不得已贾珠学琴之事便惟有放弃了事。

    如此胡乱思索一阵,又忽闻元春破涕为笑,径直转了个话题说道:“大哥哥今儿难得来妹妹这儿一趟,快看看妹妹绣的这荷包怎样?大哥哥可喜欢?”

    贾珠接过元春递来的荷包细细打量一番,只见这荷包呈鸡心形,雪青色缎面作底,上锈秋香色花纹,颜色分外淡雅。遂答道:“妹妹好手艺,这个好看得紧,只是为兄的以为妹妹不太有这等闲情逸致做针黹的……”

    元春闻言将手中荷包放下,咬着下唇说道:“其实妹妹倒是希望能和普通女儿家一般只做些针黹就好,奈何家人皆道此事并非我本职,家中一应之物自有家人动手。然此番不过妹妹为大哥哥做些针线,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贾珠听罢不知如何应答,然脑中忽地念头一转,有了主意,听元春言下之意是愿意为他做些针黹,那此番这事大可拜托她却是更好,遂开口说道:“妹妹能为哥哥做这些,哥哥甚为欣悦动容。此番为兄的尚有一事欲请妹妹相助,不知妹妹可愿再次劳动一番针黹?此事甚是要紧,若是托了他人,却又不甚放心。”

    元春见贾珠说得郑重,遂忙敛下神色问道:“大哥哥吩咐之事妹妹怎敢相拒,只不知此番是何事,只怕妹妹力有不及,不能助吾兄解忧。”

    贾珠则答:“此事妹妹定能完成。”说着便从身上将之前在瑜琪斋所购的玉连环取出来递与元春道:“若是他物亦不耐烦拿来劳驾妹妹,然此玉乃我打算送与苏公子作剑穗之物,此番尚缺一络子,欲请人打一根来,此番便劳驾妹妹动手了。”话说贾珠之前亦想过去寻了自己房中的丫鬟打根络子,像他房中冷荷与迎荷等人针黹俱是十分出色的,连贾珠平素所穿衣物均出自她们之手。而元春因家人并未十分要求她针线之事,平日均是鲜少动手,针黹之事未必便及得上冷荷等人。然此物到底是赠予公子之物,若说其上络子出自贾府大小姐之手而非是丫鬟,无论好坏,面子上到底来得光彩,想来公子知晓定会高兴一些。

    而一旁元春知晓此乃赠苏公子之物,亦不敢怠慢,遂点头道:“妹妹亦有幸在林府之时隔着竹帘见过苏公子一面,公子那等人品,真乃不世美玉郎。惟不足之处便是染了那等怪疾见不得日头,当真遗憾……”随后又低头审视手中的玉连环道,“不过不愧是大哥哥,眼光过人,此玉质地温润光亮,煞是好看。”

    贾珠则进一步问道:“依妹妹之见,此物当配何种络子?”

    元春对曰:“此玉莹如白雪,倒也不择颜色,加之苏公子又是那神仙般的人物,虽是修道之人,然太过素净反而不衬。依妹妹之见,不若也打连环花样的,颜色便选鹅黄,既不晦暗也不十分艳丽。”

    贾珠闻言连连点头:“如此甚好。”

    此事既定,兄妹二人又闲谈了几句,贾母那处便来人唤他二人前去吃饭,二人遂一道前往,不在话下。

    那日之后又过去三日,一大早贾珠正待坐车前往林府进学。未想车刚行出荣府门外,便见门口的家人正三三两两地聚在墙角,细细一看方才发现他们之中正围着两人,正是几日前在街市上卖身葬父的那对兄弟。此番只见家人围着他兄弟二人一阵推推攘攘地往外赶,一面嚷道:“去去去,这荣宁街哪儿是你们这等要饭的来的地儿?!还不快滚!”

    而那兄弟俩则分辩道:“前些时候贾大爷有恩于我们弟兄,我们不是受人之恩不知图报之人,今日我们是来这儿寻贾大爷报恩的!”

    众家人闻言却是嗤之以鼻:“报恩?就凭你们?!我们还看不上呢!我家珠大爷成日间忙得很,要读圣贤书考功名,哪儿有闲心搭理你们这等要饭的!还不快去!……”

    却说贾珠于车中听到这话便再也按捺不下,心里直怨这帮仗势欺人之辈,忙下了车,命郑文将一干闲杂人等遣散,再将那兄弟二人带过来。只见此番二人已不似当日所见那般落魄褴褛,浑身衣物虽然简陋倒还干净。想必那日得银之后便节省了一些添置了些许衣物吃食之类。虽说贾珠当日里亦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指望这二人前来履行“卖身”之类的承诺。然此番二人竟也自行寻到荣府这处,则证明了他二人乃知恩图报之人。念及于此,贾珠对二人开口说道:

    “我便是当日命润笔资助你们之人,”随后又向二人示意一番身后的润笔,问道,“你二人寻我是为何事?”

    二人为求谨慎,将跟前贾珠上下打量一番又开口问道:“公子便是贾大爷?”

    贾珠点头。

    之后二人忙不迭对贾珠磕头行礼道:“大爷乐善好施,真乃小人等的再世父母。此番小人依照前约将小人等的卖身契送了来与大爷,小人愿跟随大爷服侍大爷,以偿大爷大恩大德。”

    贾珠听罢计上心头,心道这二人观其行径倒也至诚忠厚,且又识字知书,处事亦是谨慎,若能得证人品确实忠诚可靠,便也能为我所用。可知贾府上下丫鬟小厮仆妇家人之间派别林立、彼此利益勾连纠缠,人人都是为着己我利益斗得跟乌眼鸡一般。而若是府中的家生子之类的,届时贾府若真沦落为被一锅端的结局,不过跟着这大家子共存亡,谈何能再脱离这府邸助他保存一部分的力量呢?由此贾珠急需培植一部分仅属于自己的忠诚可靠的助力,届时可脱离贾府而免遭一锅端。

    由此贾珠便打算考验这兄弟俩一番,遂命人将泼墨唤了来,令泼墨将手中包裹交给兄弟俩道:“此番我正有一事需要人为我去办,这是一包土仪,需要交给我干爹忘嗔道长,道长此番受何仙阁住持之邀在此作客,明日里便要返回罗浮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务必帮我交到他手中。此外还需替我向他致歉,告诉他明日是我舅舅王二老爷生辰,我一早便需前往王府,无法前往城外替他送行,望他见谅。你二人将东西交与他之后便回来复命吧。”言毕又给了他们几两银子雇车。

    兄弟俩闻言点头以示知晓,道句“定能完成大爷交待的任务”便一道去了。待两人走远了贾珠便唤来泼墨,命泼墨暗自跟随监视二人行动,又这般那般吩咐了一番,而泼墨又是分外伶俐之人,自是知晓该如何行事,遂自去了。而这边贾珠则径自登车领了郑文润笔二人前往林府不题。

    ?

    ☆、第十五回 略施小计收服兄弟(一)

    ?  却说上回这兄弟俩带着这包“土仪”前往何仙阁正是贾珠为考验二人心志品行而设的局,这包裹内何尝是什么土仪,而是贾珠为忘嗔送行而赠予的五十两银子、两套绸质道袍并其他日常用品罢了。然这兄弟俩因了心地淳朴毫无歹念,竟也未曾打开包裹来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何物。

    待二人坐车来到城外何仙阁,只见这似是一间新修的寺庙,除阁上牌匾写着三字“何仙阁”之外,下面还有竖牌写着“理国公府造”的字样,方知此寺庙并非贾府之地。传说该寺乃为庆贺理国公老太君六十大寿而修造的,主要供奉何仙姑。寺内草木葱茏、鸟鸣隔叶、花落闻香,此番正值午饭十分,阁中竟禅房紧闭、了无人迹。兄弟二人无法,遂只得先行在离庙门不远处的大殿里歇下,待寻见了僧人再行询问忘嗔的去处。

    如此待了一个时辰还不见有人前来,兄弟俩便有些手足无措,怕一直这般等下去,即便将人等到了,天黑以后亦无法进城。正踌躇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见一个小和尚低头踏进了大殿。二人见状忙迎上前去打听忘嗔下落,小和尚则答忘嗔现下与住持出游去了,二人则问将何时归来,小和尚则道他亦不知,或许两个时辰便归,或许半日也说不定的。二人听罢无法,只得继续枯坐等待。

    不多久之后,二人均有些烦闷无聊,做哥哥的便起身活动,围着这大殿内的供桌来回踱了几圈,却忽地在那大殿中的罗汉身下瞧见了一个包裹,哥哥见状忙将包裹拾了起来并招手示意兄弟来看。二人遂围着将包裹打开探视其间之物,只见里面沉甸甸地装着一百两纹银,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金银首饰之类。若这兄弟俩果真乃贪婪无良之辈,怕是早已乘机将此包裹据为己有了,然兄弟俩看完包裹之后便又照原样将包裹包好,其中做哥哥的说道:

    “这怕是哪位来此拜佛之人匆忙之间不小心失落在此处的吧。”

    弟弟对曰:“嗯,这失主此番怕也急坏了吧,试想若是我们兄弟二人丢失了安葬爹爹的银子,怕早已急得不知所措了,如此我们便在此处等那失主回来寻吧,反正此番也要待那忘嗔道长归来。”

    然哥哥又道:“现在等等倒也无妨,然若过些时候道长归来,你我将土仪交与了他,我们便需回荣府复命,又如何能有这许多功夫候在此处?依我说不若我们将这包裹托付给这庙里的僧人吧。”

    这弟弟闻言却又随即反驳道:“可若是交付与僧人,我们又如何能保证这僧人不会就此藏私了呢?若是如此,岂不是辜负了我二人的一番好意,届时我们又能往何处说理去?照我说还是等一等吧。”

    兄弟二人商议半晌亦无甚办法,随后这哥哥随意将目光向周遭扫视了一番,不经意间便落在了供桌上的签筒之上,随后灵机一动,遂道:“不若这样,我去求问一签,看佛祖如何说吧。”说着便跪在罗汉跟前拜了两拜,叩了三个头,心中默祷了一番,将眼前之事问了一问。随后便将签筒拾起来摇了几下,不多时便从中掉下一根来。只见其上写着:“下下签,象曰:

    飞鸟失机落笼中,

    纵然奋飞不能腾,

    目下只宜守本分,

    妄想扒高万不能。” 1

    看完这象的解释这哥哥不禁有些失望,这象难道是表明他兄弟俩这番等待全无意义吗?随后又细看了一番,只见在这诗的后面,还有几句话对这卦象进行阐释:“动而健,刚阳盛,人心振奋,比有所得,但唯循纯正,不可妄行。无妄必有获,必可致福。”

    待看完这几句话之后兄弟俩均是为之一振,签上之意明明便是令他们莫要轻举妄动,若“无妄”便“必有获”,看来此番他二人惟有遵循了“纯正”之心,耐心等待便可。如此打定了主意,兄弟二人便又一道对罗汉磕了一回头。此番刚立起身,便闻见从大殿外的石阶之上传来脚步声。二人忙奔去一看,只见一身着藏青色道袍的白须道人正缓缓沿石阶而上,一身仙风道骨,可知其修为极高。兄弟二人一见便知此道人必是他们此番欲寻的忘嗔,忙迎上前去招呼道:“请教道长宝号可是忘嗔?”

    忘嗔对曰:“贫道正是忘嗔,不知二位小哥寻贫道所为何事?”

    二人忙不迭解释道:“我二人来此等候道长多时了,我们此番是奉了荣府贾大爷之命来此将此物交与道长……”遂将贾珠之言细细告知与忘嗔,随后又将包裹交与了他。

    忘嗔接过包裹并打开探视其中之物,只见是银两与衣物等,一旁兄弟两人见了亦是大吃一惊,不曾料想他二人此番竟拿着个值许多银两的包裹。一面听忘嗔说道:“珠哥儿亦是太过慷慨了,何必破费这许多?前日里老爷与太太并老太太还施了许多与贫道,只道是一路上吃好喝好的。便是贫道师弟,亦是送了许多。可知出家人带这许多上路亦是多有不便。”言毕便将包裹径直又裹好收了,对兄弟俩又道:“二位小哥此番回府后替我多谢哥儿,说他事儿忙,也不必费劲来送我。待我回了冲虚观后将记名符在老君跟前供上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再派人给他送来。”

    兄弟俩听了便记在心里,随后忘嗔便唤来一名小道,将包裹交与他之后,自己也径直负手去了,这兄弟俩遂又回到大殿发现遗失包裹处等待。

    ?

    ☆、第十五回 略施小计收服兄弟(二)

    ?  此番却是未等候多久,便又闻见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做家人打扮的少年亟亟地奔进大殿,围着金身罗汉像周遭没头没脑地转了两圈,口中不迭地说道:“老天、老天,我的包裹、我的包裹怎生不见了?!这不是天要绝我家老爷的吗?!”

    兄弟二人见状忙迎上前去问道:“这位小哥这般性急,可是出了何事?”

    少年答道:“是这样的,我家老爷因不慎得罪了县里大乡绅的少爷,这少爷又是县老爷的亲戚,就被这县老爷给逮进衙门里去了,说要一百五十两银子才给赎出来。结果一家夫人领着少爷小姐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地攒了一百两银子,又令我将家里的首饰珠宝拿去当了凑够五十两好拿去把我家老爷给赎出来。之前我见这地儿有地痞游荡,不敢带着包裹出门,料想这庙里人少,又是人家的家庙,那些个人是断然不敢来此寻事的,遂便将包裹藏在这佛像底下,等那些人走远了再来取。不想此番我回来这包裹已经不见了,天啊!我该怎么办呢?!”

    兄弟二人闻言便已确信了七分,遂又问道:“敢问小哥这包裹是什么样儿的?”

    少年忙答:“这包裹是用绾色布匹包着的,里面是一百两纹银,另有珍珠发簪一只、镂金长命锁一个、金镯子一对、金项圈一个。”

    兄弟二人听少年说的内容俱是相符,知晓这少年正是失主,遂忙将包裹取出还给少年道:“原来这包裹是小哥的,我们捡到包裹又不敢随意处置,在此等你来寻亦等了几个时辰了。”

    少年接过一改之前一脸哭丧的表情大喜,将包裹打开检视一番道:“东西没丢,多谢二位恩公,多谢!二位恩公如此仗义拾金不昧,来日必有好报!小的此番还需赶去赎我家老爷,恩公大恩容小的之后再报。”一面说着一面对着兄弟二人打躬作揖,说完后便背起包裹一溜烟地跑了。

    兄弟二人见状亦不甚在意,此番算是完满完成这两事,所幸在天黑之前尚能入了城。于是二人遂又在佛像前磕了头,感谢佛祖保佑,随后便一并离开了。

    此番待兄弟二人回到荣府,贾珠亦已下了学归来。却说此番这何仙阁中遗失的包裹一事正是贾珠有意考验兄弟二人品行资质而命泼墨演的一出好戏,而这丢失包裹的少年正是泼墨乔装打扮的。而此番闻罢泼墨对此事经过的汇报,贾珠对兄弟二人的表现是甚为满意。若说此二人一开始便心存歹意贪念,则在拾了包裹之后便会趁机据为己有,那时寺中无人自是无人知晓;而在之后他们亦未将包裹草率地随意处置了,可见处事谨慎细致,这正是贾珠需要的助力。这些年待自己年事渐长,贾珠很是处置清理了一番贾母王夫人放在他身边之人。将那些个好吃懒做、仗势欺人、吃里扒外、见利忘义与偏爱挑唆、乱嚼舌根之人通通寻了理由打发了出去,由此至今他的身边留下的人较贾府其他老爷太太主子们要少许多。丫鬟是尤其少,目前除却两个大丫鬟放在房里外,其他洒扫的粗使的都放在外边。只道是若是因了一时心软落得个治下不严,届时受损的便惟有自己。

    遂此番他将兄弟二人叫至跟前,照例先立规矩:“既然跟了我,便要守我的规矩,大爷我不养闲人饭桶,平日里徒有其表、帮不上忙却净添乱那种大爷我不多说肯定撵出去。既然进了这门,大家便只管老实本分些,每个人各行其道各尽其职……”

    兄弟二人闻言惟不住点头以示铭记在心,随后贾珠又接着道:“不过有句话你们也尽管记住,只要是我的人,我便定然会护到底!这个家家大业大,府中绝大多数下人的生死主子都是管不了的,届时出了事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只要是我屋里的人,我先放话在这里,今后岁数到了我自不会送出去丫鬟配小子,可自奔前程我不会阻拦。丫鬟要嫁人小子要成家都由着你们,若是要脱离了这府也由着你们,只要在我这里做够了时日。当然若是你们不愿离去,我亦是允许你们一直跟着我,只要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们半口。”其实贾珠在这里倒是运用了现代企业的签署劳动合同的思想,合同满了就放人。

    他二人听了自是断无不可,心下惟暗道这爷听起来倒是挺开明,遂齐声说道:“大爷于我们有恩,我们自是听凭大爷差遣。”

    贾珠见状点头,遂命人将卖身契取来与他兄弟二人签了,留一份自己保管,也不通知荣府总账房,一份令人送交官府。而他收留这兄弟之事亦并未告知府中贾母等人,令二人对他人只管说自己是郑文的表兄弟,跟着来府中谋事的即可。话说这兄弟俩哥哥名千霜,十六岁;弟弟叫千霰,十四岁。

    贾珠领着千霜到荣府大管家赖大处,命千霜跟着赖大跑腿,名义上是打杂跑腿,实际上乃贾珠令千霜跟随赖大学习管理经营之事。话说赖大作为偌大个荣府的大管家,能在荣府混得如鱼得水,上下逢源,到底也有着几分本事,千霜能跟随其见习,却是再适合不过了。何况千霜心智纯良,倒无需担心他学会那等吃里扒外的本事,而赖大自会顾忌此乃贾珠送来的人,断不敢往坏里挑唆了。届时贾珠需置备属于自己的脱离贾府之外独立的产业,千霜将是他最得力的管理者。

    至于弟弟千霰,年纪尚小,贾珠便令其做自己的亲随,跟随着自己,贾珠倒是分外欣赏千霰朴实纯良的心性。今后若发现有甚适合千霰之事,再行遣了他去做。

    ?

    ☆、第十六回 皆大欢喜二玉出生(一)

    ?  此番先说贾赦一房,却说大房自李夫人病了之后,病情却是日加沉重,后竟转为沉疴。如此一来于贾赦却是好事,房中再无人能约束了他,加之因贾珠无法娶亲一事贾母惟有催逼自己二子,遂贾赦便也趁此机会又纳了几房侍妾。后来更是成日里宿在内院与侍妾厮混,对府内之事亦不帮衬几分,倒是累得李夫人越发应不暇接,只觉手尾不能相顾。而这贾赦妾中一人竟于那时有了身孕,不久后诞下发现是一女,乃家中第二名女子,正是迎春。贾赦与李氏倒是无可无不可,心下只略为遗憾此子若是儿子怕还更令人满意些。如今二房王夫人已有了身孕,若是再度诞下儿子岂不是较自家更神奇了去?惟有贾母自来是疼宠女孩儿,倒是将迎春养到自己膝下来。

    在迎春出生后不久,此番已怀胎十月的王夫人便也如期诞下幼子,又是名男婴,贾母与贾政夫妇俱是欢天喜地,惟大房一家面色阴暗,连前来庆贺帮衬之时俱是强装出笑意。

    且说此子甫降生之时便与众不同,口衔五彩晶莹的玉石。家人见状俱是惊为天人,贾政忆起当初贾珠扶乩所占出那诗中有一句“贾府有珠携玉出”,便认定此子定是那玉了,加之又口衔宝玉,遂便以“宝玉”命其名。心下只道是若这幼子亦能如贾珠一般勤勉好学,读书上进,今后两兄弟倘能一并踏上仕途之道,他心里便再无遗憾了。

    而另一边,此事于王夫人而言,自是母以子贵。事到如今,她已育有二子一女,较起大房那边惟有的一子与庶出一女,早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何况如今李夫人身体大不如前,贾母更命王夫人协助管家|此番她只道是真乃天助她也,若待李夫人一死,大房再行续弦,又如何能及上她原配尊贵?待日后她家珠儿若是能考取功名谋得个一官半职,她便再无需仰仗着大房的鼻息过活。

    而对于贾母而言,一府老祖宗自是希欲见到身畔儿孙满堂之景,此番诞下的小子,倒也可弥补一番因了贾珠早年进学而膝下无人作陪的遗憾了。由此宝玉甫一降生,便在全府一众长辈的宠溺之中成长,如捧凤凰一般娇养,风头竟已压过当初贾珠诞生之时。贾珠见状惟一笑置之,只道是这般也好,到底我等凡人如何能“高”过神仙去?这样众人自是关注宝玉去了,届时你们便将这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大任俱交与那宝玉去,省得俱是盯着他,自己反而是乐得自在。

    却说煦玉闻说荣府宝二爷诞生,倒是着实羡慕了贾珠一把。念及自家父母多年无出,惟自己独子一人,不若贾珠弟妹俱全,好不其乐融融。而自己所盼望的兄友弟恭那般的美景亦惟能在贾珠身上去寻些慰藉。贾珠于一旁闻罢这话惟有笑着劝道:“放心好了玉哥,你道是姑父姑母不盼着子嗣吗?依我看啊姑父姑母这几年身子尚佳,给你再添多少弟妹都无妨!届时你还怕没处操心吗?”贾珠说这话时内心偷笑:没有弟妹,那今后的黛玉是什么?若他估量的无错,不久后黛玉怕也是要出生了。而若是此番好生将养,说不定连另一个弟弟也能活下去长大。

    转眼之间便也到宝玉满周岁之日。因了之前贾珠抓周曾博得众人称道,纷纷大赞其子好志向,而之后便连元春抓周亦是抓了洪崖乐与伊尹镬,在众亲友中传为佳话。此番贾政|在宝玉满周岁之际更是于府中大摆筵席、大宴宾客,为宝玉举行抓周仪式。心下只道是当初贾珠抓周尚能博人一赞,此番宝玉既为其同胞兄弟一脉相承,当应同气连枝,何况出生之时便有奇气,如此抓周亦应有不凡的表现。而一旁贾珠见罢贾政一副踌躇满志之象,心下只是不忍,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若他爹能预先知晓抓周的结果,还会如此大张旗鼓、广而告之吗?

    此番贾珠倒也是有心相帮,只道是自家人抓周闹出笑话,又有谁面子上好过了去?遂贾珠待奶娘将宝玉抱来后亲自接了过去,再亲手抱到抓周的大坑之上。而趁着将宝玉放下的一瞬间不动声色地将一旁的胭脂藏在了袖中,随后又打量了一番周遭之人,好在无人目见。惟有煦玉从旁低声问了一句:“捡了何物藏了起来?”贾珠则以一句“不过无甚紧要之物”搪塞了回去。之后抓周开始,此番因没了胭脂这样与宝玉似是本源便相通之物,宝玉对于抓取何物倒很是犹豫了一番。然到底人算不如天算,所谓“居于绛芸轩中的绛洞花王”,宝玉这爱红的毛病原是天生的,此番没了胭脂,倒还有别样红艳之物。众人屏息静气只待一视这宝二爷会抓取何物,却见他从旁抓取了一缀满红黄宝石的珠钗于手中玩弄,便再不管身侧他物,对诸如贾政精心挑选的一众圣人经典、宝器珍玩等物不屑一顾。

    周遭众人还待这衔玉而生的公子哥儿行出何等壮举能令人大开眼界一番,事先连赞美之辞俱是准备了一大车,未想此番这哥儿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了只珠钗,这却令人如何开口夸赞呢?众人遂均沉默不言,不过呵呵干笑两声道句“到底是小孩子家的,喜好珠光宝气、鲜艳精致之物”。而贾政则与一旁铁青着脸,心下只道是抓甚不好却抓那女人家用的,可见今后定是不知长进的酒色之徒。

    贾珠见状于己心中长叹一声,默默道句“我亦是尽力了,你偏爱好那女儿家之物,便是将胭脂给藏了你也抓那钗环,为兄有甚办法”。贾珠又随即望了一眼一旁被请来观礼的林家父子,父子二人微微蹙了眉头,连神色均是一模一样。贾珠心下暗道这可不妙,这父子俩的性情这些年来贾珠已算了解,到底带着文人自命不凡的清高习气,眼中揉不得渣滓。而宝玉如今出了这等洋相,且俱落在了这林家父子眼中,却要别人怎生作想?他二人虽不好明言,然心下不快却是定然的。遂贾珠惟于心下默道:宝玉,若你今后不入你林姑父与林哥哥的青眼因而未能娶得妹妹归,可莫怪为兄的不帮你,为兄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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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回 皆大欢喜二玉出生(二)

    ?  尽管此番宝玉抓周闹出了笑话,令贾政大失所望、颜面尽失,并由此对幼子心生不满。然却也丝毫无损贾母王夫人对其的溺爱疼宠。到底是百姓爱幼子,在宝玉出生不久之后贾母便命将之挪到自己院里,放在自己眼皮下教养。而虽说贾母疼爱宝玉王夫人自是欢喜,然念起幼子尚小便抱到他处,心中便也多少有些郁郁不乐,致使她对于贾母便也始终心存了些许愤懑。

    而宝玉生来自是聪明伶俐,若论些识书记文的本事,贾珠自认为远不及宝玉。由此自宝玉能说话伊始,贾政便欲宝玉能从贾珠学习,希欲其能如贾珠一般读书进学。奈何宝玉天生不喜这走仕途经济之道的男子,对其父是畏惧了十分,如今对其兄亦敬畏了七八分了,早早地生分了去,在贾珠跟前平日里的急智也去了大半。

    贾政见状自是大为震怒,然经不住王夫人于一旁温言劝曰:“如今珠儿下场在即,老爷又何必再令珠儿将温书的心分去了别处?我见宝玉与元丫头倒能处到一块儿去,莫不如便令宝玉跟着元丫头认些字,如此珠儿亦能专心备考……”

    贾政听罢虽仍不解气,然亦觉此言在理。毕竟贾珠进学取试一事在目下最为紧要,他事皆可暂缓。遂放了贾珠自去温书,又好言勉励了几句。

    贾珠心下兀自冷笑:“此番倒被这小鬼嫌弃了呢。”

    王夫人遂命人去唤元春前来,可知宝玉生性亲近女儿,见了家姊比之家兄自是清爽怡人,平日里只得一分才智此番也给施展至十分。遂不过三四岁便得元春手引口授了几千字在腹中。加之元春念及王夫人年迈得子,家兄又学业繁忙无暇顾及幼弟,遂只得亲身引教,对宝玉怜爱非常,自不比其他。此番更令宝玉觉得女儿家是更为亲切体贴,倒是助长了宝玉爱在内宅女儿间厮混的脾气。此乃后话,此番按下不表。

    却说在荣府宝玉降生后不久,林府亦有一喜,便是发现此番贾敏终于又有了身孕,在煦玉诞下十数年之后。而在此期间,林海房中虽亦有几房姬妾,然却始终一无所出。由此这姗姗来迟的次子可谓林府继煦玉诞生之后最令人欣慰之事了,可稍解林氏夫妇膝下荒凉之感。而此事于煦玉更比别个不同,他于贾珠跟前亦是多次兴高采烈地提起曰“终可以不再羡慕珠儿弟妹双全而自己独子凄凉了”。数月之后,次子降生,是个女儿,林家亦总算成了儿女双全。此女酷肖其母,夫妻俩自是疼宠非常,将之命名为黛玉。

    然美中不足之处便是此女天生体弱,有不足之症,|似自诞生起便药不离口。夫妇俩见状俱是忧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请医吃药的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后来还是多亏应麟亲自为黛玉诊视了一番,道曰姐儿并非患有甚疑难杂症,不过是先天弱质,因而身体难以抵御气候寒温的变化,换季之时便尤易染病。随后又为黛玉开了一剂调理提升体质的方子令其长期坚持服食,又传授了一些养生的方法。

    然应麟亦对林氏夫妇说道:“在下观姐儿面相自有些不寻常之处,此女生来奇异,怕是来历不凡,老爷夫人还望慎重待之。姐儿与哥儿不同之处便在于哥儿生来极不畏外亲,能于外姓亲戚相处融洽,与珠儿更是情投意合。然姐儿却大为不同,若欲此女多福多寿,则需令其少见外姓亲人,更莫要闻其哭声,方为久长之计。”夫妇二人闻言自是牢记心间。

    却说荣府闻说林府诞下姐儿,俱依例命人送了贺礼道贺,而其中贾母与二房贾政夫妇自是又与别房不同。因了贾珠如今依附林府进学,与其前途关系甚大,由此贾政夫妇俩俱是不敢怠慢了林家,每每逢年过节送礼庆贺对林家俱是较别人更为丰厚。此番黛玉出生亦是如此。而另一边贾母闻见林府诞下的是女孩儿,又甚肖其母,只令贾母忆起贾敏年幼之时,遂怜爱之心顿起,私下里从自己那处派人又送去不少贺礼不说,更恨不得立即派人将黛玉接到自己跟前住下。不料在她提出此要求之时,却为林氏夫妇以黛玉体弱多病不宜出门为由婉拒了,贾母无法,只得悻悻然将此念头放下了。

    而在黛玉出生十数天之后,荣府这边怀胎十月的赵氏亦诞下一女,正是探春。赵氏亦因此从通房丫头提升为了贾政的妾。而此番虽是个姐儿,然到底是庶出,贾母倒也无可无不可,自从王夫人诞下宝玉之后,她对贾政这边的子嗣倒也不甚担忧。而此事自是令王夫人很是郁结愤懑了一番,虽说此番她有子有女,对自己地位无丝毫担心。然庶出之子总归还是威胁,若今后涉及荣府财产之分时,自己这房的哥儿姐儿总归会因之少几分。然这赵氏到底是贾母当初为了贾政子嗣着想而放在贾政房中的,她亦惟有敢怒不敢言的份。如今她虽生下宝玉,然到底年纪亦不饶人,而赵氏尚且还年轻美貌,贾政自是愿宿在她那处,遂今后怕是不止这一女出生。念及于此,她只将那赵氏视为眼中钉,私下里待赵氏更加刻薄了几分。却是贾珠待探春出生后,知晓贾母平素最喜女儿,便对王夫人劝道:

    “如今木已成舟,太太何必再为此气恼?元春今后大抵是无法在家侍奉太太的,是亲生的亦无济于事。而老太太素喜女儿,莫若借此将探妹妹养在老太太那处,太太转嗔为喜,对丫头好些,便当成自己的又如何?如此太太还怕今后探妹妹不偏向太太?能给自己添一份助力又何乐而不为?倘丫头今后嫁人,还不是算在太太名下,和那赵氏又有何干?”

    王夫人闻言,细想一番,深以为然,拉着贾珠说道:“不愧是我的珠儿,最是知冷知暖、体贴爹娘之人。如今你进学要紧,莫要再操心内院这些事,为你父亲知晓了又要数落你的不是了,你父亲是最不欲你分心于这等俗事的……”

    贾珠自是答应了,既将话说了,他便也无甚可操心的,倘这探春今后养在王夫人这边,未跟了赵姨娘,需忧心之处便会少上许多。至于今后贾环之事,待贾环出生之后再行思量亦不迟。此番则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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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回 童生试贾珠初下场

    ?  上回说到二玉出生,虽说此二事为二府众人平添了多少乐事,可谓数不胜数,然于贾珠而言倒也并未有太大影响。只因如今贾珠自己亦是无暇他顾,他下场之期临近,且平日又添了练剑习武、强身健体之事,便也愈加忙碌。话说之前贾珠将打络子一事托付与元春,元春并未花去多少时日便已将络子打好,随后便将挂好络子的剑穗一并交与贾珠。贾珠一见便知这络子是花去了不少心思的,看来元春是深谙此事之重要性,所打络子较他人而言更是简洁大气,贾珠甚是满意,遂次日进学之时便携着前往林府亲手送与则谨。

    彼时则谨正于书房之中与应麟一道,待贾珠将剑穗递与座上则谨,道曰“此物虽不甚稀奇贵重,惟是弟子孝敬师父的一点心意,还望师父笑纳”。则谨接过,与应麟一同打量此琼瑶玉连环,俱是赞叹不已,皆夸贾珠有心。贾珠又将此络子乃出自元春之手一事告知与二人,二人则更为欣喜。则谨忙忙地前往静室中取了霄练来,亲手将剑穗悬在了剑首之上,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贾珠见了心下自是暗喜,心道此番自己这礼物选得真是恰到好处。

    而因了贾珠与则谨之情本便不薄,且加之贾珠所赠之物又甚合则谨心意,由此则谨在传授贾珠剑术之时便也分外尽心竭力。话说贾珠本并非甚武学奇才,且天生体弱,便如则谨当初所言那般学剑“成不了大器”。然贾珠倒也并未希欲因此成为武林高手,不过希欲能强身健体。而此番亏了则谨精心指导,加之贾珠平素勤加修习之故,倒是将长剑舞得有模有样,自保足矣。此外更是极大地增强了己我体质,再不若从前那般瘦弱乏力、精力不济。而闻说了贾珠练剑,煦玉曾笑称若是此番贾珠文举不中,倒是可以转而尝试一番武举。

    另一边,却说千霰本跟随在贾珠身边,早先因贾珠习剑之故,亦曾作为陪练一道练过几回,然后来千霰为则谨发觉了其竟具有不凡的骑射天赋。因千霰幼年家贫,曾于当地豪绅家中放羊,圈羊之时需要扔石块以画定边界赶羊入圈,长此以往千霰对于远程目标便具有过人的眼力与判断力,由此极适骑射。思及于此,应麟有一旧识,官至从三品游击,名严辰者,此番正赋闲在家。经由应麟介绍,贾珠便令千霰跟从严辰之子一道于严府之中演戏,权作严公子的陪练,经过一段时日的学习,千霰果不负众望地成为骑射高手,此乃后话,此番按下不提。

    这一年贾珠年满十三岁,正值朝廷科考之年。应麟自谓煦玉与贾珠此番下场已准备万全,今次科考可前往一试。却说在此之前,他兄弟二人应试之事尚且出了不小的波折。珠玉二人打算下场这一年,林海已官至正三品翰林院掌院学士,按例则需经理科考一事。而若是如往年那般任了主考官房,则煦玉与贾珠则因了亲缘之故均需回避,惟待下次开考。所幸在今年年初之时林海又再度擢升至正二品兰台寺大夫,不再经理科考一事,遂珠玉二人得以下场,只待今年六月的院试。

    此回院试下场还是贾珠穿越进此世之后第一次参加科考,若说不会紧张绝无可能。直隶省学政常驻通州,遂此番珠玉二人需前往通州考试。出发之前,阖府众人俱是紧张万分,贾母处早早地便与他兄弟二人用完了膳,随后贾母又细细嘱咐了他二人一阵,便放他二人回房歇息。之后二人便又为贾政召唤去了他书房吩咐一番,此番还未待贾政多做吩咐,便闻见家人来报曰宁府敬老爷来访,遂贾政等三人一并迎了出去。

    话说贾敬作为宁荣二府现存唯一科考举士之人,此番闻说后辈下场在即,便也专程前来勉励一番。先是称赞珠玉二人的志向,随后又追忆一番自己当初下场的经历,又将场上所需注意事项与他二人讲解了一番,他二人便也留心记下了。如此说了有半个多时辰,贾敬便也告辞了,贾政三人谢过,又一并将他送至荣府门口目送其登车而去。之后贾政亦未多言,便放了珠玉二人回内院早些歇下。而另一边,贾珠明日下场的吃食用品则由王夫人亲自领着冷荷迎荷一并收拾了几遍,反复检视怕有甚遗忘之物。贾珠自己又检视了一遍。吃食之中小吃糕点居多,整整装了两大捧盒。

    之后众丫鬟便伺候珠玉二人洗漱,早早打发了他二人睡下。此番躺在榻上,他二人均因兴奋而难以入眠。其中煦玉是因了此番踌躇满志,早早地便于应麟林海跟前取下宏愿曰此番定要夺得前三甲,因而此番只待下场大展身手。躺在贾珠身边便止不住地絮叨:“珠儿,我真盼着此番已是身在考场了……若说这多年以来苦志萤窗、埋头雪案,不过便是为了这一刻能瀛洲夺锦、雁塔题名……”

    贾珠闻罢则斜睨着煦玉对曰:“拜托,大少爷你自小金窝银屋中长大,万人伺候着读书,何时体验过所谓‘雪案萤窗’?”

    然一旁煦玉则听而不闻,自顾自地说道:“虽说科名不足贵,然古今名人学士却无不始从科名而起,便连祖父、父亲亦是科举出生。据闻当年老爷御街夸官,引来世人无数竞相瞻仰探花郎的风采,真真令人艳羡……由此可知‘必须砍得蟾宫桂,始信人间玉斧长’实为真理……”

    “……”

    煦玉又道:“珠儿你可知晓,此番我于老爷先生跟前取诺曰明年殿试定夺鼎甲前三,便是欲如当年老爷一般……而明日的童生试不过小试牛刀一番,由此我都要等不及了!”

    贾珠闻罢对曰:“玉哥,你真那般有把握?据闻每届院试均有上千人参加,何况这里又是京师所在,你便不怕或许有较你更胜之人与你同届?”

    煦玉则道:“有甚可忧惧的?虽有上千人参加,然据闻能完卷之人不过少数。你我二人在此之前早已模拟过多次,便是先生亦赞你我通过院试不在话下,惟不过是名次问题……”

    贾珠闻言不答,心知煦玉年轻气盛,向来是啸傲忘形、轻狂绝俗之性,然若他那般才高八斗、胸藏斗宿,区区取试,不在话下,亦当有此轻狂的资本。遂贾珠听罢煦玉之言亦不去驳他,待他一人于一旁意气风发去。而煦玉兀自兴奋了半晌,又不见贾珠搭理,自己顿感无趣,一腔的热忱便也冷了大半,随后便闷闷不乐地径自睡去了。

    而此番贾珠见煦玉睡着,便为他拢了拢棉被,然自己却始终无甚睡意。倒并非因了煦玉那般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情,却是因了心下紧张,心思便也始终无法平静。此番躺于榻上,没了煦玉于一旁絮叨,他的脑中竟前所未有地浮现出了许多过去的场景,诸如前世中已经过去了许久的、连细节均记不清楚的参加高考的画面,又如上了大学之后一系列等级考试的经历,甚至包括之后的研究生考试与工作之后的职称考试等等。他本以为自己穿越到此世之后,前世的记忆便也随之消失殆尽,未想原来它们不过是蛰伏在自己灵魂的每个罅隙里,被自己带到了这里,共同构成了自己赖以生存下去的智慧与勇气。而如此这般想来,原来自己前世那并不太长的一生竟也前前后后地经历了如此之多的考试,虽然在如今看来已是隔世,到底自己亦算是身经百战。何况便如煦玉所言那般此番不过是小试一场,旨在取得乡试资格罢了,若此等小考亦无通过的信心,那之后的乡试、会试、殿试便也无甚希望了。念及于此,贾珠便觉此番亦是无甚忧惧恓惶之感了,遂暗自定了一番心神,摒除脑中杂念,侧身搂过一旁睡熟的煦玉的身体沉入了梦境。

    次日丑时刚过珠玉二人便为家人从棉被中唤起,彼时二人正裹在同一床衾被之中相拥而眠。二人尚且迷迷糊糊之时便被一干丫鬟围着洗漱毕,之后随意用了些稀粥,便忙往家中各处匆匆请安道别,贾政更亲自对家人吩咐了一番,令他们好生照料珠玉二人前往通州,若有甚事需即刻回府禀告。此番贾珠领了郑文、润笔与千霰一道并煦玉领着吟诗与咏赋。一行人驾了两辆车,珠玉坐一辆,留了郑文与吟诗驾车,剩余之人并二人所携物品则乘坐后一辆车。此番匆匆赶到通州,家人早已赁了寓所,珠玉二人亦是疲惫不堪,遂今日方早早歇下。

    次日下场,丑时便需起身洗漱,随后用了早膳之后,便出发前往贡院。此番待他二人出门,依旧是夜幕深沉,漆黑一片,惟有马车之上悬挂的两盏琉璃灯映照出不远见方的一方亮光。贾珠一面忍住浑身上下因寒气侵袭肌肤而引发的哆嗦,心下直埋怨这古代科考实在是不人性,哪有寅时就需到场的啊,那可是凌晨三点欸!然在从窗口流入车厢的冷空气的刺激之中,贾珠亦慢慢地兴奋起来;而一旁的煦玉早已难耐地抓住贾珠之手,贾珠能感觉到从那手上传来的悸动,可知其主早已是迫不及待。

    待一行人赶到考场之时,只寅时二刻,此处却已聚满了上千名考生,一眼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较之贾珠前世里见过的全家人护送学生高考的场面还要壮观。此番珠玉二人一面整理衣食用品放入各自的考篮之中,携带着跟随在众人之后接受搜身检查,其严格程度较现代的考试是远远的过之而无不及,等待了许久之后方才被允其进入。不过那时科考作弊除却代考与夹带,便也无其他办法了,不若现代有科技手段用来作弊。

    到了午时封门,随后分发试卷,一日一场,院试共计六场。这六日,贾珠均是于精神劲头饱满充足之时便奋笔疾书,若是体虚困乏之时便停下饮茶食撰。不过据闻科场还能携带水酒入场,贾珠心道那等人便不惧饮酒之后脑子不好使吗?而因了准备充分,贾珠此番倒也并未出现无话可说抑或无文可录之状,整场考试倒也十分顺遂。而这六日贾珠感慨最深之处亦是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曾练剑习武以强身健体,否则这等强度的考试,体虚质弱之人又如何经受得住?只怕最终会被抬出考场。而期间贾珠闲暇之时倒也有几分忧心煦玉,只道是煦玉并未如自己那般有意锻炼,此番不知能否顺利熬到考试结束。最终六场结束,考生悉数被放出栅门,贾珠几近有劫后余生、重获自由之感。而在见到煦玉之后方才发觉自己之前的担心分明便是杞人忧天,煦玉因了胸有成竹、才思敏捷,较他人更快完卷,结果却是一个人完卷之后闲得无聊、乐得自在,何来半分紧迫、压力之感?

    出了考场之后远远地便望见驾车来接他二人的郑文等人,正于此翘首以盼。此番煦玉先行回林府,而贾珠则先回贾府,待先向府中亲人报信之后再行前往林府拜见林海贾敏并应麟则谨等。遂他二人两辆车未并行多久便也分道扬镳了。

    此番因了不赶时间,一路上贾珠便命郑文慢着些赶车,令自己在回府之前还能闭目养神半晌。如此一路摇摇晃晃地走着,不料在马车将转过一个转角之时,却忽见从对面突然转出一辆马车来。车速极快,这边贾珠的马车避让不及,驾车的郑文亟亟地勒马停下,方才不至于与对方撞个正着。即便如此,马车驶过溅起的泥水亦是甩了驾车的二人一身。

    而贾珠这边停下了,不料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马车在经过他们身侧之后也随之停了下来,车中人从车厢内探出半截身子,是个少年,对自家车夫骂了几句。随后又忙不迭地对贾珠这边说道:“是我们这边不好,险些冲撞了对面大爷的车辆,大爷那边无事吧。”

    贾珠见那少年态度尚且和逊,生得是面粉唇朱、秀气成彩,亦不愿将事情闹大,遂说道:“无妨无妨,小公子请自便罢。”

    那少年又道了声失礼,随后便坐回车内,一路坐车去了。

    这边郑文与润笔见那车远了,便暗自低声骂道:“呸,不过是个兔儿,也恁般骄横,还不是仰仗着自家主子撑腰罢了。”

    贾珠在车内闻罢遂问道:“兔儿?那少年是名相公?”

    郑文答道:“可不是?那人是北静王世子最近新收入府中的,京城最出名的联锦班的小旦,号称联锦班的花王。”

    润笔则道:“据闻这花王姓颜名慕梅,字月蔺,号梅官,最擅长的便是《惊梦》、《寻梦》两出戏,号称‘慕梅云袖才舞出,丽娘华裳亦失光’。”

    “哦……”贾珠闻言若有所思,原来这京师的名旦不是惟有蒋玉菡啊,亏他当初看原著之时看北静王与忠顺王彼此为了蒋玉菡争夺不休,还以为那蒋玉菡是一多么宝月祥云一般的人物呢。然此念不过在贾珠脑中一转过后便也放下了,待车驶进荣府,贾珠便也下车入府进各处请安,此番按下不提。

    ?

    ☆、第十八回 珠玉二人戏文雅谑(一)

    ?  此番回府,贾珠照例先行前往外书房面见一番贾政,简述其考试经历,只道是不知名次好坏,惟知晓之事便是院试定能通过,八月的乡试是能参加的了。贾政闻罢便也放下心来,随后不久便也阖府知晓贾珠首次下场科考顺利,于是各房欢喜,人人自得。这一日待神经松懈下来,贾珠便觉这几日的疲倦如排山倒海一般地袭来,遂便也将各方事务推托了在房中好生休整了一日。待到次日一早醒来,忙地命冷荷、迎荷前来伺候洗漱了,又前往贾政、王夫人房中请了安,到贾母处吃了早饭,便命郑文备车前往林府拜见林家一干人等。

    却说此番林家是双喜临门,在黛玉出生一周岁之后,贾敏又有了身孕,阖府上下均是喜气盈腮。贾珠自是知晓此子十有八|九便是林家那养不过三岁的儿子,然此番既然连煦玉都能养大,此子或可亦能长成也犹未可知。届时贾珠大可适时提点林家众人一番,如此煦玉怕再无抱怨家中人丁单薄之事了。

    此番前往,贾珠先入书房拜见林海,林海照例先向贾珠说了一通恭贺科场顺遂的客套话,贾珠遂又还礼,曰煦玉此番下场指不定便能搏得头筹。林海闻言嘴上虽自谦几句,然从面上观来这几句话却着实令他开怀。随后彼此又叙了一番寒温,略坐了一阵,贾珠便辞了林海前往内院面见贾敏。此番贾敏正于内室中养胎,待贾珠施了礼,贾敏便和颜悦色地将贾珠拉至身畔,亦将那番恭贺的话说了一遍,她因煦玉科考顺遂心下格外欣悦,遂见了贾珠便也更加亲切。

    只听贾敏道:“珠哥儿此番精神可真好,如此早地便过来了,到底身子骨强健些。哪像我家玉哥儿啊,刚才叫起来呢,昨日回来后便累得够呛,一睡睡到现在。”

    贾珠闻言赔笑道:“由此看来此番玉哥可谓花了大力气的,届时雁塔题名指日可待!”

    贾敏听罢这话止不住喜笑颜开,随后奶娘将黛玉抱了出来,贾珠又趁机逗弄了小姑娘一番。彼时黛玉刚学会说话不久,小姑娘嘴里一阵咿咿呀呀,一见贾珠便手舞足蹈,甚是可爱。又说了几句之后贾敏便放了贾珠离开。

    此番贾珠先行前往煦玉房中探望一番,煦玉的大丫鬟雪莲一面为贾珠打起帘子一面向里唤道:“珠大爷来了。”

    贾珠进屋,只见此番煦玉草草地披了个外袍,手里拽着卷书,圾着鞋便从里屋转了出来,见贾珠进屋,只直愣愣地盯着贾珠发呆。贾珠见状亦不以为意,随意问句:“大少爷可是方才起身?”说着自顾自地寻了屋内扶手椅坐了。

    见煦玉未答,仍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贾珠随即问道:“哥儿这是怎了?这睡了一夜反倒将脑子睡傻了,此番见了珠儿也不认得了?”

    一旁雪莲为贾珠端上茶来,听了贾珠的话忙解释道:“少爷是早醒了,只是自个儿躺在榻上看书,也不起身。刚闻见大爷来了,才忙叫人拿衣服来穿上。”

    贾珠听罢瞥了一眼煦玉拽在手中的书,随后将手伸出说道:“看的是何书?给我瞧瞧。”心里则暗自道句“我才不信你刚考完一场便忙着温习下一场吧,看的肯定是闲书”。

    煦玉闻言总算回过神来,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念及之前自己心中所想,面上略有些许不自在。

    贾珠接过一看,原是本《会真记》,心道煦玉这家伙果然在此偷看“闲书”,随手翻了翻,遂打趣道:“我恭俭温良的林生怎样了?看得如此专注,便连身都不想起了,可是在暗自幻想自己那有德言工貌的崔娘了~”

    却说昨日煦玉下了考场回府,前往面见应麟之时,应麟又将《二十四史》、《十三经》、《韵学集成》等书交与煦玉令其研读,道曰最终殿试一篇策问考的便是平生所学,如此诸书遍览亦可触类旁通。还笑曰若是珠儿,他倒也不会令其多读,那孩子只为应考,古书集成是最怕涉猎的了,闲书倒是读了不少。而在这一摞书中,便夹带了一本《会真记》,煦玉见了便带回了自己房中,背着大人读得如醉如痴爱不释手,睡前读了醒来后又读。如此读着读着,便为书中男女之情所感,竟渐触动了少年那懵懂的情愫,开始幻想在那夜阑时分,和属于自己的红粉佳人也来个海誓山盟。清晨醒来,正兀自躺于榻上念着那“鸳鸯夜月销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的艳情词曲,却听见丫鬟唤贾珠到来,遂忙忙地起身转出房来。此番只见晨曦的薄光从窗棂中照进投于地面,而贾珠长身而立,站在那束薄光之中。玉容含春、眉心带笑,肤若凝酥、檀口涂丹,恁的那般俊的是庞儿俏的是心,活脱脱是那书中佳人的模样。煦玉见状,顿时便有些痴了,只道是那画中之人怎生步下了凡间?然未想贾珠开口却是打趣自己幻想崔娘,遂灵光一闪,开口冷哼一声,借了戏文反驳道:

    “哼,本以为‘情引眉梢,心绪你知道;愁种心苗,情思我猜著’,未想原是‘才子多情’,奈何却是‘佳人薄幸’,可知‘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便令我独自‘睡不著如翻掌,少可有一万声长吁短叹,五千遍倒枕槌床’!”

    贾珠闻言,一瞬间只愣在了那处,不知如何应答,随后转念一想,悟出了煦玉言中因被打趣而生的愤懑不悦,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我的林大才子,别泛酸了哈哈哈,佳人我哈哈哈不领情……辜负了林大才子哈哈哈一番心意……我哈哈……我道歉……别一大早的……哈哈就拽文吟诗的哈哈哈……”

    煦玉见罢更为不自在,心下自知方才是将贾珠当作了臆想中的红粉青黛,此等心思到底羞于宣之于口,遂只得道句:“珠儿你别笑了,当心笑得腹痛……”

    贾珠一面揉着笑痛的腹部一面挣扎着靠近煦玉,将身子都靠在煦玉身上说道:“珠儿我不哈哈哈取笑玉哥了……珠儿我只想说玉哥莫要太得意忘形,若是不慎在姑父先生跟前冒出此等艳词,不乐意的怕便是他们了哈哈~”

    煦玉闻言讪讪地记下了。随后贾珠便催促着煦玉穿衣洗漱,待他用过早膳之后二人便一道前往应麟的小院前往拜见请安。此番按下不表。

    ?

    ☆、第十八回 珠玉二人戏文雅谑(二)

    ?  且说院试过后需待到六月底方才发放科考成绩,而无论是贾珠抑或是煦玉都不甚担心,不过照旧温书,应麟每日间或出些经义、论判、时务策与他们作答。终于在月底之时府院发榜,贾林二府均是遣了家人前去看榜,家人回来后报曰此番煦玉中了头等第一而贾珠则是二等第一,总之是均能参加八月的乡试。此试于贾珠而言不过是资格考试,由此取得如此成绩亦是无可无不可;而煦玉拔得头筹,林府自是阖府庆祝了一番,尚且择了一日在府中大摆筵席,亦邀请贾府老爷太太们前往赴宴,便是连贾母亦是乐颠颠地坐车去了一趟。

    而另一边,便在贾珠因准备八月乡试而专心温书之时,荣府内院之中亦悄然发生着变化。彼时大房李夫人已日益病入沉疴,终日只能躺于榻上将养,无法起身,请了多少大夫太医诊视吃药均不见效。后来贾赦还烦请贾珠亲往林府请应麟前来一视,不想应麟前来不过略略把了一脉,惟留下一句“油尽灯枯、命数已尽,已半只脚踏进黄泉,可备后事”便扬长而去。

    彼时王家传来消息曰王家次子王子腾刚升迁了京营节度使,正可谓权势滔天、气焰极盛。娘家升迁连带着王夫人长脸,在贾家众媳妇之间竟是无人能及,加之此番李夫人病重,荣府管家之职便也正式全部移至王夫人手中,便连仓库钥匙亦交与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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