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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36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36节

    “四爷,江先生。”司徒的寒暄非常礼貌,也许是因为过分的礼貌,同时也透着那么一丝冰冷,这份冰冷让江寒不由联想起警局审讯室那寒气逼人的四壁。

    他不由淡淡道:“司徒警官,我今晚可以自由活动么?我的行踪需要向你报告么?”

    司徒的神色顿时变得难堪,霍定恺温和地拍了拍江寒肩膀:“别这样。司徒当时有公务在身,江寒,他也是身不由己。”

    等到司徒明徵离开,霍定恺才笑道:“你啊,干嘛给人泼冷水?司徒的父亲前两天刚刚给我来过电话,你又这儿摆脸色给人看。”

    江寒问:“司徒总长来电话干嘛?”

    霍定恺笑笑:“还不是为你进警局的事?儿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子却在后面拼命给他收拾弥补。当爹的都用心良苦。”

    俩人正说着,容晨从人群里走出来,他喊了霍定恺一声:“四哥。”

    然后,又看了看江寒。

    “容总。”江寒仍旧沿用以前的老称呼。

    当容晨的目光落在江寒西服的袖扣上,他微微笑了一下。

    “江寒,今晚会很好玩的。”他说。

    江寒看了霍定恺一眼,他笑道:“是么。只要不让我上台演讲就好。”

    霍定恺说:“我跟他说,今晚要让他以支教典型上台演讲,他吓坏了。”

    容晨笑起来。

    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弥漫在三个人之间,江寒说不太清,但是他直感异常的敏锐,那是小心翼翼的味道。

    与其说小心翼翼,倒不如说,有点儿不安和歉意。

    这让江寒很惊讶,而且非常不自在,一贯以来,容晨在他面前都是趾高气扬,对他很不屑的。今晚却突然收起了那副冷冰冰的做派,对他客气起来,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个视频?

    那晚的嘉宾来得很多,名誉主席容晨更是避免不了,要率先发言。

    “身为本基金会的名誉主席,其实我只是占了个名而已。”容晨笑道,“活动最初不是我筹办的,基金会也不是我一个人建立的,最后却由我来做这个名誉主席,这不公平。‘温暖教室’的发起人是我四哥,盛铖的总裁霍定恺,但他却把这个位置推给了我,他担心,万一让外界发现他在为一群山村孩子操心,会损害他多年经营出来的对外形象——身为盛铖总裁,却拿着块黑板材料满世界追问反光效果,这种婆婆妈妈的样子,确实会让他的批评者们大跌眼镜。”

    人群发出低低的笑声,他们听得懂,外界对霍定恺的评价一向都是冷酷狠毒,傲慢自大,容晨讽刺的就是这个。

    容晨笑了笑,他抬了抬手:“但是今天这个五周年的纪念会,我还是希望我四哥能上台来,说说他当年创办‘温暖教室’的初衷。”

    掌声出现,霍定恺微笑着越过人群,走上台去。他轻轻用手扶了一下麦克风,然后,用锐利明亮的一双黑眸,扫视了一圈在场人群。

    “五年前,因为某个不便公开的原因,我去了位于华北地区的某所山村小学。我是走过去的,崎岖山路,我走了五个多钟头,等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小腿肿了。后来有人告诉我,其实我可以拦下过路的拖拉机,让它们带我一程。我并不是没有尝试,但当我一抬手,嘴里就不由自主喊出:taxi!”

    人群爆发出哄然大笑!

    江寒暗笑,身为盛铖总裁,霍定恺的这个开场白太特别了,它让人没法不认真听下去。

    “那是个非常偏僻的村子,学校只有一所,统共只有三个教师。当天下午赶到的时候,我要找的那名乡村教师正在为他的讲台担忧,因为讲台腐朽不堪,可能只要轻轻一撑就会垮塌,但在我眼里他需要担忧的事情应该更多,因为那三间泥瓦房正在簌簌的落土,眼看着就快塌了。也许正因为此,那位教师看见我来,很生气,他眼前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却突然又跑来一个人,要和他分那口锅里所剩无几的熬白菜。”

    人群非常安静地听着,每个人脸上都是聚精会神的表情,没有人交头接耳。

    “老实说,熬白菜很难吃。”霍定恺笑了一下,“厨艺是一方面,那大概是我此生吃过的最难吃的一顿晚餐。为了欢迎我的到来,房东甚至送了我们一块腊肉,据说是猪身上最肥的部分,样子像黑色岩石,房东的孩子偷偷告诉我,腊肉是他舅爷馈赠的珍品,山里太穷,人都吃不饱,给猪吃的东西就更不充足,于是猪群跑到了附近高速路服务区,这头猪在追逐货车司机扔下的饭盒时被车撞坏,猪肉也被碾碎了,这一块,就是孩子的舅爷从高速公路上抢救回来的——拿回来,抹上盐粒花椒,挂在房檐下风吹日晒,上面甚至还有轮胎印。”

    霍定恺说到这儿,微微叹气:“在那之前,我很难想象会有一种食物在制作过程中,既违反食品卫生法规,又违反交通安全法规。看见这块腊肉之后,我开了眼。”

    人群再度爆发大笑。

    “因为获赠了这块来历奇异的腊肉,我也想有所表示。”霍定恺说,“于是我在县城买了一盒彩虹糖送给那孩子。因为那是我在那儿所能找到的最贵的儿童食品。孩子非常高兴,他把糖果倒出来,放在裤子口袋里,每天只吃一两颗,因为对他而言这东西非常珍贵,他必须时时刻刻用手摸着,才觉得放心。但他没想到糖化得那么快,两三天后,它就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大滩,没法再吃了。孩子大哭,他说什么也不许父母洗那条裤子,他要留着它,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还没吃两颗,彩虹糖就没有了。”

    人群安静下来,这一次,比刚才更加的安静!

    霍定恺停了停,才又道:“我十分自责,我的本意是想给那些孩子带去点快乐的,结果却让他们变得更悲伤。于是我想,我总得做点什么来补偿,这一次,我不能再送给他们太容易消失的礼物,童年那么短暂,禁不起频繁的失望。至于不容易消失的东西,对我这个想象力贫乏的成年人来说,大概就只有房子了。”

    人群慢慢泛起低低的喧哗,很多人的眼中弥漫着感动。

    “后来我又见了一次那个彩虹糖化掉的孩子,在视频录像里。”霍定恺笑了笑,“他始终都在追问工作人员,那个给我彩虹糖的伯伯呢?他为什么不来?我想,这份记忆他或许会保持好几年。对一个城里的孩子来说,一个ipad都不会让他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可是对于山村的孩子,一盒彩虹糖,他就可以回忆很多很多年,那一丝童年的甜蜜,或许能帮他抵挡一点过早降临在身上的苦难。金钱之外,仅就灵魂而言,这样的性价比确实太高了。因此我觉得,如果在座各位在未来的日子里,能给这群孩子留下一些更长久、更美好的回忆,那真是世间再好不过的事了。谢谢。”

    短暂的静默,然后,热烈如潮的掌声。

    江寒站在人群中,抱着手臂,感慨万分地望着台上的霍定恺。这是个生来就适合站在聚光灯下的男人,他丰姿俊美,仪态动人,思维敏捷,谈吐不俗,具备丰富的幽默感和细致的直感,而且善于洞悉他人的内心。他能控制自己的嗓音,让它变得极具感染力,他知道如何运用抑扬顿挫,以引起听众最大的注意,他擅长把控对方的情绪,当听众是一个群体的时候,霍定恺的这种手段就更显神通。

    他是个天生的煽动者。团体中只有一个位置最适合他,那就是领导的位置。

    从台上下来,江寒忍笑问霍定恺:“狗蛋真的那么问了么?”

    霍定恺转了转眼珠:“狗蛋的原话是,那个给我买彩虹糖的叔叔呢?我觉得小孩子对成年人年龄的判断太离谱,于是帮忙修改了一下。”

    江寒笑道:“人家把你喊得那么年轻,你还不开心?”

    霍定恺叹道:“但是被大我五岁的人喊我大侄子,而且还当着员工的面,这实在太丢人了。”

    江寒又惊讶又好笑:“你又去见狗蛋的爷爷了?!”

    “没有。”霍定恺笑道,“郝林的手下打开的视频,我只是想看看新学校是什么样,然后狗蛋爷爷就突然窜进视频里来了,他指着我大叫,说,大侄子,你怎么不回来看看?老叔给你炖的猪下水,就等你回来吃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我叔叔的?!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吃猪下水了?!”

    江寒一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霍定恺一脸幽怨道:“现在可好,满盛铖都疯传我爱吃那种农村大锅炖出来的猪下水!连郝林都跑来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那种东西……我的冷酷形象彻底毁了好么!被一锅猪下水给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哪!霍定恺这家伙实在是太假了,太虚伪了,连我这个作者都要受不了他了……

    第133章 第 133 章

    似乎是被容晨和霍定恺活跃了气氛,也可能是因为今天来的人群,女眷比以往多,那晚的酒会显得非常热闹,在例行的展示和募捐之后,大家放松下来,女士们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后来她们商量了一个主意,就派了个领头的来和容晨商量。

    她们把想法告诉了容晨,容晨听了,不由笑起来:“各位想这么做么?这可是相当冒险的,因为不知道最终会抽到谁。”

    “正是因为冒险,所以才更好玩。”那个领头的女性,兴致勃勃和容晨说,“反正等会儿是要跳舞的,死气沉沉、规规矩矩的按顺序入场,太没意思了。既然是搞慈善,至少也要让大家愉快,别太压抑嘛。”

    那个说话的女性,江寒见过,就是那次他在容霁的夜间聚会上,做庄家来问容晨真心话大冒险的女人,后来江寒听说她是姚致敏的堂妹。

    此刻,也不知她向容晨提了什么样的要求,容晨很愉快地答应了,并且低声吩咐了手下。

    不多时,手下回来,示意容晨一切办好了。于是他拿过一个小话筒,敲了敲。

    四下里安静下来。

    “刚才姚小姐提了个建议,是关于今晚酒会的。”容晨笑着看了一眼众人,“因为等会儿大家要跳舞,所以她们建议,舞伴以抽签的方式来决定。”

    人群掠过一阵哗然。

    容晨指挥手下拿出两只箱子,分为男女,笑嘻嘻地围着人群走,让每个人从箱子里摸出一个花朵的图片。

    等到图片发放完毕,容晨又走到麦克前,笑道:“虽然选择是随机的,没有先后顺序,但是我想,这第一支舞应该给我四哥,毕竟是他的一个善念,才有了今天我们站在这儿庆祝五周年。”

    哗然再起,在场的女士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不安,单独和霍定恺跳第一个舞,明天肯定就得上头条了!

    容晨笑着侧过身来:“四哥,你拿到的是什么图案?”

    霍定恺将手里的图片亮出来,是一朵玫瑰花。

    姚致敏的堂妹笑道:“各位,谁有幸得到了这朵玫瑰?哪位小姐这么幸运?现在你可以站出来了!”

    人群相互看看,没有人站出来。

    姚致敏的堂妹有点儿诧异,她笑道:“怎么没人站出来?到底是害怕,还是害羞?”

    霍定恺在一旁笑道:“不管是谁,我想,她都不用担心我会把她的脚踩肿。请站出来吧。”

    好一会儿,只见江寒涨红着脸,从人群里走出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玫瑰花的图案。

    很多人都笑起来,笑的同时,也发出了了然,艳羡,或者意味不明的低语。

    霍定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旋即,他笑起来。

    然后他走到江寒面前,伸出手来:“江先生,我可以请你跳个舞么?”

    轻快的舞曲响了起来,两个人走下舞池,在揽住霍定恺身体的时候,江寒抬头望了容晨一眼,他的脸上,是明明了了的安然。

    所以这是容晨故意安排的,江寒暗想,他故意安排自己和霍定恺跳第一支舞,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抽签式的安排,他和霍定恺是绝无可能在公开场合共舞的,他们只能各选女伴,不得不分开,因为世俗不肯对他们屈就。

    是容晨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想到此,江寒忽然觉得很感动,为容晨的这份慷慨,为他肯不计前嫌,亲手将自己送进霍定恺的臂膀里——所以,他和霍定恺是真的没有那种暧昧吧。

    华尔兹舞曲轻快如月影,江寒快乐极了,他被霍定恺搂着,不停旋转旋转,他从来没觉得跳舞是这么好玩的事,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日常不得不舍弃的,是这样一些珍贵而开心的事——和心爱的人一起做一些在普通人眼里,只有男人和女人才有资格做的事。

    “我觉得我快要赶上郝思嘉了。”江寒忽然说。

    “别这么说。”霍定恺笑道,“她跳这支舞的时候,丈夫刚死,你的丈夫还活着。而且我也没白瑞德那么出色。”

    “你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他。”江寒很认真地说。

    霍定恺瞧着他,他那双灵活狡黠的黑眼睛像淬了星光,显出异样的神采来。

    “下次,鬓边插一朵月下香吧。那样才更像郝思嘉。”

    “鬓边插一朵花?”江寒愕然,“那么我像的就不是郝思嘉,而是阮小七了!”

    霍定恺一时大笑。

    既然是公开场合,江寒也没法一直霸占着霍定恺、不许他和别人跳舞,接下来,他自己也接受了女性的邀请,都是通过容家的关系认识的朋友。但是跳舞的过程中,江寒看见司徒明徵独自坐在角落,他没有和任何人跳舞。

    这让江寒想起一开始,他和霍定恺跳华尔兹的时候,司徒似乎也没有出现在人群里,他大概是借故走开了。

    既然如此,那他今晚干什么要来呢?

    跳了两只舞,江寒谢绝了接下来的邀请,他离场去拿了点冷饮,再回来,却没看见霍定恺在场中,询问了之后,江寒绕过热闹的人群,走出大厅。

    细长的走廊没有声音,两旁休息室的房门都是关着的,江寒走到其中一间,正要伸手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容晨的声音。

    “……可我受不了了!四哥,再这么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江寒的心,陡然一缩!

    他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紧接着,屋里传出霍定恺的声音:“那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就这么莽撞的跑去,把一切都兜露出来,你让你老婆怎么办?让你闺女往后怎么办!”

    霍定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容晨的动静停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可这不公平,四哥,这对江寒不公平……”

    江寒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没有说,这样对他是公平的。”霍定恺低声说,“可是在公平之外,咱们还得看清楚后果!如果你莽撞行事,对江寒是公平了,可对你老婆孩子算公平么?”

    霍定恺的声音非常严厉,容晨不出声。

    霍定恺喘了口气,继续说:“你老婆做到这个份上,也够可以的了!你别让她的努力统统白费。事到如今,咱们是半点风声都不能泄露的!萧竟现在不知藏在什么地方,那家伙就是个□□,眼下咱们的处境本来就已经很危险了,不能再腹背受敌。万一让任祖年嗅到一星半点的不对,那大家就全完了!你以为到时候他不会抓住这条裂缝,狠狠打击容家?如今爸爸还躺在病床上呢!你想害死自己的亲爹?!”

    好半天,容晨发出啜泣般的声音:“可我每天晚上做噩梦,梦见那张脸……”

    “好了,别说了。”霍定恺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像是在安抚,“我知道你不习惯,人受到这么大的冲击,总会有些反应,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想想这么做的好处,小晨,想想你不会为此把你老婆孩子,还有其他人拖进火坑,你就能安下心来……”

    “可是江寒怎么办?四哥,你真觉得我可以理直气壮站在他面前?”

    很长时间之后,江寒听见了霍定恺的声音:“他的事,你不要多想。我来处理。我会尽力去弥补……你看,江寒如今也没遭受什么伤害,他的人生,也没有出现不可挽回的损失,对不对?这些不需要你来操心!把他交给你四哥,尽管放心好了,小晨,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会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江寒还想听下去,但是走廊顶头传来脚步声,他慌了神,赶紧用力敲了敲门。

    很快门就打开了,霍定恺诧异地看着他。

    江寒定了定神:“邱睿刚才在找容总,好像是主办方有什么事……”

    他看见了屋里的容晨,房间很暗,他坐在沙发里,佝偻着背,像是不堪重荷的样子。但是此刻瞧见江寒,他立即挺直身,站起来,脸上同时显出轻快的微笑。

    “我这就过去。”然后他看看霍定恺,“四哥,今晚我得早点回去。”

    霍定恺点点头:“你先走吧,剩下的我让邱睿他们处理就行了。”

    容晨的神色似乎带着躲闪,不大敢看江寒的眼睛,在他转身时,江寒清楚地看见容晨的眼角,残留着泪痕。

    “在谈什么?”他不由望向霍定恺,“容总好像很难过。”

    霍定恺微笑了一下:“在谈他的女儿,一肚子养孩子经。刚刚当爸爸的人,总难免情绪激动。”

    于是江寒明白,他是绝对不会告诉自己真相了。

    那晚回去的路上,霍定恺似乎陷入了沉思,他的话很少。江寒也始终想着听到的容晨说的那些话。

    听起来,容晨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让他非常愧疚。这只能让江寒想到,他和霍定恺有了真正的暧昧,只有这种事算是对不起自己——可是为什么对得起自己,就对不起任涟涟母女呢?逻辑上说不通啊!

    那么,就不是有关暧昧的事,是别的事。

    可那又会是什么事呢?江寒想不明白,而且听起来,甚至连任祖年和容家都牵扯进来了。

    对了!萧竟!他的脑子忽然打了个闪,他们提到了萧竟,听起来,萧竟似乎知道事情的真相,霍定恺害怕他说出真相。

    得去见见那家伙了,江寒忽然想,他不想再这么被蒙在鼓里了。

    第134章 第 134 章

    江寒这段时间给了萧竟十好几万,萧竟说,不用给太多,以免数额一大,会被霍定恺发觉。

    “他不会在乎这个的。”江寒说,“他从不管我怎么用钱。”

    “小心一些为好。”萧竟笑了笑,“如今不比从前。你已经有事情瞒着他了。江寒,别指望他永远都不会发觉。”

    这话像是在江寒的心田之中,铺了一层有毒的荆棘。

    住处固定下来,不再东躲西藏,萧竟买了个手机,他将号码告诉了江寒。江寒并不经常打这个电话,他本心,还是不愿意和萧竟来往过密。

    但那天从酒会上回来,江寒思忖了两天,还是给萧竟去了电话。

    “我想找你谈谈,有太多事情我被蒙在鼓里,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

    萧竟在那边轻轻叹了口气:“你发觉到不对劲了,是么?”

    江寒不出声。

    “好吧,毕竟我在受你资助,如果什么都不告诉你,未免太忘恩负义。最近你什么时候方便?”

    江寒赶紧说:“我明天就没事。霍定恺今晚去北京,三天后才回来。”

    “嗯,那很好,但我们还是得小心行事。江寒,你最近常常去艺术中心是么?”

    江寒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萧竟笑起来:“就算是当穴居人的这段时间,我对外界也并非一无所知。明天周六,下午你照旧去艺术中心上陶艺课,到时候我会去找你的。”

    次日下午,江寒像往常那样,开车去了艺术中心。

    市艺术中心是一座蜂巢状的圆形建筑,总共七层,每一层的走廊都是圆的,而且有很多房间,学舞蹈声乐的,学唱戏的,做手工艺的,学绘画的,学摄影的……里面有许多这样的艺术班。

    江寒所去的陶艺课在三楼,班上人很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成为雕塑大师,就江寒的感想,绝大多数只是来玩泥巴的。

    那天他怕被老师关注,就特意挑了个最后的位置,给一件烧制好的半成品着色。正涂着颜料,江寒听见身后有人轻声说:“这是什么?莲花?”

    江寒的心一跳,他回过头来,萧竟正站在他身后,笑眯眯望着他。

    他赶紧放下笔,又看看四周,大家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他。

    “出来吧。”萧竟轻声说。

    江寒飞快将作品塞进储物柜,他跟着萧竟走出陶艺教室。

    “你的脸怎么了?”江寒小声问。

    萧竟用手摸了摸脸颊上那块伤,他笑了笑:“烧的。当时火势太大。”

    他抬起手的时候,江寒注意到他的手背上也有大面积的烫伤。

    他心里不知是难过还是惊恐。

    “去找医生看看吧。”

    “找了个游医,上了些药物。”萧竟说,“我不能去医院,不然马上就会被发现。”

    那时候,俩人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是靠窗的位置,能够看见外头的风景。

    萧竟瘦了很多,又黑又瘦,衣服也没有以前那么挺括,身上是便宜的廉价棉外套,手上的伤也有化脓的迹象。

    发现江寒盯着自己,他低头瞧了瞧,笑道:“这已经不错了,要不是你给我钱,我现在还像乞丐一样住在桥洞里呢。”

    然后他说,这儿说话不方便,得换个地方。

    萧竟把江寒带去了艺术中心五楼的小剧场,那儿有个业余芭蕾舞团正在排演芭蕾剧,剧场内部是黑的,除了他们,没有更多的观众。

    俩人在距离舞台很远的地方坐下来,一个颇具艺术家风格的导演正拿着小喇叭走来走去,安排演员站位,没人留意到场内进来了两个观众。

    进入到黑暗里,萧竟才松了口气。

    “住在涵洞里的好处就是,摄像头永远都找不到你。”他冲着江寒笑了一下。

    江寒却笑不出,他默默盯着舞台,轻声说:“为什么你会被高建业塞进后备箱里?”

    “说来话长。”萧竟轻轻叹了口气,“我发给你的那个视频,你已经看了,是么?”

    江寒不出声。

    “就在你离开的当天下午,容晨就来找我了。”萧竟笑了笑,“我想,是你一离开家,霍定恺就给他打了电话。”

    江寒一愣,转头看他:“当天下午?不对吧?定恺说事发是在晚上,容晨是在晚上去找你,然后出事的。”

    “下午。”萧竟纠正道,“他没有去找霍定恺当面商量,直接就来找我了——江寒,他来了我家两趟,那场火灾是他第二趟过来时,故意纵火造成的。”

    接下来,萧竟用极为平稳且很轻的声音,将那天容晨去找他谈判的过程,一一告诉了江寒。

    听到最后,江寒的牙齿不禁咯咯轻响!

    “你是说,杰瑞米真的去了荷风会所?!他想杀霍定恺?”

    “他是这么打算的。”萧竟平静地望着舞台,“但是你看,到最后死掉的却是他自己——我想,这么一来你对他的死亡,就不会有那么深的歉意了吧?”

    “但是视频里没看见杰瑞米!”江寒低声叫道,“警方查过视频了!”

    萧竟苦笑:“避开视频还不简单?整个计划杰瑞米准备了三个月,那条路他走了无数趟,早就知道如何避开摄像头。而且你觉得警方会那么仔细,一帧一帧的对比么?”

    江寒的耳畔,轰轰乱响,他甚至不知该如何思考下去了。

    “但我不知道他和霍定恺他们在荷风会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竟继续说,“我只知道等我醒过来时,人被塞进了后备箱,我看见了高建业的脸,很快他就把箱盖给盖上了,四周围都是滚烫的火焰……至于什么录制不雅音频,发送恶意邮件,那当然都是容夫人的自导自演。”

    江寒忍着颤抖道:“你不该怂恿杰瑞米去杀人!”

    萧竟叹道:“我没有怂恿他。而且我也不觉得杀人是最佳的报复,那一向都不是我的风格,可他一定要那样做,我除了答应他,同时想办法帮他,别无他法。”

    “可他现在死了!”

    萧竟良久地沉默,他望着舞台,好半天,才哑声说:“是啊,他如今,应该和我弟弟在一块儿了吧?”

    江寒的心,突然痛得无法呼吸。

    他抬起头,望着舞台,穿着洁白裙子的姑娘们正在跳芭蕾,有低沉的音乐伴随,他听了好半天才听出,那是大提琴。

    一个黑裙子的姑娘单独走上台来,她旋转着,在半空跳出一个完美的符号。江寒怔了怔,他想起来,这是舞剧天鹅湖。

    是霍定恺的生母跳过的舞蹈……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江寒哑声说。

    “追查真凶。”萧竟望着舞台,冷冷道,“我要知道究竟是谁杀的杰瑞米,是霍定恺还是容晨,或者是他们联手。我得替自己洗刷清白。”

    “别杀他。”江寒终于艰难地说,“别杀霍定恺……”

    萧竟转过脸来,他用怅然而无奈的目光,注视着江寒,“事到如今,你还要替他说话?”

    江寒答不出,他茫然望着舞台,被迷惑的王子爱上了黑天鹅,王子不知道她是冒充,他早已遗忘了最初那个纯洁的姑娘。

    见他这样子,萧竟只得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暂时不动手。嗯,这就像当年我答应安久……虽然每次这种答应,最终都会让我万分后悔。”

    江寒勉强笑了笑:“我不是安久。”

    “你是他。”萧竟温柔地说,他望着江寒,“你和他那么像,走的路也是一模一样。可我绝不会让你重蹈安久的覆辙,不,人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江寒,当年我保不住安久,是因为那时我还太年轻,太虚弱,现在不同了,这一次,我能保得住你。”

    江寒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挣扎着道:“萧先生,你不用这么想。我身边并不存在危险,我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好……”

    萧竟听他这么说,竟然显出痛苦的样子:“为什么连这样的反驳都和安久一模一样?!江寒,霍定恺对你的爱没你想得那么深!你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好,那是因为眼下局面还掌控在他手里,然而一旦出现危机,一旦你和容晨的利益发生冲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放弃你!若有必要,他甚至会将你推出去堵枪眼的!”

    江寒想说“不会的!霍定恺不会那么做!”可他说不出来。

    终于,他站起身,哑声道:“我得回去了。”

    俩人从黑暗的剧院出来,临分别时,江寒又对萧竟说,他的烧伤必须得去治疗,因为眼看着已经化脓了,一旦感染,命都会没的。

    “你去找我妈妈。”江寒告诉萧竟,“我妈的好姐妹在她们设计院的附属医院工作,那儿不是什么大医院,都是内部职工去看病。我让我妈带你去。不用担心,我会和我妈说清楚,嘱咐她保密,我妈不会多问的。”

    萧竟那张微笑的脸,泛起一丝愁容。

    “江寒,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一滩白骨了。”

    江寒摇摇头:“不用想那么多。如果安久还活着,他会这么做,我只是替他完成这些而已。”

    和萧竟分了手,江寒慢慢走回到陶艺教室里,课程已经结束,学员们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三五个还没弄完手里的作品,还有两个女生在围着老师问问题。

    江寒坐在座位上发呆,他还在回想刚才萧竟说的那番话,但他又不敢深入想下去。

    如果杰瑞米真的是霍定恺杀的……

    一想到这儿,江寒觉得全身肌肉都要僵住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忽然回过神,教室里空了,老师和那几个问问题的女生已经走了,忙着收尾的那几个男生也走了。

    只有一个人,仍旧坐在他前面那排椅子上,此刻,那人转过头来,望着他。

    江寒惊讶地望着那个人。

    那人是司徒明徵。

    第135章 第 135 章

    好半天,江寒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司徒明徵怅然望着他,然后,他轻声说:“我看见萧竟了。”

    江寒的脑子,嗡的一声!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逮捕他。”司徒明徵说,“你们说的那番话,我都听见了。刚才在剧院里,我就在你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江寒浑身发抖,他腾地站起身:“你想干什么!”

    司徒也站起身,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我不会做什么的,江寒,你别激动……”

    “你在跟踪我!”江寒叫道,“你为什么会来艺术中心?你在跟踪我,对不对?所以上次的慈善晚会也是一样!你也在跟踪我!”

    被他说破,司徒明徵的脸上,显出赧然的神色,他慢慢垂下头。

    “我只是不放心你,江寒,我只是……很担心你的安全。”

    江寒气得冷笑:“被一个刑警跟踪,我还真是安全得很呢!”

    他这样说,司徒明徵的脸色更难堪。

    他抬起头,一张苍白的脸孔望着江寒:“……你不知道你身处什么样的状况!你甚至看不见自己周边的危险。”

    “是啊,我看不见,我是个瞎子。”江寒点头,“我连你跟踪我我都没发觉!我都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多久!”

    他一时火大,抓了屉子里的包就往外跑,司徒明徵慌忙冲上去,一把抓住江寒的胳膊!

    “放开!”江寒冲着他吼,“我不是你的犯人!”

    司徒的脸色更加惨白,他终于松开手指:“我没有把你当成犯人。只是身为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像我的朋友么?”江寒冷笑不止。

    司徒望着他,他张了张嘴,忽然嘶声道:“是啊,如果不是没日没夜的在脑子里想你,我一定不会这样做,如果能够找到办法不去爱你,我一定会离你远远的。只可惜,我做不到。”

    江寒呆呆望着他,司徒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他竟然不知该如何接。

    “也许你觉得我的爱是多余,可那没关系。”司徒继续轻声说,“未来,也许有用得着它的地方。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可以。”

    江寒背过身去,他的声音充满疲惫而苦恼:“司徒,我不爱你,你在浪费时间。”

    “那么,霍定恺真的就爱你么?你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么?”

    江寒只觉得头皮都要裂开了!

    他抓过桌上的陶瓷作品,朝司徒明徵砸过去!

    那件陶瓷撞在他脸上,碎了,瓷莲花在地上裂成一瓣一瓣的,边缘闪着刺目的光芒。

    司徒明徵的右眼下方,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

    江寒气喘吁吁望着他,他忽然想哭。

    “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说这些?你为什么非得干涉我的生活?!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弃我?司徒,你是警察总长的公子,你上哪儿不能找到比我更优秀的人?为什么非得盯着我不放呢?”

    “我说了,因为我做不到。”

    教室里极安静,暮色渐深,照射在一排排课桌上,红得如同干涸多年的血。

    江寒深吸了口气,他拿袖子擦了擦眼睛:“那是你的事。如果再跟踪我,我会告诉霍定恺。”

    “你想让一个杀人犯来保护你?”

    江寒的血都涌到头顶上了!

    他咬着牙,对司徒一字一顿道:“如果你敢去找他的麻烦,我决不饶你!”

    他说完,看也不看司徒明徵,转身就要走。

    司徒冲过来,再度抓住他:“别和他在一起!江寒,萧竟说得一点都没错!他早晚会害死你的!”

    “我乐意!”江寒突然冲着他大吼,“被他害死了我也乐意!我爱他!我可以为他去死!这是我的人生,你管不着!”

    司徒明徵的脸那么苍白,眼睛却那么亮,亮得让人恐慌。

    “可我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他轻声说,“哪怕违背你的意愿。”

    江寒用力挣脱他,飞快跑出教室。

    江寒觉得,脑子都快炸开了。

    他从萧竟那儿听来了那么多,又被司徒明徵这么一搅合,整个人都要错乱了。

    如果霍定恺早就知道凶手是谁……

    如果霍定恺自己就是凶手……

    那晚,江寒怎么都睡不着,他觉得身上一忽冷一忽热,皮肤摸上去火一样的烫,可是身体深处却是冰一样的寒冷。令人觉得异常不舒服。就仿佛,冰与火的冲突和激荡被限制在了狭窄的身体内部,几乎要把他整个儿撕裂开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江寒想,无论如何,他也要知道实情!

    但是,让他上哪儿去寻找真相呢?

    凌乱不堪中,一个名字渐渐浮现在江寒的思维里。

    天福茶社。

    依然是那么热闹,下棋的,唱戏的,老头们有说有笑,端着茶壶的老太太走来走去,偶尔高声吆喝:“第五桌再来一盘鸭架!”

    强子坐在靠墙的角落里,他看见江寒进来,高兴地扬了扬手。

    江寒走过去,低头瞧瞧桌上,笑道:“你就这么爱吃这东西呀?”

    “别看卖相不好,味道真的不错!”强子笑眯眯地说,“江先生不吃,是因为它高盐高油脂?唉,你们文化人,总是这么讲究。”

    江寒坐下来,胖胖的大妈送来一壶茶,他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却没喝。

    强子看着他,他笑起来:“有心事。”

    江寒苦笑了一下。

    强子大咧咧抓过鸭架:“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江寒低下眼帘,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强子,杰瑞米……韩振,到底是谁杀的?”

    在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江寒亲眼看见,强子的脸色变了一下。

    他看着手里的鸭架,没有去咬,却放了下来。

    强子轻轻叹了口气:“你终于还是来问我了。”

    看他这样,江寒忽然有些难过,他点点头:“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怪你。强子,你不用为难,我会当今天没来过。”

    他起身就要走,强子慌忙一把拉住他。

    “我没说我不想说。”他苦笑起来,“只不过,我一直想把这件事往后拖延……最好是拖延到连你都忘记。”

    江寒坐回到椅子上,他交握着双手,沉默片刻,才道:“我忘不了的。这世上所有人都忘了,我也忘不了。因为我还背着杀人的嫌疑。”

    强子把鸭架放回到盘子里,他默默盯着鸭架,良久,突然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杀的。”

    江寒愕然望着他!

    “……等四爷把我叫到那儿的时候,我就看见一具尸体,死透了。”强子低声说,“地上全都是血,浴巾床单都抱过来了,不然血会淌到门外去。”

    江寒听得牙齿都在发抖!

    “那么在场的……”

    “在场的只有四爷和三少。”强子的声音变得极轻,细若蚊蝇,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俩人脸上身上全都是血,浑身上下都是。四爷上身没穿衣服,他的衣服扔在地上,全都破了,一条一条的,烂的像被刀划过,地上还有几根割断了的绳子。”

    江寒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

    “刀扔在一边。”强子很轻地叹了口气,“容家三少像个傻子一样,瘫在地上动不了,看见我过去,眼珠都不转。四爷倒是还好,抓着电话一个劲儿打,好像是打给高叔……这我没听清。最后我和苏爷,还有苏爷的一个徒弟,把死掉的家伙塞进旧家具里,弄上拖车。苏爷说,衣服和刀他来处理。尸体呢,叫我找个特别脏的地方扔掉,越脏越好。江先生,我是真不知道当时你也在那一块,否则我就换个地儿了。”

    江寒觉得,自己没法在椅子上坐稳,他的四肢身体都在发软,差点要从椅子上跌下去!

    “也就是说,杰瑞米是被他们……”

    强子也沉默了。

    俩人都没说话,只静静听着茶馆里的老人们拖着长音唱戏,还有的拿着收录两用机掰来掰去,苍凉老迈的嗓音伴着收音机扭曲的杂音,仿佛时光的审判者,在极热闹中,流露出一丝质地分明的冰冷。虽然就在他们耳畔,但又似乎和他们隔得极为遥远。

    很长时间之后,江寒艰难地抬起头来:“我以为,你不会告诉我。”

    强子摇头:“虎爷曾经对我说过,他说强子,你的命是江先生救的,往后江先生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要对他言听计从。虎爷说,谁都可能害我,江先生你不会。”

    他停了停,才又道:“后来,我听说你背上了杀人嫌疑,心里特别难受,我好几晚上睡不着,我去找虎爷,我说这不成,不能冤枉江先生!江先生跟这事儿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警察要抓也该抓我呀,好歹死人是打我手里过的。虎爷瞪我,说,有四爷在,怕什么!四爷还能让江先生坐牢不成!我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他望着江寒,又小心翼翼道:“江先生,四爷肯定比我聪明,肯定比我更能考虑大局,四爷不告诉您这些,想来也是因为关系重大,告诉不得。一旦把真相公开……”

    江寒声音机械地打断他:“一旦把真相公开,容家三少说不定得去坐牢。”

    强子吃惊地望着他!

    江寒抬起眼睛,静静看着他:“强子,我已经弄明白了。”

    霍定恺从北京回来,已是深夜了。

    他回到家,发现屋里是黑的,他以为江寒睡了,但是等他进了房间,按开了壁灯。眼前这一幕,吓了霍定恺一跳。

    江寒没有在床上,他穿得整整齐齐,正坐在椅子里,望着他。

    “怎么了?江寒?”他慌忙问,“出了什么事?”

    望着他,江寒轻声开口:“杰瑞米是容晨杀的,对么?”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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