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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负尽天下又何妨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正文 第9节

    负尽天下又何妨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第9节

    “我也不信,”君惜竹抄手而立,深思道:“我想,我们陷入了别人的局……弥天大局。”

    言罢之后,两人再次骑上战马,奔向西风城。

    或许,这个局自君惜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轮转。

    幕色下的西风城弥漫着一种压抑到近乎死寂的气氛。

    夕阳下,雪白的战马载着两位年轻的女子急驰而来。

    刘世博本就站在已经快要倾塌的城墙上张望,遥遥的望见这两人一骑,他就急忙跑下城门,前去迎接来人。

    “殿下!!!”

    迎上来人,老泪纵横:“你终于回来了……终于来了啊……”

    楚汐翻身跳下马背,双脚踩落在城内青石道上时,竟然溅起了一阵血色的水滴。

    血?!!!

    楚汐蓦然一惊,来不及应刘世博的话语,抬眼望去,却见极目处的石道、石阶……

    甚至是那些平日里鲜有人迹的小巷道内,都被染上了艳烈的血色……

    整个西风城都在她离去的这一日一夜间,血流成河……

    “殿下呀……”公孙莫被两个侍卫扶着,从街道的尽头一步步蹒跚而来,待走到楚汐面前时,突然双膝一屈,跪在了楚汐身前的血水中:

    “殿下……你可有听见?就在昨夜的那场大雨里,西风城城门倒塌时的呜咽?”

    “殿下……你可有听见?多少人在临死前哭喊,喊到声撕力竭?”

    “殿下……你可知道?这些满城艳烈,染就了多少人的生离死别?”

    “殿下……”

    公孙莫一字一句,一句一泪,双目血泪盈盈。

    说到后来,公孙莫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可他的头颅却还高高扬起,可他双目却依然瞪大,脸上的血泪尚未凝固……一代名将,竟然就此而去……

    “将军!将军!!!”

    扶着公孙莫的两名侍卫同时悲呼,双双撩开衣罢跪下。

    “殿下!你知不知道?将军率兵死守西风城,本就受了重伤……可是,将军却一刻也不敢休息,他怕……他怕……等不到您回城……”

    “殿下啊……”

    ……

    楚汐愕然的愣在原地,望着死不瞑目的公孙莫,望着被鲜血染过的长街,望着那些尚浸泡在血色之海的一个又一个的年轻生命。

    她只不过是离开了一日一夜,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一种冰冷、窒息到绝望的感觉从心底开始漫延,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就已经漫延到全身。

    楚汐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开始发软,然后,她就失却力量,不由自主的屈膝跪在了血海中……

    额头有一种被硬物砸中的感觉,可楚汐却感觉不到痛意,只是缓缓的抬起双眸,顺着重物砸来的方向望过去……

    那是一个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浑身上下都被染成了血色。

    他正弯着身子,从地上捡起一个又一个的石块、泥块又或是断裂的兵刃……但凡是他在周围能够捡得起来的东西,都被他捡起来,砸到了楚汐身上。

    楚汐听见他一边砸,一边在喃喃的、断续的说着:“都说你是英雄……说你可以守护西风城……你会守护我们……你会救我们……”

    “可是,陵国大军杀进来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那么多……那么多人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

    南楚太康十九年,四月十四晚。

    大雨如倾,交织着组成了一张网,密密细细的,包围了整个西风城。

    便是在那倾盆大雨中,陵国大军趁雨袭城,西风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暴虐的陵国攻破四方城门冲西风城,几乎是见人就杀,驻守的十余万南楚将士都没能挡住他们的利刃。

    驻守将领公孙莫身中数箭亦不屈服,率余部退至巷道殊死抵抗,其手下将士皆被其忠烈所感,竟皆欲战至死,无一生降!

    永辉公主府幕、僚刘世博集全城百姓配合驻军拼死反击,终是再次击退陵国军,保住了摇摇欲坠的西风城。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在这里,小默说一个关于本文bug的问题:

    首先呢,站在我的角度来讲,我是非常欢迎大家发现bug,提出bug的。

    相信经常来看这文的朋友都知道,我一般大多数都是上午发文,发文之后,时不时的都会来修改,什么错字、别字,什么漏字的,什么关于常识性的问题,都是很经常发生的。

    当然,我在这里要解释一下,并非是小默我写文时不够严禁,而是,因为我每天拿来码字的时间都非常有限,几乎是没有时间去仔细核算一些细节问题。

    我是个上班党,白天的时间,都要拿去工作,毕竟要拿工资,要吃饭。

    下班之后,我还要去商英培训班上课到晚上九点半才回来,然后就是吃饭、洗衣等等做一些简单的日常家务,做完这些琐事,基本上就已经是差不多十一点左右了。

    一般在这个时间,我就开始码字,边码字的时候,我就开着音响,边听单词,边记单词,边写单词……

    所以,码字的时间段内,我基本上都是一心多用,写俩个单词了又来码几个字,码几个字又去写背几个单词。

    以这样的速度,一般而言,码完三千字一章,基本上已经是两点过了,多少次都是困到连电脑忘了关,倒在床上就睡着,只能第二天早上匆匆更新,然后在上班的时候,闲里偷闲,找点儿零碎的时间来改文。

    最后,小默在此拜谢谢所有支持本文的朋友,拜谢所有发现bug,提交bug的朋友,真的很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及时提出,让小默能够提前更改,避免了让更多人看到,避免了许多贻笑大方的错误!

    ☆、第031章

    楚汐失却力量,不由自己主的跪在这片血海中。

    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瞬间充斥入心间,在那么一刹那间,几乎夺去了她的神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她只不过才离开了一日夜而己……

    即使是少了她一个人,西风城也断不该遭如此惨屠啊!

    这般满城血流成河,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先生……送军师……回府……”

    许久之后,楚汐方才定下神来,她这一开口,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喑哑。

    “楚怀谨。”君惜竹端坐战马,手按黄泉剑,声音清雅。

    楚汐看着她,神色复杂而挣扎,再次吩咐刘世博:“送军师回府……”

    君惜竹凝视着楚汐,没有说话。

    然后,她突然就翻身跃下战马,踏入了血河地狱。

    雪白的锦缎长靴、随风猎猎翻飞的衣摆……都在这一刹那被染成惨烈的艳红……

    君惜竹踱着优雅的步伐,踏着猩红的血海,一步一步走到楚汐面前,唇角擒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知道黄泉剑为什么是黑色的剑鞘吗?”

    她的声音清朗温雅,可言词却又是那般的孤冷:“那是因为,这柄剑上已经染上了太多、太多的鲜血,而这些血在干涸凝结之后,便成了洗不去的黑色……”

    碧落枪从来都不会孤单,不论是在繁盛世被人鼎阁珍藏,又或是在乱世杀伐天下,必然都会有黄泉剑伴随。

    所以,楚汐,不论是烟花盛世,还是血海地狱,我都会陪着你。

    你说过,我们是知己。

    知己是什么呢?

    知己就是,你愿意离城千里迎我归期。

    知己就是,我愿意与你共踏血海地狱。

    所以,楚汐,我哪里都不会去。

    就在这里,陪着你。

    弯下腰,伸出手,任由血色染就她宽大的衣袖:“楚汐,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西漠之战,让你以百骑精兵六袭三千沙匪,强逼沙匪弃马改走山道,你没有让我失望!

    西风之战,你以二十一万楚军强守西风城,迫使陵国大军不得不暂时休战,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所以,即便是在这血海地狱,即便是天下人都对你万般指责,你都不会让我失望,你都会再次站起来,以你骄傲的姿态,再次让天下所有人都为你惊艳,对不对?

    没有安慰。

    没有劝慰。

    只有期许和期望。

    楚汐凝视着君惜竹,仿佛天地之间,就只能看见这一袭白衣——仿佛那波澜壮阔的如画江山,那执念于斯的血仇家恨,都已在那期许的眼神中化作虚无……

    哪怕那一袭白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艳烈猩红,可她却觉得,依然白得那么纯粹。

    阿雪,幸好,我还有你……

    楚汐唇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

    伸出手

    握紧

    借力

    站起来

    ……阿雪,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说过,我终有一天会跨马持枪的回到上京,我说过我终有一天会惊绝天下……

    我说过,我会做一个英雄,我会护你一生安然……

    “阿雪,喝药了。”

    楚汐终于知道为什么君惜竹的伤势会愈合得那么慢了,不是因为她体质差,也不是因为她的伤势太重、太难治,而是因为……

    将装着药汤的碗放到正捧着古卷看得入神的君惜竹面前,楚汐自己也寻了本兵书翻看起来——不是她不够关心府中这位新军师,也不是她过度抓紧时间学习,而是,她的这位新军师喝药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楚汐记得,昨天自己送药来的时候,为了等着军师喝完药之后议事,她足足在这里翻看了两本兵书。

    “阿雪,你该喝药了。”在白衣军师对面坐下,楚汐目光如水,再次提醒:“不要想着等我走后,你就可以将药倒掉。”

    是的,把药倒掉——前两天永辉公主殿下来探望自己军师的时候,当场发现了她正在倒药的行为,便是因此,她这两日才会抽空来亲自送药。

    君惜竹终于不能继续假装没看到药碗了,只得将手中古卷放下,然后拿眼角余光嫌弃的望着那碗漆黑的汤药:“殿下,你确定这是治伤的汤药,而不是哪个庸医开来谋害人命的毒药?”

    “庸医?嗯?”永辉公主殿下合上手中的兵书,再次将那碗药推近白医军师几分,端起了公主的姿态,慢声道:“倒是让医军失望了……本殿下已经穷得请不起谋害人命的庸医了……”

    西风城被陵国军大肆屠杀,楚汐将自己这些年私下存下的财产都拿出来安抚余民,打算重建西风城。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正如军师所想。”楚汐淡淡道:“那是本殿下这庸医亲自开的药方。”

    “你……”君惜竹一听,顿时就急了,难怪这些日子的药都奇苦无比,原来竟然是楚汐开的药方,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被逼着喝了这么多下肚,忍不住恨恨道:“殿下若是想要拿走本军师这条小命,只管一声吩咐下来便是,何必这般偷下暗手?”

    在敌人刀剑之下亦笑得淡然的君惜竹,这时候却开始紧张了起来,生怕楚汐给她开错了药,弄丢了她这条小命。

    “小时候府中的银子都在奶娘手中,她舍不得花银子,所以本殿下每次生病的时候,她都是自己去扯把草药来熬了给我喝……”楚汐继续翻看兵书,眉目间依然清清冷冷,边慢吞吞的继续道:“后来年纪大些了,在学习武功兵法之余,便也看些医书,所以……一些寻常的刀剑之伤,倒也难不倒本殿下……”

    君惜竹闻言,忍不蹙眉道:“殿下怎么就没把自己给当药材给熬了?”

    “嗯?何意?”

    君惜竹极其认真严肃:“熬来给本军师治伤啊!”

    楚汐从兵书中抬眸,半响后方才明白了君惜竹话中玩笑之意,忍不住抿着唇,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

    君惜竹也楞住了,注视着那双因笑意而变得流光溢彩的丹凤眼,突然发现,眼前之人身上,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冷艳之美。

    低下头,端起药碗猛的灌了几口汤药,竟然没觉得苦。

    将空碗放置到楚汐面前,恨恨道:“汤药也已经喝完了,殿下是不是也该收起美人计了?”

    楚汐方才收了药碗离去,君惜竹的房门又被人推开。

    抬眼望向门外不请自来的人,君惜竹淡淡道:“不知白姑娘这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几日前在西风城外青竹林中救过君惜竹和楚汐之命的白芷。

    君惜竹一直都知道白芷会再次出现,所以,她一直都在等着她的到来——没有谁会平白无故的去救别人的性命,施恩不图报是圣人的行为,而这个世界上,最缺少的便是圣人。

    “自然是为了君姑娘而来。”

    白芷缓步入门,语调缓缓,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

    君姑娘……她说的是君姑娘!

    蓦然!

    君惜竹心中一动,脱口而道:“所以,出云山那个唱歌的人,便是白姑娘吧?”

    “是。”

    白芷不请自坐,坐在君惜竹对面的椅上,就是那只楚汐方才还坐过的椅子。

    眸光中闪过几丝不经意的深遂,君惜竹亦缓缓道:“看来,白姑娘今夜的来意定是不简单了。”

    “说不简单,其实也简单,说难……或者也挺难。”

    “哦?何意?”

    “只是想请君姑娘离开永辉公主罢了。”白芷肃色道:“永辉公主破军照命,而君姑娘亦是七杀主命,皆为天煞孤星命格……”

    “破军七杀双星本就不该相逢相伴,逢则必陨其一……所以,于君姑娘而言,最好便是离开永辉公主,否则的话,你们之间,必有一人会陨于对方之手。”

    “哦?”君惜竹挑了挑眉:“既然你说破军七杀本就不该相逢,那我们怎么又相逢了?”

    是的,这就是君惜竹一直想不明月的问题,她记得前世的时候与这楚汐公主根本就没有这么深的牵扯,可今生,怎么就成了知己呢?

    “因为,有人在逆改天命。”白芷目光深遂,犹如一个洞悉世间万般的绝世智者:“原本的天命所示,破军七杀双星相逢即离,随后便是七杀陨、破军耀。”

    “可现在,却有人将这双星系于一体,以压制破军崛起为代价,替七杀续命!”顿了顿,白芷继续道:“所以,君姑娘若是不离开永辉公主,她便一直会被压制,无法崛起,无法完成破军的使命,无法辅佐下一代明主,开创出一个新的盛世。”

    “如果不是因为君姑娘,在西风城一战,永辉公主便会成为一代名将,西风城亦不会被屠城。”

    点了点头,君惜竹若有所思,又问道:“那白姑娘能告诉我,那日在出云山,你所唱之歌为何意?”

    前世为何世?今生为何生?

    焉知前世非一梦?

    焉知今生梦醒时?

    这几日,君惜竹一直都在思索这歌谣的意思,她有时觉得自己是听懂了此歌,有时又觉得,自己并未听懂此歌。

    白芷又轻声哼唱起这段歌谣,闭着眼睛轻轻唱着,唱罢之后,睁睛问道:“君姑娘可觉得何为前世,何为今生?”

    “倘若我知晓,又何须多此一问?”

    “一月前,我以玄术测天命,发现七杀与破军会相逢于西漠,而当时的天命所示,乃七杀必陨之象,可有人在君姑娘必将陨落的那一刻,以逆天手段为君姑娘续命,却不慎牵动了天机、贪狼、紫薇三星……”

    “天象就此大乱,天命再不可测,但那人却胆大致极,竟然妄用天机、贪狼、紫薇三星之力,替君姑娘推演未来……”

    “是以,君姑娘与天机、贪狼、紫薇三星同陷一场梦中……”

    听到此,君惜竹总结道:“所以,其实根本就没有前世?而我一直以为的前世,其实不过是当时受伤昏之中的一场梦?一场长达十二载,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梦?”

    所以,那些情、那些爱,那些执着和那些放不下,其实都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有关于未来的梦?

    那么,是谁在在为她推演一场未来让她深陷梦中?

    又是谁在为她逆天改命?

    为何逆天?

    因何改命?

    君惜竹突然就想起一个月前,自己从东宁来南楚之时,因沙匪袭城而身受重伤被擒至西漠,后来的她利用瞳术从沙匪手里逃了出来,昏倒在西漠之中。

    照此看来,她的确有陨命之危,可如今她却活了下来,并且还与破军相逢相伴……那么,这白芷所言,大抵是假不了。

    “那么,白姑娘是天机还是贪狼呢?”君惜竹又问道。

    白芷忍不住一怔:“缘何如此一问?”

    “姑娘说过,天机、贪狼、紫薇三星与我同陷一梦。”君惜竹道:“而姑娘能够知道得如此清楚,必定是陷入梦中之一。”

    “君姑娘果然智深如海。”白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明人不说暗话,新的紫薇星帝星已经显露,破军亦将崛起征战天下……”

    “不管是谁在为君姑娘逆改天命,我都不会允许七杀压制住破军的崛起,亦不可能让君姑娘真的逆改天命。”

    “白姑娘显然忘了自己所言,天象早就已经被人改变,天命亦早已不再可测,那么,又何来真的逆改天命之说?”

    改就改了再来阻止,难道不觉得太晚了一点吗?

    这白芷与她那表哥又有何不同?

    一个想要阻止破军的崛起,想要避免一场惊天杀伐,想要光复惜日大宁王朝。

    一个想要利用破军的崛起,想要利用她去征战天下,想要借她之手辅佐新帝,再建一个新的盛世王朝。

    想到此,君惜竹眼底忍不住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其实她与这些人又有何不同?不过也是在利用楚汐这傻公主,想利用她为自己遮风挡雨罢了。

    ☆、第032章

    南楚的十万援军已于几日前抵达西风城,与此同时传到西风城的,是东宁援军被出云山倾埋葬、陵国与西蜀、北祁交战取得胜利的消息。

    以一敌三国,竟然能够取得如此战果,由此可见公子白术运筹帷幄之能,一时间,声名雀起,诸国莫不赞其一声智冠天下。

    南楚的援军虽然已达西风城,但接下的情形,却任旧不容乐观,原因无它,仅因援军乃是由公孙莫的亲侄儿公孙哲所率领。

    公孙哲不过二十六岁之龄,却已是五品耀武将军,比公主楚汐的六品鹰扬将军要高上一品。

    如此一来,公主楚汐在西风城驻军中的地位便尴尬了——征西将军公孙莫临逝前,将征西军符托给了刘世博转交永辉公主,意由她暂代驻军余部守城。

    如今,援军抵达后,耀武将军公孙哲官衔比永辉公主足足高了一品,驻军理应以他为首,是以,他若是想要驻军兵权,楚汐不可能不给。

    这日,公孙哲再次召集所有西风城余将商议,名为整军纪、竖军威、抗外敌,实际上,话里话外的都是想让楚汐交出兵符,否则,他将以楚汐战前离城之事来大做文章。

    议完事之后,已经是夜深,楚汐领着刘世博离开将军府,巡视西风城的重建工作。

    “先生以为,这兵符,我是交还是不交?”走在大街上,楚汐若有所思,问着身后的刘世博。

    “殿下这兵符,交或不交,都是两难。”刘世博分析道:“殿下所带来的三万援军已经所剩无几,若是交了兵符,这军中还有何人听从殿下之令?可若是不交,这兵符虽是公孙老将军所托,但终归不是楚王封下,殿下拿在手中,也名不正言不顺……”

    想了想,刘世博提议道:“殿下何不去问问军师大人?军师素来智深若海,说不定会有良策……”

    “我倒是想见见她。”楚汐苦苦一笑:“可军师却是不愿见我……”

    “缘何?”刘世博诧然问道:“殿下与军师之间,素来感情深厚,怎么会……”

    “大抵是苦药喝怕了罢,自从她知道是我给她开的药方之后,就开始闭门躲我。”

    “额……”刘世博愕然,他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缘由,不禁劝道:“军师到底也还是个姑娘,殿下该多体谅才是,明日里寻些甜食予她,说不得就能见着了。”

    楚汐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与刘世博边聊着,却听一阵琴音遥遥传来,忽断忽续,时缓时急。

    幽若山间滴石水,清犹冷锋划碎冰。

    即有风花雪月悲喜愁,又有金戈铁马演离合。

    楚汐听着听着便入了迷,忍不住赞道:“好一曲‘浮生赋’!”

    一声赞罢,楚汐便寻着琴音的方向而去。

    刘世博侧耳倾听半晌,却是没听到半点声音,不禁面色聚变,追着楚汐道:“殿下!殿下!止步……”

    楚汐却将刘世博的呼唤声置若未闻,步急若风,穿行在西风城的大街小道,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四合小院门前。

    月色下,小院四周树影斑驳。

    小院内,一人、一琴、一桌、一壶酒。

    “我道是谁,竟然是白姑娘在此弹琴。”楚汐素来守礼,只是这此时,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连近在眼前的院门都不敲响,竟然直接跃上小院,落在了院中的楼阁檐上。

    琴声骤停,白芷抬头,便见那傲立于檐上的女子。

    皎皎浩月正静静悬于她身后的夜空,一袭紫衣着身,宽袍广袖随风猎猎翻飞,犹如踏月而来的广寒仙子,集雍容华贵与冷艳于一身,令人不敢直视。

    “我道是谁会踏月而来,原来竟然是公主殿下。”白芷温婉一笑:“夜黑寒重,殿下可要下来共饮一杯?”

    “怕是怀谨无此福气能与白大家共饮了。”楚汐淡淡道:“久闻西蜀白大家,一手七弦琴技名扬天下,却不想怀谨今夜竟然能够亲耳聆得一曲,足矣!”

    “殿下说笑了。”白芷给自己满了一杯,继续道:“能够亲眼一睹殿下风采,该是凝熙的荣幸才对。”

    “白大家说笑了。”

    “殿下不敢与凝熙共饮一杯?”白芷焉然一笑,自饮道:“可是怕酒里有毒?”

    楚汐扬眉,负手道:“白大家若是要杀怀谨,何须用毒?”

    “哦?那该用什么?”

    “音杀!”楚汐道:“天下有三术,星术、瞳术与玄术,玄术有九,以音杀为首。”

    “原来殿下对这些朝野传闻竟然知之甚详。”白芷起身,缓缓道:“看来,天下所有人都低估殿下的才智了。”

    “白大家缪赞!”楚汐客气道:“怀谨不过是想在这乱世争扎求生罢了。”

    “以殿下之能,何须争扎求生?若是殿下愿意,自会有纵横天下之日。”

    “哦?如何纵横?”

    “我西蜀四公子才学惊世,玉树兰芝,对殿下心怀仰慕已久……”白芷缓缓道:“只要殿下愿来我西蜀,四公子愿意扫榻相待、倒屐相迎,四十万大军、四征将职,任由殿下挑选!”

    顿了顿,白芷又道:“相信殿下也觉得当年楚王与王后死得蹊跷吧?若是殿下愿意,四公子愿为殿下查明真相。”

    四征将军乃是朝中三品大员,皆为手握一方军权的实权将军,由此看来,这四公子倒是带着极大的诚意来招揽楚汐了。

    “承蒙四公子厚爱!”楚汐淡淡道:“只可惜,怀谨身为南楚公主,怕是只得辜负四公子的厚爱了。”

    “无妨。”白芷轻轻笑道:“凝熙将在西风城停留十日,或许殿下会有改口之时也说不定。”

    辞别了白芷,楚汐离开小院,便见到了正立在院外心忧不已的刘世博,两人沉默相对,便转身回到了将军府。

    临进房门之际,楚汐突然想到刘世博的话语,遂转身步向膳房,寻了府中厨娘半夜做甜点。

    被半夜叫起来的厨娘手里头边忙活,边以眼角余光偷瞄着端坐一旁的公主殿下,忍不住暗暗感概:原来天纵英姿、清冷如水永辉公主,竟然也与寻常女儿家一般喜欢吃甜点,并且还是半夜吃……

    因着殿下候在一旁,故而厨娘便做了费时最短、也是她最拿手的清蒸桃花糕。

    淡粉色的小块糕点被装入小碟中,又被特意摆成桃花型,极是好看,相当讨女儿家的喜欢。

    打赏了厨娘,楚汐便端着糕点敲响了君惜竹的房门。

    没人应声。

    索性也就不敲了,反正这接连几日,她得到的是这般待遇。

    以内力震断了门内的栓子,楚汐推门而入。

    点然桌上的灯烛,便见君惜竹正倚坐在床头,拥着锦衾淡淡的看着她——雪白的里衣轻薄贴身,拥着锦衾欲起不起,慵然倚坐床头,端是风华无双。

    楚汐缓步走到榻前,目光触及到那抹慵然无力的身姿,心底突然重重一跳,惊得她急急转开了眼。

    “不知殿下深夜扰人好眠所为何事?”

    或许是方才睡醒之故,君惜竹的嗓音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雅,多了几分睡意朦胧的沙哑:“若是殿下没个好的理由,他日就莫怪聆雪效仿殿下此行了。”

    “只是听人说,军师这几日又倒了汤药,本殿下……”

    听到此,君惜竹忍不住蹙眉,严肃道:“殿下莫要听人胡说,本军师倒的不过是残墨罢了……”

    “哦……”楚汐转身,将装着糕点的小碟置于桌上:“既然军师说是残墨,那便是残墨罢。”

    见此,君惜竹顿时明了,原来楚汐这大半夜的,竟然是来给她送吃食来了。

    等等!

    为什么是糕点?!!!

    为什么会是桃花糕?!!!

    着上外衫,君惜竹踱步至桌前,暗中以不经意的目光将楚汐打量了一翻,边问道:“殿下可是近日里遇上了喜事?”

    “军师缘何有此一说?”楚汐忍不住回问。

    “若非是遇上了喜事,殿下又怎么会急着半夜为本军师送来桃花糕?”君惜竹为她解惑道:“在东宁国有个习俗,每年三月桃花开时,儿郎们便会采来桃花制成糕点,送予自己喜爱的女子,若是女子收下了男儿送的桃花糕,便表示她们答应共接连理之意……”

    君惜竹经指尖捏起小块糕点,故意看着楚汐双眼,慢声道:“虽然现在三月已过,但殿下这番举止,着实让本军师颇觉为难呐……”

    “何难之有?”楚汐神色依然清冷,未有半分异样,就连眼神都是那般坦然。

    君惜竹顿时放心下来,却又故意道:“怕殿下如同那些男儿一般……”

    闻弦歌而知雅意,后面的话不用再说出口,楚汐亦知其意,遂当即便道:“军师且放下心来便是,本殿下断不会如此禽兽的对军师下手。”

    永辉殿下素来一诺千金,但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料想到,就在不久的将来,她自毁诺言,很禽兽的对自己的军师伸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到有的朋友说,弄不懂文中七杀、破军等星名,在此我小讲几句。

    文中星名皆缘于古时‘紫薇斗数’卜卦方法中的星象,共计十四颗,分别是七杀星、破军星、廉贞星、贪狼星、紫微星、天府星、武曲星、天相星、太阳星、巨门星、天机星、太阴星、天梁星、天同星。

    每一颗星,代表了一种命格,在此,我就不一一详述十四星了,若想了解的朋友,可以自行百度。

    前面摘自百度,以下为本书命格设定:

    紫微星又被称之为帝星,乃十四星之首,拥有这种命格的人,注定是皇帝君临天下的命。

    七杀、破军、贪狼、天机等余下的十三星,都是辅星,辅佐紫微星君临天下。

    天机星是一颗智星,又被称之为善星,是十三辅星之首,亦是最忠于紫微的一颗星。

    而七杀、破军、贪狼却与天机等星不同,它们代表着一种动荡和变化,说不定前一刻还在辅佐皇帝治世,下一刻就开始领兵造反。

    哪个皇帝都不喜欢别人造反,所以,就将七杀、贪狼、破军三星,称之为杀星。

    杀星有三,贪狼乱世,七杀主杀戮,破军主征伐,所以,自古帝王们对这三星命格之人都很不待见,怕他们乱世夺权。

    而这三星之中,贪狼和七杀是属于那种目标明确,一条路走到头的性格,换句话来说,他们的想法就是:劳资就是要祸乱天下,劳资就是要造反,你能拿劳资怎么样?不是你砍了劳资,那就是劳资切了你。

    但是,破军确与贪狼和七杀不同,他很聪明,很懂得审视时度:你皇帝强大的时候,劳资就忍气吞声不动声色为你卖命,等你丫的哪天痛了病了,劳资就趁你病要你命。

    所以,当权者们,对七杀和贪狼都是采取扼杀在摇篮的政策,但是对破星却是采取一星两制的态度:你丫听我话,为我打天下,那我就让你活,你丫要是不听我话,跟着你那七杀、贪狼那两兄弟姐妹去造反的话,那就拍死你。

    本文之中,公主楚汐便属于破军的命格,极其善战,予她时机,定可成为绝世名将征伐天下,白术怕她不听话,怕她征伐天下,所以,对楚汐采取了扼杀的政策,想将她送去重新投次胎,下辈子别做破军。

    但与白术不同的是,白芷采取的是拉拢政策。

    ☆、第033章

    君惜竹最终还是决定吃了桃花糕,并非是因为她喜欢甜食,相反,她对甜和苦都是同样的不待见,只是殿下半夜亲自送来,拒绝总归是不好。

    再者,她不想就此入睡,为了消磨时间,还寻来了酒具,边煮酒边与楚汐闲聊:“殿下这一生中,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楚汐清冷的眸落在面前的白衣女子身上,看着她洗杯执壶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恰当好处的优雅,显露出一种名士的风范。

    可惜,楚汐却没能做出一个雅客的姿态:“报仇。”

    她的声音很轻,却也很冷,打破了这煮酒闲谈的雅致。

    “若是有人挡了殿下的复仇之路呢?”君惜竹摆杯一边倒酒,又问道,或许是因为说话分心之故,她的手竟然不自觉的露出一分颤抖。

    “杀!”楚汐蹙眉,望着君惜竹的眉眼,又道:“但若阻我之人是阿雪的话,我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一时间,酒香四溢,却满室沉默。

    许久之后,君惜竹品着酒,打破沉默淡淡道:“殿下心慈虽是好事,却也大事难成。”

    “便是心不慈,我亦做不到六亲不认的地步。”楚汐持杯直视君惜竹:“更何况,阿雪是我知己。”

    君惜竹不自觉垂下眼眸,低了嗓音:“可若是有朝一日,殿下与我争锋相对的话,大抵……我是不会手软……”

    “哦?”楚汐意味不明的低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君惜竹以为她会就此离去,遂抬起头,唇角不住掠过一丝凉凉一笑意,却突然发现楚汐竟然走到她身侧,蹲下、身子与她平目而视。

    “酒……”楚汐压低嗓音,敛去语中清冷,不经意间,语中却透露出了几许少见的媚意:“很好喝!”

    君惜竹忍不住一怔,眸光静静的望着楚汐,却见楚汐浅浅一笑又道:“但我希望阿雪下次煮酒时,勿有如此杂念。”

    君惜竹一直都知道,楚汐跟她一样,都不是能给人温暖的人,可不在为何,此时的她,却在楚汐身上看到了那么一丝让她感到眷恋的温暖——殿下她……其实已经看出来了吧?

    果然,下一刻,便听楚汐道:“若不是阿雪倒酒时的那一丝颤抖,我断是看不出来的。”

    是的,以君惜竹的一身武功和忍耐力,即便是身上带伤,亦不可能会在倒酒时手抖……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心有杂念,心不专,故而有疏漏,故而显现出了那么一丝颤抖。

    “殿下看出了什么?”君惜竹微微垂头,欲借此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包括那丝不经意间所显露出来的落寞和孤冷。

    楚汐突然就屏住了呼吸,看着这白衣如雪的女子就在她眼前毫无防备的闭上眼,宛如看到了误入凡尘的雪衣仙子,甚至忘了回答,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面前这温文却又冰冷疏离的白衣军师。

    突然间就想起,那时初遇之际的那场桃花雨——到底是那场桃花雨迷了她的眼,还是方才这杯酒醉了她的意?怎么突然之间就觉得军师很美?

    是的,军师大人很美,清雅无暇中又带着一种寻常女子身上少见的端方大气,眉目如画,可又时不时的透露出几丝让人心疼的孤寂……

    许久没听见回应,君惜竹忍不住睁开眼。

    却没想到,就是这一眼,便注定了一段倾世之恋。

    夜已深、风微凉,

    酒漫香、烛昏黄,

    窗外墨竹轻晃,弦月倚墙如霜。

    就在这丝丝皎月下,

    两个同样风华绝世的女子,

    两两相望,

    物我两忘……

    “殿下在看什么?”

    “本殿下在想,军师这几日到底在躲什么?”

    “躲到是不曾,只是想沉淀心绪,理清一些前程往事罢了……”

    “那军师可有理清?”

    “不曾。”

    “到底是何般前程,竟让军师都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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