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37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37节
第136章 第 136 章
霍定恺怔了怔。
他放下手里的包,平静地看着他:“谁和你说的?”
“不用问是谁说的,你只告诉我,杰瑞米是不是容晨杀的。”
霍定恺叹了口气:“小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么事情究竟是怎样?!他杀了杰瑞米!他砍了杰瑞米十三刀!然后呢?你却让我替一个杀人犯背着杀人嫌疑!”
霍定恺皱了皱眉:“没有谁让你背负杀人嫌疑!小寒,这只是巧合!如果那天你没去城西工业园……”
江寒慢慢点头:“如果那天我没去城西工业园,我就不会惹上这件事,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自找,是我运气不好。”
霍定恺叹了口气,他走过来,弯腰看着江寒,他用手抚摸着江寒的头发:“小寒,你别这么说……”
“告诉我实情。”江寒抬头望着他。
看着他那种表情,霍定恺就明白,再隐瞒不住了。
于是他只得将那天在荷风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
“所以你看,容晨并不是无故杀人,如果他不杀杰瑞米,那小子就会杀我。”霍定恺说着,又充满恳切望着江寒,“小寒,容晨当时失控了,他控制不住,才……才下手那么狠的。”
江寒低垂着头,良久,他才说:“所以,你就让我替你弟弟背着杀人嫌疑?你明知道真凶是谁,也不肯告诉警方实情,你让警方到现在还在怀疑我……难怪当时你那么相信我,因为你早就知道,人根本不是我杀的。”
“可我没办法。”霍定恺蹲下身来,他抚摸着江寒的头发,哀求地看着他,“我也很为难啊,小寒,一旦让警方知道容晨是凶手,他们不会放过他!到时候什么都得被警察刨出来!任祖年会和他闺女翻脸,他会对容家下手的!小寒,容晨的孩子才刚刚半岁!”
“可我呢?”江寒呆呆看着他,“我的清白怎么办?难道我得一直背着这个罪名,一辈子当个嫌疑人?”
“可是警方终究没拿你怎么样,是不是?”霍定恺耐心劝道,“他们没有证据,他们没法指控你。小寒,你的嫌疑已经解除了,没有人再拿你当嫌疑犯……”
江寒望着他,他觉得眼睛泛花,好像怎么都看不清霍定恺的脸。
他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叫高建业找人证,叫司徒给警方施压,你叫林秘书他们谁也不许提这案子一个字……你做这做那,可你就是不肯说出真相,你就是不肯替我洗刷清白。”
霍定恺被他说得着急起来,他用力抓着江寒的胳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江寒,事关重大,我不能为了给你洗刷清白,把整个容家给陷进去啊!”
“并非是容家。”江寒甚至,突然笑了一下,“只是容晨而已。你怕他有危险,你生怕他遭遇一丝的不测。所以你宁可让我吃这个哑巴亏,丢下我和这桩杀人案纠缠不清……”
霍定恺被他说得恼火起来,他一下子站起身:“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关系到多少人的安危!江寒,做人不能太自私!”
“做人不能太自私?”江寒一时,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我为自己洗刷清白,反倒成了自私?霍定恺,我和你到底谁更自私!”
霍定恺喘了口气,他定了定神,这才慢言细语道:“小寒,我承认我这么做对不起你,但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不会出此下策!一旦把真相说出来,任涟涟作伪证的事就得曝光!你以为他爹会对闺女手下留情么!不光是她,高建业,苏锦纶,包括强子……他们一个也逃不掉!容家也会受到打击!就我养父如今的身体状况,不知多少政敌正虎视眈眈盯着容家!我知道你不高兴,你生我的气。可是小寒,咱们不能为了一时的痛快,把这么多人拖下水!这些年他们都待你不薄,容家也待你不薄啊!”
江寒呆了呆,半晌,他才机械地挪动了一下目光。
“那我呢?我怎么办?”
霍定恺用力抱住他,他吻着江寒的脸颊,小声却坚定地说:“我会补偿你,小寒,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说出去,别去逞这一时的意气,你放心,警方那边不会再有动静了。我会确保你不受他们的骚扰!”
江寒一动不动坐在那儿,他任凭霍定恺抱着他,吻他,却丝毫反应都没有,他只觉得通体的麻木。
忽然,他轻声说:“如果我就是要说出去呢?”
他感觉到,本来热烈拥抱着他的臂膀,忽然变得僵硬,像两条铁棍,缠绵在他嘴唇上的吻,也停下来了。
“如果我一定要说出去,一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呢?”他抬头望着霍定恺,“你想要的是个听话的江寒。可如果,我不听话了呢?”
他看见,霍定恺站起身来,他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冰冷。
冷彻骨髓。
“我奉劝你,最好别那么做。”他盯着江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有些底线是不能碰的,江寒,这你应该明白。”
“如果碰了,会怎样?”江寒像是痴了似的,呆呆望着他,“你会杀了我?像你杀梁安久那样?”
霍定恺那黑暗的脸色,迅速附上了一层冰!
“最好别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他淡淡地说,“江寒,相信我,有些后果你负担不起。”
然后,霍定恺看也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江寒瘫在椅子里,良久,他看见车灯的反射,还有引擎的声音,接下来,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与宁静中。
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床边。
然后,他像个死人一样直直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江寒没去上班,他呆在房间里,哪儿也没去。晚间,霍定恺回到家中,他进来卧室,看看坐在窗前发呆的江寒。
“为什么今天没去上班?”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责怪的意味。
江寒迟缓地抬起头,看了看他,没有出声。
看他这样子,霍定恺叹了口气。
他放下公文包,走到江寒面前,弯腰看着他。
“别这样,好么?”他轻声说,“小寒,你为什么非得钻牛角尖呢?眼下没有任何人遭受损失,这不是很好的局面么?”
“有人死了。定恺。”江寒看着他,慢慢说,“你弟弟容晨杀了人。警方不知,外界不知,可是你和我,都知道。”
霍定恺皱了皱眉:“他是一时失手……”
“一时失手,就砍了杰瑞米十三刀?”
霍定恺直起身,他的神色变得很冷:“你想替杰瑞米讨还公道?”
江寒看着他,他缓缓移开目光。
“我没兴趣替任何人讨还公道,我只是替自己觉得可悲。”他慢慢地说,“如果换过来呢?如果是我杀了人,而容晨替我背负嫌疑。定恺,那时候你会怎么做?你不会去劝容晨忍耐,对不对?你会第一时间抓了我去抵罪,说不定你会从此恨透我……”
“别胡巧蛮缠!”霍定恺厉声打断他,“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老实承认吧,你没那么爱我。”江寒低下头,他低声说,“在你心里,我永远都得排在容晨的后面……”
看他这样,霍定恺一时有些心软,他伸手握住江寒的手:“别轻易下这么武断的结论,小寒,你也得考虑到当时的状况,是不是?你不能就为了这一件事就对我失望。”
“当然不是这一件事,这几年我一次次对你失望,连我自己都不记得这究竟是第几次了。”江寒说着,他的口齿都变得吃力起来,“排在容晨的后面,这没关系,我早就认命了。我也不是不爱你,定恺,但我爱不动了,我没有力气了。”
他这番话,说得霍定恺都不由伤感起来,他把江寒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颊,喃喃道:“别这么说,小寒,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唯一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江寒无力地笑了笑,“我只是你定制的玩具,玩具是会磨损的,定恺,我只是流水线上出来的东西,梁安久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预言过这一点了……”
“为什么要提他?!”霍定恺皱眉道,“那个混蛋,你怎么会和他有交流?”
江寒凑过来,仔细端详着他:“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霍定恺盯着他,一言不发!
“把安久的死因告诉我,别再骗我了。”江寒轻叹,“你看,我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何必还要瞒着我呢?”
他那样一副无所谓、懒散而堕落的神色,让霍定恺不由松开了手。
“他去威胁小晨。”他终于说,“梁安久要杀他。”
事先,是容晨接到了安久的电话。安久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他谈,而且想去他家里谈。
安久在电话里的语气,十分郑重,容晨非常讨厌安久,他一口拒绝了。
“安久和你不同。”霍定恺说,“他是那种人来熟的类型,人际方面缺乏分寸。不管容晨容霁他们多讨厌他,不管人家做出多么冷漠刺人的举动,他像是一点都不察觉。没脸没皮的程度,就好像永远都不会受伤。”
因为安久在电话里说得要死要活的,容晨只好答应了他,而且安久还要求,此事不要告诉霍定恺。
“小晨虽然很讨厌他,但没有食言。”霍定恺说,“他以为安久是来找他借钱——他吸毒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被安久弄得焦头烂额,只好从金钱上遏止他。所以容晨也以为他是来弄钱的,因此没有做过度的防备。”
发觉不对劲的是霍定恺。
“我当时在办公室,突然发现安久离开了家。我给他装了生命监视仪器,本意是怕他猝死。仪器可以告诉我他此刻身处何处。我发觉,他离开家,往容晨家去了。”霍定恺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我觉得不大对,我很担心,所以离开了办公室……”
“等一下!”江寒忽然打断他,“林秘书作了伪证?”
霍定恺摇摇头:“没有,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离开了办公室。小寒,你忘记了?到达总裁办公室还有一套客梯,那电梯只有我一个人有钥匙。”
江寒突然想起,确实,有一个较小的电梯,安置的位置比较隐蔽,而且中间不停,它直达总裁办公室,但平日里他几乎看不到霍定恺使用。
“我赶到的时候,安久正在威胁容晨。”霍定恺说,“他把一把枪顶在容晨的头上,正对着他破口大骂,逼着小晨拿刀……”
江寒做了个手势:“容晨没有锁门?”
霍定恺沉默片刻,才道:“我有小晨家的钥匙。”
江寒的胸口,微微刺痛,他没再问下去。
“他一看见我来,以为是容晨通知了我,于是情绪更加崩溃。我让安久放下枪,结果反而刺激到他,他边哭边骂,嘴里……你想不到他能说出那么多污言秽语,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多难听的咒骂。”
江寒沉默片刻,问:“你开了枪,是么?”
霍定恺点点头:“开了两枪,第一枪是威慑,打碎了玻璃,我希望安久能把枪放下。谁知适得其反,安久突然大哭,他一把掐住容晨的脖子,把枪口塞进他嘴里……”
“于是,你就开了第二枪。”江寒说。
很久之后,霍定恺才缓慢点头:“第二枪,正中安久的头部。”
江寒长长出了口气,他揉揉脸:“这是自卫,和纽约那次一样,定恺,你不能不开枪。”
“这不是自卫。”霍定恺摇头,“安久那把枪里没有子弹。”
“什么?!”
江寒惊得都要跳起来了!
“等他倒下,我们才发觉枪是空的。”霍定恺长叹了口气,“我们两个大人,被一个小孩子用一把空枪,给吓成这样……还杀了人。”
江寒傻呆呆望着霍定恺,许久,才喃喃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闹这场戏?”
霍定恺飞快地笑了一下:“当晚去容晨家之前,安久匿名报了警,他说,在半山雅苑27号,今晚会发生命案——就是容晨的家里。江寒,你还不明白安久要做什么?如果警察真的相信了他,那么我和容晨就都完了,万幸的是,事情没有像安久想得那么顺利。”
一点点的,江寒把事情想明白了:事先,安久匿名报案,他以为警方会重视,会在指定的时间到达地点。然后他拿着空枪去威胁容晨,希望逼得容晨自卫,反过来杀他。到时候警察到场,就会看见一个死者和一个凶犯,就能把容晨扣押起来。
但是安久的思路太简单了,他没料到警方根本不重视他的报警,他更没想到霍定恺会赶过来。
他原想以死亡来威胁容晨,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毁掉这个“情敌”,借此把容晨逼得身败名裂。
但安久却没想到,亲手杀他的,竟然是他最爱的霍定恺。
“为什么不报警?”江寒终于还是问,“就算是误杀,你也有开枪的理由,他毕竟是拿枪威胁了他人。”
霍定恺摇摇头:“当时盛铖正要谈一个大的合作项目,一旦事情曝光,谈判必然会中断,盛铖的声誉也会跟着受损,各路仇家更会像吸血的牛虻,蜂拥而至。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都得杜绝这种可能的发生。我在半山雅苑没有逗留太久,一个小时就离开了,我坐的出租,没人知道那段时间我不在办公室。”
“所以,安久死得无声无息。”江寒呆着脸说。
“难道这能怪我么?”霍定恺冷冷道,“他疯了,无缘无故,他要去杀小晨——就算枪里面没有子弹——他明明知道,他不该这么做!”
“他当然不该这么做。”江寒点了点头,“容晨是你不能碰的底线,谁威胁到他,你就会毫不犹豫杀了谁。在你心里,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和你的小晨相比。在你心里,安久死有余辜。”
霍定恺皱了皱眉,他伸手拉住江寒:“可你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小寒,你不是安久!你没他那么神经质,你更不会像他那样,无缘无故去伤及无辜的人!”
“无缘无故?”江寒怔怔望着霍定恺,“你真觉得安久是无缘无故去伤害容晨?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安久所遭受的痛苦?”
霍定恺看着他,一时竟不能言。
“也许你真的不会明白。”看着他,江寒喃喃道,“你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定恺,你只能感受你自己的痛苦,你从未得到过容晨,那么安久呢?他何曾得到过你?如果根本不爱他,你为什么要进入他的生活?难道你仅仅是拿他来粘贴伤口?你把他像创可贴一样随随便便的用完,然后随随便便的扔掉,他损坏得太严重,不能供你继续使用,你还要责怪他素质太差……他是被你给毁了,定恺,一个活生生的安久,被你亲手给毁了。你应该为此忏悔,是你杀了安久,在安久这件事上,你永远都不无辜。”
江寒说完这些,他看见霍定恺站起身来,他的脸色那么冰冷傲慢。
“我不觉得你有资格对我提出批评。”他说着,竟冷冷一笑,“为什么突然间要替梁安久说话?你就那么想变成第二个梁安久?真是枉费我一番心血,还以为你会比他强一些——我差点忘记了,毕竟你和他有着相同的出身,强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一瞬,江寒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无数锋利的冰凌扎透,痛和冷死死绞在一起,竟令他无法呼吸!
第137章 第 137 章
江寒陷入到无比的恐慌里。
他突然想起来,他和霍定恺的起始点是什么,他是在什么地方认识霍定恺的。
他是个酒童,他是俱乐部里一个卖笑的男孩子,他和霍定恺关系的起始,是一桩交易。
这些年他和霍定恺在一起,被这个男人宠着爱着,融入了他的生活,被他一手扭转了人生轨迹,来到原本不会进入的阶层,认识了根本没可能认识的人群,甚至俩人还结了婚。这些变化,不停冲刷着江寒的记忆,让他几乎要忘记了,最初他是怎么认识霍定恺的。
事到如今,他才惊恐地发现,对方没有忘记这一点。
霍定恺从来就没有忘记他的过去。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江寒感受到灭顶的冰冷:如果霍定恺是这样看待他的,那么他们之间,就连平等对话的可能都没有了。
这些年,他所感受到的幸福和满足,他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它们全部加起来,都抵不过这一击:他只是霍定恺花钱买来,安置在身边的一个酒童。
所以他不会在乎江寒的痛苦,所以他才毫不犹豫抓了他来替容晨抵挡嫌疑,未来,如果有必要,或许他也会毫不犹豫推他下狱,借此为容晨脱罪。
江寒想得连牙齿都在咯咯发抖!
他仿佛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他原以为只要他肯努力,脚踏实地向前走,就终将会获得幸福,但他没想到,看上去坚实无比的地面,如今却像浮板一样,一块接着一块的飘走无踪,原来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虚空。
江寒陷入了异常的沉默中。
这一次的迷惘,来得比以往都更强烈,更具颠覆性,原先他还可以自欺,现在他连自欺都很难做到了,因为这已经不是爱或者不爱那么简单了,他突然发觉,他陷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自己这是在玩命。
霍定恺对江寒最近的变化很不满。当然,他也感觉到自己那天说话不当,大概是刺伤了江寒。但是接下来,无论他怎么努力,想缓和俩人之间的气氛,都没有用。当江寒抬起头望着他的时候,霍定恺能看见他那双又黑又空的眼睛,一点儿神气都没有,像个木讷的机器人。
这种机械呆板的样子,刺激到了霍定恺,他讨厌看见江寒的这副样子,就仿佛从前那些百试不爽的手段全都作废了,他绞尽脑汁,百宝耍尽,都无法再勾起江寒一丝一毫的兴趣。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他牢牢抓着江寒的胳膊,焦灼万分地问,“我是把话说得重了点,可你也不用这么放在心上吧?小寒,咱们在一块儿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信任你。”江寒轻声说,“我怎么敢不信任你呢?”
这个“敢”字,刺激到霍定恺,他的脸色更难看。
“如果生气你就发火!这样拿腔作调的干什么!”
“我没生气啊?”江寒更诧异,“你到底是怎么了?定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每天都去上班,没有迟到早退……”
“别和我来这一套!”霍定恺火了,他用力扔开江寒的胳膊,“我要的不是一个员工!”
江寒呆了呆,他点点头:“你要的不是一个员工,你要的是一个能让你愉快开心的伴侣,可我现在不能让你愉快了,我太痛苦,已经笑不出来了。于是你不高兴了,因为我如果不笑,就不会像容晨,如果我不再像他,你也不会再喜欢我……”
霍定恺强忍住满腔的怒火,他按着江寒的肩膀,一字一顿道:“别这样,小寒,有什么痛苦我来帮你解决,事情总会找到办法的,别钻牛角尖好么?眼下明明没有什么问题……”
“我来告诉你一个办法。”江寒突然打断他。
霍定恺一怔。
“去找我们经理退货。”江寒小声说,那样子像在倾吐一个隐秘,“你去和他说,这一个不合格,你要换个新的。放心,定恺,我们经理是个超有办法的人,他一定会满足你的需求……”
霍定恺听不下去了,他厉声道:“你疯了?!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啊?”江寒大睁着迷惘的眼睛,“这座城市有十多所大学,成千上万名男学生,就算你的要求再高,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如果你不想退货,那也可以。你把那个新的带进来,定恺,我不会介意,我早就明白自己是可以替换的,你甚至可以告诉那个新的,我就是前车之鉴,如果敢不听你的,喏,看见没?就会变成那个样子……”
一个耳光抽在江寒的脸上!
他被那一耳光打得站立不稳,踉跄着,跌倒在椅子里。
霍定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死死盯着江寒:“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自己,江寒,不要再让我后悔我们的婚姻!”
等霍定恺离开,江寒慢慢从椅子里支撑着站起来,他扶着墙,去了浴室,打开灯。
幽蓝色的小灯照着他的脸,他的脸色显得苍白无血。被打的地方,渐渐肿了起来。
他呆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他们的婚姻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德性?
才刚刚满一年……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就过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霍定恺几乎不回玫瑰园别墅,他住在市内的公寓,把江寒一个人扔在孤零零的别墅里。
江寒偶尔会去上班,但是常常请病假,因为他没力气起床,他觉得自己像一床被雨水淋湿的被子,湿漉漉,沉甸甸,让人毫无办法。
他就是在这样一种迟钝混乱,气息昏浊的午后,接到了司徒明徵的电话。
在听清司徒的那句话之后,江寒突然从床上跳起来!
“你说什么!”他的嗓子都变调了,“你再说一遍!”
“嫌疑人已经被拘捕了。”司徒一字一顿地说,“王志强亲口承认,是他杀了韩振。”
江寒握着手机,他呆了好半天,才喃喃道:“这不可能,强子没杀人,杰瑞米不是他杀的!你们搞错了!你们……”
他突然,停住。
司徒在那边,试着追问:“不是王志强杀的?江寒,你知道谁是凶手,对么?”
江寒肢体僵硬地坐在床上,他抓着手机,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好半天,他才哑声说:“为什么要抓强子?警方找到了什么证据?”
“我们得到了一段音频,无意间录下来的。”司徒停了停,“音频和你有关。”
“什么?!”
“江寒,其实你在被警方跟踪,你和强子在天福茶社的对谈,被警方听见了。”
江寒的手一软,手机摔在了地板上。
警方并非有意窃听,因为窃听违反对公民个人权利的保护,也无法作为呈堂证据。但他们没有放弃对江寒的怀疑,所以一直在跟踪江寒,关于这一点,后来司徒承认,连他都不知道。警察们跟着江寒去了天福茶社,看见了他和强子的见面。但当时他们坐得很远,没有听到俩人的对谈。只是在江寒他们离开之后,便衣去了他们所坐的那一桌,发现邻桌的两个老头正在争吵,一个说另一个笨,连收录机都不会使用,原本是叫他给老哥几个播放戏曲伴奏,结果对方笨手笨脚的打开了录音设备,不光录下了乱七八糟的杂音,还把伴奏的戏曲唱段给洗掉了。
便衣灵机一动,找那两个老头借来了录音的磁带,在茶馆各种嘈杂的声响里,警方筛出了王志强的声音。
江寒呆了好半天,才从地板上拾起手机,里面司徒的“喂喂”声还能听见。
他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才问:“司徒,警方到底听见了什么?”
“都是王志强一个人的声音,因为录音很短。”司徒说,“他说他听说你背负了杀人嫌疑,心里很愧疚,几晚上都睡不着,他去找虎爷——想来就是凌虎了,说,不能冤枉你,警察要抓也该抓他。”
司徒停了停,说:“就这么多。”
江寒的脑子一片混乱,这么说,警方恰恰没有掌握到最关键的部分!
也对,如果全部录下来,此刻进局子的就不是强子了……
听见他没动静,司徒又追问:“江寒,你们当时到底谈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更多的真相?!”
江寒答不出,他只是嘶声问:“那,现在呢?”
“警方逮捕了王志强。”司徒说,“经过审讯,他已经承认杀人抛尸的罪行了。”
这不可能!
强子不应该承认他没做过的事!江寒混乱地想,强子说了谎!
他在替容晨抵罪!
是有人让他这么做的!
手机那一端,司徒的声音变得缓慢而沉重:“江寒,你知道真凶另有其人,对不对?王志强没有杀人,他是头替罪羊!江寒,告诉我,到底是谁杀的韩振!是不是霍定恺!”
江寒抓着手机,他用力张了张嘴,他想说杀人的是容晨,强子没有杀人,可他怎么都说不出来。
听他怎么都不肯给予回答,司徒也有些失望了,他轻声说:“如果强子没有杀人,那他就是冤枉的!江寒,你们怎么能冤枉一个无辜的人!照这样下去,强子不是死刑也是死缓!就算保住性命,他的一生都得断送在监狱里了!”
好半天,江寒才挣扎着说:“……我能见见强子么?”
“你过来吧,我在警局等你,或许能让你见见他。”
第138章 第 138 章
江寒赶到警局,司徒明徵正在等待他。
“他都交代了。”他一脸疲倦地说,“笔录看起来毫无漏洞。他说,杀人原因是出于泄愤,因为上次你和他被绑架,事后他念念不忘,非常愤怒,发誓要把参与者一锅端。他追查来追查去,就找到了韩振。据强子说,当初开枪险些把他打死的那个人——就是被你给一刀杀了的那个——正是韩振替萧竟联系上的。所以在强子看来,韩振罪不可赦。”
江寒站在警局走廊,一动不动地听着这些,他努力让牙齿不磕碰出声音。
“他没说他是怎么做的?”
“他说,他发现韩振的踪迹,就伺机跟踪,当天下午,他跟着韩振进入荷风会所,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韩振杀死,放在破家具里运出了荷风会所。”司徒说到这儿,脸上的疲倦更加深厚,“但他说,他完全不知道韩振为什么要去荷风。他只是看见韩振拎着一篮外卖饭盒进去,于是他也跟进去,杀了他。强子说,原先他就和荷风的楼层管理有来往,因为荷风打算搞装修,运送旧家具的事也早就说好了,于是他顺理成章冲洗了血迹,把尸体装入了旧家具里。”
“那么,死者的衣服呢?凶器呢?”
“强子说,他都扔掉了,扔到长江里了。”司徒轻轻叹了口气,“更困难的是,他所指认的杀人现场已经不存在了——荷风搞装修,能拆的都拆了,连下水道的水管都更换了,这么久了,别说血迹,根本连个指纹都找不到。”
司徒说到这儿,咬着牙低声道:“可是江寒,你知道么?强子的口供不合理,这一切太不合理了!太不自然!就算他说得天衣无缝,我还是不相信!但没有人去追究,大家都疲了,都想尽快结案,和霍定恺打交道实在太困难了,连我爸都顶着很重的压力……”
司徒正说着,对面的审讯室门打开,两个警察押着一个人走出来,江寒抬头一瞧,正是强子!
他也看见了江寒!
江寒吃了一惊,他正要奔过去,司徒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强子没有刮脸,脸色青黄,他的手上铐着明晃晃的手铐,头发也有些凌乱。他望着江寒,努力想笑一笑:“江先生……”
江寒就觉得胸口那一块,像是被巨大的石块狠狠碾了一下!几乎要把胸骨给碾碎了。
他用力挣脱司徒的手,冲过去一把抓住强子的手腕。
他哆嗦着,低声道:“强子……”
但是接下来的话,江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两个警察不耐烦地推开江寒,押送着强子离开。目送强子的背影上了警车,江寒几乎连站直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司徒用力搀住他,他焦急地低声道:“江寒!你别这样,来,到我办公室来……”
江寒瑟瑟推开他,他轻声说:“不,我得回去。”
司徒愕然望着他:“回去干吗?”
“去找霍定恺。”江寒哆嗦着说,“我要找他把事情说清楚。”
回到玫瑰园别墅,几乎是不出意料的,江寒看见霍定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着他。
他迟疑地走上玄关,走到霍定恺面前,呆呆看着他。
“去了警局,是么?”霍定恺平静地望着他。
“你不能这样。”江寒望着他,小声央告,“你不能让强子去顶罪!”
“变成这样,责任在你,小寒。”霍定恺盯着他,“要不是你非要追根究底,去问强子,便衣就不会找上他,更不会录下那段对话。是你亲手把强子送进警局……”
“可他没有杀人!”江寒叫起来,“杀人的是你弟弟!杀人的是容晨!”
霍定恺皱了皱眉,他貌似烦恼地望着江寒:“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小寒,真相是不可能公布于众的,小晨是不可能去自首的,就连王志强自己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是无辜的!”江寒浑身都哆嗦起来,“你把一个无辜的人送进了监狱……”
“同时,强子也会得到相应的报酬。”霍定恺甚至笑了笑,“他的老母亲有人赡养,他病弱的妻子有了稳定的工作——她甚至不用去上班就能每月拿钱,他的儿子和闺女都能拿到直至大学的学费。所以这有什么不好?他的后顾之忧都解除了。”
江寒忽然想往霍定恺的脸上吐唾沫!
“可他没有杀人!”他咬着牙,声音变了调,“他会被判死刑的!”
“我会给他找个好律师,尽量免除死刑。”霍定恺耸耸肩,“死缓的话,争取表现好一些,过个三五年就能减刑……”
江寒突然冲过来,他抬手一巴掌,险险打在霍定恺的脸上!
霍定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找无辜的人替你弟弟脱罪!你把无辜的人送进了监狱!你还自以为是给人施恩!霍定恺你这个混蛋!你是个没有人性的混蛋!”
霍定恺的脸色发黑,他冷冷盯着江寒:“该反省的是你!如果不是你节外生枝,强子不会被警方抓住!如果不是你闹着要得知真相,他现在本应该好好坐在家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是我造成的?”江寒又想哭,又想笑,“你是说,人是我杀的?让你去荷风的是我么?往杰瑞米身上插了十三刀的人是我么?!”
霍定恺只是冷冰冰看着他,他紧紧抿着嘴唇。
“换我去,好不好?”江寒忽然轻声说,“让我去抵罪,把强子换出来,就说人是我杀的,我本来就有嫌疑……”
霍定恺厌恶地丢开他的手,转身走到桌子跟前:“别再捣乱了,江寒,你已经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你就消停消停吧!”
江寒缓慢的,迟疑地点点头:“我给你们添了麻烦?嗯,我给你和你的小晨添了麻烦,我不该存在,所以我才更应该去自首。定恺,让我去替换强子,我这就打电话给警方,反正我在这儿和在监狱里没有区别……”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不动了。
江寒睁大眼睛,他看见,霍定恺的手上拿着一把枪。
枪口,正对着他。
不知为何,原本该惊恐的江寒却丝毫未动,他只是大睁着眼睛,望着霍定恺,好像痴了一样。
这就是我从这个男人这儿得到的?他忽然想,一年的婚姻,五年的深爱,最后,换来他用枪口对着自己……
“你真的会开枪,是么?”他轻声问。
霍定恺举着枪,他不动,也不出声。
江寒慢慢后退,他终于,瘫软着坐倒在沙发里。
“开枪吧。”他扬着脸,望着霍定恺,他的声音里没有惧怕,也没有愤怒,“杀了我,就拿我的死亡作为咱们的终点。定恺,你开枪吧。”
良久,霍定恺放下手里的枪。
他拉开抽屉,咣当将枪扔进去,然后抬起头,冷冷看着江寒。
“别再这么固执,江寒,你应该冷静一点。如果你足够冷静,你就能看见,毁掉你人生幸福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入夜,江寒独自缩在被子里。
他觉得冷,他觉得胸口那块,像贴着一块寒冰,怎么努力取暖,都无法融化,他冷得四肢都在抽搐。
霍定恺说得对,是他导致强子身陷囹圄,是他搞砸了这一切。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打听,就算知道,也该装作不知道。
然而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他还记得白天,强子那张欲哭无泪的脸,于是这个无辜的人,就得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了。
而他却做不了任何事。
强子被警方逮捕的当晚,郝林在家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我以为你不会欢迎我来。”容晨站在门外笑道。
郝林不动声色把门打开:“其实我也并非很欢迎。”
容晨笑了一下,跟着他进来屋里。
“请坐吧。”郝林淡淡地说,“佣人睡了,我去泡茶。”
“不用了。”容晨摆摆手,“我把事情说完就走。”
郝林看看他,于是来到容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三少夤夜到访寒舍,有何贵干?”
容晨摇摇头:“咱们都那么熟了,老郝,你别拿腔拿调的。”
“我不觉得我和三少你很熟。”郝林冷冷地说,“从你离开盛铖那一天起,我们就不再熟了。”
容晨听他这么说,唯有苦笑。
“我不打算扭转你对我的看法,郝林,”他说,“至于今晚,我是有事来拜托你的。”
“我不一定能帮上忙。”郝林冷冷地说。
容晨低下头,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上。
袋子很厚,里面装了东西,而且贴了封条。
“这件东西,我想放在你这里。”他轻声说,“确切地说,是要寄存在你这里。我在处理手头的一些杂事,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只要事情处理完,我就会来拿走它。但是郝林,这期间如果我出了事,你就打开它。”
容晨突然这么说,郝林有了警惕,他拿过纸袋,仔细看了看。
“为什么突然说得这么不吉利?”
“其实我也不想自己出事。”容晨笑了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件东西非常重要,老郝,你仔细收着它,如果我遭遇不测,你就打开它。看了之后,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郝林此刻终于动容,他思忖良久,才道:“三少,就算真的遇上了事情,你也不要走极端!万一你出了事,你让四爷往后……”
“到那时候,四哥就托付给你们了。”容晨轻声说,“万一我真的出了事,郝林,你和邱睿他们,一定要保住我四哥。”
郝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说:“三少,你这是……”
容晨却已经站起身来,他有些怅然:“我找不到人保管这东西,别人,我都不大信任,又不能告诉我四哥。郝林,我唯有把它交给你。”
听他这么说,郝林明白,容晨决心已定。于是他点了点头。
“三少,你放心,托付给我的事,我一定办到。”
第139章 第 139 章
江寒向霍定恺递交了辞呈。
霍定恺拿过辞呈,扫了一眼,然后三两下将它撕掉,扔进字纸篓。
“你只是累着了。”他平静地说,“我放你一段时间的假,好好休息一下,小寒,你只是需要休息。”
“我不会再回盛铖了。”江寒静静地说。
霍定恺皱起眉头,烦恼地看着他。
“这真的值得么?”他困惑不已,“连强子自己都同意了,你为什么还是揪着不放呢?”
“你就是不明白,对么?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为什么非要较这个真。”江寒说着,他甚至笑了笑,“我写了遗书。里面还提到了你。定恺,你想看么?”
他仍旧住在玫瑰园里,霍定恺有时候会回来,和他说话,陪他吃饭,但是江寒几乎不说什么,他觉得他像被割掉了鳍的鲨鱼,除了渗着血,慢慢沉入海底等死,再不能做更多的了。
白天的时候,他会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胡乱溜达一整天,天黑了,他回到玫瑰园,蒙头大睡。
那天,他恰好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却见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有人在骂,还有人拼命按喇叭。
江寒穿过车流,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就知道怎么了:一辆农用拖拉机,在路口熄了火。
驾车的是个老头,他急得满脸是汗,一个劲儿掰那台拖拉机的引擎,可是拖拉机就不肯动窝。
后面各种大车小车被他堵在这儿,司机们骂骂咧咧,把这老农逼得更急,简直急得要哭出来了。
看见这情景,江寒心中不由一动。
城市里,极少看见这种农用拖拉机,这让他记起自己和霍定恺坐着拖拉机回城的那个早上。
那么寒冷的天,那么颠簸的道路,可是,却那么甜蜜……
就在这空当,两个交警赶上前去协调,有交警让老人先上拖拉机,他们在后面推。江寒见状,猛然醒悟,他也奔上去,帮着交警推那台拖拉机。无奈人手太少,拖拉机不肯动,江寒正深吸一口气,想再加把劲,忽然身边过来一个人,伸手和他一块儿推在拖拉机上。
多了一个人,力道明显大了,片刻后,拖拉机突突动起来,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江寒直起身,刚想和身边的人道个谢,一看那人的脸,却愣住了!
司徒明徵擦了擦脸上的汗,有点不好意思:“……我没跟踪你,这次真的是巧合。”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来找熟人。”他指了指刚才帮忙的交警,“那是我师弟。”
那个白手套的交警冲着他们招招手。
“走吧,过去喝点水。”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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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