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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负尽天下又何妨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正文 第27节

    负尽天下又何妨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第27节

    “所以,殿下最好莫要生出那些心思。”

    君惜竹素来习惯如此,总是喜欢在自己撑握控制权的时候说着强势的话语,却又总是喜欢这般轻若雪花落唇的吻,一吻之后再缓缓退开,深遂的眸中凝聚着难以言喻的深情。

    这样的吻,这样的目光,楚汐又如何会不懂?她亦是如此深爱着眼前之人。

    爱得如此波澜不惊,却又不同于任何别的感情,没有太多的山盟海誓,也没有太多的蜜语甜言,只是这么安静而矜持的爱着。

    爱到心上眸底都只能容得下这么一个人,

    爱到以为此生此世,之所以会来到这人间走一遭,就是为了在那满天花雨中遇见她一人!

    然后,

    从相爱到相依,

    从开始到结局。

    在这个喧嚣而浮华的尘世,我爱的只是你,我要的,也只是你……阿雪,你可知?

    君惜竹移开目光,她害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被她的殿下勾走三魂七魄——这样的殿下,是她第一次清楚的看见罢?退却了一身如水似月色般的清冷,亦摒弃了那份纵横沙场的英姿,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眼底却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

    解开那被她用腰带捆住的双手,随后将其压制在头顶,君惜竹眼底笑意更深,俯首间,再次落下一吻。

    依然是那么浅浅的吻,微若轻风,且怜且惜,灵巧的舌尖游弋在那薄唇上,引诱着她的殿下启唇,随后轻车熟路的潜入,绕过那光滑的贝齿,在那唇舌间辗转……

    观其声势,楚汐以为会有一场狂风骤雨即将到来,她甚至已经在不自觉间摒住了呼吸,意欲迎接这场骤雨的到来,却不想,君惜竹仅仅只是在她唇舌间游弋片刻之后,便再次退却开来,半支头手臂看她,眼中满是无辜。

    “殿下啊……”

    君惜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突然就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拥紧那被她倾身压入锦衾中的身姿,指尖探上那微皱的眉目,再顺着脸侧、唇角、下颔缓缓的移动,仿若丹青高手,以指代笔,以心为纸宣,欲将她的殿下一笔一划的描摹在心上,永生永世都不相忘。

    “殿下方才的样子,似乎……很期待呢?!”

    与话语同时进行的,是不紧不慢的撩拔,很显然,永辉公主府的军师已经无师自通的开始自悟 兵书中‘疾如风’之外的另一式。

    随着那游弋描摹的指间,微凉的感觉逐渐的扩散,漫延……直到心间时,却已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悸动,就是这样的悸动点点滴滴的汇聚,渐渐的掀起了无数的惊涛,让那素来能征善战的永辉公主眼底再次染上了几分迷蒙。

    偏偏那轻薄而放肆的纤指还不肯放过,沿着下颔一直探寻,直到探入那纯白寝袍衣襟的深处,随着那伫立的双峰攀爬,仿若漫不经心的陌上踏青客,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山顶的那簇红梅,却又刻意不着重点,果真做到了兵法所云,善征者,避敌锐气,其徐如林。

    “嗯……”

    不知是在回应君惜竹的话语,又或者是不经意间从喉间逃逸出来的低吟,轻缓而压抑,余韵悠长。

    君惜竹听在耳里,心底却漾起无限涟漪,蓦然生出一种想要直奔主题的冲动,若非是她此时还深刻的记得,曾经说过要好生待她的殿下,只怕此刻已然心随意动。

    低下头,凑近那被凌乱青丝半遮半掩的耳际,以舌尖轻戏,边低语道:“殿下!我听到了!”

    “军师听到了什么?本殿下什么都不曾听到!”

    永辉公主的声音依然清朗而自持,仿佛片刻前的那声低吟不过是一场幻觉。

    “既然殿下什么都不曾听到,那定是本军师听错了。”

    殿下啊殿下!真的是本军师听错了?还是你矜持着嘴硬不想承认呢?!!!

    可是,我的殿下,你可知晓此际的你,眼底眉梢都弥漫着欢愉和享受?你可知道此际的你,是多的清妩魅人?你要我怎么相信,真的是我听错了呢?

    好吧,既然殿下你要继续矜持,那本军师只好继续努力,只希望在不久之后,你依然能够保持着这份矜持。

    配合着话语,君惜竹放弃了那白皙而柔软的耳垂,撩开那早已经被她扯得半掩半敞寝袍,低头在那薄唇上印上一吻,随后舌尖游移,带着一抹湿痕纵横跋涉,直至攀上那雪白的峰顶,方才略略停顿,抬眉问道:“殿下,其疾如风,其徐如林,后面是……后面好像忘了……”

    “……”

    在这种紧要关头,突然忘了这么紧要和问题……军师你到底是故意的呢还是刻意的呢?

    刹时,楚汐腰腹一用力,想挺腰坐起,却不想,君惜竹早有所料,眨眼之间又将她按住躺下,随即满面正色道:“殿下莫要心急,容本军师好生想想!”

    “兵法云……”再次开口,楚汐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然微哑,她不由得顿了顿,暗中调整了一下气息和嗓音,方才继续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不动……”

    本来颇为清晰的话语嘎然而已,伴随着两声抽气声,君惜竹再次抬头,无辜道:“殿下,怎么不继续了?你继续!”

    言罢之后,复又低下头,吻住了雪白顶峰上的悄然绽放的红梅,先是以唇瓣来回摩挲,随后微微启唇,将其纳往自己的唇舌间轻吮,以佐以齿尖细细噬咬,再以温软滑腻的舌尖包裹,不徐不急,不紧不慢,犹如正在品尝着世间最美的酒。

    在君惜竹这般销魂噬骨的手段下,楚汐哪里还能继续说下去?连连深吸了几口冷气,意欲稳住心神,但君惜竹哪会如她所愿?一不做二不休,掌心摸索着探到楚汐的后颈处,用力将楚汐的头抬起,顺手将拖过一方软枕,塞入了楚汐的肩背之下高高垫起。

    如此一来,本就因她百般撩拔而绽放的红梅被迫高耸孤立无援,再加上她刻意游弋嬉戏,逼得楚汐身不由己弓起了腰身,将自己送到了君惜竹的唇舌间。

    如此一来,君惜竹万分满意,唇边笑意盈盈:“经殿下如此提点,本军师倒是想起了一些,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可对否?”

    “对……”

    “侵掠如火,当是用于征伐攻击之途,不动如山,当是守护防御之道,可对否?”

    “……对……”

    “若本军师侵掠如火,殿下此际可还能不动如山?”

    一语问罢,也不待对方应答,君惜竹已然启唇,再次吻上了那主动送入嘴边雪峰梅顶,心里颇为阴险的想着,玩你需趁时,过时机不来,殿下啊殿下!看你能够矜持到什么时候!!!

    心念不停,唇舌不止,指尖也开始再起征尘,意欲开疆扩土。

    随着君惜竹的动作,楚汐已然失去了语言,雪白而紧致的肌肤隐隐的泛出几许微红,腰身不自觉的弓起,随后又被她强行压抑着躺回了锦衾中,在这般动作时,指尖毫无意识的四处摸索,在摸索中捏住了君惜竹的寝袍衣角,欲用力拉扯,却没想到自己已经完全聚不起力气,扯了好几回都不曾扯动半分,反而引得君惜竹一阵低笑。

    “殿下莫急!”

    君惜竹笑罢坐起身来,解开寝袍腰上的细绳,任由其自肩侧身后滑落,随后将发丝拢于身后披散着,颇为大方的露着自己的身子,随即府身洒下一连串的轻吻,指尖亦是跋山涉水的探向那大腿内侧,但因对方紧紧并拢,只得在靠近城门处避重就轻的悠然徘徊。

    君惜竹郑重禀报军情:“殿下,兵临城下,敌军死守,不动如山,当如何而入城?”

    素来能征善战的永辉殿下很快便有了对策:“当布兵成阵……鸣鼓立旗……破城而入……”

    君惜竹再次问策:“何阵可堪强攻?”

    “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对于军阵,永辉殿下如数家珍,断断续续间便数出了数阵,善攻善防皆有。

    与此同时,永辉殿下府上的军师,伸出双掌十指瞧了瞧,再次禀报道:“观其城小门窄,本军师便擅自作主,布下一字长蛇阵可好?倘若遭遇顽强抵抗,再佐以二龙出水阵,或是天地三才阵可好?”

    这一问却是没再回应,永辉殿下紧抿着双唇,似欲将所有的声音都咽进了自己的腹间,闭上双眼,指节费力的揪着锦衾,神情矜持而克制,却又不自觉的展露出几许享受的愉悦,清妩无限。

    眼见如此,君惜竹的手段开始放肆起来,几个来回间,将兵法中侵略如火的精要运用到极致,心里颇为阴险的想着,殿下啊殿下!玩你需趁时,过时机不来,看你能够矜持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兵法!!!!嗯!这章是兵法!!!!

    ☆、第98章 别离

    一夜的温柔缱绻,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然天色大亮。

    望着正在镜前系着缀玉宽腰带的永辉公主,君惜竹缩在锦衾中半遮额头,懒着不愿意起身,一双水眸盯着楚汐,心底反复想头一个问题,为何被她折腾了半宿的人,却比她还醒得早?难道是她的战斗力不够强大?

    直到楚汐扣好箭袖腕带,发现她的军师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遂拿起侍女一早备好的衣衫行至凤床前。

    “观军师这般模样,可是不打算送我离城?”

    其实楚汐心底是希望君惜竹能去送她的,毕竟,这一别不知归期为何,亦风险万分。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话语中却故意掺入了几分笑意,让人乍听起来,好似寻常笑语。

    掀开锦衾,扶起君惜竹的腰身,楚汐抖开里衫为她披上。

    “何需言别相送?殿下自管离去,莫忘归来之路便好。”君惜竹将手臂伸入衣袖,微微闭眸,合着不整的衣衫抱住楚汐的纤腰,喃喃轻唤:“怀谨……”

    “嗯?”

    “你这样会把我给宠坏的……”堂堂南楚公主,却从来不在她君惜竹面前摆出过公主姿态,什么事情都由着她的性子来,甚至不惜为她更衣着饰,打理着这些本应由奴仆做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被捧在手心里宠,君惜竹也无法拒绝,也舍不得拒绝,她甚至还心不由己的贪求着更多更多——怀谨,就这样宠着我,从相守到相依,从开始到结局,你不离,我不弃……

    楚汐突然指间系带的动作,安静的看着君惜竹那清雅的容颜,眉头微锁,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将人宠坏之后的相关事宜,随后方才慢声道:“那就宠坏罢,无妨的。”

    君惜竹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今日无端变得有些矫情,遂不再言语,仅拿眼角余光扫过楚汐,自己坐起身来穿靴洗漱。

    用罢早膳,楚汐又与君惜竹商议了片刻,随后传来诸葛靖五兄弟,决定将诸葛靖与高壮两人留在府中辅助君惜竹行事,而顾山、梁南初、孟安三兄弟则随楚汐离城,另调百名府兵随行。

    一番安排妥当,临行前,君惜竹叮嘱道:“殿下此番治灾,比不得沙场征战以兵谋论胜负,若是遇上有意为难,切莫冲动行事。”

    其实,君惜竹也知道楚汐向来不是个冲动行事的人,但还是免不了担忧,怕她看不惯那些贵族世家的行事方式:“治灾首重,莫过于物资与百姓,其它任何缘由,皆不急于一时,事后另行清算,亦无不可。”

    话语至此,再无别言,楚汐对诸葛靖等人拱手一别,遂飞身上马,率着众人轻骑离去。

    行至王都城门时,便见十余乘角灯高悬的马车分列两旁,待楚汐勒马停步,已有人前来作揖拜见:“微臣凉州御史殷仲泽,参见永辉殿下!”

    “殷卿无须多礼。”楚汐翻身下马,遥遥罢手虚扶,随后又见众马车中下来的诸人齐来拜见,观众人官服与绶带,遂知诸人当是被楚王从太医监调出随行治理疫气的太医,遂弯腰微微抱拳还礼道:“众卿无需多礼,且回马车准备出发罢。”

    待众太医都回到了自的马车,楚汐方才转身问殷仲泽道:“震灾粮响,何时方可运抵受灾之地?”

    殷仲泽闻言,立刻便答道:“王上已下令调三十万石粮响前往灾地,但因西风与阳泉两战,国库耗粮费巨大,无法在短时间内调出如此多的粮食,武侯决定先调十万石,余粮再由各地筹集……”

    听见殷仲泽顾左右而言,且提到武侯欧阳明月,楚汐心底便已明了,这殷仲泽当是欧阳明月放到她身边来的人,从朝中调粮的事情,大约也是作不得真了。

    既然如此,楚汐也不再多问,跨上身战马,一声令下,率众人急驰而去。

    尘土飞扬,略行半里,楚汐突然再次勒马停步,有些犹豫的回过头——她说:何需言别相送?殿下自管离去,莫忘归来之路便好……

    军师她……大抵是真的不会来相送罢?也是,不过就是去治灾罢了,又何须轻言别离相送?

    遥遥一眼望向身后王都的方向,却意外的在那十丈高墙看到了一袭熟悉白衣。

    她提剑负手而立,长风满袖,衣袂飘飞,仿佛脚底身后的锦绣繁华都成了背景和陪衬。

    顾山见楚汐回首遥望,不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只见南楚王都巍峨矗立,恢宏大气。

    再看楚汐那唇角眉梢的突然漫起的浅笑,顾山心底一动,顿觉得永辉公主这一笑中大有乾坤。

    眼见君惜竹仅在城墙顶上站了一小会儿便下来,从送到尾都不曾上前与楚汐说上半句话,诸葛靖不禁颇为奇怪的问道:“军师明明是来送殿下的,为何却……”

    “非也!我不过是想来一睹城外风光罢了,如今风光已览,回府罢。”

    说完,君惜竹率先举步走向回府的方向,略略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侧身问道:“先生可知,近日城里有何异事?”

    诸葛靖思索着君惜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边抬眼看向她的方向,便见公子白术与人并肩而来。

    公子白术名满天下,当初在英雄楼时诸葛靖便见过,此际君惜竹一问,他便明了:“当是与稷下学宫有所关。”

    又是稷下学宫?

    君惜竹对稷下学宫无甚好感,特是知道王进一族觊觎永辉殿下之后,更是打心底的不喜,只是她向来喜怒不显,诸葛靖此刻亦无查觉,继续道:“这是南楚历年以来形成的传统,六月荷花香,欧阳明月于英雄红颜楼汇聚天下群英,谈文论武说天下。待到七月睡莲开时,束山名士王进便于稷下学宫讲学,邀天下名士学子聚于一堂,辨义利是非对错。”

    “所以说,这些人,都是等到七月来听王进讲学的?”望着越行越进的白术与南宫瑜,君惜竹不禁略有所感:“看来,这王进不简单呐,连公子白术这样的人都是为他而来……”

    口头虽然是这么说,君惜竹心里想的却是,这王进讲学的时间也太巧合了一些吧,不早不迟,偏偏在欧阳明月的群英会之后一个月?这分明就是在拆欧阳明月的台,捡欧阳明月的便来着,欧阳明月竟然也能忍了这么多年?

    正想着,白术与南宫瑜已经走近,白术抱拳作揖没出声,南宫瑜道:“听闻永辉公主身怀要事离京,萧姑娘可是送行归来?”

    君惜竹顿时觉得有些无奈,怎么这一个二个的人,都知道她是去送楚汐的?明明不过是短暂一别,小事而已,怎的被说来说去,说出惆怅之意?

    “正是。”君惜竹微微叹气承认,随后客气回问:“不知两位公子意欲……”

    “我们……”

    南宫瑜方才开口,显然颇有攀谈之意,却被公子白术打断,略显欠然道:“旧友相约茗茶,时间紧迫,他日再行登门拜访可好?”

    君惜竹听得出,白术这话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南宫瑜听的,遂不再多言,拱手道别后,与诸葛靖安然回府。

    回府之后,君惜竹交待了诸葛靖一些事情便遣其退下,又唤来侍者召集府中所有人,意欲整顿清理府门,却想起自己昨夜与殿下拟定的府制要略还在后殿,遂快步行往后殿。

    方才推开房门一脚踏入,却突听房内微响,君惜竹警觉后退,身形如鹤腾空而起落于房顶,黄泉剑铮然出鞘。

    果然不出君惜竹所料,她方才落身房顶,左侧的窗格便被推开,紧随着便是一道黑影急掠飞出,犹如抄水飞燕,眨眼间便已飞出极远。

    明显此人的轻功极好,但君惜竹又怎容得让她轻易逃脱?

    脚下轻点檐角借力,掌中长剑冷光划空而起,直击那黑衣人身后要害。

    剑挽山河破!

    君惜竹与楚汐不一样,向来都不是个什么心慈手软之人,所以,这一出手便使出了绝学,山河流云剑法中的杀招。

    那人显然是识得君惜竹这一招的厉害,眼见无法闪躲,便不闪不躲,同样亮出了兵器——那是一柄极其普通的长剑,约莫三尺。

    但不知为何,当他长剑出鞘时,君惜竹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仿佛有无数熟悉的景像在眼前翻腾,却又快到不让君惜竹抓住一丝半点。

    君惜竹眼睁睁的看着那柄长剑,与她同样的挽出几朵剑花,杀气纵横——剑挽山河破!

    竟然也同样的山河流云剑法!!!

    锵——!

    双剑交击,那柄看似寻常的剑,竟然轻挡黄泉剑的锋锐。

    君惜竹被这一剑震退数步,亦从那迷茫而翻腾的景像中被震醒,不禁吃惊的望着来人,面露骇然,随后再次提气御剑——

    剑挽山河破,

    天地乾坤寞!

    青锋断流云,

    黄泉斩日落!

    仿佛是要印证什么,君惜竹一连四招山河流云剑法使出,而那黑衣人竟然同样四剑使出,剑气森然!

    是的!剑气!——竟然也将山河流云剑修习到足够驭使剑气的境界!

    双剑四次交击,各自被震退数步,君惜竹遥望那黑衣人,胸中气血翻腾,显然已经被引动内息。

    “你是谁?”君惜竹一声喝问,意欲借此引来府中侍卫和琼花暗卫,拦下此人。

    “我是谁,你无需知晓。”他的声音难辨男女,带着一种冰雪般的冷意,一直冷到听者的心底骨血之中,甚至连君惜竹都忍不住冷颤:“君惜竹,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黑衣人说完之后,冷冷的看了君惜竹一眼,将长剑掷向君惜竹,随后便借机飞身离去。

    君惜竹舞剑欲挡那被掷来的剑,略近时才发现,那剑竟然已经断成了数截,化作暗器般激射而来,待君惜竹纷纷斩落时,黑衣人再无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马年喜祥!幸福安康!

    ☆、第99章

    琼花暗卫终是被引了出来,却也没能助君惜竹拿下那黑衣人,只是追寻了一番,出府之后便失却了踪影。

    屏退侍卫,压下翻腾的心绪,君惜竹按剑静观房内物甚摆设,发现书案床头,墙角柜后都有被搬动过的痕迹,甚至是连昨日里头方才搬进来,用来装衣饰的大木箱都有被打开翻动,像是在寻找什么物件。

    纵观整间屋子,竟不像是一人所为——来人又是翻箱又是搬柜,殿下留下的琼花暗卫,竟然半点都不曾察觉?

    是来人轻功过人,武艺太过高强?还是说,琼花暗卫能力太低,不堪为用?又或者是琼花暗卫存在内奸?还是说,殿下她……

    君惜竹默然落坐,她没料想到,楚汐这方才离城,竟然就发生了此等事。

    那么,在这昨日才被赐封的公主府里,除了永辉公主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值得被人觊觎?

    举目四顾,整个寝殿都是空空荡荡,什么值钱的物什都不没来得及摆放进来,而且,以永辉公主的性子,她大约是宁愿收藏整个房间的兵书,也不会去喜爱那些价值千万金的珍玩器具罢?

    如此想着,将房间内的事物一一过虑,君惜竹突然想到了楚汐送她的‘岚夙玉’,以及那个与此玉有关的传说,传说中,岚夙玉上面藏着前大宁王朝宝藏图。

    这个传说能当真吗?殿下显然是不曾当真过,否则的话,也不可能那般轻易的便送出手。

    可是,假如这个传说是真的呢?那普天之下,有几个人会对一份皇家宝藏无无动于衷?

    所以,来者极有可能便是为了这块岚夙玉?

    那么,这块玉佩的原主人是谁?在大宁王朝倾覆之际,为什么没有把这份宝藏拿出来?又为什么会落到南楚先王后的手中?为什么在永辉公主手中多年,到如今才有人来找寻?

    无数的疑团在君惜竹的心间翻腾,思来想去,反正而引出更多的不解——她是谁?她真的是东宁平北小郡主君惜竹吗?她真的是黄泉剑主?那么,那个黑衣人所言的使命,到底又是什么?

    君惜竹总觉得,自己对那黑衣人有种熟悉感,不仅仅只是一面之缘,仿佛曾有过朝夕相处。那么,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是欧阳明月的人还是王进的人?如果都不他们的人,那第三方势力又是谁在掌控?

    君惜竹努力的想回忆起一些有关于自己过去的记忆,却发现曾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人,竟是寥寥无几。她的父侯,她的母妃,还有那些记忆中本应该存在的一些亲近之人,似乎全都音容模糊不清……

    怎么会这样?

    她……到底是谁?

    她与楚汐那惊若翩鸿的初见,以及现在的相依相恋,是天意的巧合,还是被人刻意的安排?

    在此之前,君惜竹知道自己的记忆逐渐在遗忘,比如那她曾经对南宫瑜的那些刻骨铭心,她以为,如白凝熙所言,那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外的遗忘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为何此刻回想起来,自己的记忆中竟然凭添了这么多的空白……仿佛除了那几个与她亲近之人外,记忆中似乎再无他人的存在,仿若,她曾与世隔绝一般。

    自己应该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对于这点,君惜竹深信不疑,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这般透彻人心与人性,这般熟悉权与谋之间的博弈?

    宋彦曾说过,江湖中有一种名叫‘昙花梦’的药,可保服用者五年不老不衰不死,亦可让人渐渐的忘记前尘,记忆可以忘却,但本能呢?如果剑术和权谋都因长年累月的运用成为本能的话,那就是不会被遗忘的吧?——如果,一个人将自己原本的记忆全都遗忘,有人刻意为她重新增添一份记忆,那么……

    那么,她是会被自己的记忆欺骗罢?

    所以,白凝熙当初所说的前世今生梦醒,以及那什么逆天改命,都有可能是假?

    如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那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是真?

    永辉殿下可是真?她那无微不致宠和爱可是真?自己的这份贪恋和不舍,可是真?

    纷乱的心绪给君惜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彷徨和迷茫,越是迷茫彷徨,她就越想理清自己的思绪,可逐渐的,她的心神已脱离了她的控制,眼前开始呈现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有她熟悉的,也有她陌生的,还有许多让她觉得厌恶的——

    依稀间,有人在说:前世为何世?今生为何生?焉知前世非一梦?焉知今生梦醒时?

    也有人在说:君惜竹,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还有人在说:依萧姑娘所见,观我王家门下弟子如何?配永辉公主如何?

    ……

    锵——

    寝殿内传来一声长剑出鞘的轻响,被君惜竹摒退的琼花暗卫豁然大惊,以为里面又生事端,方才有所失职的他们不敢耽搁,立刻潜入了寝殿。

    殿中空无一人,几名琼花暗卫不禁面面相觊,忽觉身后劲风突至,回首间,便见君惜竹提剑斩来。

    几人手执武器抵抗,却心有所忌,顾念着君惜竹在楚汐面前的地位,所以不敢用尽全力。

    但此时的君惜竹却与他们不同,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敛去了素来的温文清雅,眉目间杀意尽显,剑术仿佛突然高出一大截,招招凌利,欲置人于死地。

    由于情况突变,几人又不曾全力以赴,几个来回间,竟然让君惜竹得手,刷刷几剑连斩,就此折了两人。

    余下四人皆尽胆寒,四散处散开意欲逃离。可君惜竹却毫无所忌,追着他们不放,又斩掉了一人。

    另外三人眼见无法逃离,其中两人转身回击,意欲拦住君惜竹,另外一人放出了琼花信号。

    与烟花迅号响起的同时,君惜竹掌中黄泉剑冰冷划过,同时带走了另外三个琼花暗卫的性命。

    刃上鲜血未寒,君惜竹望着那道破空而起的烟花,凌利的眼神却突然呆滞不动,约莫过了好几息的时间方才回过神来。

    在回过神来之后,君惜竹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手中的黄泉剑,紧接着举目四顾,六具染血身躯死不瞑目,她以指探试着暗卫的鼻息,待确定都已经毫无生机,不禁惊退几步,跌坐于地。

    她……她方才杀了殿下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拔剑杀了殿下的人?

    这该怎么告诉殿下?该怎么向她解释?该如何善后?

    殿下知晓后该是什么样的表情?生气?愤怒?失望?还是……还是决裂?

    这一刻,君惜竹突然觉得慌乱和害怕,害怕的望着她那双染血的双手,害怕看见楚汐眼中任何的情绪,更害怕所有的一切皆因此而变成镜花水月。

    连记忆都不属于自己,如果再没有了楚汐,没有了她的殿下,那她还有什么呢?

    所以……绝对不能没有楚汐!绝对不能因此而失去……失去她的殿下!

    君惜竹心念电转,片刻间便已有所决定。

    她站起身来,举步出门之际,反手一剑划向自己的左臂,任由殷红的鲜血染透了自己半身白衣。

    诸葛靖也没料想到,永辉殿下方才离都,府内便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回府的时候,军师交待撰写府规府纪,却不想他方才研墨提笔,便听闻后殿传来了打斗之声,紧接着便是府中兵卫的奔走呼喝之声。

    他闻声有异,自知武艺低微起不了大作用,便匆匆去找了高壮,等到两人一同赶往后殿时,便见军师沐血执剑踏出寝殿之门。

    “军师……这……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靖也不是寻常文士,他浪迹江湖多年,饶是如此,却也被君惜竹此际的半身艳烈吓了一跳——一道从臂膀划到手腕的伤口,长逾尺余,裂开的皮肉几乎深可见骨,正血流不止……这下手之人,该是有多么狠心?

    高壮大急,匆匆几步奔上前,意欲掺扶,却被君惜竹推开。

    以剑拄地支着躯,君惜竹面色惨白,神色悲痛:“有贼人入府行窃,窃取殿下心爱之物,本军师与众侍卫力阻,怎料贼人武功高强,杀我府中侍卫,又出原……重伤……重……本军师……”

    一语未罢已经然凝咽,诸葛靖观她不过免力支撑,便让侍女搬来座椅,又在君惜竹的示意下,将府内无关紧要之人皆尽遣退,随后边让人去请来大夫,边派人去府邸里外收搜巡刺客,又着人去内史府、廷尉府衙和中尉府衙,最后便是派人将消息传进王宫。

    事发突然,诸葛靖还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见君惜竹作出如此安排,便一一遵从,待他将所有吩咐传下之后,回头暗暗一想,不禁心中暗暗疑惑,仅仅不过是失窃而已,只需知会内史府便可,为何却要同时将消息传到廷尉和中尉府衙?这分明是在将小事扩大化……难道说,军师的意思是?

    “我知先生心存疑惑,但此事不便言语解释,还请先生入殿一观。”

    君惜竹按剑正坐,见诸葛靖面露深思,索性便让诸葛靖进去自己看。

    诸葛靖一时间拿不定君惜竹的意思,却毫不犹豫的举步入殿,约莫几息之后,便见他匆匆出来,与君惜竹对视一眼,随后唤来高壮道:“大哥,你且出去,看府中之人谁有异动,无论是谁,格杀无论!”

    “这……”高壮却没有诸葛靖那般的玲珑心思,一时未解,正欲多问,却见诸葛靖正在向他使出眼色,再见君惜竹静默而坐,显是默许的姿态,遂提刀离去。

    待高壮走后,君惜竹一声轻叹,看向诸葛靖:“你看出来了?”

    “他们穿的都不是公主府中侍卫的衣甲。”言下之意,他已经看出来,里面死的人并非是公主府上的侍卫,但君惜竹却当众说,死的都是公主府上的侍卫,府上侍卫的皆有登记造册,到时内史、廷尉、中尉的人稍微一查,便可查清君惜竹所言有虚,既然死的不是公主府上侍卫,那肯定会追查到其它什么地方,而现在,君惜竹的意思,显然是想将事情闹大,却又不想真的让人查到什么……

    所以,诸葛靖只能让高壮去拿那些因此变故而异动的人来掩饰作假,只是不知,这样能不能够骗过内史、廷尉、中尉三府的人,更不知,军师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高壮便已经回来,双手各提一人,皆身着公主府上侍卫甲胄。

    “军师,五弟,果然不出你所料,这俩小子竟然趁着在外面抓贼人的时候,跑去了别人的府上……”

    君惜竹闻言,抬眸望向那两侍卫,却见两人头颅低垂,显然是已被高壮格杀,不禁蹙眉问道:“去了谁的府邸?”

    “一个去了丞相府,另一个则跑去了御史府,不过,他还没跑到,就被我发现了。”

    君惜竹不禁微微轻叹,颇觉这两个杀得有些可惜,看了诸葛靖一眼,后者便示意高壮将两侍卫带入了寝殿。

    作者有话要说:当记忆都在欺骗自己的时候,还有什么值得可信呢?

    特别是像军师这样偏激到近乎疯狂的人……

    ☆、第100章

    楚汐知晓府中变故,已经是四天之后的事情,这封被君惜竹刻意拦下迟发的信函提到了有贼人行窃,侍卫死伤数人,内史、廷尉、中尉三府正在查探,却唯独没有提到君惜竹受伤之事。

    读罢信函,楚汐虽略有担心,却也知她的军师素来聪慧,此等事情定然能够完善处理,故而并不曾多想,将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治灾上。

    青元、丘昌、平原等共计七个县的旱灾比上报朝庭的情况要严峻几分。

    地方官员上奏时说仅有旱灾之象,可实际上,自今年开春以来,青元等地滴雨未落,山下溪流河道早已干涸,土地龟裂,种在地里的粟米种子在发芽之后,尽皆被旱死。

    如今正是孟夏暑热,在苦苦支撑半年之后,百姓家中所存不多的余粮已被食净,眼见秋季即将到,又闻凉州暴雨,江城等地疫气横行,皆心急如焚,燥动不安,更兼有流言四起,曰南楚无道,今上无德,天欲倾之国,故而降下旱涝大灾,祸及子民。

    如此流言之下,民心浮燥,惶惶不安,或是易子求生,或是聚群为匪,打家劫舍。

    沿途行来,楚汐已经遭遇了三四次匪袭,好在与她随行的百骑皆为府中精锐,仅是声威阵势,就足已将这些不成气候的劫匪吓退三舍。

    越行越见荒凉,饿死之骨四处皆可见,楚汐的神色也随之越显冷冽。

    她曾手提银枪力挽西风城,也曾掌三十万大军决战阳泉,为复国屠城之仇脚踏尸骨如山。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在守护南楚国,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守护着整个南楚的子民不受战乱之苦,可守住了人祸,但这天灾呢?

    在这天灾面前,所有的人都太过渺小,包括她楚怀谨,也是如此的渺小,如陌上尘埃,飘零不由己。

    待行至青元城时,入眼便是倾塌的墙院,褴褛百姓,或卧或躺,或悲或泣,或撕心裂肺悲嚎,或麻木无情,仿若人间炼狱。

    “他们……他们……为什么都聚在这里?”一时间,楚汐还无法接受这种极至的残酷,不禁以马鞭带指,指着周围众人。

    殷仲泽举目四顾,长长一声叹道:“都是聚在这,等着掌灯时的那碗清粥活命罢了。”

    随着殷仲泽引路前往青元县衙门前,楚汐深深蹙眉,冷冷道:“清粥?岂能食饱?武侯不既然已经答应要先调十万旦粮食,那等就该把还活着的人,都……”

    “殿下!”殷仲泽蓦然提声,见引起了四方注意,又无奈的压低声音道:“十万旦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又够几人食饱?有清粥吊着命,总好过一餐食饱后再活活饿死……”

    青元县令许成殊闻声出来接驾,却眼看着永辉公子与御史殷仲泽起了争执,想劝合,却又无从劝起,只好沉默着躬身引路,将两人引进了府里。

    想着永辉公主自王城远道而来,许成殊特意令人备好酒菜,将众人引入席间,却不想,永辉公主仅仅只是望了一眼桌案上的饭菜,便直接冷声吩咐:“撤了,全上清粥。”

    路有饿死骨,朱门酒肉臭,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这……”许成殊看了一眼殷仲泽,在得到示意之后,便令人去煮了清粥盛来。

    一路行来,忧心如焚,楚汐根本就没有什么食欲,此刻见这粥清可见底,米粒几乎可指数,想着这周围数城百姓便是以此活命,不禁悲从中来,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能呼风唤雨,不堪与苍天斗。

    “罢了,尔等且食罢,吾去看看这城内外的情况。”

    放下碗筷,楚汐起身就往外走,让侍卫与随行的太医们留下用膳。

    许成殊见状,遂走近殷仲泽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了个眼色,示意守在外面的衙卫跟在了楚汐身后。

    楚汐听见自己身后有人跟来,遂扯下披风扔和银枪一起扔到了他手中,边交代道:“待本公主回来时,希望你还是站在这里,明白了吗?”

    出府之后,又特意的绕过了一些街角巷陌,甩掉了身后紧跟不散的几条尾巴,方才出城而去。

    城外远山起伏延绵,却因灾旱之故,而失却了应有的翠绿,反而满山枯黄,满目苍凉。

    路见行人重重,皆面黄肌瘦如材,皆争相奔往青元城的方向,楚汐知道,他们肯定是赶着去领那一碗清粥,遂压住了拦下他们打听情况的心思,一路独行,直至天黑,方才找到了一间茶寮落脚。

    只是,现在茶寮却已经不再卖茶,改成卖水了。

    楚汐方才落坐,正想要碗清水解渴,却忽听一阵稚子啼哭,随着一阵漫骂传来。

    侧身望去,便见茶寮外面有个灰男人拉扯着一个华服小男孩,意欲将他拉进茶寮,那小男孩拽着门外的柱子死活不愿意松手,引得那男子大骂:“小崽子,还哭?再哭老子把你剁了卖米肉!”

    那小孩子不经吓,很快就松了手,被那灰衣男人挟在腰间,欲抱入茶寮的里间。

    见此,楚汐立刻起身上前,拦下了那灰衣男人:“阁下这是要将这孩子带到哪里去?”

    那灰衣男人被楚汐拦住,眼神冷冷扫过:“在这种天灾人祸的年头,姑娘家出门在外,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得好。”

    “看来,这闲事,我还非管不可。”瞧出这男人的话语有异,楚汐手中长剑一横,眼角余光扫过寮中诸人,心中突然有所明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你很快就知道了。”

    那灰衣男人将手中的男孩递给了旁人,随后走近楚汐两步,双目看着楚汐,仿佛就像是看着案上鲜肉一般:“身穿上等云锦衣,足蹬缀金羊皮长靴,腰系玉带,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若我等将姑娘擒住,显然能够换得不少粮食。”

    随着他一言,周围不少人都起身围将过来,蠢蠢欲动。

    楚汐临危不惧,沉声问道:“所以,你们抢着了那小孩,想去换粮食?”

    “正是如此!他爹是丘昌县丞,家里存粮肯定不少。”灰衣男人冷冷一哼:“不知阁下是哪家姑娘?好生说来,我也派人给你家爹娘送信去。”

    “那你就去黄泉路上给我爹娘送信吧!”楚冷一震衣袖,长剑出鞘间,直削那男子颈脖:“且报上名来,本……吾之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好大的口气!”灰衣男人弯身后倾躲剑,随后抄起一棍长木棍道:“在下丘昌段哲英是也!”

    “阁下丘昌段哲英?”段哲英之名楚汐倒是听过,只是那段哲英在江湖中素有侠名,怎么也无法让人将他与此前这挟子换粮之人联系起来。

    “姑娘听过在下的名讳?”段哲英停住手,再次将楚汐从头到脚的瞧了一遍,道:“姑娘这打扮英气逼人,且眉宇间隐现矜贵,虽手持长剑,却非江湖中人,不知姑娘……”

    说到此,段哲英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禁心头一震,脱口惊道:“莫非姑娘是……”

    楚汐也不知道段哲英猜到了谁,她略微想了想,还是决自亮身份:“在下楚怀谨!”

    曾经在还在锦城封地的时候,楚汐就曾听过这段哲英的名头,据闻,他乃是丘昌段氏血脉,其本家曾是朝庭盐商,后来却不知因何而失了官,家道中落后,段哲英便不再出仕,改文习武,除强扶弱,成了声名显赫的大侠。

    段哲英见楚汐表明身份,面上神色数变,楚汐见状,不慌不忙道:“朝庭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段大侠乃一代大侠,想必不会为难我这来办理灾事的朝臣罢?”

    “好!既然公主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段某也有几句话必须得说了。”段哲英示意楚汐坐下,倒出两碗清水,自己率先饮下一碗,抹了抹嘴才道:“天降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朝庭两次调运来的震灾粮食,却都被那些当官的给贪墨,百姓就却只得活活的饿死、渴死,段某瞧不惯那些人的作派,就去劫了几回粮仓散给了一些穷苦人家,后来,这些人就指望着我求生,我别无它法,又去抢了几次,只是那些当官也学乖了,粮食都派了重兵把守……”

    “所以,你就出此下策?找机会劫了别人的孩子去换粮食?”楚汐冷笑道:“这就是大侠的作派?”

    “这的确不是大侠的作派,但为了那么多即将被饿死的人,我也顾不得那劳什子的侠名了。”段哲英说着,同样望着楚汐冷笑道:“但至少,比这个所谓的朝庭要强,旱水之为如此严重,竟然就派了你一介女流……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是不是草菅人命,无需你来评论,现在,你把那孩子放了,粮食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话虽如此,但她一时之间,又能够想出什么办法来?

    “你还需要什么想什么办法?等你想完办法,都不知道又饿死了多少人!”段哲英勃然大怒,完全不顾楚汐身公主的身份,当众一掌拍在桌上,却眼见那碗清水差点被倾洒的时候,改去护着那碗清水去了,边愤愤怒道:“这么多年以来,南楚都重农抑商,久不经兵事,国库怎么可能没有存粮?既然国库有存粮,那为什么不拿来救这些百姓的命?你既然身为公主,难道就没有权利从国库多调些粮食出来?”

    “放肆!”楚汐闻言,忍不住一声冷喝,眸色清冷的看着段哲英:“你既知兵事,那就应该明白,就算是国库有粮,也不绝对不可能拿很多来赈灾!”

    越听越觉得这个段哲英不简单,但楚汐此刻,却无法静下心来细想,又观围在周围的众人因她怒喝而警觉敌视,遂拉住那华服小孩离去。

    段哲英倒也不再拦楚汐,一直紧握双拳,眼睁睁的望着楚汐远去,约莫盏茶后,自茶寮的里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小心翼翼的将那碗楚汐没喝下的清水装进罐里。

    段哲英喃喃道:“东叔,传闻中,都说永辉公主善征善战,却从来不曾说过她懂民治……也不知她能不能想出办法来,减轻百姓们所受的苦难。”

    那被称之为东叔的白发老人劝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已经做到如此步了,若老天爷再不开眼,要让百姓们受苦……那也是我们无能为力的……”

    “若真是没办法,那我就去聚起周围的几寨贼匪,杀了那些贪官,抢了粮食,反了这……”

    作者有话要说:嗷……又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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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楚汐回到青元城的时候,天色尽黑。

    县衙外支着数座粥棚,由佩刀县卫守着,还在不停的施粥,悉悉索索的喝粥声,间或夹杂着打骂或者哭泣声,在这夜风中,显得格外的凄凉。

    楚汐让那被带回来的华服小男孩在府前稍候,自己走到一座粥棚前,去看了看那煮粥的大铁锅,里面水色澄清,见可鉴人。

    见此,楚汐不禁抿紧了薄唇,有些沉痛,又有些无可奈何。

    转身之际,突然有人拉扯了一下她的衣摆,楚汐低头看去,不禁惊道:“傻丫?你怎么来了?”

    傻丫当初被君惜竹带收了去,说是要给君随竹做个玩伴,但后来两个小家伙都不知去向,没再出现于楚汐面前,楚汐闲时也曾问过君惜竹,却得到回答说是送去学艺了,当时楚汐还曾笑言,这两丫头若是福气,能够学得她军师的十之一二便足已,却是不知,她到底是向谁学了。

    “师父说,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傻丫将一个以蜡密封的细竹筒交给了楚汐,随后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见此,楚汐不禁暗想,这孩子当真是学有所成,短短时间内,竟然把轻功练得如此之俊。

    略微踌躇,楚汐便回到县衙,见那衙卫果然还在原地,拿回披风和碧落枪,令他唤来殷仲泽与许成殊,自己则问了被安置的客房院落,先行回房将一袭常服换成了大袖礼服。

    待换好衣衫,楚汐打开傻丫送来的竹筒,却见里面装着一方布帛,打开一看,上面竟然是画着青元、凉州、江城、等地的地理图,何处山川,何处险俊,何处林深,何处溪涧河流皆被标画得清清楚楚,比她府上的军机图都还要细致几分。

    不肖说,这定是军师的手笔。

    楚汐展目纵览,将图看得仔细,猛之间,突然想到,自己当初曾在王殿上提过,青元、丘昌等地距天载河的支流记川河不远,可修渠引水。那凉州等地,水涝成灾,是不是也可以采取同样的方法,兴修河道,将水引走?

    自古以来,因灾而生暴乱的例子不可胜数,便是如今,也因此次灾祸聚起了好几处匪众,连段哲英这等数有侠名之人都被逼入此境,更何况是那些百姓?

    今年颗粒无收,百姓无衣无食,尚可苦心挨上一挨,可若是这旱涝之灾迟迟不过,来年春耕怎么办?百姓们都是靠土地过日子,这没了土地没了水,就等于是没了命根子,难免心生绝望。

    苍天现在是指望不上了,那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自己,所以,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该让这些没了土地,没了指望的人找到其它求生方法,给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如此想罢,恰逢房外侍卫来传,道是殷仲泽与许成殊已到大堂等候。

    许成殊料想这永辉公主被派来治灾,肯定会做出一些事项给朝庭看,但他却料想不到具体是哪些方面,只能像以往接待朝中官员一样,锦衣玉食的好生待着,却不想,他精心备上好酒好菜,连尝都没尝一口都被撤了下来……如此看来,这永辉公主,到底是与以前的那些朝官有所不同。

    半夜被召见,许成殊急急而来,于大堂看到殷仲泽时,上前派谈了几句,他知道殷仲泽是欧阳武侯的人,此番陪着永辉公主前来,肯定是有什么内情,所以,两边都攀些交情,两边都不得罪,准没错。

    两人正谈着,就见楚汐带着一华服小男孩进堂来,再定睛一看,这竟然是丘昌县丞家的公子?!!

    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底,楚汐也就由得他们猜想,随后轻描淡写的吩咐,让他们所有受灾城县的官员都招集起来,她有要事宣布。

    永辉公主宣布何等要事暂且不提,且说当她治灾事宜传回朝中时,已是七月初,彼时朝中百官格外繁忙,就连楚王听闻之后,也只是一声叹道:罢了,随她办吧……

    不是他不想管,概因他被王都最近闹出的几件事情烦焦头烂额,没办法再管到这王城之外的地方来。

    说起来,此事也与楚汐有所关联,永辉公主府失窃,也不过是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算是死了几个侍卫,着内史府衙去随便查查,应应景,案子或结或拖,都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可现在,这么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却偏偏被闹成了大问题。

    永辉公主府上的人在告案时,直接将内史、廷尉、中尉三府都拉扯了进来。

    按官职而言,内史掌治王都,中尉掌徼循王都,廷尉掌邢辟。永辉公主府被窃之事,当是先由内史查核,中尉府配合缉凶,之后再交由廷尉判处,也就是说,如果抓不到凶手,结不了案,这三府谁都能够牵扯上一些责任,谁都能够被问责。

    关于这个责任,也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全看公主府丢的什么物件,死了多少人,如果是些小东西,三五六七个人,反正也不是什么最受宠爱的实权公主,三府齐心协力一点,完全可是敷衍过去的。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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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