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正文 第9节
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第9节
煦玉则道:“可知情之一事乃世间最难解之物,大抵世间万事皆虚,遂这情更乃水中月、镜中花,为人所生之妄念矣;奈何人心不可欺,恋上便也恋上了,亦是莫可奈何之事。若是强行割舍,反倒是有违常理。先生亦曾教导我等‘心外无物’,大抵这世间万物皆是由心所生,遂我们惟有遵循了己心所念。既然心意已动,便也情不可违了……”
一旁贾珠闻罢这话,便知如今算是与煦玉互通了心意,明了彼此之间情意是真。然到底此情不容于世俗,二人之后尚还面临着各类问题并阻力,遂此番便欲就此将话摊开,说明白的好:“话虽如此说,然玉哥可是想好了?神仙预言珠儿我乃是‘天煞孤星’的命,你亦不惧与我一道之后,我将那‘祸水’引至你身上?”
煦玉则对曰:“可知万事不过事在人为,若我当真就此认命退却,便也不必与你互通心意、约定三生了。”
贾珠又道:“除此之外,可知与我一道乃是万分辛苦之事。那‘七出’之条我亦差不多犯了一半,世人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定是无法为你生儿育女;其次,我定然善妒,不仅善妒,而且你若与我一道,你定不可再行娶妻纳妾,定要身心俱忠诚于我,我不许他人与我一道分享你;再次,我还有私房钱,且有不少……”说到这里,贾珠顿了顿,抬眼觑了回煦玉神色,只见煦玉闻罢这话神色凝重,眉眼间俱是迟疑的表情,便也接着激他道,“此番你可要思量清楚了,你乃林家长子,你若答应了我,作为长房长兄,你便也无法为林家传宗接代……”
此番贾珠先撂下狠话,随后便也静观煦玉反应。可见此话对他的打击甚是不小,煦玉很是挣扎了片晌,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可知婚姻大事向来便是父母之命,何时轮到我们作儿女的做主?”
贾珠闻言猛地转身,将身侧煦玉推倒在矮榻之上,自己亦随之压了上去,直视身下煦玉的双目,眸光灼灼,语气郑重地说道:“不,我从未信奉过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来相信我的婚姻便应由我自己做主。玉哥莫道此事不合常理,你我皆是自小一道读了《西厢》长大的,莫道不晓那夜阑人静、私定终身、海誓山盟之事。我道与你:你的爱情便是你爹娘亦为你做不得主,你若是真心选择了我,他们便也奈何不得你!”
煦玉仍是满面迟疑之色,想必心内亦是纠结万分。
贾珠明了煦玉向来持重守礼,对此惊世骇俗之举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亦在情理之中。随后贾珠则逼近一步,谆谆劝诱道:“玉哥爱我吧,爱得情难自已。我知晓玉哥亦是痴情之人,玉哥属意于我,若我二人未能修得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便也惟有牵肠挂肚、魂梦难安。何况珠儿我除却不能生儿育女,又有何处较那女子逊色了去?既如此玉哥便也许了我,你我二人一道,不畏那天命劫数、父母之命。若你家老爷太太迫你娶妻,珠儿亦可助你一道抗争。只要我二人能够长相厮守、永结同心便可。何况你尚有弟妹,便也不惧因你不娶而致使林家绝后之事……”
贾珠此话出口,便见身下煦玉神色很是挣扎一回,终是为此言所感,神色转而透出几缕释然混合着无奈。似是总算拿定主意那般,眉梢带情、眼角含春,落了满面的洒脱风流,闭了眼轻扬嘴角微微笑着,尽显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风,便连身上趴着的贾珠亦不禁看得痴了,开口问道:“玉哥?”
此番煦玉闻罢贾珠之言,轻声吟出八联六十四字剖白己心,却是字字掷地有声:
“聊奉数字,以表寸心,
珠怀溪韵,玉韫山辉;
竹马交情,弄梅心事,
鹣鹣比翼,邛邛并躯;
千种相思,咫尺情牵,
琴瑟之欢,于飞之愿;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虚誉何贵,情不可违。”
听罢这话,贾珠沉默未答,只垂首将头埋入煦玉肩膀,眼眶酸涩,渐渐地泪水便也涌出眼眶,润湿了煦玉的肩头。心下惟自顾自暗道:“想我盼了这十余年,总算等到了这番承诺,煦玉啊煦玉,日后定不可违背你今日之言啊!……”随后便哽噎着低声开口问道:“玉哥此话当真?”
煦玉惟答:“今日之盟,以坚始终;若渝此言,天地鉴之!”
贾珠闻罢对曰:“我信你……只你亦需答应我,与我一道之后定不可再行前往那花月情浓之馆,不可再与那倪馥珠纠缠不清……”
煦玉听了这话自是郑重承诺了一番,随后二人并肩坐于矮榻之上,耳鬓厮磨窃窃私语,好不情意绵绵。直到门外响起叩门声并润笔道曰贾政处传午饭,二人亦是难舍难分。闻说传饭,只得一并起身整理一番衣物仪容。之后二人虽前往书房与贾政一道用膳,然此番因了他二人是情缘初定,便俱是心中有事,惬意难安,遂一顿饭吃得亦是心猿意马,便连期间贾政问话亦是答得心不在焉。待挨过了午膳,总算放了他二人回房,珠玉二人便也一道携手回到自家小院。
贾珠院中其余诸人皆知珠玉二人有午睡之习,因而俱是远远避开并未前来打扰。二人回房闭了房门,均是情难自已。此番一道坐于榻边四目勾连,脉脉情深。加之窗外日光融融,春色大好。贾珠忽地忆起一事,遂起身步至屋中酒厨前,从中取出一玻璃瓶,瓶身上印着洋文。随后贾珠又取出两个玻璃杯,打开瓶盖将琥珀色的透明酒液注入杯中,再端起杯子递了一杯与身旁的煦玉道句:“玉哥尝尝~恐你脾胃承受不住,我便不加冰块了。可知此酒加冰冷饮,口感绝佳。”
煦玉伸手接过,只道是此乃生平第一次使用玻璃容器饮酒,便也疑惑问道:“此乃何物?”
贾珠则答:“此物乃千霜与洋商交易之时从他们手中购得的名为白兰地的洋酒。若论洋酒,我便也惟爱这白兰地,只因此物最初起源于我国酿造的葡萄酒。”
煦玉反问:“此乃葡萄酒?”
贾珠笑道,颇有炫耀之意:“是又不是。此酒虽以葡萄为原料酿造而成,然尚需蒸馏并陈酿。我想便是以玉哥那般学识怕亦是不晓这酒是如何酿造的罢。”
不料却闻煦玉说道:“方才闻你说起葡萄酒的酿造,我倒是忆起《本草》中所载曰‘烧者取葡萄数十斤与大曲酿酢,入甑蒸之,以器承其滴露,古者西域造之,唐时破高昌,始得其法’,想必说的便是此物。另有遗山先生《蒲萄酒赋》云:‘西域开,汉节回。得蒲桃之奇种,与天马兮俱来。枝蔓千年,郁其无涯。敛清秋以春煦,发至美乎胚胎。意天以美酿而饱予,出遗法于湮埋。序罔象之玄珠,荐清明于玉杯。露初零而未结,云已薄而成裁。挹幽气之薰然,释烦悁于中怀。觉松津之孤峭,羞桂醑之尘埃。我观《酒经》,必麴糱之中媒。水泉资香洁之助,秫稻取精良之材。效众技之毕前,敢一物之不偕?艰难而出美好,徒酖毒之贻哀。繄工倕之物化,与梓庆之心斋。既以天而合天,故无桎乎灵台。吾然后知圭璋玉毁,青黄木灾。音衰而鼓钟,味薄而盐梅。惟掸残天下之圣法,可以复婴儿之未孩。安得纯白之士,而与之同此味哉。’”
贾珠听罢兀自翻了一个白眼,心下暗道不愧是与侯孝华齐名的才子,要论掉书袋,除了侯孝华,怕是无人能及。与之较量才学,必输无疑。随后便举杯与煦玉的碰了一回,道句:“尝尝看。”
只见此番煦玉因了是头回以玻璃杯品尝洋酒,倒也很是不惯,蹙着修眉,手中轻晃着玻璃杯,打量杯中酒液片晌,问道:“此酒需以玻璃装盛?不可以我们通常所用之瓷器?”
贾珠点头以示肯定:“不错,洋酒必须以玻璃抑或水晶来装盛,如此是便于饮酒之人品鉴酒液色泽。”
闻罢这话煦玉方不再多言,随后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入口只觉并非如惯常所饮的本国之酒那般清冽甘醇,而是满口的馥郁芳香,然回味之时亦觉雅润醇和。随后便也端起酒杯将剩余酒液一饮而尽,顿时只觉口中酒香扩散回旋,细腻纯正。又听贾珠于一旁举杯出神,自顾自道句:“此时若是有一台西式老式唱机播放密纹唱片,这般情调便也完美了。”
煦玉闻言饶有兴味地将手中酒杯放下,伸手环住贾珠腰身问道:“珠儿方才说甚?唱机唱片是何物?”
贾珠听罢笑了,不答此问,转而调皮对曰:“这些算甚,若是今后玉哥均与了珠儿一道,甚稀罕古怪之事见识不到~”一面说着一面略略转过脸来睃着身后的煦玉,正是眼角带春、双目含情,酒潮微晕笑生涡。
身后煦玉见状,顿觉眼前微熏,只如方才饮下之酒均化为酒气一并上涌了一般,酒意弥漫,只道是这酒入喉之后并不觉辛辣凛冽,不料却是后劲十足。抑或是此番不过因情而感,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遂开口笑道:“常言‘清风明月知无价’,此刻虽良宵未至,然亦不可尽负了此良辰。何况今日窗外亦是春日明媚,你我二人皆应珍惜方是……”
贾珠闻言戏谑对曰:“玉哥此番可是欲拉上珠儿一道‘蕉心暗展、梅犀点污’?”
煦玉被贾珠说中了心事,面上泛出几许羞赧的神色。
然贾珠见状则转身展臂揽住煦玉答道:“若是玉哥不在乎此乃‘白日宣淫’,珠儿亦不在乎,愿与玉哥一道恣意纵情一回。”
言毕,正是情满意酣,亟待登上高唐,二人引颈交项,正待拥吻一回,不料人皆躺下,身上煦玉亦是倾下身来,却在半途之中硬生生止住。只见煦玉闭了闭眼,口中道句:“罢了。”随即坐起身来。
贾珠见罢此状亦是惊诧万分,只道是此乃你情我愿之事,何况此人分明已是情动,可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怎的竟会忽地止了?遂忙不迭坐起身,靠在煦玉身上问道:“玉哥,出了何事?”
煦玉则道:“所谓‘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仪,先王之泽也’。此番我二人虽已生情,然亦未全礼,遂当不可越矩。”
贾珠闻罢此言,狠狠翻了一计白眼,心下暗道这人都已动情,怎的还有这许多条条框框。这小子年纪轻轻,端的一副道学先生的派头,毫无年轻人的率性冲动。随即又忆起煦玉与那倪幻玉之间,只怕没少做这等事,和自己竟连吻都不肯吻一回,遂心下动了醋意,开口问了句:“你和那倪馥珠一道之时,怎的便不会顾忌这许多?……”
煦玉则答:“自是因了与她并非夫妇,无需合了礼数。至于你我二人,则需先全成亲之礼,三媒六聘,下帖子置聘礼,入得洞房,方成其事。若不合礼数,则未得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
贾珠闻罢,倒也浑不在意,然亦是无法反驳。想了一回,心下仍是怄之不过,便使坏往了煦玉下处伸了手去,被煦玉止住,说道:“珠儿,勿要胡来。”
贾珠见状打趣道:“玉哥不会是下处不举罢?”
煦玉擒住贾珠之手,亦不分辩,惟笑曰:“若是此时,为兄少不得做一回那柳下惠;待到来时,且看为兄举是不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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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明珠解语暖玉生香(二)
? 却说此番珠玉二人亦算修成了正果,又正逢初次定情,正是情炽爱浓之时,便欲一道往了林府,将此事禀告与应麟则谨,又顺带向他二人致谢。
次日,待禀明贾母诸人,只道是前往林府探望应麟则谨,之后方一道坐了马车前往林府。刚至府门口下车,便见不远处亦行来一辆马车。他二人见状相顾对视一眼,不知这马车是否便是往了这林府而来,随后只见马车果真在府门口停下。赶车之人跳下车,将车门打开,只见一丫鬟搀扶着一丽人从车中下来,正是倪幻玉。
见罢此景珠玉二人俱是大感意外,此番煦玉只得先行上前招呼并询问其来意,另一边贾珠则暗地里拉了林缙询问此乃何故。林缙则低声回答:“这倪姑娘昨日便坐车前来府里寻大少爷,因了大少爷不在府里,便也去了,不料今日竟再行前来……”
只听那边幻玉说道:“想见玉郎一面当真不易,当日玉郎不告而别,亦未对幻玉我道明因由,虽说幻玉人轻言微,然到底曾与玉郎有数月的情分,怎可不稍加交待一句?加之上回我询问玉郎之事,玉郎尚未给我明确的答复,由此幻玉惟有亲身前来林府询问。”
煦玉闻罢则答:“之前我确也欠了姑娘一个回答,此番姑娘前来,正可将话说个明白。”
一旁的贾珠见他二人正低声交谈,亦不欲掺合其中,便对身旁林缙道句“我先进府拜见先生公子,大少爷若是问起便告诉他”。不料正值贾珠说话之际,却闻见幻玉说了句:“这位可是贾鸿仪贾大公子?”
贾珠闻言一惊,随后循声望来,心下疑惑这倪幻玉怎的竟识得自己。便见对面幻玉正轻移莲步,向贾珠这方缓步行来。可知那个时代的女子在外无不是低眉垂目、藏头掩面,是断然不会在外直面男子的。不料这倪幻玉竟也毫无顾忌,径直拿目光直视此间并不熟识的贾珠,与之坦然四目相望。此番这相顾的二人心下俱有些不足向外人道的心思,遂彼此凝视的目光中均满含探究的深意,在暗自打量试探着对方。
见这倪姓女子竟率先招呼自己,贾珠亦不甘示弱,笑着微微对跟前幻玉欠身作了一揖,开口对曰:“贾某实属无名小卒,人轻言微,名姓不足挂齿,初次识荆,未想倪姑娘竟也识得在下。”
幻玉见状则向贾珠施了个万福权作回礼,随即答道:“贾公子过谦了,京师何人不晓贾公子乃心庵先生爱徒,年方十四方进士及第,乃当年及第众人之中最为年幼之人。由此幻玉亦是久仰大名,早已心生向往之情,只是一直无缘一见。不料今日竟有幸于林府得见公子,乃幻玉三生有幸。”
贾珠听罢嘴角微扬,淡笑对曰:“贾某有幸为京师第一名花赏识,万分荣幸。不知姑娘今日竟大驾光临,贾某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姑娘海涵。只不晓此番姑娘前来有何贵干?贾某闻说姑娘与珣玉亦曾相识,不知姑娘前来可是因了珣玉有甚轻慢了姑娘之处?若是如此,姑娘大可对贾某明言,贾某定为姑娘讨回公道。可知贾某与珣玉到底乃是自小一道长大的弟兄,十数载的情分了,这般小事贾某尚能为姑娘分忧……”
幻玉闻言面上虽不动声色,然心下却也暗自警惕,只道是贾珠此言乍听之下是彬彬有礼,然暗地里却是以退为进,暗示自己与煦玉关系非同寻常,乃是日久弥坚,在煦玉那处自有不小的影响与决断之力,与他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兼了她只道是自己平生官宦世家见过无数,更与了京师两大才子关系匪浅,便以为这天上日星、人间鸾凤都为自己见识了个遍,再无人可入得青目。不料此番瞧见贾珠,乍看之下虽既非如煦玉那样貌比良玉、温润风流,亦非如孝华一般俊姿雅秀、天授神奇,更非京师双艳那般貌美绝世、艳冠倾城。然细瞧之下亦觉这贾珠生得骨秀神清、灵慧空明,浑身散发一股荦荦不群之致,恰如明珠在胎,孕出一段孚瑜和粹之情,果真不负“明珠”之名。
一旁煦玉见状,干咳一声道句:“有客亲临,蓬荜生辉,何不入府落座道那契阔,无需立于此处说话。”随后便拉上贾珠先行于前引路,将幻玉并了随行前来的丫鬟一道领入内堂招待。
此番三人入座,煦玉命家人奉茶。此番煦玉留贾珠于此应酬幻玉,自己则先行回了卧雪听松室将幻玉所赠之物收拾整理毕,并捡了锦盒装上,随后亲自携了回到内堂交还到幻玉手中。而另一边贾珠见他二人似是有话欲说,碍于自己在此亦是不甚便宜,便也告辞出来,前往应麟处不提。
幻玉待贾珠离席,方才将锦盒打开,却见此间皆为自己从前赠予煦玉之物,登时花容失色,怔得手足无措,不经意地搅紧手中丝帕问道:“此番玉郎何以竟将昔日所赠之物尽数退还?!可知玉郎赠予幻玉之物,幻玉莫不视若珍宝。想来我与玉郎虽不过数月情分,到底亦曾两心相许,岂知不过数日,玉郎便忽地将定情之物悉数退回,欲与幻玉恩断义绝?!”
煦玉闻言闭目寻思该以何言应对,虽说他与幻玉不过相识数月,他对她之情未至相许终身的地步,亦未曾有过盟约设誓,此番他抽身而退倒也并不算背信弃义。然念及幻玉对自己之情亦是发自肺腑,如今自己抽身而退,当真有负于她对己之心对己之意。遂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说道:“当初实属在下轻率了,不曾想到竟令你生出委身于我之心……”
幻玉闻言则道:“大抵在遇到郎君之前,我亦并未生出此意。至遇到郎君,与郎君一道,待郎君自是一腔痴心一片痴情。我以为郎君亦是属意于我,莫不是意笃情深,遂方才生出愿将终身托付与郎君之意……”
煦玉则道:“馥珠待我之心我自是知晓,若是我当真有心于你,我大可就此将你娶进府来以求长相厮守,亦是你情我愿之事。然若是我于你之情难抵你之意,你便是跟了我,又如何能求得一世美满?”
“……”
煦玉又接着道:“此番实不相瞒,我已心有所属,你命定不属于我,我对你亦并非全心全意恩爱笃实。你我二人终不过是有缘无分,兼了我命中带有情劫,情路艰深,更难合常情,你若与我一道,亦无甚好处可言。若我此番按你所愿将你娶进了这林府,于我倒是无碍,然于你而言在这内宅之中不过是徒受委屈冷遇,你又何必如此?”
幻玉闻言对曰:“不料此番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郎君待幻玉之情原来不过是幻玉的痴心妄想吗?”
“……”
幻玉又道:“那幻玉可否请教一句,当初郎君所留那句‘似曾相识知为谁’乃是何意?……”说到这里登时恍然大悟,“莫非当初那句题诗并非是说的幻玉,而是另有他人?”
煦玉不答,却是颔首以示肯定。
幻玉见状喃喃说道:“原来这数月以来,我不过是为人替身……”
听罢这话,煦玉自顾自地摇头叹道:“此番乃是我轻率唐突了,如今想来你与那人亦并不十分相像,那人灵慧空明、蕴藉深邃,偏生又带着一丝顽劣狡黠……”随后长叹一声,“此俱为过往之事,此番不提也罢。总归了如今便是‘数月一觉烟花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幻玉闻言,不自觉地轻咬粉唇,心中惟有忿忿不平之感,真恨不能将煦玉口中那人拉至自己跟前亲眼瞧上一番,看是何种女子能较了自己这国色天香高明了去!奈何想归如此想,到底无法付诸实现。然转念细想一番,煦玉于纳自己为妾之事上多番推拒,怕不仅仅因了他尚未大婚之故,或可便是因了忌惮今后这内宅的正主。而若这内宅正主乃是一“夜叉星”,专管拈酸吃醋又霸道善妒的,还不将她这一姿色过人的妾室往死里治?而自己又得不到一家之主一心相护,这下场可想而知。这般想着便也释怀些许,虽对煦玉尚且心有不甘,然亦是莫可奈何,只得悒悒然命丫鬟携了锦盒告辞而去。却又割舍不下,一步三回首。行了几步,终于按捺不住,随后便也转身踏着碎步向煦玉奔来,扑入煦玉怀中莺莺而泣。煦玉见状亦是无可奈何,惟有静立不动,任了幻玉伏在自己怀里哭了个尽兴。此番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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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鸳鸯并对凤凰偕飞(一)
? 话说上回煦玉与幻玉留在内堂中话别,而贾珠则脱身前往应麟院中面见应麟则谨,倒也丝毫未曾忧心留在内堂中的二人再行节外生枝。尤带一脸欢欣愉悦的神情踱进应麟书房,待与邵苏二人行了礼,因了心情颇佳,便也干脆不顾礼仪,盘腿上了应麟的炕,坐于应麟则谨之间东倒西歪。
应麟见状便知此番贾珠乃是得意忘形,便也并未制止他,惟开口打趣道:“此番见这不肖之徒这般模样,想必定是有了甚喜事,与前日里那副颓唐衰败之样全然判若两人。这般举止失仪无状,外出后切记莫要对人道曰你乃我之徒,为师丢不起这人……”
贾珠闻言更是肆无忌惮地将身子歪在应麟身上,佯装出一脸哭丧之相对曰:“此番先生也同情珠儿些许,这小三都寻上门了,好歹我还是原配,却只能躲在先生这里,我这原配做得未免也太过窝囊了些……”
一旁则谨闻言问了句:“何谓‘小三’?”
这一问倒将贾珠难住了,只得支吾一句:“不就是那倪幻玉吗?”
应麟闻罢贾珠此言,只道是此番贾珠只一味贫嘴,对贾珠心情尚佳之事更确定了几分,便也问道:“怎的,听你言下之意,是与玉儿剖白谈妥了?”
贾珠随即又展颜而笑,答曰:“算是吧,在此需感谢先生公子对珠儿与玉哥的厚爱。若非当初先生点醒了玉哥,我二人之事还不知将如何是好……待我二人礼成之后定然置办了谢媒酒以答谢二位!”
应麟听罢抬手戳了一番贾珠的眉心对曰:“看你这油嘴滑舌的模样,成何体统?前日里尚还垂头丧气的,如今情势急转,这天魔煞星又重出人世,真乃我等之劫难。你二人闹了这一出,届时我当如何向这府里的老爷太太交待?他们若是知晓你二人之事,怕是死不瞑目!”
贾珠闻言便也敛下一脸笑意,肃然答道:“珠儿自知虽说平日里先生对我与玉哥有千般万般的疼爱,然俱不及这一次的恩深义重!若非因了我与玉哥俱是先生最为疼宠之徒,先生便也不会纵容我等如此任性妄为,行此违背常理之举了……珠儿时常便想若能如先生与公子那般该多好,虽孑然一身,然亦是无甚羁绊。没有家族、朝堂、道义之虑,洒脱一世、超然物外,不过从心而活……”随后又嬉笑着说道,“看吧,先生无甚烦恼,公子又不会在外养老婆小子。公子那般绝世无双之人,亦无那外人垂涎,自始至终与先生恩爱相笃、矢志不渝!……”
应麟闻言笑道:“谨儿不常抛头露面,知晓他之人自是不多。于外人眼中,你先生便是孤家寡人一名,原配早亡,如今不过孤老终身罢了。何况谁道我无甚烦恼?你二人便是我最大的烦恼,你二人行出此出格之事,我如何得以寿终正寝?”
贾珠听罢嗔道:“哎呦,听先生这话说的,谁还能不让我家先生颐养天年、多福多寿的?”
应麟惟摇首道:“我自知无福,晚年不得善终。”
贾珠忙道:“先生何出此言,可知珠儿我如今有的便是银子,先生若为养生,成日里便将那人参当了饭吃,珠儿我亦能供养……”说到此处又念起一事,转了话题道,“先生先前不是提起旧识山子野先生制出一幅园林的草图,正愁无钱付诸实现么?珠儿倒是想着趁手中有了闲钱,修建一处园子作为温泉山庄,届时先生与公子便可一道迁去居住养老……”
此番还不及应麟回答,便听贾珠又道:“说到这园子之事,我便忆起了我当初开办的那酒楼,此番已几近竣工,我本欲简单命名为‘长庆楼’,古往今来的知名酒楼大抵俱是叫的这等名字;不料此事传至玉哥耳中,玉哥定要依了他之意,将之改为‘汇星楼’,还题了一联句曰‘瀛洲词客,同聚龙门;瑶岛群仙,共朝金阁’,此番我只得依了他。本来我那牌匾都订制好了,此番托了玉哥之福又需重新再制,不过此番能借了他才子之名宣传亦是无甚坏处。只我想不若便请先生您老人家为珠儿这酒楼题写这牌匾,想来您之名声到底亦不亚于我们这等后生,何不借此彰显一番您老的威望呢?”
应麟闻罢大笑,转头对一旁则谨道曰:“我说珠儿求人定无好事,你看此番不是便令我这先生代他行那世俗营生的勾当吗?”
贾珠则讨好道:“先生便当疼珠儿一回,让珠儿借先生之名宣传做个广告罢。先生有所不知,酒楼二楼最大的雅间我命人将三面墙俱贴上半面竹筒,仿造成竹制建筑的模样。玉哥见了便很是喜欢,在喝光一壶十八年陈酿的竹叶青之后豪情大发,持了湖笔顷刻间便于竹管之上题成一篇《格竹赋》,道是欲效仿了阳明先生格尽天下之物,遂这雅间便也命名为‘格竹厅’,还是我那酒楼的招牌之一呢。不瞒先生,此番我还欲设法请来另一位京师第一才子为我题写一篇,如此一来我这‘汇星楼’定能借势打造成为京师酒楼的第一招牌!”
应麟闻罢这话便也兴味顿生,当即便道欲寻一时日亲身前往了贾珠的“汇星楼”一视究竟。而对于贾珠方才所提的题写牌匾一事未置可否,贾珠便权当应麟首肯了。此乃后话,此番且按下不表。
当日夜里,贾珠自是与煦玉一道歇在内院的卧雪听松室。二人相拥抵足而眠,在闲话了几句白日里幻玉之事后,便转而谈起自身。只道是他二人是前缘命定,可知二人之间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此番他二人能得以修成正果,倒也万分不易,遂定要好生筹办一场亲事方可。对此贾珠倒是不甚在意,他并非那等追求仪式化之人,自觉与煦玉一道海誓山盟、互许终生便可,有无结亲之礼并他人见证俱是无关紧要。奈何此番煦玉则偏是较了真,定要按当时娶亲的“六礼”来办。
贾珠初闻这话便笑着调侃曰:“我们并非普通人家娶亲,如何按那六礼行事?莫不成你将那珠钗做了聘仪与我,再拉了我前往姑父姑母跟前拜天地?那不还得将姑父姑母当场气得昏死过去……”
煦玉则答:“既是终身大事,礼自是不可或缺。情始发之时尚且还需‘发乎情而止乎礼’,更勿论我们此番已是定情之事,更需郑重其事。”
听罢煦玉这话,贾珠亦觉在理,为煦玉之言激发出了几许兴味,遂趁机提道:“玉哥既执意要全这娶亲之礼,我亦无甚反对之处;只此番既依了你之礼,亦需依了我之礼方是……”如此说着,贾珠心下暗忖,此番便让他来筹办一场旷古绝今的婚礼。
煦玉闻言倒也并未反对,随后二人便一道商议亲事的细节。因了他二人并非寻常男女结亲,遂此番各项规矩礼仪皆需重新议定。按当时的规矩,媒人不可或缺。然因了他二人之情无法宣之如常,遂这媒人便也不可随意择聘。于他二人而言,应麟则谨无论身份地位抑或是与他二人的亲疏关系,俱是最佳人选。奈何思及此番应麟则谨尚需作为结亲的证人并双方高堂,遂这媒人之选便需另择他人。贾珠之意是择一忠诚可信又彼此熟识之人托付了此事便可,遂提议媒人选了千氏兄弟便可,自可由自己亲自出面说明此事并说服兄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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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鸳鸯并对凤凰偕飞(二)
? 次日,珠玉二人回到荣府。煦玉为贾政唤去书房闲谈,贾珠则将千霜千霰唤至跟前,率先开口打趣道:“千霜,之前你爷我为你之亲事奔波一阵,你一直欠着爷我一个人情,如今总算俟得机会令你偿还这人情了。爷近日将要成亲,你快将爷我成亲的贺礼备好,爷便算你偿还我的人情了~”
千氏兄弟闻言均感意外,不禁面面相觑一阵,问道:“大爷此番便要成亲了?这般大事我兄弟俩怎的竟毫不知情?何况大爷亲事乃是这荣府里的头等大事,便是当初琏二爷大婚之时阖府之人亦是三个月前便已知晓,府中整整筹备了一月有余呢……”
贾珠于一旁目视着他兄弟二人神情疑惑,只自顾自地臆测此事,不禁捧腹大笑,随后方才说道:“我这亲家来头可不小,由此阖府怕是除了你二人,尚无一人知晓。而我只道是此事大抵终瞒不过你二人,便也如实告知你等,并欲你二人为我这桩亲事充那冰人。”
兄弟二人听罢这话忙道:“听大爷这般说,便是连这府里老爷太太俱不知此事?”
贾珠点头以示肯定:“不错。”
他二人又道:“如此说来,难不成这是……私定终身?”
贾珠道:“算是吧,不过林府里邵先生并了苏公子是知晓此事的,我会说服先生公子做我的证婚人。你二人亦是知晓我命中不可娶亲,遂府中老爷太太当不会为我谋一门亲事,虽说私媒近于奔,我亦是无可奈何,欲结亲惟有如此这般私下行事。”
兄弟二人听罢颔首以示明了,随后对曰:“既是大爷亲事,我兄弟二人焉有推脱之理?为大爷做这媒人乃是大爷看得上我兄弟二人。想必此番大爷已与女方家将亲事议定,如此还需我二人做甚?”
贾珠听罢这“女方”二字当即笑出声来,道句:“好个‘女方’哈哈!我且将这‘奶奶’娶了来~”随后又勉力敛下面上笑意说道,“此番正因了我这亲事不合常情,方才需寻了你二人这等我熟识信任之人托付了此事……”
二人又问:“大爷,此番何谓‘不合常情’?难道是女方家世稍逊,与了咱府里不是门当户对?”
贾珠则答:“并非是因了家世之类,我想此家与我府上倒也很是当对。”
千霰听罢则更为疑惑,心下只道是自己素日里跟随在贾珠身旁当差,却从未见过贾珠与了哪家的小姐私下有甚来往,甚至亦未见到其与哪家家长接触商讨类似之事,遂忙道:“大爷可否直接告知女家乃何方神圣,想必能为大爷瞧上眼的小姐,亦是出类拔萃之人……”
此番贾珠闻言并未忙着回答,而是从一旁案上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掀开盖碗,缓缓垂首啜了一口。随后又慢慢将茶盏放回案上,暗地里斟酌着词句,思忖着如何将此事和盘托出而不会“惊吓”到这两兄弟。而一旁侍立的二人则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贾珠的动作,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屏气凝神地等待贾珠道出甚光彩夺目的名姓。
半晌过去,贾珠方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个……其实此人乃是你们认得且万分熟稔的……”刚将这话道出口,便听见吟风赏月斋外守着的润笔道句“林少爷来了”,随即便见煦玉推开门进了屋。
屋内兄弟俩见状忙向煦玉见礼。贾珠见来人是煦玉,便也并未制止,对煦玉笑着道句:“正谈媒人之事。”
煦玉闻言随口问声:“嗯,谈到何处了?”一面端起案上贾珠的茶盏掀开盖碗饮了。
贾珠则笑着答道:“正说我娶的那女方家是何来头。”贾珠说罢这话便又转向一旁的兄弟二人,指着煦玉对二人打趣道,“喏,这便是那女方家的,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省得你们媒人再行前往相看了~”
此话一出,煦玉登时喷了一地茶水,手中端着的鹧鸪斑盏几近脱手摔下。还将些茶水呛进气管,咳得喘不过气来,咳了半晌方满脸涨红地望着贾珠说道:“珠儿此言却是从何说起?!”
贾珠见状一面笑得捶胸顿足一面从身上掏出丝帕递了过去。而千霰则忙地步至煦玉身畔从他手中接过茶盏,一面帮他轻拍后背顺气。
另一边千霜见状则无奈对曰:“大爷此番莫要打趣消遣小的们,此事非同儿戏。这不是林少爷吗?莫非此番大爷心仪的可是林家之人?”
贾珠闻言一面拼命忍笑一面回答:“大爷我……噗哈哈……以这辈子最郑重其事的……哇哈哈……的态度回答你、你们,不、不是少爷、少爷家的人……就是少爷本人啊哈哈……”
“……”
贾珠见兄弟二人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遂强制按捺住笑意强做一脸肃然的表情说道:“你二人扪心自问一回,除却大少爷,爷我又尝与何人来往从密?此番我直言告诉你二人,绝无半点虚言,我贾珠与了一旁的林少爷,已经剖白心意、互许终生。”
二人见贾珠说得郑重,便也不敢不认真对待,千霜沉默不言,千霰则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大爷,此话当真?您真未打趣消遣小的?”
贾珠颔首道:“谁会拿终身大事当那消遣?何况消遣尔等有甚意思。你若不信大可询问一旁大少爷,难不成此番我还与少爷一道合谋消遣你二人?”
二人听罢又转头望向煦玉,只见煦玉亦是郑重其事地颔首以示肯定,他二人见状方才确信无疑。待接受了这事,细想一番便觉此事颇为在理。贾府阖府上下皆知贾珠扶乩被判不宜娶亲,大抵这寻常人家的女子亦压不住大爷命中的煞星。而林少爷自小又与了大爷一道长大,竹马之交日夜相伴,遂也渐生情愫进而意笃情深。而若说此乃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可知这千氏兄弟本为岭南人,早年在家乡之时便见识了不少男男相悦之事,遂未觉有甚违理背俗之处,此番倒也坦然接受此事。
随后又听贾珠佯装无奈道句:“若大少爷乃女儿之身,大爷我便也省了这许多烦恼,按礼将他娶进门便是。奈何他偏巧是男儿身,大爷我难得瞧上一人,如今摊上了他这男子,便也只好认了~”
一旁煦玉闻罢贾珠之言,一脸抽搐的表情说道:“珠儿……”
贾珠又道:“当初千霜你的婚事求了大少爷替你做媒,此番少爷大婚,便也请你为媒,亦算是有来有往了,说媒钱一百两,你可愿意?”
千霜忙答:“大爷说的哪里的话,为少爷做媒是小的荣幸,何况此番更是大爷之事,小的是义不容辞。只大爷此事较了寻常亲事不同,小的等尚不知该如何行事,还望大爷指教。”
贾珠则道:“此事自有我们操办,你不必过余忧心。我二人之事本便无法公之于众,你只负责往来两家之间,审过聘书聘礼,在定亲拜堂之时做个见证即可。”随后便又打趣着补充道,“此番大少爷欲由自己充了那男方之礼,届时那聘金聘礼必不可少,千霜你可千万给你家大爷我瞧清楚了,将那聘书都收好,聘金聘仪要是少了你爷我可‘不上那花轿’~”
千氏兄弟闻罢俱被这言逗乐,相视一笑后便双双向贾珠躬身行礼曰:“是,小的定为大爷少爷做好这媒人。”
千霜又道:“此番大爷大喜,小的定要奉上一份大礼,在此之前小的倒是寻到一物,此番再寻人打造一番,正好在这等场合赠给大爷作为贺礼。”
贾珠闻言饶有兴味地对曰:“哦可是如此?想来你之眼光品味亦是不差,此物既是精心准备的,那爷我可要拭目以待了……”说到此处又忆起一事,遂便转了话题道,“我记得上回我提过有一来华使者团正待进宫面圣之事,你可还记得?”
千霜答道:“回大爷,小的记得。那使者团此番正待前往热河祝寿,尚还留在京城候旨。”
贾珠听罢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正是想啥来啥。你即刻为我送封信与侯二公子,道是此番我欲助他接待这伙儿洋人使者团。这伙人欲开放口岸以便平等贸易之事我并不反对,只要他为我做成一事,届时我尚可令他不必置身这京城,亦有银可赚。”
千霜听罢随即领命去了,此番自是不提。
几日后贾珠又单独唤了千霜前来,将成亲之事再行详谈一回。
贾珠吩咐道:“话说我与珣玉之事本属我二人私定终身,我倒也并不在意这等结亲的礼仪形式之类,然拗不过大少爷偏欲按了那‘六礼’行事,方才生出这等繁文缛节。此番他欲充男方之礼,你作为媒人便尽管依了他,爷我不耐烦应付这等繁琐之礼,此番筹备这聘礼之事你便代我全权料理了,按那女方之礼将礼单开出便可。我二人为避人耳目,自是不可明目张胆地将那数十担聘礼往家里抬,届时惟交换礼单便可。不过大少爷倒是说过会一掷千金作为聘金,届时可是真金白银,此番便皆是大爷我的私房了,你便将那聘金往了我银号里存,大爷我此番便是守着这利钱过日子亦能过得有滋有味了,没有将钱闲置着的道理……”说到此处又喜滋滋地托着下颌,自顾自道句,“若说这三媒六聘的,有这好处,便是结亲的双方,不可随意便将婚约反悔了,毕竟是真金白银的事。此番珣玉出了这许多聘金,他日后便是后悔了,想‘休妻’,亦是不能够了~”说着出了一回神,方才接着道,“至于那回聘,你按规矩行事便可,钱从我的私房中出,一样是真金白银。不过爷我自是不会令了珣玉吃亏,他出了聘金我自是会带着‘嫁妆’过去。即将竣工的汇星楼并了今后我欲建成的园子的地契并所有权,皆非荣府产业,皆由我私房所出,届时若我有个甚三长两短,我亦无一子半女的,唯一的继承人便是珣玉。话说这两处今后皆是坐地生财之物,若是经营得当,怎么想都是大少爷赚得多。这就好比是存入银行生息与投资做股东相比谁的收益更多一般。不过大少爷自是不会理论这些,除了文翰卷帙风花雪月,他何尝愿将心分在那黄白之物上,这辈子大抵便老死在那书堆墨海之中了。不过古往今来的文士大抵俱是如此,早从先生起便是不惯俗务,奈何此番珣玉亦将这脾性学了个十成十,如今便惟有我帮衬着些了……”
却说贾珠说得起兴,便也不管一旁的千霜。此番千霜听得似懂非懂,虽依言记下,然少不得待贾珠说完,又询问一回其间细则。此番待二人商议妥当,已过去两个时辰,贾珠方命千霜退下,此番略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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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鸳鸯并对凤凰偕飞(三)
? 另一边,话说东印度公司请求英国王室派遣使者团出使天|朝,欲与我朝建立外交关系,进而开辟天|朝的市场。遂此番前来的成员之中便有精通外交的正使沃尔特伯爵以及通晓汉语的副使亚当斯男爵。
使者团借为景昌帝庆贺六十大寿为由,前来面见朝圣,欲借机与之商议开辟贸易市场一事。奈何彼时景昌帝正身处热河行宫,虽接见了使者团一行人,然双方因了礼仪问题,接洽并不愉快。随后使者团便先行返回京城,沃尔特欲待景昌帝回京之后再行商议签订贸易条约一事。而此番贾珠便是趁着二次接见的前夕,前往协助总理外交事务的鸿胪寺卿侯孝华,负责与使者团接洽。
此番沃尔特先行将条约草案交与孝华审阅,孝华阅毕,随后便与知晓外语通晓外事的贾珠一道商议。而待贾珠阅罢已由英国人自行翻译成了汉语的六条通商条约,便明言指出其中三条条约他代表天|朝政府的官员定不应允,其中包括“将舟山附近的一处海岛让与英国商人居住;在广州附近划出一块地方任英国人自由往来不加禁止以及英国商货自澳门运往广州者,享受免税或减税”的内容,其余三条如开放通商城市等尚可商议。贾珠心下只道是你国欲在中国划定特区的殖民野心,彼时的人们或可不知,然作为一经历了后世历史的后来之人,又怎会读不出其中的用意?
而那作为正使的沃尔特听罢,知晓贾珠对于外交事务的通晓度远赛在场其余诸人,遂便直接与贾珠对谈,欲通过贾珠达到签订贸易条约的目的。
贾珠明言方才他所指出的三项条约定他不会应允,这并不属于平等贸易的范畴。道是你国商人传教士等仅拥有在天|朝土地之上的暂住权而没有占有权,且天|朝政府并不会特意优待英国商人,英国商人必须与其他诸国享受同样的贸易税收标准,没有特权。此项举措有助于今后天|朝与其他诸国进行贸易往来,而不会引起他国非议。
闻罢贾珠之言,沃尔特便转身与身旁的副使亚当斯用英语商议。贾珠见状,径直用一口流利的英文从旁说道,作为一个下马威:“伯爵请不要以为天|朝官员不通英语,此番我可用英语与你直接交谈。”
贾珠此举登时便令正副使二人不敢稍加轻慢了,只道是不可仍如之前那般,以为中国官员不通外务,遂忙地又将姿态放低了些许。
此番贾珠见威慑的目的达到,便又向沃尔特用英语暗示曰圣上如今对于与贵国往来贸易一事并无太多兴趣,且现下尚有他国亦欲与我朝商议通商之事,我朝自会择选最佳的通商合作伙伴。当然这些内容贾珠只是依据了自身的历史知识所进行的合理阐发,而并非真正依据了当今之意,毕竟彼时的景昌帝对于与外国通商一事可谓毫无兴趣。
而沃尔特闻罢这话,自知此事形式严峻,成事希望渺茫,心下很是踟蹰难安。然又觉贾珠并未将话说绝,暗忖此番若欲达到目的,便惟有指望眼前之人。遂忙不迭地转为商量的态度与贾珠对谈。贾珠见状冷笑,只道是这送上门的便宜他又有甚好客气的?好生利用一番这外国使团,令其为自己弄来些许本国未有之物,又有何不可?此番你沃尔特既存心讨好了我,以便我替你在当今跟前美言几句,那我便给你个机会。
如此想着遂拿眼斜觑了一回沃尔特无名指上的那枚钻石铂金戒指,佯装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据闻现下尔国王室中颇为流行这钻石戒指,在下之前亦略有耳闻,心下很是向往,正欲托人订做一对作为结婚戒指之用……”
贾珠此话一出,作为外交老手的沃尔特便也心领神会,下意识地伸手抚摸着手中钻戒笑着附和道:“贾大人真乃见多识广,钻石是我国陛下并王室贵族颇为喜好之物,不想此番贾大人亦有兴趣,鄙人很乐意为大人引荐此物,能将之介绍进中国亦是鄙人的荣幸。”
贾珠听罢颔首道:“我确很兴趣,若是此番伯爵能为在下订做一对,在下不惜花费重金。在下知晓贵国亦在印度驻有使节,可知目前印度乃是世界上最大的钻石开采基地,贵国既有使节驻于该处,就地取材应当不难。此外以此种白色金属打造的饰品,目今并不常见,不愧是对于航海事业涉入颇深的沃尔特伯爵大人,此物想必正是西班牙航海者从‘新大陆’带回的吧,不料伯爵竟知晓此物的价值,较黄金更为珍贵……”此番贾珠所料不差,那白色金属正是后世所谓的铂金,只在当时尚未获得此名。
沃尔特闻言忙道:“贾大人真乃博学多识之人,这的确是鄙人的一位西班牙王室的友人所赠,然而鄙人惟将此物当作了航海纪念品加以收藏,倒也并不认为那白色金属有多么贵重,若是大人喜欢,鄙人可以为大人订做黄金钻戒……”
贾珠听罢则摆摆手制止沃尔特之言说道:“不,此番我只欲以此物打造钻戒,若是伯爵尚还拥有此种金属的话……此番我愿与伯爵打个赌,此白色金属名为‘ptu’,在我们这处叫做‘铂金’,它的价值终将被发现,数十年之后伯爵自会知晓。”
此番沃尔特听罢贾珠颇具神秘意味的预言,心下一凛,暗地里吞了口唾沫。随后转身从使者团中招来一名叫托马斯的副手,吩咐他专门负责为贾珠定制钻戒之事。
贾珠见目的达到,心下很是欣忭,方才转而再度用汉语与沃尔特等人交谈一番,道是此番愿尽己之力实现英国与天|朝的平等贸易通商往来。之后双方再行将面见圣上所需的礼仪言辞等商议一番,贾珠建议沃尔特等人在圣上跟前放低姿态,如此有利于挽回之前圣上对使者团的不良印象,进而增加成功签署平等通商条约的可能性。会面结束,除却鸿胪寺中负责招待使者团的官员,其余众人便也尽皆告退。
此番贾珠可谓是与了那沃尔特等人有了一次私下的交易,本以为此交易是贾珠直接用英文与沃尔特交流完成的,加之贾珠的英语本便属于现代英语,与十八世纪的英语亦存在不小的差异,便是使者团中人亦是经过数番解释方才明了其意,想来身侧一干本朝官员怕是无人知晓其意了。不料待会晤结束,孝华与贾珠一道之时,孝华便也伸手扶了扶眼镜,用似笑非笑的神情对贾珠说道:“此番贾大人所为,正可谓是趁风扬帆、因时制宜,趁我等与使者团商讨进宫诸事之时,借机行了方便谋取私利,令那洋人为大人定制戒指,不可谓不机智过人。不过我倒不知,贾大人是从何处习得这般流畅的洋文的?”
贾珠闻言一怔,方才忆起身旁这人正是当初负责翻译改写那英国国王递与景昌帝的国书之人,自是较本朝其他官员更为通晓英文,当是明了他方才的交易内容。又见孝华询问自己如何习得的英文,可知应麟是断不会教授这等学识,便连煦玉这等习学能力极强,且能过目不忘的,亦不通外文。呆了呆,贾珠只得支吾一句曰:“我、我曾与洋人的传教士有几分交情,从他们那处学了些……”
话虽如此说,便是贾珠自己亦觉漏洞百出,不知孝华信了多少。幸而孝华亦是通晓英文,对此事倒也不觉有异,便也未尝多问,惟轻笑着说道:“不过我亦赞同你方才所提的条约修改意见。我本人倒是并不反对我朝与夷人通商……”
贾珠乍听这话大感意外,不想孝华亦是具有此远见卓识之人,可知在那个时代,知晓并赞同对外开放之人可谓是凤毛麟角。
之后又听孝华接着说道:“毕竟西洋之物亦有奇珍异品,其工艺亦有不少乃是超越了我朝的……”
贾珠听罢下意识地插言道:“比如子卿你所佩戴的眼镜,当初耗了不少银子罢?”
孝华并不否认,对曰:“足足三千五百两白银,几近赶上修国公府的庄子半年的收成。除却此物,我府里西洋器物尚有不少,比如那八音盒、千里镜、洋表之类。我本欲赠菥儿一只八音盒,不料菥儿最喜爱之物偏是那燧发枪,我有一对,便向我索了一只,亦不知其缘故。”说罢自顾自摇了摇头。
贾珠闻言暗自咋舌,心下不禁叹道“壕啊”。只道是这小子使用西洋玩意儿的时日竟较了自己这个身处古代的现代人还要更早。然转念一想,大抵是因了孝华长期在鸿胪寺任职之故,负责宾客迎送并各藩属之国的朝贡之事,遂对于西方诸国便也有所了解往来。加之他本便博学多闻、遍览群书,由此自是见识过人,远超同代之人。
却说正值使者团筹备第二次正式入宫觐见,以便能签订通商条约之时,却忽闻景昌帝推迟了回京时间,延迟至三个月之后再行回宫。使者团不得已,只得留京耐心以待。在此期间,景昌帝亦下诏命鸿胪寺的官员招待使者团在京城各处参观,亦曾前往长城游览。而之前沃尔特承诺为贾珠定制钻戒一事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此番沃尔特遣了那名唤托马斯的使团成员专办此事,遂贾珠在与托马斯接洽之时,便将自己与煦玉无名指的尺寸交给托马斯。
托马斯拿到尺寸之后忖度一番,问道:“请问贾大人,可是将尺寸小的这只打造成女式的?”
贾珠摆手笑答:“无需,这只是我的,两只俱打造成男式便可。”
托马斯听罢这话暗自嘀咕:“这不是结婚戒指吗?怎的偏做成一模一样的男式的?”心下虽作此之念,然暗自斜觑跟前的贾珠一眼,只见贾珠神色若常,便也不好再生异议,只得领命去了,不提。
而这边贾珠则于心下喜滋滋地盘算,若快马加鞭地就近前往印度取材,加上打造制作时间并了来回路途上所耗时日,大抵能赶在今年七夕之前完成。届时便可在拜堂之时送出结婚钻戒。可知以此物成婚,在当时的中国,可是史无前例之事呢!
三月之后,景昌帝回京,正式召见英国使团一行人,此番贾珠亦作为在场负责陪同接洽的官员之一。此次觐见,沃尔特送上较上次觐见之时更为精良的礼物,包括天文学仪器、前膛枪等武器并一艘英国最先进的一百一十门炮舰模型。景昌帝则将一块雕工精湛的蛇纹石作为回礼赠予正使沃尔特。又闻说副使亚当斯年纪虽小,汉语说得倒很是流畅,随后便将亚当斯招至身边,令亚当斯当面讲与他听。亚当斯用汉语感谢景昌帝所赠礼物,引得景昌帝龙颜大悦,当即取下身上的一只黄色荷包,当场馈赠与亚当斯。
随后使者团便提出欲与天|朝建立外交关系,并欲天|朝开放对外通商口岸,令两国得以贸易往来。不料此番使者团堪堪将之前拟定的六条通商条约视之与景昌帝,座上景昌帝不过扫视一回,便也断然拒绝。道曰此条约乃是“非分干求”,以“天|朝抚有四海,惟励精图治,办理政务,奇珍异宝,并不贵重。尔国王此次赍进各物,念其诚心远献,特谕该管衙门收纳。其实天|朝德威远被,万国来王,种种贵重之物,梯航毕集,无所下有。尔之正使等所亲见。然从不贵奇巧,并无更需尔国制办物件……”为由将使者团通商之求悉数驳回。
而一旁贾珠见状,心下只道是使者团所提条约虽有待商榷,然到底对外开放、通商往来一事乃世界经济发展所趋,本朝亦不可避免,一味排外并不利于本朝经济发展。遂当即便欲奏请圣上收回成命,双方可再行商议,莫要就此将使者团遣返回国,以示我朝气量狭小,目光短浅。
奈何刚欲上前启奏,便为身侧孝华暗地里拽住了手臂。贾珠回头一看,只见孝华不动声色地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暗地里摇了摇头。
贾珠见状方才冷静下来,此番只得无奈作罢,心下悲哀。暗忖自己方才一时气盛,欲以一己之力力缆狂澜,更改历史,却是谈何容易?几近忘却了在此世生存,伴君如伴虎,最应学会的首先是察言观色,谨言慎行。若是忘乎所以,在此世还未求得一席之地之前,便已身首异处而不自知了。
幸而此番众人俱是恭聆圣训,注意力俱集中于景昌帝身上,贾珠孝华的这一小动作便也无人觉察。不料此幕却不期然地落入了对面正立于景昌帝身畔的五皇子眼中,五皇子见贾珠显而易见的是欲上奏的行止,却又为孝华所阻而作罢,便也轻扬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之后使者团便为景昌帝勒令三日后离京回国。沃尔特因此行目的并未达到,希求景昌帝能暂缓使者团离京的时日,并表示使者团愿自行承担额外逗留于此的费用。奈何景昌帝仍是不允,使者团只得作罢。随后景昌帝将国书并回礼交与沃尔特命其带回英国。
离京那日,鸿胪寺官员为其送行,贾珠亦在其列。期间双方道别,为首的沃尔特环视一周送行的官员,目光在扫过贾珠之时停下,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便又转向为首的鸿胪寺卿侯孝华,双方礼毕,使者团便登船而去。之后使者团由朝廷派遣的官员护送,为首之人正是当初贾珠的同年,一道跟随孝华见习的庶杰士须洲,如今留任鸿胪寺。使者团一行人沿着运河,纵穿中国腹地,缓缓行了三月,方才达到广州,从广州出海回国。
却说此番待使者团到达广州之时,沃尔特为贾珠定制的钻戒亦打造完毕,正巧运抵该处,遂沃尔特便就此托了须洲在返京之时将此物一并交与贾珠。
数月后待贾珠收到须洲带回之物,其中有一个以红色法兰绒为面料制成的锦盒,其中盛着的正是定制的那对镶嵌着钻石原石的铂金戒指。因了彼时钻石打磨技术并不普及,尚未发现有五十八个刻面的最佳反光效果的标准钻石型,遂此番的钻石原石只是经过简单打磨的八面体,看起来自是不及后世的钻石那般璀璨夺目,而是宛如毛玻璃一般。不过贾珠只道是在那个时代能拥有铂金钻戒,虽不甚理想,亦是难能可贵之事了。
随钻戒一道,又附赠一块长条柱形的金刚石,道是如今英国贵族间格外流行用金刚石在玻璃之上书写情书,沃尔特本人亦是此举的爱好者之一,念及此番大抵是贾珠大婚在即,便也赠了这金刚石,可做传达爱意之用。贾珠见状心下暗叹这沃尔特真乃有心之人,此番他有了这一金刚石,正可将煦玉当初吟与自己的那首聘诗刻在玻璃上,加工制成桌屏,定能较书画纸张之类保存得更为久长。
随后贾珠又拆开随物所附的一封书信,正是沃尔特用英文亲笔所写。这信中道是自己此次的中国之行不甚愉快,更未达成所望。除却来此“大开眼界”,重新认识一番这曾经如雷贯耳的神秘东方民族之外,留下深刻印象的,除却天|朝那高高在上的景昌帝,便是贾珠令其记忆犹新。之前托马斯为定制钻戒之事单独与贾珠会面,贾珠曾直接用英文与托马斯交流了些许关于英国的政治、历史并军事之事,并直言指出使团前来中国协商签订贸易条约之举,实质是为殖民。此言一出,令托马斯大为震惊、惊为天人。只道是之前曾接触的众多天|朝官员除却侯孝华,便惟有贾珠对于西方诸国之事知之甚详,且较之孝华,眼光更是与众不同,许多理念便是连身为英国人的自己尚未知晓的,他却能一语点明。此外,贾珠又向托马斯索取了些许他们随身携带的英文书籍。此外托马斯精通绘画,替贾珠煦玉绘了一幅肖像留作纪念,贾珠则以一块羊脂玉并官窑所制珐琅彩器回赠。
此番贾珠将沃尔特的整封信读罢,对其间的溢美之辞一笑了之。而对其中所流露出的对此次中国之行的不满,便也惟叹了回气,心下略感遗憾。贾珠内心里并不反对本国与西方诸国通商,奈何国策之事到底乃当今说了算,并非他个人所能左右。
此番因了鸿胪寺接待洋人使团有功,朝廷嘉奖鸿胪寺众官员,孝华擢升詹事府詹事,仍兼任鸿胪寺卿。贾珠亦因协助接待有功,右迁内阁侍读。而此间婚期即至,又添了升迁之事,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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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鸳鸯并对凤凰偕飞(四)
? 待接待使团诸事事了,贾珠煦玉的吉日将近,二人特意择了七夕之日。而在此之前,皆按“六礼”来办。第一步为“纳采”,即令媒人千霜携了聘礼前往荣府贾珠处提亲,聘礼按四品官衔之礼,绸缎、首饰限八数,食物限十品。此番为了避人耳目,俱以礼单的方式呈现。此外,煦玉亦令千霜送上了独特的聘仪,亦即二人的定情信物,即煦玉自小佩戴在身的林氏祖传之玉的其中一半。此玉乃是由两块玉玦拼合成为一块的,如今煦玉将这两块玉玦分开,取了其中一半作了聘仪,赠与贾珠,自己与贾珠一人持了一块。而贾珠收到此玉玦之后并未佩戴,惟将之珍藏起来作为一个见证罢了。
而在此之前,煦玉闻知贾珠意外获得金刚石之事,知晓金刚石可于玻璃之上刻字,遂自告奋勇,欲亲手将定情那诗刻在玻璃之上。刻字期间亦是极为用心,反复揣摩运笔的规矩法度,精心摩刻,亦是刻废了数块玻璃方才刻成。周遭家人见了那废玻璃,俱是疼惜不已。全诗六十四字均以楷书摩刻,而行意极浓。方笔直势为主,兼以圆笔曲势,虽与平日间用笔于纸上书写不同,却也颇具高古典雅的气度。将玻璃刻好,又交与古雅斋的老板,令其替这玻璃定制屏风架。待这架黑檀木的小型围屏制成,此番贾珠还是头回见到,特地命了千霜从林府携来,放在吟风赏月斋的卧房中摆了两日,方又交还与煦玉置于卧雪听松室中。
“六礼”之二乃是“问名”,本是男方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姓生辰并了父母家世官职诸事,以便男家卜问吉凶。于珠玉而言,不过便是千霜代煦玉纳采过后,再将贾珠的生辰八字记下带了回去与煦玉的八字合对一番,遵个形式罢了,事到如今谁真正在意彼此是否合那八字。何况贾珠的扶乩诗上已暗示他二人乃是相携而出,八字又怎会不合?千霜倒是如实将贾珠的八字带回林府交与应麟,应麟长于卜卦看相,此番倒是手持珠玉二人的八字相看一番,已是万分顺意,频频点头。
只见贾珠的生辰是甲申年八月廿五子时,即是甲申年癸酉月壬辰日壬子时,属猴,命中主水。星宿乃张星,所谓“张中鹿吉,名万修”,乃是“百般顺意自安然”,真是大富大贵之相。又看煦玉的生辰,是癸未年三月初七辰时,即癸未年丙辰月壬子日甲辰时,属羊,命中主木,星宿乃女星。猴羊属性虽并非最为相合,然亦不相克。且煦玉命中主木,又生于春季,春生之木乃极旺之相,加之水又助木而生,遂二人属相俱是极为相符,乃相生相合之相。且即便逐年逐月逐日地对应,亦是无丝毫相克之处。
遂应麟见罢大喜,当即便取了红笺折子,亲自为珠玉二人书写了八字婚书龙凤贴,龙凤帖的开头题上“婚由前定”四字,其后则是二人的生辰八字、属相以及‘黄道吉日’一并记上,彼时正是凭此物成亲。
此“问名”礼后,便行“纳吉”之礼,则是定亲礼。此番贾珠只道是除却龙凤帖之外,他还欲效仿了民国时期的礼仪,再另制一结婚证书。彼时印刷术已较为发达,遂贾珠与煦玉一道另行设计了一套证书。证书设计成奖状的式样,周围绘以吉祥图案,即并蒂莲、双|飞燕、白头翁以及戏水鸳鸯、嬉戏蛱蝶,中间的底色则印着“同心永爱,百年好合”八个空心大号篆字。最后由煦玉亲自执笔,用工楷填写,从右到左、从上到下写道:
“林煦玉顺天府人,癸未年三月初七辰时生。
贾珠顺天府人,甲申年八月廿五子时生。
今由千霜、千霰二兄弟做媒介绍,谨詹於景昌xx年七月初七酉时迎亲拜堂,恭请邵应麟先生证婚。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结婚人:林煦玉(印)、贾珠(印)
证婚人:邵应麟(印)
媒人:千霜(印)、千霰(印)
主婚人:邵应麟(印)、苏则谨(印)
景昌xx年七月初七谨订。”
待煦玉写罢,贾珠方拾起证书览视,心下叹曰不愧是才子,瞧那誓词写的,尽得《诗经》精髓。料想若是换作自己来写,大抵便成了个“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地久天长”,跟牧师证婚那般,届时少不了为煦玉嫌弃。
自此,八字龙凤帖并了那结婚证书俱由应麟保管,再未交回他二人手中。
将龙凤帖定下后,便是“请期”。彼时成亲需男方家占卜,以决定迎亲的良辰吉日,而此番珠玉二人是早已定下七月初七日结亲,遂请期一事自是省下。随后便是“纳征”,即是过彩礼,此番便是煦玉命了千霜将彩礼清单交由贾珠,清单如下:
“聘金:三万两白银,果真实现当初‘一掷千金’来‘聘娶’贾珠的诺言。
(以下据是礼单,无法展示实物)
聘饼一担。海味:八式,每款通常分两包。包括:发菜、鲍鱼、蚝豉、元贝、虾米、鱿鱼、海参、鱼翅。三牲:两对鸡,两雄两雌;猪肉五斤。鲮鱼。椰子:两对。酒:四坛。生果。四色糖:即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茶叶、芝麻。帖盒:龙凤烛和一幅对联。香炮镯金:香(无骨透脚青),炮(大鞭炮和大火炮),镯(龙凤成对喜镯)。斗二米:十二斤糯米、三斤二两砂糖。”
贾珠收到聘金后,自是将三万两的银票存入银号。之后在七月初六那日,则命千霜将汇星楼的票据所有并了温泉山庄“趣园”的地契交与煦玉,道是此乃自己的“嫁妆”。除此之外便是按照女方的规矩行的回聘之礼,清单如下:(按礼通常是男方家的一半)
“回聘金:一万五千两白银。茶叶。生果。莲藕、芋头和石榴(各一对)。贺维巾。长裤。鞋:一对。扁柏、姜、茶煎堆、松糕。槟椰(留下一个,余数则全回给男家)。”
话说初六那日,贾珠提前料理完荣府的各项务事,对贾母贾政道曰此番欲前往林府居住几日。而在这之前,珠玉二人俱向吏部告了五日的假,只道是待初七“亲迎”之礼过后,他二人方一道前往城外尚未改建的趣园度上几日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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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鸳鸯并对凤凰偕飞(五)
? 初七既至,珠玉二人皆是身着大红吉服以待良辰。此番待到日薄西山,酉时将至,他二人盛装前往林府的中堂承荫堂拜堂。这日林府亦是早早地便闭了府门,挥退一干闲杂人等,除却若干心腹之人外,俱不知府中发生何事。惟知今日少爷挂红戴喜,只不知喜从何来。承荫堂中亦不作装饰,甚至连喜字亦不曾贴上一张,惟不过在首案之上燃了一对龙凤烛。又请应麟则谨坐了上首,媒人千氏弟兄侍立在旁。
珠玉二人携手上堂,先行向北拜了天地,之后又面对上首拜了应麟则谨,最后二人对拜。礼毕抬首之时,四目勾连,好不相顾情浓。之后一道对着牛郎织女二星宣誓曰:“拜告双星,诚祈鉴祐:
今朝结发盼白首,
惟愿相守共长生。
情似坚金情弥坚,
恩如流水恩永流。”
此番誓毕,贾珠方转身对了一旁的千霰以目示意,千霰见状忙举着那红色的法兰绒锦盒上前。贾珠接过盒子,亲手将盒盖掀开,露出其间的两枚钻戒。话说“六礼”之中亦有赠送定亲戒指的习俗,然贾珠为凸显自己这钻戒而特意令煦玉莫要再备戒指。煦玉虽知贾珠会赠出戒指,然骤见贾珠手中这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戒指,仍是大感意外。此番便连应麟则谨亦从座上起身探视一回。
贾珠将小尺寸那只取出交与煦玉,煦玉接过细细打量一番,揣测这戒指的材质与意义:“此约指观来材质近似于银,然相较于银,却是质坚白亮。通常而言,约指以金为材者居多,小户人家亦有以银、铜为材者,喻以‘情比金坚’之意。至于珠儿此番所择之材,为兄倒不知其间缘故了。此外以我观之,这约指之上的镶嵌物似是玻璃……”
随后煦玉又将戒指递与应麟则谨一视,询问他二人可是识得此物,他二人均摇头否认。
贾珠见状心下颇为自得,遂笑着说道:“此番便如先生与玉哥那般见多识广之人亦不晓此戒指的来历~且珠儿敢在此夸口,如今便是翻遍本朝上下各处,亦寻不出类似之物来,此物乃是珠儿为了今日之事,特意托了那英国使团之人为我从别国定制而成的呐”言罢故意顿了顿,见周遭之人皆是聚精会神之状,以待解惑释疑,心内好不得意,便又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此戒指的戒托看似类银,却断非是银,乃是较金银俱要稀缺珍贵的白色金属,名唤‘铂金’。方才玉哥只道是用于亲事的戒指往往择黄金为上,然却不知此金较了黄金稀有三十倍,且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较黄金更为坚硬,且不畏酸性物质腐蚀,无论多久,光泽永不褪色……”
众人听罢倒也似懂非懂,只问道:“可有这般神奇?”
贾珠点头以示肯定:“正因此金属有这稀有性、纯净性、坚韧性以及永恒性的性质,方才被用来作为爱情的见证。”
随后煦玉又问:“如此这宝石又是何物?想必既是珠儿所选,便也断非那等稀松平常之物了。”
贾珠听罢心下更是欣忭,难得此番亦有煦玉不知晓之事,令他得以借用现代知识在煦玉跟前扬眉吐气一回:“说到这石头,更是来头不小!此物正是与前日里用来刻字的金刚石同属一物,是由碳元素组成的单质晶体,是天然矿物中硬度最高的,乃是公认的‘宝石之王’,其硬度想必之前玉哥刻写玻璃之时已有体会。此物名‘钻石’,看似玻璃,然断非玻璃,虽然玻璃在此处尚且价值不菲,然在我看来亦并非甚稀罕之物。此物较玻璃却是成分简单且质地坚硬,此番打磨技术不甚发达,未能将之打磨成五十八个刻面,方才观来状似玻璃。若是按照光反射原理进行细致打磨,其光泽定会更加璀璨夺目……”
煦玉闻言,虽未曾全然明了,倒也兴味顿生,打量手中戒指的眼神更是不同,说道:“不料此物看似并无出奇之处,未想竟也不凡。”
贾珠心下极为得意,便又卖弄道:“除此之外,关于此物,在洋人之间尚且流传了一句话,叫做‘a diaond is forever’。”
周遭众人问道:“此乃何意?”
贾珠笑答:“若以我们的话来说,便是‘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此话一出,贾珠心情奇佳地注视着众人那望着钻戒的惊艳目光,心下暗道可知便是后世举世闻名的慈禧那作为陪葬的夜明珠,其原料也是这金刚石。
正得意处,不料却闻见一旁应麟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珠儿,你是从何处知晓这些的?可巧的为师怎的全然不知?”
贾珠听罢暗道不好,此番太过得意忘形,忙支吾一句:“我、我从书上看来的……”
煦玉又问:“何书?我怎不曾看过?”
贾珠忙不迭又补充道:“实则大半是听了那洋人说的,这戒指是他们做的,少不了夸大一回……”
众人闻罢这话,倒也罢了。
随后贾珠便从那锦盒中将剩下的那只钻戒取出,一面拉过煦玉的左手将那戒指套入无名指,一面转移话题道:“珠儿未有玉哥那般文采,便惟有借了此物传达珠儿对玉哥之情。此物尚且不甚完美,玉哥莫要嫌弃了……”
煦玉闻言,很是动容,忙将手中那只替贾珠戴上,随后竟也不顾礼仪,一把将贾珠搂进怀里,说道:“珠儿之衷情深恩,我自是明了,此番我亦向珠儿取诺:今夕之盟,生誓守之;地老天荒,情坚如一!”
至此珠玉二人便算礼成,周遭旁观的四人亦无不情满意畅。随后千霜则将贺礼奉上,说道:“此番见罢大爷的宝石约指,小的惟觉薄礼寒碜,难以出手。”
贾珠听罢对曰:“偏何计较那贺礼价值大小?惟有你之心意最为贵重,快快将贺礼呈上,待大爷我审查一番。”
千霜闻言答“是”,随即呈上一个锦盒,将盒盖揭开,递与贾珠煦玉。只见盒中之物乃是一副琥珀色的玉连环,双环相嵌,亦可一分为二,拆为两个同心环。双环雕成龙凤呈祥的式样,花纹细致,龙凤栩栩如生。
此番却是煦玉率先识出何物:“这莫非便是……冰彩玉髓?”
千霜一听惊道:“正是此物,少爷不愧乃博学多识之人。小的知晓无论是少爷还是大爷,俱心仪这玉髓,小的偶然得到这冰彩玉髓,寻人雕成两个同心环,作了贺礼献与二位。”
煦玉则道:“这话却是过谦了,虽说玉髓不甚稀奇,然冰彩玉髓却是玉髓之中的稀有之物,很是贵重,取材万分不易。此物色泽亮丽、莹莹剔透,便是珠儿所戴那枚蓝玉髓亦不及此物珍贵……”
贾珠见状,从旁打趣道:“千霜你此举可谓大手笔,这贺礼真真是出手不凡。这般大方,届时你成婚可要你大爷我还你多少银两?”
千霜闻言难为情地骚头道:“此不过小的感念大爷与少爷的大恩,若非托了大爷少爷之福,小的娶亲怎会如此顺遂?大恩无以为报,只得以此略表心意……”
随后珠玉二人便将那冰彩玉髓收下,又郑重道了回谢。此番礼成,珠玉二人先行恭送邵苏二人回了小院,之后千氏兄弟又将二人送入洞房。此番自是将煦玉的卧雪听松室作了洞房,目下润笔执扇两名心腹小厮早已候于此处。待他二人入了洞房,千氏兄弟告退。此番已至亥时,润笔执扇二人便也侍奉珠玉二人歇下。
待侍奉的二人退下,彼时正是淡云笼月华、红纸映银蜡,他二人因景生情,自是相携入衾。
此番罗衫褪尽,贴体熨肌,只见其下的贾珠正是美目流盼、骨态鲜妍,将往日里收拢的春情媚态展露了十分;其上煦玉见状已是情难自控,遂便也雨意迭起、云情转浓,惟对身下之人极力温存、轻摩慢弄。一番曲径通幽之后更是蝶狂蜂浪、雨骤风驰,身下之人则是莺声婉转、遍体酥麻。
不经意间微睁俏眼,贾珠只见身上那人神采奕奕、倜傥风流,便也更为动情,伸出玉臂揽住身上那人,颤悠悠地忘情唤了声:“煦玉!”
身前煦玉乍闻贾珠呼唤,略略愣了片刻,心下不禁哑然失笑,只道是此番贾珠定已是忘乎所以方才对自己直呼其名。随后便将身下贾珠换了一个姿势整旗扶枪再战,只如纵蝶寻花、恣蜂锁蕊,极尽恣情放纵之能事,一面又缓缓开口问道:“珠儿方才唤我什么?”
贾珠本不知为何煦玉忽地变了姿势,换了手段,闻言方知原是自己不经意唤出了煦玉名讳,方才引来煦玉的一番惩戒。此番贾珠只觉既如被云雨肆虐,又如被浪涛拍打,浑身沉溺在情潮之中辗转浮沉,欲|仙欲|死,遂忙不迭连声求饶:“不……玉哥、玉哥,我、我错了……莫要、莫要如此!不……行了……”
然煦玉惟专注于身下动作,对贾珠求饶听而不闻。之后几番来回,二人只觉销筋蚀骨、荡魂动魄,终至于露湿花心。
事毕,二人俱觉通体舒泰、心满意足。贾珠忆起之间自己尚还打趣煦玉,道是其下处不举。如今观之,岂是不举?煦玉分明生了一风流骚雅的体质,暗通风月手段,二人头回行事,竟堪堪将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虽系自己直呼其名、惹恼煦玉在先,然亦是不得不折服其手段。
另一边煦玉则兀自回味方才之事,之前虽与倪幻玉多番云雨,却从未有过如此极乐体验,只若是南柯一梦一般。只道是这世间姹紫千红开遍,然于己而言不过仍是“弱水三千,惟取一瓢饮”,真正能入得肺腑之人不过惟有一个贾珠而已。
正是一双佳偶,绾就同心,二人今日礼成,多少柔情蜜意、浓恩厚爱皆不嫌多。又闲话一阵,方相拥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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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尚书有女孙家提亲(一)
? 却说上回,新婚之夜的次日,珠玉二人倒是一并早起,这日二人便也辞了府中应麟则谨,一道前往城外贾珠所购下的名趣园的温泉山庄住上三日,远离了城中的众人与纷繁杂事,将之当作一次短暂的蜜月旅行,只为享受一番惟有他二人的清闲时光。遂此番前往便惟领着千霰润笔并了执扇三人,另提前遣了两名负责造饭的婆子前去。除了度蜜月之外,贾珠亦欲亲身前往探察一番该温泉山庄的实情,以便回城之后便能唤了山子野前来商议制定具体的改建计划。
话说此园本是一官员的私园,乃是靠温泉而建的一小型山庄。只不料建好之后未过多久这官员便犯了事,阖家左迁去了外省,遂不得已之下只得将此山庄贱卖,贾珠便于那时购得此园。除却这山庄的天然温泉之外,贾珠更为心仪之处乃是山庄附近有一个小型湖泊,湖泊周遭俱是银色沙滩,这多少满足了贾珠那点欲与煦玉在月下手牵手一道赤脚走在沙滩上漫步的风月心思。|此外,这山庄、温泉并了这汪湖水俱在半山腰上,随山势而下的还有水有山有林有石,若是依了此地势改建,便也较了在平地上新建更为容易。而若是此园建成,既可作为自己的一处私园自行居住,抑或作为谋生的行当亦是可行。遂之前贾珠方才借了应麟的关系与山子野联系上,令其以此处为基改建一番。而在此之前山子野虽是自行设计出一园,然待见了此处地势之后却是更为中意,便将原计划亦是弃了,而专注于趣园的改建。此番则按下不表。
只此番贾珠与煦玉二人来此度那蜜月,难得的诸事不理、逍遥自在,惟有两厢厮守、情同意匝,只道是若是身在城中府邸之内,上下多少人眼盯着,便也万事不便,未能如了在此处那般随心所欲,心下只不欲三日后便回城中。
彼时弦月高挂,此处位于山峦之中,地势较高,在视觉之上便觉人与月距离极近,宛如伸手可及。遂煦玉心下一动,便拉上贾珠欲仿效那长生殿中李杨密誓。此番便对了天上蟾宫取誓,愿生生世世结为爱侣,永不相离。
贾珠听罢暗自好笑,打趣道:“怎的这般轻易便将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赔进去了呢?若下辈子仍是托生的男子,岂不是永远俱是不伦之恋的命?”
煦玉闻言登时黑了一张脸,兴致减了大半。
贾珠见状忙地伸臂搂了煦玉问道:“此番可是确定了要与我许下生生世世?不想回天上去了?”
煦玉听了这话不明,遂疑惑地反问道:“何谓回天上去?”
贾珠却否认道:“不,没什么。我又何尝不愿与你许下生生世世……”言毕二人遂订盟约,焚香设誓,自是不在话下。
事毕,煦玉自是甚为满意,然只贾珠心下黯然,只道是人又如何能掌控自身命运呢?他此一世俱是莫名穿越而来,谁又知下一世会如何,是再行穿越抑或投胎重来,届时谁又知晓自己的遭际若何。加之煦玉此世本便是文星下凡历劫,此世一过自是重归九天,何来的来世可言?如此想着,便觉心下寒凉。然之后又心念一转,只道是此番虽不指望着来世,到底此世还长,仍需全力以赴。
此番出城三日,只如弹指一瞬,遂珠玉二人只觉彼此尚未厮守足忺,便需打道回府了。而此次急于回城尚有一缘由,便是千霜已来信与贾珠道是此番汇星楼已是修葺完善,便连当初请应麟题写的汇星楼招牌俱已制作完毕,亦已挂在了楼上。此番只待贾珠回城出席汇星楼的开张仪式便是。
话说按贾珠之前的计划,趁着汇星楼开张这日,在楼中设宴,邀请孝华前来饮宴,以便酬谢使者团朝圣之时他的各方相助。除此之外,贾珠私心里亦欲能借机请孝华为这酒楼题写两句,以便能借其名声助自己的酒楼宣传一番。而此番既欲邀请孝华,贾珠自是知晓亦需一并邀请了柳菥方可,否则便也无法确保这侯二公子是否会赏脸前来。不过想来柳三公子亦是声名远扬,他若光临只会令自家增色不少。而为了令孝华不会回拒了自己的邀请,贾珠更是去函告知此次赴宴的酒楼乃是应麟亲笔所题并了煦玉作赋之处,遂孝华见罢亦是兴味顿生,双方随即便也约定了时日,届时他便携了柳菥一道前来。
因了之前贾珠便已与联锦班并了傅庆明谈好了双方的合作,此番傅庆明的戏班乃是汇星楼的驻唱班子。遂在这开张之日,贾珠便也并未如寻常酒楼开张那般使用舞龙舞狮表演,而是直接在酒楼上搭了戏台请了戏班开唱。此外,汇星楼明面上的掌柜仍是千霜,贾珠不过以银号老板监管投资运营的身份来此。对外只道是自己不过是贷款与千霜罢了,待酒楼赢利还清贷款,这酒楼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便也尽数归千霜所有,另百分之三十则归了与贾珠合作的酒楼的大厨所有。
此番贾珠自是在格竹厅招待侯柳二人,待他二人一至酒楼,率先迎上前去的正是酒楼的掌柜千霜。待孝华扶着柳菥下了车,千霜便忙地迎上去打躬作揖,说道:“此番侯少爷并柳少爷能大驾光临小店,可谓是贵脚踏贱地,令小的这处是蓬荜生辉!”
孝华闻言轻扬嘴角,微笑对曰:“掌柜的是过谦了,何人不晓你这酒楼来头不小,便连邵先生那般的高士大儒亦专程为你题写牌匾,此外还听闻你店里尚有林少爷的墨宝……”
千霜忙赔笑着答曰:“侯少爷过奖了,小的此番只不过托了贾府珠大爷之福,曾在大爷手下做过事,此番才能沾了爷的光而已……”
孝华听罢亦不以为意,只抬头向酒楼的牌匾望去,只见“汇星楼”三个烫金大字写得是酣畅淋漓、字体丰劲。为了将那字体瞧得清晰些许,孝华更是命了身侧跟随的贴身小厮闻琴将自己的眼镜取来。只见闻琴从包裹中取出一个玳瑁制的眼镜盒,将其打开,将眼镜小心翼翼地取出递与孝华。孝华接过戴上,又打量一番那牌匾,笑道:“不错,正是先生笔迹。”
随后又转向两旁的联句,吟诵了一番“瀛洲词客,同聚龙门;瑶岛群仙,共朝金阁”,此十六字,只听一旁柳菥问道:“这联句亦是邵先生题的?”
孝华眉间微蹙,沉吟着对曰:“这字迹是先生的,然这般口吻却不像先生的,倒颇有些疏狂的口气在内,怕是珣玉题的吧。”
此话一出,便闻见一个声音传来,在道:“哈哈子卿好眼光,不错,这联句正是玉哥所题。”三人听罢一并转头一看,正是贾珠。
贾珠率先开口招呼道:“二位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请恕在下失礼了。二位快请!”
侯柳二人见罢贾珠,亦是一并上前见礼,随后打趣着问道:“此番珣玉可是在此?林大少爷好大的架势,亦不现身前来面见一番。”
贾珠忙解释道:“二位见谅,玉哥倒的确先了二位来此,只方才在格竹厅中,对之前题于那处的《格竹赋》又心生不满,遂正忙于修正,弟先前于此侍奉笔墨,方才迎接来迟。”
柳菥听罢好奇问道:“《格竹赋》?不想珣玉此番有此大作,我们何不径直前往赏鉴一番!”
遂便由贾珠带路,将二人引入楼上格竹厅中。推门进入后便见煦玉正挽着一边的云袖,手持小号湖笔,弯腰在壁上题写。一边身后立着执扇帮他执着衣袖,另一边润笔则双手端着墨砚,待写罢最后一字,便将手中之笔递与一旁的润笔。方才站直身子,细细打量一番。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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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