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13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13节
“给我回去!”他死死抓着霍定恺的胳膊,“回屋里去!”
霍定恺还不肯动,江寒使出吃奶的劲,强拉硬拽的,好半天,才把霍定恺拖回到屋里。
用力将被吹得咯吱作响的房门关上,又栓上门锁。江寒浑身都虚脱了!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你是想死给我看么!你想就这么死了,让我痛苦一辈子?!”
霍定恺还抱着大衣和提包,他站在泥地上,光着脚,一动不动。
他的脸,僵硬灰白得像石膏像,眼神迷迷瞪瞪,不知在看什么。刚才只出去了那么一会儿工夫,他的眉毛上,头发上,都沾了雪花。现在进来屋子,温度上来了,雪花也融化了,变成一条条细小的水珠,从霍定恺的脸上滑落下来。
江寒的眼角都红了:“我到底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呀?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你不是不想见我么?”霍定恺微微转动眼珠,冷冷望着他,“那我何必还留在这儿?”
“那我也没说要你去寻死呀!”江寒冲他狂吼,他差点要拿椅子砸他的头!
“你不想见我,和让我去寻死,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呢?”
我他妈和他在这儿举办大专辩论赛呢!
江寒擦了擦眼睛,他也不再和霍定恺争辩下去,只推着他到床上,又找了些柴禾,把炕烧得更热。
霍定恺坐在床头,怀里还抱着大衣和包,似乎那样子是随时打算夺门而出。
“把大衣给我!”江寒冲着他厉声叫,后者抬眼看了看他,这才不情不愿交出了大衣和包。
抓过被子,给霍定恺围了个严严实实,江寒又把热水袋塞在他的怀里。
“我他妈就是给自己找了个活祖宗!”江寒恨得简直想杀了他。
霍定恺看看他,垂下眼帘,不出声。
江寒爬上炕,又抓过一床被子来,连同自己一起,围住霍定恺。
他紧紧抱着霍定恺,那家伙身上冰凉一片。刚才他穿着内衣冲进雪地里,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不冻坏了才怪!
“你能不能消停一点呢?”江寒只觉得一阵心酸,“定恺,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和别人?”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失去一切了。”霍定恺忽然轻声说,“我只有你。小寒,我只有你。”
一个富甲天下的人,却对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说,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
江寒不知怎样回答,半天,才哑声道:“你只是不愿要你已经有的,却偏偏想去追逐你得不到的。”
“也许你说得对。”霍定恺瑟瑟抱住江寒,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你,小寒,我想要你,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的声音像三万海里之外传来的魔咒,摄人心魄。
江寒没推开他,经过刚才那一场闹,他身上已经没什么劲儿了。
“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闹腾的呢?”江寒苦笑了一声,“万一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成了你们盛铖的公敌。”
“你担心自己成盛铖的公敌,担心自己无法维持道德的完美,你唯独不担心我,是么?”黑暗中,霍定恺静静望着他,他的目光灼灼,“如果不是怕道德有亏,不是怕沦为谴责对象,刚才,你真的会放任我跑出去?”
江寒答不上来。
“小寒,小寒……”
依然是往昔甜蜜的呢喃,江寒觉得,自己再也没力气把他推开了。他任由霍定恺紧紧抱着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你有多可恨,你知道么?你走以后我一直一个人,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不人道的折磨!”霍定恺吻着他的耳垂,声音很轻,却充满切齿的怨恨,“你就这么跑了,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独身一人,熬了整整两个月!”
江寒悻悻道:“您有钱,找个人陪着还不容易?”
“可我不要别人陪,我没法再去抱别的人了。”霍定恺悲凉地看着他,“到最后我熬不住了,也试图去找过别人,结果呢?忍了两个月,我竟然真的‘无欲’了。小寒,你知道那有多可悲么?我硬不起来,身体像被死死锁住了,不管对方怎么努力都没用。我把他想象成你也不行,没用,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丢脸?”
江寒内心震撼,如天崩地裂!
没有男性愿意在他人面前承认自己“无能”,绝对没有!除非对方是医生,否则,这种事就是奇耻大辱。哪怕用药物,用各种神神叨叨的偏方,男人们也会不惜代价换取一勃。
“很滑稽是不是?盛铖的总裁,手中掌握着亿万资产,可他想尽办法也没用。天知道那人离开之后,会和外界说些什么。他说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我想那一两个小时,我也让他沮丧到了极点:我居然无法为他那样的人而动情。”
“那人是谁?”江寒不无嫉妒地问。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霍定恺眼神带着苦意,“我以为可以用他来取代你,事实证明,我错了。小寒,你无法取代。”
江寒有些头晕,他觉得自己在慢慢失控。
“那……你现在呢?”他小声问,“现在……行么?”
“不知道。”霍定恺停了停,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也许……我再不行了。”
“不会的!”江寒慌了神,怎么可能呢?从前的霍定恺精力充沛,在这种事上从没让江寒不满过。
怎么会短短两个月,就出现这种问题?
“躺下来。”江寒忽然低声道。
霍定恺看着他,他依言躺下来。江寒将被子盖好,然后他钻进被子里来,爬到霍定恺的身上。
像以前那样,他开始吻他,手往下摸,本来江寒十分紧张,他生怕用尽办法也不能让霍定恺恢复正常。结果没两下,江寒就一把推开他!
“骗子!混蛋!”他尖叫起来,“全都是说谎!”
霍定恺慌了神,赶紧坐起来抱住他:“我没有说谎!小寒,刚才我说的是真的呀!”
“证据在眼前你还狡辩?!”江寒气得浑身筛糠,他疯了一样的踢打霍定恺,想把这家伙踹下炕去!
“它自己要好起来这能怪我么!”霍定恺使劲抱着他,“我也没想到呀!所以我才说我很想你……小寒,是因为你,我才好起来的!“江寒把气出来的眼泪擦了擦,他冷冷道:“行。那你告诉我,你说的那个无法让你动情的人,是谁?”
“唉,你看你,干嘛要吃这种醋……”
“你说呀!你不说就是假的!”
霍定恺眨眨眼睛:“johnny depp。”
江寒差点一个大耳光扇过去!
“……好吧好吧!我记错了,是黄耀明,可以了吧?你不是最喜欢他的?”
“其实你就是在说谎,对不对?”江寒哑声道,“你就是想骗我,骗我与你和好。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什么谎话都能说!”
他这样一句话点到核心,霍定恺一时语塞。
“这就是报应。”江寒看着他,他靠在炕头,手捂着脸,一边笑一边哽咽,“我对所有人说谎,唯独对你不说谎,可你不把我当回事;霍定恺,你对所有人说谎,包括我,我真想知道,在这世上,你又对谁是不说谎的?”
“我对你不说谎。”霍定恺搂住他,低声道,“真的,就算说谎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江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的迫不得已,多得惊人。你永远都有理由,你永远都无辜!”
霍定恺忽然松开他,他弯腰拾起扔在地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江寒。
“你自己看。”
江寒松开手,借着雪光,他低头一看那盒子,心里不由吃了一惊!
那是一盒辉瑞制药的威尔刚,还没拆封。
第52章 第 52 章
霍定恺竟然随身带着这东西!
江寒的心,开始动摇了。
“……如果真的没一点问题,我带着它干嘛?”霍定恺的声音充满苦涩,“你以为偷偷摸摸跑药店去买这种药,我会觉得很光荣?”
江寒一时竟不能言!
“是的,我没去找过谁,这是我说的谎。可我说实话你不肯听呀!难道你认定了我夜夜笙歌、床伴换了一打又一打?你宁愿看见那样的事?”
霍定恺的呼吸变得浊重:“我这两个月,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忙是一方面,我连觉都睡不足,哪有那个精神和人颠鸾倒凤?可是等我发觉自己对男人没兴趣了,我才慌了神。年会结束后,我和几个朋友去俱乐部,他们在觥筹交错,我累得眼前冒金花,腰都直不起来了。其实我想去睡觉,可是一来睡不着,二来这些商业上合作的伙伴,我不好轻易得罪。等到一个男孩过来,坐在我大腿上给我喂酒,我才惊觉我的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通体麻木,小寒,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从来它都是比我更灵敏的,就算我心里不想,被人一接近它就必然会有反应,可是这次我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我推开他,马上开车回了家,一路上我都在想,我完了。”
“真的?”江寒试探着问。
“我很希望是假的。”霍定恺一脸疲惫,他用手捂住脸,“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了。我怀疑是太累了,长时间不给它休息,它失调了。我能用补眠来疗养,可我不想找别人来安慰我。我怕出那种事: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没法让我有反应。如果一定得有这种难堪的场面,那我宁可……宁可是在你面前。”
“所以,你就带着这个?”江寒拿起药盒。
“以防万一。”霍定恺苦涩一笑,“亏我以前还在董事会嘲笑那些用这东西的人,还开玩笑说,昨晚的药效过去没有?现在能好好坐在椅子上么?弄得人家尴尬得要死。喏,现世报,原来我也得依靠它了……”
“你不用依靠它。”江寒打断他的话,“刚才你的身体是好的。”
“‘刚才你的身体是好的’。小寒,你说这话的口吻像个医生。”霍定恺盯着他,又气又恨又苦,“于是这就是你的诊断?我的身体没问题,然后你就想丢下我不管了?你怎么能这样做!”
江寒呆呆坐在被子里,半晌,他才说:“我只是不想被你骗。定恺,你耍点花招就想让我回心转意,这让我觉得自己……觉得自己很可悲。”
霍定恺轻轻抱住他,江寒没推开他,他能感觉到他身上,凉得像从冰窟里捞出来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比你更可悲?你放开了我,还可以回到从前的道路上,大学毕业在即,你有无数个方向在脚下,你还年轻,未来不知有多少英俊出色的男人等着你……可我呢?”霍定恺说到这儿,轻笑了一声,“除了一次又一次被人抛下,忍受孤独,眼看着我所喜欢的,日渐变得面目全非,陌生得我不敢上前相认……”
他是在说安久么?还是容晨?江寒突然想。
“小寒,你知道用尽全力去讨好,却依然没用的滋味么?我甚至怀疑,自己还剩下多少能力去这么做。未来你会变得更耀眼,而我呢?你以为年近半百的男人,未来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光辉等着他?除了收音机里充满欺诈的健康问答以及‘夕阳红’栏目热情欢迎他,他还能去什么地方?”
江寒噗嗤笑起来,旋即他忍住笑道:“你别把自己说那么惨好么?”
“可我就觉得自己有那么惨。”霍定恺死命的抱住他不撒手,“我已经穷途末路了,小寒。没错,我可以给你一切,因为我富有。可你也有说no的权力。你有没有想过,被你说no的时候,我所遭受的挫败又有多大?那不是一个等级的,那是毁灭性的打击,你懂么?我甚至羡慕狗蛋和他的父母,他们可以天天在你身边,照料你的三餐起居,你觉得他们穷,可他们有的我没有。”
“你受得了这样的苦么?”江寒苦笑道,“你这样的膏粱纨袴,连煮白菜都吃不进去……”
“逼到最后,不还是得吃?”霍定恺温柔地望着他,“只是下次,你能不能帮我偷一只鸡?”
江寒笑不可仰。
霍定恺趁机吻住他:“小寒,我想你,我真想你,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你太坏了,你不该让我这么难受……”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脖颈发梢边缘,带着很好闻的清爽香味,是中东的一种手工皂,江寒依稀记得,那是霍定恺的习惯,很贵很贵的手工皂,很多鲜花很多植物的精华,从那年年战火不断的地方运送过来,很多人为此而死,但霍定恺不介意,他只是喜欢美的高雅的东西,芬芳的东西,痛苦于他毫无益处。这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可那又怎么样呢?
江寒突然想,为什么自己要抓住那些痛苦的事不放?为什么他就不能像霍定恺这样,只去享受生命里好的那一面?为什么他明明这样渴望他,却非要和自己作对、把他推出门外?
霍定恺说他禁欲两个月,苦不堪言,江寒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他比霍定恺更惨,霍定恺还有忙碌的工作来分神,还有日常社交来填空。他什么都没有,像个苦行僧一样在这荒僻孤独的小山村里,苦苦熬着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明明是喜欢霍定恺的,他明明是万分渴望接近这个人。这两个月,他都快把自己给熬干了,身体干枯得要发狂,像旱季草原上枯萎的树木。也许他不光是在惩罚霍定恺,也是在惩罚他自己。然而这惩罚,也该够了吧?
脑子里混乱地想着这些,江寒能感觉到,今晚的霍定恺,激动再明显不过,他那种因为渴望没被满足所导致的深深的苦闷之感,甚至传染到了江寒……
去他妈的安久!去他妈的容晨!江寒突然想,他不管了!
这念头一出现,锁闭的闸门哗的一声打开!江寒立即起了反应,可还没两下,霍定恺突然停下。
“你怎么……”
霍定恺吃惊极了,这么一会儿,手都没碰到,液体就溅到了他的身上。
江寒又是羞愧,又是委屈,他抓着霍定恺的臂膀,带着哭腔喊道:“都怪你!都怪你!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都怪我,这都怪我。”霍定恺喃喃安慰他,“我不该让我的小寒等这么久,往后再不会了,小寒,我的小寒……”
那晚,直至睡着,没人再说话。
他们无需更多的语言,一切都在刚才的行动中,说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为洁本~
第53章 第 53 章
早上起来,江寒拿起那件大衣看了看,不禁咧了咧嘴。幸好有这件大衣垫着,被子倒是一点没脏,可这昂贵的huntsan衬里,却脏得惨不忍睹。
“弄成这样,还怎么穿啊?”江寒惴惴问霍定恺,“不然,我去找狗蛋家给你借件棉衣?”
“什么样的棉衣?”
“呃,我记得狗蛋的爹有件老棉袄……”
“你省省吧。”霍定恺悻悻道,“冻死我,我也不穿那种棉衣!“江寒哭笑不得,他也明白,对一贯最讲究仪表的霍定恺而言,衬衣领子不够挺括都能让他鄙夷。让他穿那种鼓鼓囊囊的老棉袄,那还不如杀了他。
后来江寒灵机一动,他找来剪子,把huntsan厚厚的衬里给剪掉,这样,脏的部分不会沾到霍定恺身上,从外面看来,又完好无损。
“没关系,到了县城我就把它扔了。”霍定恺宽慰他,“然后再去买件新的。”
“你觉得你家衣柜里,有哪件衣服是能在县城那种地方买到的?”江寒讽刺道,“别说衣服,你连根鞋带都看不上!”
“看不上就看不上!哼,我就不信没了大衣我会冻死!”
“你啊。”江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不要在这种地方逞能好不好?”
霍定恺笑嘻嘻搂着他说:“我没逞能,咱俩在一块儿,我就不冷。”
江寒反应过来,他马上摇头:“我不能就这么走啊,三个月的合同期都还没到呢。”
霍定恺一听,大失所望:“什么?你还要呆一个月?那我怎么办!”
江寒挠挠头:“那……咱们打电话?我可以尝试一下call boy的角色。”
他说到这儿,噗嗤乐了。
霍定恺不太高兴,他哼了一声:“那好!下个月,我坐直升机过来!”
江寒差点吐血!
这种小山村,连台越野车都没见过,霍定恺竟然要坐直升机过来?!那全村老少不都得疯了?!
“求求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
“咦?这儿没法降落大型客机嘛,所以我才坐直升机呀?”
江寒哭笑不得:“你哪只是坐直升机?我还不知道你?到时候你得把苏锦纶和高建业一块儿绑架来!你肯定要空运过来一个整体厨房!”
霍定恺笑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要猜不到这种事我就完了。”江寒没好气道,“非得吓得全村人都崩溃你就高兴了?”
霍定恺转了转眼珠,一脸坏笑:“不让直升机来也行,那你早点回去。”
江寒扶额,他是怎么摊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恶魔呢?
那天早上,江寒煮了几个鸡蛋给霍定恺当早餐,霍定恺一边剥壳一边嘟囔说,也只有这种东西可以吃了。然后他继续嘟囔说鸡蛋里的胆固醇有多高,吃三个鸡蛋对他的心脏有多大的负担……啰啰嗦嗦,不情不愿的,气得江寒差点把蛋黄糊在他脸上。
正好那天,狗蛋的爷爷要开着拖拉机去镇上卖猪仔,江寒就拜托他稍上一脚,让霍定恺跟着他去县城。原本江寒不打算跟着,但霍定恺死活不依。
“你让我一个人去县城?”他皱眉道,“你都不送送我?这山路十八弯的,又下着雪,万一拖拉机掉悬崖下面去了,你就再见不着我了!”
江寒仰天长叹。
最终,他跟着霍定恺一块儿上了拖拉机。
昨晚的雪还没停,只是变得很小,一点点飘落。但风依然凛冽。江寒特意找狗蛋家要了大围巾,给霍定恺仔细围住脖子和头部。他十分担心霍定恺会因为这次的胡闹而受寒,昨晚他们折腾得太厉害,俩人都是一身汗,清早起来,江寒已经有点头重脚轻了。
拖拉机在前面突突突突的开,一窝小猪仔在他们的脚下拥挤着哼哼着,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路,在他们身后慢慢抛远,遥远的山路像看不见头。不知路过哪村哪寨,古董级的村头大喇叭在播老得一塌糊涂的歌,《在希望的田野上》,因为太遥远,那歌声透过白雪传递到他们耳边,只剩了袅袅余音。
霍定恺听着听着,抱着江寒,他忽然嗤嗤笑起来。
“笑什么?”江寒问。
“我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小声说,“坐在拖拉机后面,爬盘山的村路,脚下还有一窝猪。”
江寒也笑起来:“怎么?觉得别扭?”
“不别扭。”霍定恺摇头,目光柔和望着他,“只要有你在,怎么都可以。就算摔下悬崖,咱们也在一起。”
江寒紧紧拥着他,雪花在他们头顶飘,绣着“□□万岁”的军绿色大围巾把霍定恺的脸围着,拖拉机在他们身下颠簸不停,小猪仔们对自己被挤在车角落的遭遇十分不满,有一个甚至气愤地咬着霍定恺那双铁狮东尼。
江寒忽然觉得,这一切,又好笑,又伤感。
“定恺,定恺……”
他凑过去,悄悄吻着他的嘴唇,狗蛋的爷爷在前面开拖拉机,没有回头的可能,大围巾又把他们给遮住了,他们就躲在围巾底下,颠簸着,亲吻着,有的时候,牙齿还会碰到一起。可那甜蜜的滋味,却让江寒再无从忘怀。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到了县城。
下来车,霍定恺扶着狗蛋爷爷的胳膊,诚恳道:“老哥,这次多谢你了。”
“咳!大侄子!你这说的什么话!”狗蛋的爷爷一脸憨厚道,“你们城里人没坐过拖拉机,我还担心你吃不消呢!”
霍定恺笑了笑,又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递给狗蛋的爷爷。狗蛋的爷爷一见,慌忙摆手不肯收。
“拿着吧。我也没带多少现金。”霍定恺将钱塞进他手里,“留着给家里添点吃的。”
狗蛋的爷爷这才很不好意思的收了钱,但能看出,他眼角眉梢都在笑。
“再一个,老哥,我求你点事。”霍定恺说到这儿,压低声音,“江寒这孩子住在你们家,平时多有麻烦你们的地方,有他做得不对的,你们多担待。”
“没问题!没问题!”狗蛋的爷爷一口应承,“大侄子,你就放心吧!江老师就交给我,保证他顿顿吃上肉!”
江寒在旁边笑起来。
等老人去装卸猪仔,霍定恺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江寒。
“你身上的钱不够用,先拿着这个。”然后他报了一串密码。
江寒听出,那是一个人的生日,可那不是霍定恺的生日,算起来,只比他小七八岁。
“是谁的生日?”他困惑道。
“你猜?”霍定恺故意说。
江寒眼神一黯:“我猜不着。你身边好人太多。”
“傻瓜。”霍定恺笑道,“是我大姐的女儿,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外甥。你啊,你看你,吃醋都吃过界了。”
这话,说得江寒脸都红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霍定恺眼巴巴望着他,悄悄用手指磨蹭江寒的手心。
“总得把合同做完吧?”江寒故意说,“你也知道撕毁合同有多不好。”
“啊?还得一个月?”霍定恺顿时生气了,“那好,直升机!”
江寒慌了神:“喂!你别那么干哪!你想吓死人家?”
“那你就快点回来!”霍定恺郁闷道,“多两天少两天有什么关系!”
江寒无奈,只好答应。
事情说完,俩人分手,霍定恺往远处走了几步,他停下来,转头道:“小寒。”
江寒抬头望着他。
霍定恺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他,周围来赶集的农民熙熙攘攘,背着鹅赶着猪,嘴里带着乡音,在他们之间川流不息。而他们就这样隔着这稠密喧闹,像畅涌的河流一样的人群,静静望着对方。霍定恺那双凝视着他的黑眼睛里,流动着一切他想说的话。
江寒忽然萌发冲动,他真想奔过去,和霍定恺一起走。
终于,霍定恺笑了笑,冲他摆摆手,转身离去。
目不转睛望着那黑大衣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江寒忽然悲伤得无法自已。
万丈红尘,这样的相遇,这样的分离,究竟还要有多少次呢?
第54章 第 54 章
尽管答应了霍定恺尽快回去,但江寒却没有立即着手行程。
虽然临走时万分舍不得,可等人一走,他的气性又冒上来了,心想:哼!凭什么?凭什么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呀?那不是太没面子了么?
虽然……嗯,那晚是把小爷伺候得挺爽。
江寒后来想想,还是决定,至少把合同期完成,等到一月中旬再回去,他总得把这个学期教完不是?
至于接下来要不要延期,嗯哼,那就得看这家伙的表现了。
江寒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那点算计,被一个更大的计划给颠覆了:霍定恺做了一件大事,简直让他下巴都掉下来了!
那天他刚上完课,正夹着书要回屋去,却见村长等候在操场上。村长一见他,就赶紧招手:“大外甥!过来过来!”
其实江寒一直弄不懂,到底从哪辈儿算起,自己是人家的“外甥”。不过既然只年长霍定恺五岁的狗蛋爷爷可以叫他“大侄子”,那自己做做人家村长的“大外甥”也没啥。
于是江寒就赶紧跑过去:“村长,您找我有事儿?”
村长点点头:“有事儿,来,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江寒有点惴惴,他跟在村长的身后,不由问:“村长,到底有啥事儿啊?”
“有好事儿。”村长笑眯眯地说,“我先告诉你。”
“什么好事儿?”
“村里要盖新的小学了。不是修修补补,而是另盖三层楼,鸟枪换炮!”
江寒一听,喜形于色!
“太好了!我正愁下大雪该怎么办呢!村长,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落在咱村的头上?”
“这就叫,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村长得意得满脸皱纹开花,“有家大企业,打算在咱们省挑几个最贫困的县,修十所希望小学,挑来挑去,咱们村就入选啦!江老师,你说,咱光荣不光荣?”
江寒苦笑,心想,穷得都上排行榜了,光荣个屁呀!
“村长,是哪家企业啊?”
“哦,据说是什么房地产的公司,叫盛铖。”
江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村长听他半天没反应,不由停住脚,回头瞧瞧他:“怎么?你没听说过啊?”
“啊……呃,这个……”
村长就把眉头皱起来了:“大外甥,不是我说你,读书,当然是件好事儿,可我看你把书都读呆了!这么有名的企业你都没听说过,亏你还是大学生呢,亏你还是城里人呢!我都听说过!”
算了吧,我敢保证,要不是人家投资盖学校,你这辈子都没听过盛铖这两个字!江寒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然而旋即,他又把惊讶咽进肚子,赔笑道:“您是村长,又是一把年纪,我算什么呀?成天在学校里念书,又这么年轻,不能和您比。”
他这番马屁拍得十分到位,村长听了很高兴,于是拍了拍江寒的肩膀:“走,带你去看看红头文件。”
一路上,村长都在喜滋滋地说这个“大馅饼”,又说孩子们在那破教室里太冷了,一个个冻得不停搓手,跟一排排苍蝇似的,这下子他们终于可以不受冻了。
江寒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心里却在想,霍定恺搞什么鬼?
到了村委会那四面漏风的所谓办公室,村长得意洋洋拿出文件递给江寒,他拿过来仔细一看,确实是投资盖希望小学的事,原来这是盛铖集团搞的一个名为温暖教室的慈善工程,当然其目的还是为了宣传企业自身。慈善这种事就是如此:普通人做慈善,丢进一块是一块,唯一得到的只是自己的心安,不可能有任何经济回报。企业做慈善,尤其是大企业做慈善却不同,放进去一块,能拿回一百块。这种良好声誉的积累,远超过企业在普通经营里获得的。
“不管怎么说,是件好事。”江寒诚恳地说,“至少我不用再担心讲台会塌掉了。”
村长本来乐呵呵的模样,听他这么说,忽然把脸一拉:“江老师,这一点你确实不用担心了!”
江寒一愣:“村长,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被乡长给骂了。”村长气哼哼道,“就为了这小学的事儿。乡长特意把我找去说,人家盛铖集团为了给小学选址,悄悄派了……哦对了,那个是叫‘企业文化专员’,人家派了专员到地方上来,专门查看校舍的情况。人家说,咱们的学校,太破了!”
江寒差点没喷出来!
“可、可是村长,咱们的学校确实很破呀……”
“确实破,可都被人家专员给看见了,这不是丢脸么!”
江寒嗫嚅,心想,你还知道丢脸啊?刚才还“穷得光荣”呢!
“乡长说了,希望小学,人还给咱批资金,但是目前的课,得赶紧停下来!不能再让孩子们在那种屋子里上课了,乡长还说,万一出了事,我就得负全责!”
江寒目瞪口呆望着村长,半晌,他喃喃道:“您的意思是……停课?”
村长一点头,他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停就停呗!反正这学期也只剩一个月不到了,对吧?先把新学校修起来,等开春了,再上课也来得及!”
江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困惑道:“那……那我怎么办?孩子们不上课了,我干什么呢?”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道:“你就先回去吧!回城吧!江老师,你是义务支教的,这来了两个月,已经很辛苦啦!我代表全村老小,感谢你!”
我……我靠!
“其实说到这,老叔我又得数落你两句了!”村长把乱糟糟的眉毛一竖,“那下来考察的文化专员,人家看的就是教室呀!你说你天天呆在学校里,怎么就没留意呢?你知道乡长是怎么骂我的?嗯?他说,我破坏了县里招商引资的良好形象,我把那么破的校舍给人家专员看,人家会觉得咱对娃儿不上心,觉得咱人品不好,说不定往后就不给投资了!你听听,这么大的罪名,我担待得起么!”
好你个霍定恺!江寒在心里磨牙,冒充什么狗屁专员!你他妈是乾隆下江南啊!
看他这样,村长突然疑惑起来:“说来,我记得狗蛋和我说,前段时间有个熟人来找你?那人该不会就是盛铖的专员吧?”
江寒一听,唬了一跳!他慌忙摆手:“不是不是!那人和盛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我亲戚,顺道来看我的。”
“真不是?”村长怀疑地盯着他,“狗蛋他爹说,那人挺有钱。”
“他能有什么钱啊?”江寒赔笑道,“就给了狗蛋他爷爷几百块,也是我爸妈拜托他送来的。你没看他晚上还和我一块儿吃熬白菜?有钱人能吃那个?而且他是徒步走过来的,他穷呀!雇不起车!人家盛铖的专员,会自己从县城走过来么?那么大的企业,不得派个车什么的?”
村长这么一听,这才相信:“也对。要是你有那么有钱的熟人,不早给咱村投资了?”
“就是就是!我能认识谁去呀,我一学生,能上哪儿认识那么有钱的人?”
“所以我就说,不能死读书!”村长又开始苦口婆心,“大外甥,往后回去了,你得多多往那社会上看看,别成天蹲在教室里啃字典!听叔一句劝,书读多了,坏脑子!”
接下来,村长又给江寒灌了半天为人处世的烂道理,直到他意兴阑珊,这才打发江寒出来。
站在村委会的外面,望着眼前暮色四合的乡野,江寒突然愤愤地想:居然用这种转弯抹角的法子逼着自己回去……臭不要脸的霍定恺!
没法,因为停课,江寒只有收拾东西回家。临走,全村的孩子都来送他,他们都很舍不得他。
“江老师,明年你还来么?”狗蛋依依不舍地问,“明年,我们就有新学校啦!村长说,有三层楼!还有计算机呢!”
江寒苦笑,心想,傻狗蛋,你哪里会知道,这三层新校舍,就是你老师我“卖身”换来的呀!
回到城里那天,正好是平安夜的前一天,江寒先回自己的家,给父母报了平安。他在家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才溜溜达达回到玫瑰园别墅,街上到处是欢闹的景象,面包房散发出焦糖和香草浓郁的甜香味儿,江寒只觉得快乐,快乐得要飞起来,他觉得这就是幸福的味道,这就是霍定恺的味道。
江寒到家的时候,苏锦纶正在厨房,用一种精致的紫砂容器蒸米饭。他一向不用高压锅或者电饭煲,嫌弃那样做出的米饭难吃。江寒过去和他打招呼,他抬起头,淡淡看了江寒一眼:“哦,您回来了?”
江寒有点尴尬,他知道苏锦纶生了他的气,那天晚上他不管不顾跑掉,苏锦纶在身后一直喊他,他也没搭理人家。
“苏伯,那晚……对不起,害得你们担心一夜。”
苏锦纶叹了口气:“我倒没什么,四爷急得一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问你回来没有,他就怕你那么冲出去,在路上出了事。”
他这么说,江寒更不好意思。
“江寒,四爷有时候做事是有点过头,可你不能和他一样倔,明白么?”苏锦纶说,“两个人,总得有一个软一些,不然都像石头那么硬,那日子怎么过呢?”
江寒被他这么说,更郁闷,他知道苏锦纶和高建业一样,都是霍定恺身边的老仆人,是从霍定恺父亲那一辈起就跟从在身边的。
“今晚四爷回来,对他好一点儿。”苏锦纶拍拍他的肩膀,“你回来了,他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这群人,都是这样惯着霍定恺,江寒想,连口吻都一模一样!在他们眼里,什么错都是人家的,他们的四爷不会犯一点错,就算犯错也一定是不得已,该得到原谅。江寒能听懂他们话语里那种隐含的意思:他还是个孩子,你该让着他一点。
嗯,一个四十多岁的“孩子”,江寒怨恨地想,你们怎么不看看他是怎么欺负我的?
唉,算了,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还不是如此?霍定恺和容晨一有冲突,自己就第一反应的去埋怨容晨,认定是他欺负了霍定恺,是他做事不当,惹怒了霍定恺。
他和高建业、苏锦纶他们一样,都在惯着霍定恺。
五点半,江寒听见了车辆的响声,他从窗子往外望去,只见霍定恺从“幻影”上下来,竟像个年轻人一样连蹦带跳往门口跑,他三两步跑上台阶,冲到门口:“江寒?”
江寒慌忙打开门:“怎么这么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一把被霍定恺抱了起来!
“你总算回来了!我太高兴了!”他抱着江寒,竟然打旋了好几圈!
被他这样高声叫着,江寒也快活得像要飞起来了,他双臂紧紧箍着霍定恺,把脸埋在霍定恺的胸口,好半天不肯松开。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霍定恺低声道,“古人诚不我欺!”
江寒抬头,微笑望他:“才分开多久啊?”
“很久,很久。”霍定恺低下头,细细吻他,“谢天谢地,我的救生圈,我的止血绷带,我的沙漠甘泉……总算是回到我怀里了。”
江寒怦然心动,那是他以前和霍定恺说过的话,没想到一句玩笑,竟然被霍定恺记得一个字不错。
那晚,他们在床上疯狂拥吻,就好像半辈子没见那样饥渴难耐,情到至深至浓处,江寒突然哭了起来,他甚至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太高兴,还是太悲哀。
霍定恺没有问他缘故,只是紧紧抱着他,一遍遍吻着他脸上的泪痕。他把身体紧紧贴着江寒,就像再也见不着那样难分难舍。
然后,等江寒慢慢平静下来,霍定恺再次进入到他的身体里。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带着浓浓的余味,纯为发泄的激情早就过去了,这一次,他好像只是借这种途径来确认,确认他在江寒的身体里、心里的位置,确认他们依然是一体的。
窗外的天空,开始出现烟火,是平安夜,无数的人们在欢庆。江寒躺在床上,在感受身体亢奋的同时,朦胧的眼角,他望见了窗外的烟花,那璀璨的花束,闪烁明灭……
又是烟花,他想,他懂了。
没有人能真正点燃霍定恺,他不能,安久不能,也许那个容晨……也不能。他们只是很努力的燃烧自己,慢慢的,能量殆尽。
未来,他将被燃尽,直至最后一刻,但也许,能够在霍定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无法忘却的光。
在这极大的悲哀里,江寒终于品出了一丝欢喜,像跌下深渊的人,终于明白,自己只有一个结局,从而反倒有了一种古怪的安心。
第55章 第 55 章
江寒回来以后,霍定恺总是啰嗦他瘦了很多,还说之前吃冰激凌长出来的肉全都没了,害得他喜欢的“小胖子”也不见了。
他叫苏锦纶多做些东西给江寒吃,他还和苏锦纶说,江寒在山村里吃了两个月的熬白菜。
“……叶子都烂了一半的白菜,他连洗都没洗干净就往锅里放,等煮得烂兮兮的,糊成一团,撒点盐再捞出来放在盘子里。喏!这就是一盘菜!”
霍定恺这样说完,苏锦纶就用一种极度鄙视的目光看着江寒,羞愧得江寒恨不得抱头鼠窜。
“谁说我没洗干净!”他怒道,“我每一根都洗干净了的!就因为你闻不得猪油的味道,我才特意拿出调和油来给你做这个菜!本来猪油炒着挺好吃的!”
“所以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瘦了吧?”霍定恺不为所动,指着江寒对苏锦纶说,“得让他多吃点东西,再这么下去他要营养不良了。”
但是私下里,他却和苏锦纶说,江寒这孩子,了不得。
“你是没看见他住的地方:土炕,棉花被子,电只供应到八点半,唯一一张椅子只有三条腿。白天教书之余,还得去地里刨红薯,晚上帮房东编竹篮贴补家用。这一切,一分钱工资都没有。”霍定恺说到这儿,苦笑起来,“换了我,一天都熬不下来。他居然在那儿呆了整整两个月。”
苏锦纶也很惊讶:“真没想到,如今的孩子,还有这么能吃苦的。”
“对。你别看江寒平时爱吃爱玩,他的根性却很坚韧。短期内,生活环境一落千丈,居然还能甘之如饴,一声都不抱怨。别说我,普通的城市孩子都做不到。他这样子,很像是做大事的姿态。”
苏锦纶笑道:“听起来,四爷打算好好培养这孩子?”
霍定恺懒懒一笑:“现在还不急,先让他玩几年,这小子把自己想得太差,如果明确给他很大的压力,他先就吓尿了。慢慢来,我想花一些时间,把他的底气培养起来再说。”
苏锦纶点点头,又说:“四爷如今也该考虑一下继承人的事了,与其随便把公司交给外人,不如在自己身边找个靠得住的,好好花时间培养打磨。”
霍定恺听这话,只是笑笑,没出声。
江寒回城之后,迅速懒惰下来,每天躲在屋里吃吃睡睡,空闲起来就赶一会儿论文,期间他还抽空生了场病,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发烧。苏锦纶认为根源是“营养缺乏”,高建业则认为是“智慧热”,气得江寒哭笑不得——智慧热通常只出现在幼儿身上。
其实就是身体松懈下来了,之前积攒的疲倦一起爆发,机体扛不住,于是以发烧的形式发泄出来。江寒没去医院,只在家躺了两天,晚上霍定恺回来,就陪他一块儿躺着。他把江寒滚烫的身体抱在怀里,轻言慢语给他讲公司里有趣的事情哄他入睡,结果往往适得其反,把江寒逗得越笑越精神。
“……等他第五次往厕所跑,我就说,先不开会了,咱们等他把问题解决完了再继续。”霍定恺忍笑道,“谁知容晨和我说,如果等问题解决再开会,那我们就得把会开到夜里三点。”
“为什么?”
“因为药效能持续四十八个小时,在那之前,他那玩意儿得一直竖着。于是没辙,会议只好延期……就为了一根死活也不肯疲软的□□。”
江寒笑得在被窝里翻滚。
“后来我问郝林,我说,那药真有那么管用?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
“什么?”
“他长叹一口气说,管用是真管用,可是管用得太过头了,简直和身体分离开,干脆就闹起独立来了。”
江寒忍笑道:“那么严重啊?”
“是啊,没办法,药物只刺激那一个地方,身体其它部分是不参与的,他还和我说,其实非常不舒服,完全没必要的时候,那玩意儿也不管不顾的翘着,累也累死了。烦到极致时,他说真恨不得拿刀剁了,我说你千万别,这玩意儿剁了是接不上的。”
江寒笑了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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