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笑傲之一顾东方 作者:若然晴空
正文 第7节
笑傲之一顾东方 作者:若然晴空
第7节
顾昭阳不自觉撅起嘴,哼道:“就是,慧空大师很喜欢我的。”
无情淡淡道:“少主,课业为重,师尊也是担心你乐不思蜀,心玩散了。”
顾昭阳哼道:“就知道管我。”
他也是很担心东方大哥的好不好!以任我行那多疑的性子,怎么会放过东方大哥?东方大哥如今武功还没恢复,若是撞上了日月神教怎么办?
……
“那个,小昭阳……华堂主和青绍道长也在。”无忧提醒道。
顾昭阳一头撞在供桌上。
而被顾昭阳记挂的东方不败同两位师兄一路顺风地到了五台山,偶有宵小,也没他出手的份。
一列青衣护卫齐齐收剑,领头朝华明远抱拳一礼,缓缓回了队伍。
华明远淡淡收回视线,冷哼道:“走罢!”
东方不败回头看了一眼,“给两位师兄添麻烦了。”
“太平日子过久了,总要出几个不长眼的,同你何干?”青绍淡笑。
东方不败知道他们真的不以为意,只因人并不将蝼蚁放在眼中。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些蝼蚁中的一员呐,东方不败轻笑一声,纵马跟上二人。
他原先的马是顾昭阳送的,通体纯黑,高大精悍,看着很是神骏,却是金玉其外,骑了两日就不行了。如今的马是匹小镇上买来的黄骠马,生得平常,平日不声不响的,却连华明远和青绍的千里马都跟得上。
一日行了四百里,第二日傍晚便到了五台山。
当初那长老说得倒挺详细,东方不败在前头探了探路,便寻到了那处孤坟,果然有人立了碑,上书行路人。
华明远同青绍立在坟前,久久无言。
五台山的紫竹林极广,因是冬日,一片萧索,平添几分悲凉,立在二人身后,东方不败也不由得沉默起来。
这位燕云真人武功盛极一时,放眼天下无敌手,到头来也不过尽付荒冢,而他一生孤傲,平淡过,落魄过,辉煌过,如今阴差阳错再从头,他真的没有不安过?
东方不败轻笑,怎么会没有呢?
他死时满心怨愤,醒时怒火盈天,若没有顾呆子那笨拙的挽留,只怕还要继续前世的错,重修一回那邪功,或许他会更狠绝些,将任家父女斩草除根……
然后呢?他不知道。
顾昭阳这人是上天给他留的一线生机,他抓住了,就不会放。
华明远将三柱香敬上,看着那悠然的青烟,顿了顿,撩袍跪下,青绍跟着跪了。
东方不败同他们并列跪下,敬上香。
“师尊,明远不孝,今日方到。”
华明远叩首,青绍红了眼眶。
他们跪在坟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东方不败却无心去听,他本就是个薄凉到薄情的人,何况一个从未谋面的便宜师父。
只是跪着跪着,他却有些兔死狐悲。
他前世众叛亲离,不知到了最后,可有坟冢?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无话,马蹄声点点,夜色渐渐弥漫开去。
山下的客栈还点着红纸灯笼,照亮了小路,柜台前的小二打着哈欠为他们栓马。
东方不败看着华明远上楼的背影,忽开口道:“这些日子师兄怎么不问我,方仲远的下落?”
华明远步子一顿,却没回头,“同门之间,不可相迫,你想说便说。”
东方不败道,“你不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有时莫强求。”
“这可不像是师兄会说的话。”东方不败微微笑道。
华明远冷哼道:“我不信命,自有人信,既然世人皆信,我为何要做独醒的那一个?”
“我不信命,自有人信……师兄,受教。”东方不败听了,沉默良久,方道。
华明远点头,朝前走去。
东方不败忽道:“落难之后,方仲远改名令狐冲,如今是华山派岳不群首徒。”
华明远脚下微不可察地一滞,没有停留。
东方不败立在原地,释然一笑。
这辈子他同令狐冲,恩怨两消,他不拦他前程,却不会再让他遇见任盈盈。
少了同魔教妖女的孽缘,只愿你光风霁月,一如往昔。
那边厢华明远沉下脸色,看着那块早已制好的御剑门弟子令牌,抚了抚上头方仲远三个字,闭上眼,昔年那天真顽皮的小童映入脑海。
……
“这是燕云三十六式,待本尊回来,你若练成,本尊便收你为徒。”
“大侠您瞧好嘞!”
“记住,你若另投师门,就不要让本尊看到,若遇见……本尊定斩不饶。”
“嘿嘿,大侠您这么厉害,咱又不是瞎了眼。”
华明远睁开眼,手下真气一荡,顿时玉屑横飞。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兄师尊【语重心长】你的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
小顾【眼泪汪汪接过丹药】窝知道了。
……
无情【严肃】少主,你有八十年内力。
小顾【点头】是的。
无情【死鱼眼瞪】那你为什么还怕任我行?
小顾【抱树瑟瑟发抖】窝忘了……
同时,某地
长兄师尊关掉监控,黑脸,开始炼药。
某人:“……不是说让他靠自己吗?”
长兄师尊【一本正经】所以我在给他炼药。
☆、第 26 章
第二日晨起,外间已是白雪纷纷,和着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倒也有了些许年味儿,立在客栈前,东方不败只觉得恍如隔世。
华明远接过青绍递来的锦狐披风,系上,瞥了眼东方不败一身轻薄的秋衣,微微皱眉,放下缰绳,“去早市。”
药王山中虽冷,却是地势原因,常年如此,不分冬夏,一身秋单尽够了,放在山下便显单薄。
东方不败起初一愣,反应过来后没说什么,默默跟上。
青绍仍穿了一身道袍,里头的衣裳也不显厚,却没嫌冷的意思,到了早市上,只顾着给东方不败挑衣裳,那十来个青衣护卫远远地跟着。
时下大明律严得很,连衣裳颜色都有管制,又是小地方,成衣坊里卖的也多是灰麻黑三色,东方不败看着就有些不喜,那掌柜也是机灵的,捻着两撮鼠儿须将三人打扮看在眼里,心中敞亮,是江湖人,笑容愈发殷勤,“三位爷有什么吩咐?”
华明远不搭理人,青绍上前,比了比东方不败的身形,“可有水獭或者狐狸皮的披风?厚实些的,价钱好说。”
“这……”掌柜犯难了,“不瞒客官,我们这儿小本生意,有是有那么一件,红狐皮的,一水儿没杂毛,可早就订出去了啊!”
青绍笑了笑,目光透澈,“取来看看。”
东方不败看着那掌柜面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喜意,心下了然,这必是下订之人久久不至,店中急于脱手又不敢得罪客人,这才旁敲侧击说些那衣裳的好处,来日若下订之人上门,只消推说一二,使他占理罢了。
见三人面色淡淡,已是猜出他打算,掌柜低头捻着胡须,讪讪的,赶了一旁的伙计去库房。
不多时,那伙计便取来了一件红狐披风,毛色倒颇齐整,油光发亮,金缎为衬里,内绣华纹,在这小店里也算难得了。青绍点头,“不错,师弟可要试试?”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正要接过,身后忽然有风声响起,带出一线白影,直逼他的手腕。
刹那间反手一握,东方不败皱眉,摊开掌心,却是一块两端尖锐的飞蝗石,以方才的力道,若得手了,必要让他的手腕肿痛上几日。
“倒有两下子。”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娇蛮响起,东方不败看去,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裙衫,外系一身及膝兔绒长披风,梳着双丫髻,想是还未及笄。
那小姑娘身后跟了三四个青年,打扮各异,俱是带着刀剑的,许是自觉有倚仗,小姑娘的头昂得高高的,“这是本姑娘定的东西,谁准你们碰的?”
华明远皱了皱眉,见青绍饶有趣味地看着,忍住了没出声。
东方不败掂了掂那洁白的飞蝗石,眉头微挑,却未理那小姑娘,而是看着她身后的蓝衫青年道:“令狐冲?”
华明远目光骤然一厉,看着令狐冲的眼神几乎凝成剑锋。
令狐冲只觉背后凉风阵阵,敏锐地朝华明远看去,只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没在意。眨了眨眼,看向东方不败,只见他一身锦绣武服,腰佩三尺青锋,衣料虽单薄却不见瑟缩,显是内力深厚,笑道:“兄弟面善,可是在哪见过?”
东方不败微微笑道,“自是见过的。”话说一半,却没了下文。
岳灵珊自觉失了面子,跺了跺脚,叫道,“大师兄!”
令狐冲笑嘻嘻应道:“哎!”
他生得明明是副眸正神清的好样貌,笑容里却偏偏带了几分邪气,岳灵珊脸颊一红,哼道,“你,你坏!”
令狐冲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额头,“好了好了,别闹了,师父还等着我们回去呢,这离华山也不远,我那儿还有几套绵衣,夹着穿正好。”
岳灵珊气呼呼道,“大师兄你总是这样!”把头撇到一边。
哄好了自家小师妹,令狐冲朝东方不败抱拳道,“今次是我们唐突了,兄弟莫要见怪,我们迟了许多日子,这披风原该有新主的。”
东方不败没有推辞,看着令狐冲道,“无妨。”
令狐冲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他摸了摸鼻子,正色一礼,“在下华山令狐冲,不知兄弟尊讳?”
他原就背着门逆光站着,这般一弯腰,又带进一片雪色,端得是光芒四射,耀眼非凡。
东方不败看着,只觉得那光刺得眼睛发酸,他闭上眼,缓了缓那一瞬的晕眩,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在下方仲扬,无名之辈,不敢妄称尊讳。”
令狐冲的笑霎时凝在了嘴角,瞳孔一阵紧缩。
“令狐兄怎么了?可是在下的名字有什么不妥?”东方不败笑容清浅,眼底却藏了极深的恶劣。
令狐冲回过神来,看着东方不败正要说些什么,一侧的华明远却冷哼道,“走了。”
东方不败应了一声,放下一锭金子,披上那件红狐披风,朝令狐冲点了点头,缓缓出了成衣坊。
“大师兄?你愣着做什么呀?”岳灵珊眨了眨眼。
令狐冲脸色微微发白,眼神却很清明,他立在原地,良久,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
“方才那人,是你兄长?”青绍骑在马上,看向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很明显么?”
青绍笑了笑,“五官像了三四分,加上他后来的反应,猜出来不奇怪。”
东方不败淡淡一笑,“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从来藏不住心思。”
他们之间就像一光一暗正反两面,差不多的曲折经历,到最后,一个成了当世大侠,而另一个,则是地底尘埃。不公平么?他早已习惯。
青绍抚了抚马颈上漂亮的鬃毛,叹道,“光明磊落如何?心机深沉如何?不过是各人心性罢了。”
东方不败做不到这般超然物外,他本就是活在江湖中的人,只有看厌,没有看透,闻言无声笑了笑。
他忽然很想自家的顾呆子,这世上只有他懂他。
☆☆☆☆☆☆
春去秋来又一年,石室中烛光幽幽,东方不败盘膝而坐,周身真气游弋,几乎凝成实质。
顾昭阳的个子拔高了些许,两颊的婴儿肥退了不少,此刻面色严肃地坐在东方不败身后,适时用金针引导他的真气走向。
东方不败眉心微皱,面上溢出几分痛苦之色来,与此同时,周身真气愈发厚重,压得顾昭阳呼吸都有些不畅,下针更加艰难。
石室外无忧抱剑蹲着,时不时用头撞两下墙壁以示嫉妒,“他还是人啊,上月刚刚突破小成,这会儿居然大成了……”
无情立在无忧身侧,淡淡提醒道,“少主昨日动了两颗五行回阳丹,有四十年内力做底,以东方公子的资质,不算什么。”
无忧垂头,可怜巴巴地应了一声,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若是起初还有些不舒服,这一年中大家也习惯了,人家东方公子不收,他们家少主还不知道要怎么偷偷溜溜地给人家喂下去,简直丢人,倒不如让他大大方方地送。
云天翔蹲在无忧对面,蔫巴巴地抬头,露出一张憔悴的俊脸,欲语还休地看了两人一眼。
无忧凶狠地一瞪,“奸细,看什么看?小爷脸上可没情报!”
云天翔垂头,事实证明他和东方不败的段数压根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不过两三个月工夫,他这个锦衣卫金牌卧底就被掏了个底儿掉,并促成了药王谷几大堂主同自家最高指挥使的友好会谈,经讨论,双方一致决定,在和平统一的原则下,以蒙蔽皇上为基础,安全有效地落实井水不犯河水的外交政策。
而他,就成了一个倒霉催的驻外大使,俸禄还不带涨两钱银子的!
看着紧闭的石室门,云天翔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究竟要不要提醒一下无忧,他蹲着的高度让他的后脑勺一直正对着无情的脐下三寸呢?
不远处的华明远收回视线,面上难得的浮现出了满意之色。
青绍有些欣慰道,“一岁年纪一岁人,师兄,我们的小师弟比起你当年还要出色。”
华明远道:“我御剑门的素衣长老自当如此。”
青绍道:“师兄打算带他回去?”
“门中天才无数,正好教他磨励剑心,他终究少了一份锋芒。”华明远看着手中的剑,微微叹道。
青绍双目沉静,瞥向那石室,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愤怒】有读者说窝是弱受!!!
东方哥哥【顺毛,摸】乖,他们不理解你,我懂的。
小顾【舒服地眯眼】就是喵!
东方哥哥【温柔微笑】明明就是诱受。
小顾【软成一滩水】抱窝……
撒,人家才不是弱受呢!
☆、第 27 章
“嗯……”东方不败闷哼一声,眉头皱紧,按在被褥上的手陷进几许。
顾昭阳松了口气,缓缓将金针一根根拔出,拔到最后,他抹去额上一层薄汗,向后一仰,摊着双臂大口大口地呼气。
与此同时空气中那激荡的真气被尽数收回,东方不败睁开了眼睛。
“运气时……可有滞塞?”身后的声音气若游丝,东方不败回头,正见顾昭阳平摊在床上,四肢大开。
“我没事,你放心。”东方不败目光柔和,俯身撩了撩顾昭阳汗湿的刘海,“累了?”
两天两夜的闭关,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顾昭阳连害羞都无力,软软地“嗯”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两人如今的相处算什么,他说过喜欢东方大哥,而东方大哥对他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偶有接触也是点到即止,更没什么亲昵,可……东方大哥没有讨厌不是吗?能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这样就……
一股热气扑上脸颊,打断了顾昭阳的思绪,他眨了眨眼,正对上一张越来越近的俊美面庞。
东方不败眉眼生得极好,眉毛根根纤长,那眉锋不需勾染便长入鬓间,好似工笔画一般,而凤眼原就凌厉,配上那好看的眉,却是中和了那份刀锋般的冷冽,教人一眼看进心里,就再也忘不掉。
顾昭阳脑袋一阵空白,一双鹿眼瞪得越来越大,清亮的瞳孔中满是那越来越近的人影。
“想什么?”低沉的声音响起,东方不败撑在少年身上,嘴角微翘,目光柔和。
顾昭阳的脸立刻红了,不自觉团了手脚,避开那道专注得几近灼人的视线,“东,东方大哥……”你,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在想东方大哥?”东方不败戏谑道。
顾昭阳只觉自已龌龊的心思被毫无保留地摊开,脸热得厉害,又涨又疼,还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羞耻感漫上心头,他几乎快哭了,不自觉挣扎起来,“东方大哥……你放过我吧。”
东方不败又逼近了些,笑容中渐渐带上了邪气,“有一个故事叫叶公好龙,离龙很远的时候,叶公爱龙成痴,可真正见到龙,他却吓死了。”
顾昭阳挣扎的动作一滞,猛然看向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笑容仍旧温和,手却稳稳地按上了身下少年的肩,力道不大不小,正好让他使不上劲,“昭阳,你怕了。”他的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我怕了?”顾昭阳重复了一遍,面上的红晕渐渐褪去,眼神逐渐清明,看着东方不败,很认真道,“我怕的不是东方大哥,是东方大哥不喜欢我。”
“别人怎么谈情说爱我不知道,可是我也是有尊严的,如果东方大哥不喜欢我还要开我玩笑的话,我,我也会……难过的。”
顾昭阳平复了一下呼吸,一双鹿眼清亮亮的,东方不败看着,莫名想起从前养的小哈巴,好似也有这么明澈的眼神。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东方不败收敛了戏谑的神色,有些无奈地叹息道。
顾昭阳脑袋一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东方不败。
身下的少年眉眼俊秀,气质温润,此刻呆愣间,和前世那个笑容傻气的青年有一瞬间重合到了一起,东方不败心中一阵柔软,抬起少年的下巴,俯身将唇印了上去。
顾昭阳整个人都懵了,唇上的力道很重,几乎要将他吞下去,没了右手撑着,东方不败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将柔软的床褥压得沉陷几许。
少年的眼中渐渐染上了朦胧之色,肩头被卸了劲道,带着双手无力,他不由抬起满是红晕的脸,尽可能地回应着。
一瞬间,忘却一切。
陷进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顾昭阳迷迷糊糊地想着,若这世上只余下这一间小小的石室,而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就是让他用命换,也是值当的。
☆、第 28 章
时间能不能静止是一个学术问题,至少现在没人能回答得上,日子还是要过。
新制的五行回阳丹完全是比着顾昭阳的体质来的,所以他当初几乎是立服见效,到了东方不败这里,却是要调理好些日子,被饱涨的内力压迫着奇经八脉,连突破境界都要靠金针引导。
突破的那一刻,东方不败心中并没什么欢喜的感觉,平静得有些过火,他知道,原不该这么快的。
内力的积累不看年头,端看精纯与否,到了一个临界点,便能再上一层楼,那药对他来说压根是鸡肋,真正的关键是,顾昭阳。
看着榻上昏睡的少年,东方不败目光复杂,自那日见过令狐冲起,他的心态就有些失衡,而这失衡的心态到了顾昭阳面前,则是愈演愈烈。
他东方不败的名号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就如同那书中所言,披着天下第一皮囊的跳梁小丑,可怜可笑。顾昭阳呢?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在药王谷众人的宠爱中长大,入眼所见的无不祥和,周身环绕的尽是善意,这样的人只是站在那里,对他都是一种讽刺。
初始见到顾昭阳,他是厌恶的,纯真过了火就是愚蠢,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这种泡在糖罐里长大的人,他的骄傲不准许他嫉妒,对那个傻里傻气的青年,便只剩下了咯应。
可咯应着咯应着,他心里却又滋生出了恶劣的想法,凭什么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却能笑得那么天真,不染半分尘埃?若是让你尝到了痛苦的滋味,那张脸上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顾昭阳是多么好骗的人呐,不过偶尔一个笑,几个黯然的眼神,他就陷了进去,那时的东方不败坐在梳妆镜前,瞥了眼挂在一旁的女装,满眼嘲讽。
可如今,这算什么呢?
东方不败负手立在床榻前,看着顾昭阳犹显几分稚气的脸庞,深深一叹。
人动了情,便不能再用常理概论,顾昭阳怕了,他也怕了,那日见到令狐冲,他便不可自抑地想起伤痕累累的杨莲亭,想起他那时的无能为力,同前世相比,他的武功又何止差了一筹?
喜欢一个人就要有护得住他的实力,没有实力,他连回应都不会给。可日复一日看着那人殷切期盼到了后来甚至有些黯淡自嘲的眼神,他急了,控制不住地渴望着回应,可他的骄傲不允许。
这时一个转机来了,为顾昭阳调理内力大增的经脉时,他发现自己的真气只要在顾昭阳体内运行一个周天,立时就会精纯许多,比起一年前,可谓天上地下。初时东方不败并不屑这作弊一样的修炼方式,可自上山以来一直在增长的真气和久久不动的境界让他不免有些烦燥,而这种心情在顾昭阳用药之后顺利突破小成之境后达到了顶峰。
他的真气运行时能帮顾昭阳开拓丹田,调养经脉,并不欠他什么,可东方不败心中还是有些过不去,尤其每一次行功后,他看着顾昭阳惬意的神情,总有种将人抱进怀里揉进骨中的冲动,几乎抑制不住。而顾昭阳对他卑劣的想法一无所知,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羞涩迷离。
东方不败有些自嘲地想着,就这么骗下去吧。
……
武道上到了大成之境,勤修已经无法再满足突破的需要,想要登峰绝顶是要契机的,比如酣畅淋漓的对战,比如一句禅语的顿悟,比如心魔消散后的一笑,东方不败明白,自己突破的契机只是一个仇字。
他自问不是那等狠绝之徒,任我行妒他天资,忌他地位,将他害成那般模样,他不反便是死,不过是成王败寇。他对任盈盈有如亲女,教养长大,却只换得背后一剑,讽刺至极。
不过这事倒也不急,登峰绝顶之境之所以有差距,多是因为众人在大成之境时的积累各不相同,他如今的剑意只在五五分中,并不十分精纯,江湖中有时一点差距,便是一条性命。
此时正是春夏相交之际,而御剑门中自古便有五月论剑会,往来同门相互切磋交流经验,倒是一场好契机。
华明远其实并不喜欢御剑门,那里有他太多不好的回忆,但平心而论,这五月论剑会确实是每一个剑客的梦想,他也不愿耽误了自家小师弟,好歹赶在四月中打点好了行装,他性子独,不喜人多,和青绍骑马先去了。
未免啰唣,顾昭阳只带了无情无忧并一个青衣小童名唤执素的做平日指使用,倒是他贵公子生涯中难得的一场轻衣简从。他不习剑,也不懂什么论剑会,纯粹是赖上了东方不败。
自那日一吻之后,顾昭阳硬气了不少,具体表现在见到东方不败不脸红了,敢直视他的眼睛并且会找借口赖着他了,让东方不败又好气又好笑。
顾昭阳就像一只兔子,你开始给它喂菜叶时它吃得小心翼翼,还不时偷看你几眼,生怕你突然收回去,可当你摸过它几次,表现出了对它的喜爱后,它就骄傲起来了,给它菜叶它就会理直气壮地吃下去。
马车共有两辆,东方不败和顾昭阳在前头,执素驾车,后头无情无忧一辆,两人轮流,自然,驾车的大多还是无情。
马车看着只是寻常,其实却比上次来药王谷时乘的那辆还要豪奢些。
黄花梨木铺地,四面都是木质原有的清香,成套的桌椅板凳做工精致到了椅脚,上染清漆,并不着色。帘子是清透的碧色,滤了光线进来,不暗,却也不伤眼,若有人摸上一把,就会发现那帘子竟如玉质般触手温润。
顾昭阳眉眼弯弯地看着东方不败品茶,只觉得手上的茶也不是那么苦了。
“牛嚼牡丹。”看着顾昭阳抬手又灌了一杯茶下肚,东方不败不由笑了一声。
“哪有啊?茶不就是用来喝的嘛!”顾昭阳无辜地眨了眨眼,偏生嘴角还粘了半片碧绿的茶叶,看得东方不败一阵好笑,抬手替他抹了去。
顾昭阳抿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酒窝,鹿眼本就是适合笑的眼睛,这一弯起来竟让东方不败愣了愣。
顾昭阳的脸上忽然露出几许顽皮的神色,出其不意地扑进了东方不败怀里,一把将人推倒在地板上。
黄花梨木属硬木,不过都是习武之人,这点冲撞不算什么。顾昭阳撑在东方不败身上,眨了眨眼,忽然撅嘴道,“东方大哥让得太明显了,这是第四次了!”
东方不败勾了勾唇。
顾昭阳气呼呼地就要起身,却被一手揽住了腰,东方不败挑眉,“推了我四次,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少年的腰青涩中带着孩童的柔软,纤细而匀亭,东方不败眼尾上抬,像一只偷到鸡的狐狸。
“不,不玩了。”顾昭阳的脸上后知后觉地布满了绯红之色,声音也小了下去,“刚才茶喝多了,我要去方便……”
“不玩了……”东方不败缓煖笑开,“可这一局的惩罚还没过呢。”
顾昭阳的脸已经涨得和苹果一个色了,“什,什么惩罚?”
一瞬间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地板上,而东方不败坐回了椅子上,笑容愉悦:“我推你一次不就公平了?”
顾昭阳又羞又气,哼了一声爬起来,决定三天……不,一天不理他。
事实证明顾昭阳是从不说谎的,他是真的尿急了,马车行了四五天,周边又不是荒无人烟,执素将马车停到镇上,三人选了间看起来干净些的客栈入住,顾昭阳便迫不急待地直奔茅厕。
无忧一下马车就嗷嗷叫了几声,伸腿抬手连带还蹦一蹦,活像刚出了笼的猴子,惹得不少行人盯着他看,他也不臊,大大方方地回看过去,倒是引得几个姑娘家脸红心跳。
他洋洋得意地朝无情看过去,一双桃花眼闪亮亮的。
无情皱眉,大街上耍宝这小子也不嫌丢人,“愣着做什么?二楼天字五号房,你去铺床。”
客栈的枕头被褥都是用过的,顾昭阳虽然不怎么挑剔,可有条件的时候也不会犯傻,有人宠着,带上惯用的床褥出门便也不算什么了。
无忧捏了个猪鼻子对着无情哼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地上楼去了。
东方不败和无情无忧之间关系还是比较尴尬的,二人寻了雅间,点完菜,气氛便冷了下来。
这倒不是旁的原因,实在是这两人的身份界限太模糊,说是仆从又委屈,说是同门又太高抬,他们的武功年纪又在伯仲之间,怎么相处都是错。
无情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雅间的门便被大力推开,无忧满头大汗地扑了进来,“小昭阳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问:小顾你不是小成境了吗?why?why那么容易被抓走?
小顾【大义凛然】嗑药嗑出来的实力怎么能算自己的呢?
任我行【qaq】这样的药请给我来一打!
无情【严肃】武学之道无捷径。
无忧【点头】对,只有小路。
东方哥哥【微笑】其实我感兴趣的只有双修。
撒~~谁是总攻一目了然……
☆、第 29 章
顾昭阳是被人敲晕了塞进马车的,其实刚出了客栈他就醒了,毕竟如今的江湖上也没几个高手,以他的武功,都能算做当世俊彦了。
手脚被绑得很严实,手上的那两道尤其紧,栓在车壁上,将他牢牢地固定在角落。如今正是傍晚,车厢里却很黑,顾昭阳模模糊糊地看着,该是里头又钉了一层木板的,不时有酸腐味传来,夹着馊臭,让人愈发难受。
四周有几个深浅不一的呼吸声,或高或低,位置很是随意,顾昭阳试探性地咳嗽了两下,换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他本就不是热络的性子,见状也不再出声,默默运起内力试图挣开绳子。
“别费力了,刚才有人给你喂了十香软筋散。”
一道无力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顾昭阳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抬头看去,这个人的双手大抵是被栓在车厢顶上的,车厢很矮,他不得不抬高双臂,跪起身来。
顾昭阳试了几次,发觉经脉中果然半点内力也无,而丹田里的真气僵冷如冰,做为医者,他太了解这种症状了,便放弃了运功,转而对那人道,“他们为什么抓我们?”
那人顿了一会儿,叹道:“谁知道呢?总归不过一个死字,我也,受够了。”
顾昭阳皱了皱眉,他是很不喜欢轻生之人的,却也没说什么,不着痕迹地双臂下延,用肘尖探了探腰间,还好,他的东西都在。
丹药是药王谷中人出门必备,他也不例外,类似十全解毒丸这等常用丹药自然是有的,虽然不算对症,但缓上几分还是可以的,他的金针也在,倒是不用太担心。
不远处一人似是察觉了他心思,冷笑道,“别做梦了,他们压根不会给你解绳子,吃喝拉撒睡都得在车上,我奉劝你一句,想好受些就别拿自己当人看!”
“成宇!”一道沉稳的男声斥责道,“怎么说话的?”
那成宇嘶哑道,“呵,我说得有错吗?大师兄,现在给你块镜子你还认得出你自己吗?”
顾昭阳眉头皱紧,这时上方那无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兄弟见笑了,我是青城派的荀阳子,那两人是平湖剑派的林封和成宇,后头一直没出声的是华山派的周宁远,大家被抓也有好几个月了,心里堵得慌,成宇也不是故意的。”
顾昭阳抿了抿唇,“我是顾昭阳。”
成宇嘲笑道:“把来路说清了!没头没尾的,你当你是令狐冲人尽皆知哪?”
顾昭阳也不是面捏的,闻言冷哼了一声,再没说话。
其实顾昭阳心中是很慌乱的,他虽轻车简从,可暗地里的护卫一个没少,竟会被这样轻易得手……
“你身上有药香,可是行医的?”清越中带些沙哑的男音忽然响起。
顾昭阳一怔,眯起眼看向对面的角落,那人轮廓不甚清晰,隐约看得出是和他一样姿势被捆着的。
“你说得对。”顾昭阳点点头,说话的这人便是荀阳子说的周宁远了。
周宁远微微一叹,“药香沁骨,你自小久病缠身。”
顾昭阳皱眉,“你……”
“呼吸绵长,几近于无,你练了一门可调养内腑的武功,当有所成。”周宁远继续道。
这下顾昭阳真的有些怒了,压着火气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周宁远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笑意,“长日无聊,解个闷罢了。”
这下顾昭阳把头埋进腿弯,不管他们怎么逗,就是不出声,疯子,都是疯子。
……
“雁翼卫呢?雁翼卫都是吃干饭的?千里雁那混人走之前是怎么和小爷保证的?”无忧摔了茶杯摔碗碟,最后一掌劈在了红木小桌上,劲风扫过,木屑横飞。
无情皱眉,他并不是一根筋的无忧,虽然知道雁翼卫不出手很令人费解,但顾昭阳的安全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去官府报过案了吗?”
无忧急得要上火,闻言怒道,“那帮朝廷狗……”
东方不败静静坐在那里,好似全都听见了,又好似一个字也没入耳。
无情道:“猫有猫路,狗有狗道,多许些银钱,官府至少可以封城封路,我们再去查,就要快得多。”
无忧着急忙慌地点了点头,“我去报案!”
说罢连下楼都不及,直接从二楼横栏上一跃而下,眨眼间便去得远了。
东方不败看着无情,目光锋利,“你在拖延时间。”
无情面无表情道,“不光要拖延时间,还要拖住你。”
东方不败的手按上了剑柄,无情却道,“这就是你的喜欢?让他做一辈子的琉璃娃娃,没人疼着宠着护着就活不了?东方公子,少主毕竟是少主,身上流着顾家的血,是百世药王谷日后的传人。”
“你想说什么?这是他必经的历练,必要的成长?早干什么去了?把他宠成这样的不就是他那所谓的兄长吗?”东方不败冷笑,“你们不疼他我来疼,你们不宠他我来宠,少做出这样一副为他好的嘴脸来!”
只要想到自家天真娇软的少年要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历练去面对这乌糟江湖中形形色色的不堪,东方不败就气得发狂!
无情神色冷淡,“这是药王谷的事,东方公子逾越了。”
东方不败怒极反笑,薄唇冷冷上扬,“该不该我管,你会知道的。”
说罢甩袖欲走,却被一弯银月双勾双刃镖拦住了去路,东方不败冷眼看去,果然是一身淡漠的无情。
☆☆☆☆☆☆
车厢里不分白天黑夜,没有声响,只有偶然才会有一阵颠簸,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顶被大力敲了几下,随即开了一条缝,透进一点月光。
顾昭阳这才看清了另外四人的样子,说实话,很狼狈,衣衫脏污不堪,须发蓬乱,不过单看轮廓,倒没有丑的。
周宁远生了一双清澈含笑的桃花眼,看了看顾昭阳,挑眉道,“原来顾家弟弟竟生了这样一幅模样。”便不再说话了。
荀阳子三人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一线月光,眼中似有泪光。
他们倒也没能看多久,一个身形瘦小的少年从天窗挤了进来,大模大样地摸出几只馒头,依次给众人喂下去,完了再灌几口水,向宇吃得狼吞虎咽,林封有些矜持,但那双晶亮的眸子还是出卖了他,荀阳子麻木地吞咽着,倒有些心如死灰的模样。
到了周宁远,他弯了弯那双清澈的桃花眸,看着那少年道,“抓我们也就算了,那孩子看着可不是寻常人,你们不怕?”
那瘦小少年斜睨了顾昭阳一眼,眼中有嫉妒有不屑,更多的是快意,他踹了顾昭阳一脚,冷笑道:“别他娘的套小爷话,明儿个就到地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顾昭阳看着自己白衣上那块显眼的脚印,目光一阵冰冷。
周宁远淡淡一笑,“我是真弄不明白,按着我们几个的模样推断,你们要抓的应该是二十岁上下的武林人士,功法属阳,在各自门派中并不显眼,可这孩子病病歪歪的,练得也是阴性功法,看样子身份显贵……你们抓他做什么?”
瘦小少年许是在周宁远手上吃过亏,也不答话,冷冷地给他塞馒头,却没喂水。周宁远被噎了两下,眼神无奈。
到了顾昭阳面前,瘦小少年冷哼一声,脸色立马凶狠起来,他把仅剩的一个馒头扔在脏污不堪的地板上踩扁,就要往他嘴里塞。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顾昭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明澈的双眸中好似带了无边的威势,“你们可知我是谁?这世上敢惹药王谷的,我还从未见过!”
瘦小少年被吓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几乎恨不能生吃了顾昭阳,在馒头上啐了一口唾沫,伸手就要去掰他的嘴,“什么药王谷亲王谷的,你就是皇帝老子也别想在小爷跟前拿乔!”
顾昭阳怒瞪过去,不自觉间又带出了那份亲王勋贵也望尘莫及的气势,瘦小少年又被吓得抖了抖,捏着那馒头上前的动作也不自觉缓了下来,倒像是在恐吓顾昭阳。
那块沾满了屎尿灰尘的干扁馒头每近一分,顾昭阳眼中的怒火就更盛一分,到了最后,他的心中已然是杀意丛生。
纵然顾昭阳如何单纯阳光敬畏生命,他骨子里就和那白骨王座上的那人流着同样的血,人若辱我,立杀无赦!
坚韧的牛筋绳咯拉作响,几乎绷断,顾昭阳的眼神愈发凛冽,只差一刻,只差一刻……
“李二小子!让你喂个饭磨叽啥呢?爷要关了!操你娘的死在里头吧!”一阵高昂的咒骂声传来,车厢被踢了好几下,咣咣作响。
李二不甘地看了眼顾昭阳,连连啐了他好几口,看着他一脸嫌恶才冷笑一声拽着绳子滑了上去。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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