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以爱为名 作者:吐维素熙阿素Tsuhimetoweimy
正文 第50节
以爱为名 作者:吐维素熙阿素Tsuhimetoweimy
第50节
聿律心头微微一跳,叶常表示没有其他话想说了,法警便重新替他戴上戒具,喀擦一声,把他带回栅栏之后。
“这个案子,看来今天是无法顺利宣判了。”
果然老法官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眉心。
“本席宣布言词辩论程序到此终结,本案定于今年的十二月一日,在本法庭宣告判决结果。被告叶常,你需要出来聆听判决吗?”
聿律看纪岚张开口,刚要说些什么,叶常却已出声。
“……不必了。”叶常的声音极淡,嗓音微哑:“不必了,谢谢。”
法警把叶常从被告席里带出来。聿律看著这个男人的背影,一瞬间想追过去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抬头挺胸走回被告席的模样,竟隐然有股神圣感,让聿律不敢轻近。
最终他只是站在那里,看著他的被告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押解室的门外。
老法官伸手拿起法槌,重重地敲了下去,也为这一切敲下了鸣金收兵的铜锣。
“那么,本日的审理到此为止。各位都辛苦了,谢谢你们的参与,接下来是属于我们法官的工作了。”
***
聿律这月余以来头一次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的时候连晒在他家羊皮沙发的太阳都变可爱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到不行。总觉得精神变好了,人也年轻了二十岁。
不过聿律也清楚,现在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
那日庭期一结束,整个法庭就喧闹成一团,比起上次庭期,这回每个人脸上都显得沉重许多,好几个人躲在法庭一角低声交谈著,也有单纯来看热闹的人仿佛觉得无趣,法官宣布结束的同时就拂袖而去,连坐在前排的记者都显得有些疲倦的样子。
纪岚和他站在宛如散场电影一般的法庭上,沉默地收拾著散落一桌的资料。走出长廊时,也没有记者再来访问他们,反倒是艾庭在他们之后走出来,看了纪岚一眼,好像想走过来说些什么。
但终究他还是什么也没说,领著他的书记官往法院那头去了。
纪岚从庭期后也没有再打电话来给他,这让聿律多久有点怅然若失。
果然之前那些都只是错觉,纪岚对自己一点性趣也没有,案件结束了,合作关系也没了,纪岚不必再联络自己也是当然的。
ricky那天庭期后就消失无踪。聿律步出律休室时,已经到处都没有那少年的身影。
但聿律承认自己也没有认真找,ricky就像是一根锐利而明亮的刺,深深扎在他的心脏里,让聿律每次低头看见,都能深刻具体地感受到自己冷漠无情的一面。
那个少年拿他全副的感情、全部的生命来待他,而聿律却无法回应他相同的东西,只因他想把那些东西拿来捧给另一个与他无缘的人。
他只能选择逃避。逃避自己骨子里的自私自利,逃避这个少年终有一天,可能孤孤单单死在什么地方的结局。
那天聿律又上了健身房,他报名健身中心专为中年大叔开设的塑身课程,用大量的汗水和劳动力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他坐在重训机器前挥汗如雨,看著眼前熙来攘往的年轻弟弟,前些天法庭的激战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想起来都好不真实。
聿律翻了报纸,比起之前大肆渲染恶狼警卫的新闻,这场审判的经过虽然有报导出来,但只占了小小一角的篇幅,还是在不起眼的社会版面,被挤在一个妻子因为丈夫外遇狠剁丈夫鸡鸡的人间惨案旁边。
报纸的标题是:“警卫性侵男童案法庭激战,凶手可能另有其人?”聿律快速读了一下短得可怜的记事:
‘恶狼警卫案日前在地院审理结果,检辩双方展开精彩而激烈的辩论。最后因事实不明传讯被害人,被害人当庭指称:“性侵害我的不是这个人。”检察官表示孩童的言语与指控易受成人影响,可信度仍可斟酌。本案将于十二月一日宣判,判决结果很可能出乎意料,恶狼警卫是否另有其人,还待看法官如何做出判断。’
聿律看著这可能不到一百字的新闻,他们使尽浑身解数、鏖战了将近五个月,现在看来仿佛不值一提。比起先前那些耸动的恶狼警卫报导,“真相”究竟如何,聿律想不透人们怎么能这么不关心。
或许一开始就没有人关心。聿律想著,或许那只是大家一下午聊天余兴的话题,所有的同情和愤怒,都只存在于那个下午而已。
聿律接到叶太太的电话,说是谢谢他们的辩护,还谈到律师费的问题。以叶家现在的状况,聿律本来对律师费没有太多期待,但十一月中旬户头却准时汇入一笔钱,十万元整,不多不少。
拿到这笔钱让聿律有种一切结束的茫然感,仿佛回到了律师这个角色。这只是他众多案件里的一个,对被告来说他们只是外人,案子一但打完,双方就再无瓜葛了。
很久以前他的指导律师曾经跟他说过,律师不该对单一的案子投注太多的感情。他们这分职业说到底就是拿他人的不幸赚取报酬,如果太沉溺在别人的不幸里,“那会毁了你的职业生涯的”,那位律师如是告诫他。
艾草和槐语也都没再打电话来给他,聿律想他们也和他一样,都在静默中等著判决结果的出炉。
不过倒是有个不意外的人打电话来,是纪化。其实他从审判前就一直频频call他的手机,只是聿律不想理他,现在审判结束了,聿律终于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聿律师,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纪化电话一接通就大喊著,聿律连忙把话筒移离耳朵两吋。
“找我有什么事?”聿律尽可能冷静以对。
“也没什么大事。”纪化用懒洋洋的声音说著,聿律忍不住在心底吐嘈既然这样那就别打来不就好了?但纪化很快又补充,“只是想问你,那天晚宴之后你和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二哥没穿衣服从房间跑出来啊?”
聿律气息一窒,那天之后发生这么多事,又是叶常自杀又是开庭的,而纪岚事后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聿律完全把那天强奸未遂的事抛到地球另一端去了。
“就……发生了一些事。”聿律含含糊糊地说。
“什么事?你终于按捺不住长期的单恋煎熬跟二哥一口气告白结果被二哥当成玩笑你就暴走硬上了二哥但在紧要关头悬崖勒马却恼羞成怒把被你剥光的二哥赶跑吗?”
“……”
聿律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好看透的人。纪化在电话那头发出“嗯——”地长声,好像在思索什么,“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啊,我早就想到你和二哥会发生这种事,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不过你比想像中还要沉不住气嘛,像个少年似的。”
聿律听得老脸微红,纪化又兴致勃勃地问道:“所以二哥有哭吗?他很生气吧?”
聿律愣了一下,“呃,这倒是没有。”
“没有?他没有反抗你吗?”纪化发出夸张的惊呼声。
聿律回想著当时的情境,就算被他剥光了逼到床头,聿律记得那个青年也只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感觉不出有在生气,反抗也不大扎实。
他想著想著,纪岚那曲线优美的裸体忽然跳进脑海里,聿律只觉一阵热流从脑袋窜到了下腹,忙夹紧大腿以示警戒。
“所以二哥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纪化问道。
“呃,他说他没有把我当玩笑、没有注意到我的心情是他不对,还说他觉得如果是我的话,搞不好可以跨越他无法和人谈恋爱的……”
聿律惶恐地说著,意识到这样说下去会涉及纪岚的隐私,忙中途打住。纪化却像是已经没在听了,在电话那端盘算似地念著。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二哥竟然还会跟你谈这种事。那二哥在那之后还有跟你联络吗?”纪化又问。
“唔?有啊,跟平常没什么不同。”聿律愣愣地答。
“怎么可能呢?大叔,你知道吗?二哥他这个人最讨厌跟性有关的事了。”
纪化用一种啧啧称奇的语气说著。
“小时候不管看书还是看电影,只要看到有性爱场景,好莱坞电影不是常有吗?凯旋归来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翻云覆雨什么的,二哥一定马上皱眉头离席,就算人在电影院也一样。他还会把那种文学名著的上床场景全部折角起来,以便看的时候自行跳过。”
纪化津津乐道著,“他也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我们家人平常拍个肩、握个手什么的也就罢了,二哥就已经很不乐意了。家人以外的人,特别是男人,要触碰他的身体根本是天方夜谭,啊,唯一的例外大概是大哥吧,他们从小一块长大,所以特别亲。”
纪化说著。聿律用指尖刮了刮脸颊,即使是纪化这种八卦等级,显然也没发现他家两位哥哥的坚情。
“二哥也最讨厌人家对他动手动脚的,他有柔道三段的资格,之前有次我们一起出席晚宴,有个不识相的咸猪手试图摸他的屁股,结果被他整个人抓著摔到香槟桌上,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刺激。”
聿律实在听不出来这有哪里刺激了。但纪化描述的情景确实让他难以想像,纪岚在他心中一直是个优雅温润还兼体弱多病属性的贵公子。
“这样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聿律师,你搞不好真的有机会也说不定。”
纪化又说,聿律怔了一下。纪化便用慎重的语气说:“就是二哥啊。二哥是绝不会让不喜欢的人触碰他的身体,像是这样把他剥光了毛手毛脚,二哥竟然还没有跟你翻脸,代表你在二哥心里不只是有点特别,而是非常特别。”
纪化的话让聿律心头重重跳了下,纪化又继续说:
“二哥搞不好已经喜欢上你了。只是他这个人没和人谈过恋爱,可能连动心是什么也不晓得。”
纪化说著,半晌又补充,“啊,我不是劝你跟他搞外遇喔,只是我看得出来,二哥对他那个赶集娶来的老婆一点感情也没有。”
聿律心跳快得惊人,他坐在重训机上,四肢末梢忽然一阵发软,忙扶著旁边的健身器材以免倒下去。
“你不如找个时间试探他一下。我告诉你,二哥他这个人看起来精明,但其实他心是我们纪家人里面最软的,不太懂得怎么拒绝人,你只要装作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哀求他,他搞不好真的会点头答应。”
聿律听见纪化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响指。
“只要你在床上满足他,让他尝到出生以来从未尝过的销魂滋味,他说不定从此会破除对上床的厌恶,死心蹋地地跟了你也说不一定。”
纪化的语气里充满某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啊,我还是要说,不是我叫你搞外遇喔,你们是情不自禁嘛!”
聿律挂断电话之后很久,还坐在重训机上无法反应。纪化的话纵使乱七八糟,但聿律无法否认那对他而言很冲击,且充满某种诱惑力。
纪岚喜欢他……纪岚这种人,有可能喜欢上他吗?
这个掰咖、苍老、一天到晚对著美少年流口水,在法庭上也没三小路用的老头……
聿律的生活开始回到正轨,他仍旧每天十点入事务所,和合署律师那边的助理打屁,聊最近的演艺八卦和附近开了什么新餐厅、接客户的抱怨电话、写永远赶不完的状,再埋头处理那些光看卷宗就知道不会赢的医疗纠纷。
一切都一如以往,没什么变化。
只是聿律多少还是感觉得到一点改变。包括他在一次出庭时,在对方律师说道:“医事委员会鉴定都已经明确地指出本件医师并无过错,原告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时,聿律反应奇快地拍桌站起来,指著对方就骂:
“医事委员会的鉴定是根据医师提出的资料,而本件两造的争执点正是被告医院的病历是否具有可信性,你拿我们有争执的病历做出的鉴定来跟我们说这个鉴定说没有错,所以我们的争执没有理由,这跟你和小三结完婚再拿两个人的结婚证书跑去跟原配说:‘我们已经结婚了,所以我们的外遇没错!’有什么两样?给我用脑子好好想一想!”
被告律师整个愣在法庭上。刚好有个聿律以前的律师朋友再等下一庭,坐在旁听席上旁听,下庭之后那个朋友追上聿律,拍了他的肩说:
“欸,davis,你变了耶!”
聿律怔了一下,“变了?”
“对啊,逻辑能力好像变好了。不,除了这个以外。”
那个朋友说著:“怎么说呢,好像变得像律师了。我不是说你之前不像律师,但我们这行做久了总是会这样,当事人不过是客户、案子打完了就与你无干,我们只要拿到律师费就好,法庭上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知不觉就会变成这样的律师。”
他像是很感慨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你看那些没有律师的案子,被告不也活得挺好的吗?那为什么我们非得站在那个位置不可呢?像我们这种做了十年的律师,很容易就会有这种迷惘。”
他指著法庭里的辩护人席,又拍了拍聿律的肩膀。
“不过多亏了你,你让我重新感觉到,这一行还是可以再多做几年的,不必急著到士林夜市卖鸡排。你也继续加油吧,聿律师。”
这番话让聿律多少有点憾动。仿佛不知不觉之中,他也像sa一样,成为某人仰望的背影了。
宣判的前一周周五,聿律结束一个庭期,那是个棘手的医疗美容纠纷案,他的当事人要求医美诊所两千万元的损害赔偿,外加指控医生刑事的过失重伤害罪。聿律打得整个人七荤八素,走出法院时,太阳已经整个西斜了,法院那些死公务员也早下班光了。
聿律本来想去附近餐厅搭个伙,再回事务所加班的,没想到一个转身,却看见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人。
那个人穿著便装,深褐色的休闲外套、纯白色的polo衫,外加同色的蓝色长裤,贴身的剪裁更显示这个人的身材有多么保养得宜。由于是第一次在法庭以外的地方遇见,要不是这么清楚看见他的腹肌线条,聿律还真有点认不出来。
那个人是艾庭。他两手插在口袋里,一副已经等了很久的模样,脸上写满不耐烦,聿律想他会不会看上了法院的哪个女职员,正准备要追求她寻找他的第二春。
没想到艾庭忽然回过头来,聿律的眼神和他对上的瞬间,艾庭就忽然迈开大步朝他走了过来。一路走还一路气势惊人,一副原本就是来堵他的那样。
现、现在是怎样?他因为在法庭上公然侮辱检察官所以要被逮捕了吗?他承认他之前口气是差了一点,可是那是因为ricky啊他对美少年没有抵抗力啊呜……
还是因为艾检转性了,所以他要把的其实不是女职员,而是他?呃,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眼的?不,比起这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当零号啊……
聿律还在胡思乱想,艾庭已经逼到他面前,聿律下意识地用两只手臂挡著脸,听见艾庭用和法庭上一样严厉的声音说:
“为什么这么久?你的庭应该五点就结束了才对。”
聿律无法控制地立正站好,“呃,对、对不起,我话多了一点。”
艾庭瞄了他一眼,转过身,“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谈。”
聿律越来越是惊疑不定,艾庭什么也没多做解说,迳自往法院后面相隔一条街的商店街走去。那里有不少餐厅和咖啡馆,聿律有时庭期太挤的时候,都是在这边随便吃碗阳春面裹腹。
但艾庭带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真的是要跟自己聊天?他知道在一些特定的案件里,检察官和律师会在案件审理前及审理后会面、彼此商讨案件,并共谋解决之道,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
但像这种对立性这么高的案子,聿律现在梦到艾庭的腹肌还会觉得余悸犹存,很难想像他和艾庭一起围坐吃麻辣锅的场景。
“先说清楚,我是以私人的身分来见你们的,我现在是艾庭,不是地方检察署的公诉检察官。”
艾庭扳著脸说,还特意秀了下自己的便服。明明是他邀聿律来的,聿律却觉得他一脸被强迫的样子,“反正最后言词辩论期日也结束了,这案子只剩下法官的判断,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利害关系了,不管结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审判结果。”
艾庭又强调似地补充。聿律更加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艾庭把他领到一家咖啡馆前,聿律却觉得这间咖啡馆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就是那天纪岚跟他讨论案情的那家。艾庭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往靠窗最里桌的方向走,连桌号聿律也觉得特别熟悉。
聿律看那桌早已坐了一个人,对著艾庭举起手,仿佛等待已久。
那个人是纪岚。
聿律多少有点惊讶,纪岚也穿著一身轻便雅致的服装,和艾庭坐在一起,倒很像一对专拍时装杂志封面的父子档。
纪岚的眼睛似乎好了很多,除了眼角贴了一小片弹性绷带,没有当天法庭上的惨况。这让聿律多少松了口气,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很想打电话给纪岚,问候他的健康情形,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拨不下手。
感觉要是联络了,就会打破什么似的。他发现这五个月来,他们其实从未为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彼此联络过。
这两个人像是早已约好,聿律看桌上放了一小叠资料,纪岚和艾庭的位置上各放了一杯饮料,艾庭的是黑咖啡,纪岚的是红茶。
纪岚招手叫服务生过来,聿律还在呆滞中,就听见纪岚问:
“前辈的庭怎么开这么久?因为以往几乎都是提早结束,我也跟艾检这样说,他才说要去法院接你过来的,没想到一等等这么久。”
纪岚的脸上略显歉意,艾庭则耸了耸肩,似乎是要表达不在意。聿律怔然开口:“这是……怎么回事?腹肌男……不,艾检察官他……”
纪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聿律发现他好怀念这种笑容。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被艾检察官叫出来的,他说有事要和我们谈,是和叶常案件相关的事。”纪岚说。聿律才想起刚才艾庭确实用了“你们”这个受词。
聿律点了一杯热抹茶拿铁,艾庭在这期间一直注视著他们,他两手交扣在桌上,聿律从他不住换姿势的指尖察觉到他有点不安。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问了,你们两个是一对吗?”
艾庭忽然抬起头来问,把正在喝热抹茶拿铁的聿律吓得没喷出汁来。
“不、不是!当然不是!”聿律把手上的高铁杯放下来,拚了命地摇手否认。
他本来以为纪岚会否认得比他更激烈,但忙乱一阵后才发现,纪岚竟然没吭声。这让聿律多少有点尴尬,好像是他极力和纪岚撇清关系似的,虽然他觉得纪岚应该是觉得这是当然之理不辩自明。
“是吗,那真是失礼了。”
艾庭似乎也不大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挺直身躯,终于进入正题。
“那个案件,后续我以私人的身分做了一点调查。”
艾庭缓缓开口,“我认为你们应该会想知道,也有权利知道,所以才以私人的身分把你们叫出来。如果你们觉得不要听比较好,可以现在就离席无妨。”
他强调了好几次“私人”,聿律想以这个人对检察官这个职位的自负,这样私下来见辩护律师肯定让他十分挣扎。
“不,我想听,请艾检察官说吧。”纪岚诚恳地说著。
艾庭撇了下唇,“就说是私人身分了,叫我艾庭就可以了。”
他不等纪岚回话,顿了一下又开口:“我去查了青年活动中心的那盆仙人掌,把它整棵带出来,送去鉴识科采样化验,结果发现一件事。那株仙人掌靠近窗口边角的植株上,沾有被判定为人类血液的东西。”
艾庭抿了下唇。
“我让鉴识室去分析那上面的血液,发现那上面的血液有两种不同的dna型别,也就是有两个人的血。一个是你的,纪岚律师,我想是你在试著爬气窗被仙人掌刺伤时留下的。”
“为什么你会有纪岚的dna型别?”聿律忍不住脱口问。艾庭看了他一眼,别过头看了下窗外,“最后言词辩论庭时,我忽然有这种想法,就跟医护室要了纪律师用过的绷带。那是你们自己抛弃的,我只是把你们抛弃的东西拿来用而已。”
艾庭强硬地说。纪岚似乎也不太在意的样子,他神色认真,“那另一个型别呢?”
艾庭沉默了一阵子。
“不清楚是谁的。”半晌他缓缓说:“但他们比对过叶常的dna型别,不是他的,也不是那个同事李芾的,我们请他到实验室来了一趟。当然也不是那个孩子的。”
聿律微张开唇,“那该不会是……”
“我不知道。”艾庭很快接口,仿佛害怕聿律的质疑似的,“你们说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国内,医院不可能无故提供病患的血液毛发给我,这种事情已经无法验证了。也有可能是哪个倒霉鬼某天玩赏仙人掌时,不慎被刺伤也说不一定,谁都说不准。”
艾庭吸了口气,仿佛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聿律多少知道他心里的冲击,艾庭说他是本于确信叶常有罪的心证,才起诉叶常到底的,这件事并没有说谎。聿律想这也是艾庭会不惜利用下班时间,自行再做这些调查的原因之一,他想确认自己的想法没错。
这样看来,陆行确实曾经和他们所猜测的一样,试图从窗台爬出那间厕所。监视摄影机是他亲自修理过的东西,陆行对此一定特别敏感,他知道自己就这样从厕所大大方方走出来,一定会成为嫌疑人之一,所以才出此下策。
但当他试图钻出气窗时,和纪岚一样,被尖锐的硬刺刺伤了脚。
但如果把仙人掌先搬下来再跳出去,等一下警察冲进来时,就会看到仙人掌盆哉搁在地上,如此一来警察肯定会联想到犯人从哪里逃走,那他处心机虑地用监视录影画面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就没有用了。
但艾庭说的没错,在验证这个dna型别属于陆行之前,谁也不能断言“真相”就是这样。
以爱为名 三八
但艾庭说的没错,在验证这个dna型别属于陆行之前,谁也不能断言“真相”就是这样。
艾庭说完这件事之后就沉默了好半晌,他用汤匙搅著手里的黑咖啡,伸手往外套内袋里一摸,摸出一封信件似的东西来。
“还有另一件事,我在言词辩论庭期结束后一个星期,收到像这样的东西。”
艾庭的脸冷如寒霜,五官几乎都要结冻起来,但聿律看得出来,那些冻结在阎王脸面具下的动摇。
纪岚伸手接过信,在聿律面前摊了开来,两人同时凑了上去:
‘致艾庭艾检察官大人:
检察官大人您好,我想收到这封信一定让你感到十分惊讶,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把这些事情告诉谁,在我的生命结束之前,我和你并不认识,但我考虑了很久,认为你会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
我在报上看到你的消息,因为这里的报纸都是英文的,我的英文差强人意,恐怕不能完全读懂,但报纸上说,你是一个正直而富有责任感的检察官,正在处理一件相当棘手的案件。
这个案件闹得很大,也因此海外的报纸也刊登了小小一角,让我这个流浪海外的人也能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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