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44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44节
霍定恺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但他坐在车后座不动。
“我没说今天要来健身馆。”他冷冷地说,“我要回家。”
“你都好几个月没来了,楼梯都爬不动了吧?”江寒叹道,“我问过高叔,你出院之后,院方规定的康复运动你也没坚持,两次体检你的身体指标都很勉强……”
“我要回家睡觉。”霍定恺冷冰冰打断他,“我不去健身房!”
江寒无可奈何,他伸手拔下车钥匙,点点头:“那你自己打的回去吧。我要去健身房。”
“……”
“再次提醒你,这边打的更艰难。等到半夜都不一定拦得到车——或者你可以跟有车的人搭个讪,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
霍定恺从车里出来,他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你有完没完!”他冲着江寒怒吼,“为什么这么爱管闲事!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因为,我不想眼看着你一天天衰弱下去。”江寒毫无惧色,扬着脸看着他,“我不想看见有朝一日,你连你最喜欢的大提琴都拎不起来。”
霍定恺默默盯着他,然后,转身朝健身房走去。
第161章 第 161 章
初春,林秘书把长假给请下来了,和她一起请长假的还有邱睿。
他们俩结婚了,虽然这也是盛铖里人人都预料到的事情。
八卦说,媒人是霍定恺,有一次他故意让俩人陪着一块儿加班,然后把他们撵去了28楼餐厅,那天餐厅被霍定恺给提前清了场子,只放了一桌在靠窗的位置,上面放着插了红玫瑰的水晶瓶,还有冒着丝丝白雾的冰镇香槟。
按照霍定恺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彼此也有那个意思,那还拖个什么劲儿?
这次,俩人跑去大溪地结婚旅游,很多林秘书的事情,就交给了江寒。
因此一大早江寒就得跟着车去接霍定恺,依然是那辆幻影,江寒坐在霍定恺身边,念着手里的工作日程,霍定恺则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
“……豪威花园酒店的付款文件已经准备好了,你要在中午之前进行审批。九点半,有上半年度计划调整会,各部门最后一次提交相关报告。会后有件东西你得批复意见:是南方那边的薪金调整报告,昨晚我已经看过了,要点记在旁边了,十一点前,记得抽空看一下。再然后……中午有个饭局,是和地产联合会的吴会长,在漓轩酒楼。”
霍定恺闭着眼睛,突然道:“不去。”
江寒看看他:“这个饭局很重要,此前你已经推过两次了。”
霍定恺睁开眼睛,冷笑道:“地产联合会那些人,不过是捡我剩饭吃的杂碎,为什么我要去看他们吃饭?”
“只是去吃个饭。”江寒劝道,“装装样子而已,我已经和28楼打过招呼了,你十一点半就能离开漓轩酒楼,回来这边给你做西湖醋鱼……”
“我不想去。”霍定恺蛮横地说,“推了他。”
江寒忍了忍:“你必须得去,这是人家第三回邀约了,再不去就树敌了。”
“树敌就树敌,我怕他!”
操,江寒在心里想,自己这他妈的是在哄孩子么!
他怎么这么任性!
但江寒没发火,他忍下来,继续耐心道:“这件事,林秘书先前在机场打电话过来,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提醒你……”
霍定恺冷冷瞟了他一眼:“你就那么听她的?她是你妈?”
江寒握了握拳,才低声道:“她说得有道理,这种人确实是在巴结你,往后也成不了什么强敌。你瞧不起他这我完全能理解,但你没必要得罪。”
“我不在乎,得罪就得罪。”霍定恺淡淡说,“找个理由帮我推掉。”
江寒摇头:“我推不掉,我没那么大能耐。”
“这种事都办不了?我要你有什么用?给我滚蛋吧!”
江寒平静望着他,半晌,他点点头:“好。帮你推:10点55分我会叫一辆救护车过来,同时电话通知吴会长你心脏病发作。往后他一定不再烦你。”
霍定恺哈哈一笑:“很像你的风格,如此拙劣。”
“……或者裁掉御苑会所的所有员工,中断与嘉铭的全部合作项目,再把银监会那位甘老爷子从名单上删掉,反正他是吴会长的姨丈,得罪吴会长,你就等于得罪了他。往后你也不用再去和那群大肚子蜗牛打高尔夫,就算让容主任难做,那也是容主任的事儿,和你没关系。从此你可轻松自在了,不光饭局免了,还省却一堆麻烦,虽然盛铖因此会有点儿损失,不过你不在乎,既然打定主意要开罪,不如一并断个干净。反正你也不缺那两个钱,对不对?”
江寒扬着脸,望着霍定恺,毫无惧色。
霍定恺盯着他的眼睛,好半天,他转过脸去,望着窗外。
“……除了西湖醋鱼,我还要吃杏鲍菇。”他闷闷地说。
江寒强忍住笑,点头:“我会和钱大厨说的。然后,下午,本年度经济管理论坛要开幕,你的发言稿我已经准备好了,地点是金泰大厦,车在1点40分出发。你可以安心睡,到1点半我会喊醒你。”
“哼,浪费时间,给那些蠢货讲一百遍他们也不会变聪明!”
“三点钟从金泰出来,车在门口等着,然后……”
江寒盯着手里的时间表,他忽然停住了,霍定恺看看他:“然后呢?”
江寒定了定神,才开口道:“是个慈善活动,‘温暖教室’今年选出了十名优秀大学生,他们都是‘温暖教室’的受益人,今天下午是颁奖礼,名誉会长姚致敏已发来邀请函,你是特邀嘉宾,得去给人颁奖。”
霍定恺看了他一眼,没出声,他把脸扭向窗外。
“温暖教室”那几个字刺痛了江寒,他在这个名词上,曾经缠绕了太多的甜蜜和痛苦。
“我不想去。”霍定恺突然说,“找个人替我去。”
沉默片刻,江寒哑声道:“……好。”
车内,没人说话。江寒抬头望向窗外,他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天空竟飘起了雪花。
寂静的车内,只能听见发动机低沉的声音,江寒呆呆望着飘旋在窗边的雪花,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飘雪的早晨,那条山路上,那辆拖拉机里,他和霍定恺坐在一窝小猪崽旁边,一路颠簸着摇晃着,往遥远的县城驶去。江寒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他们搂在一起,躲在围巾下偷偷接吻,山里的空气是如此寒冷,可彼此的嘴唇却是如此温暖柔软……
八年。
……连当初受资助的小孩子都考上大学了,时光竟如此无情。
而现在,车外又飘起了皑皑白雪。
没有了脚下臭烘烘的猪崽,没有了颠簸的山路,没有了不停咳嗽的老农民,也没有那突突突的引擎声……
拖拉机换成了劳斯莱斯,寒冷的空气被温暖的空调锁闭在外。而他和霍定恺,此刻各坐后座的一端,连衣角都不曾重叠。
他们竟然会有那样的过去!
“你在想什么?”霍定恺故意看着他。
“没什么。”江寒低下头,他的眼睛发潮,声音带上嘶哑。
“说来,我倒是想起你那个学生。”霍定恺又说,“就是他爹得尿毒症的那个,他现在在干嘛?”
“在城里打工。”江寒飞快擦了一下眼睛,他迅速恢复过来,“狗蛋初中没念完就出来干活了。”
“他现在在哪儿?”
“在建筑工地。”江寒怅然道,“没具体和我提在哪儿,或许,就在盛铖的某项工程里也说不定。”
霍定恺点点头,讽刺道:“果然是你的学生,没出息的模样都是如出一辙。”
江寒没有愤怒,他没看霍定恺,只低下头,轻声说:“有出息没出息,到最后不都是个死么?这么想想,人这辈子还有什么好争的?”
他这番话,却把霍定恺给说愣住了。
因为霍定恺不肯出席慈善颁奖,江寒就去找了郝林,郝林倒是一口答应下来,他说,前一任名誉会长是容晨,只要是有关容晨的事,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推掉。
郝林那人看似性格油滑,其实是绵里藏针的性格,嘻嘻哈哈的表面底下,藏着的是一双冷峻清醒、却又不失仁义的眼睛。不然容晨也不会和他有深交。
容晨过世,对他们这些盛铖的中坚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年了,至今提起容晨来,郝林还是会难过。
“等到三少走了,我才明白,其实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三少如今在牢里蹲着,那也好过从此再见不着面……”他说着,眼睛都红了。
也因此,对于江寒的回归,郝林心里是非常欣喜的,所以有时候霍定恺在开会时冲着江寒发邪火、找茬骂他,郝林就会上去打圆场,替江寒说几句好话。他甚至常常撺掇江寒跟着他出去玩,江寒微笑拒绝,郝林还不依。
“怎么?跟着我出去玩丢你面子?”
江寒赶忙道:“不是不是,我如今不大去那些地方,也跟不上时尚了,去了反而局促,再说手头还有这么多事儿没弄完,今晚四爷还要加班……”
郝林那个大嗓门就嚷起来:“没弄完明天弄!四爷加班那是他的事!你怕他不答应,那我去跟他说!”
江寒唬了一跳!他刚想去阻拦,郝林已经走到总裁办公室那边去了,江寒就听他大大咧咧道:“四爷,今晚我要带江寒去喝点酒,成不成?他这样没日没夜坐办公室里,耳朵眼睛只留神你一个人的动静,眼看都快成僵尸了!”
江寒哭笑不得,旋即,他听见了霍定恺的声音:“去呗。谁也没拴着他。谁叫他只听我一个人的动静了?我办公室门口又没种豌豆。”
郝林笑嘻嘻走过来,拍拍江寒肩膀:“走走,四爷都发话了,你不用怕了。”
没辙,江寒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
到了地方,灯红酒绿人头攒动,江寒竟然有了陌生感,他都有两三年没来这种地方了,尤其最近,天天工作,没日没夜的加班,连去趟超市都成了奢侈,更遑论酒吧。
郝林显得很高兴,还频频给江寒劝酒,看他那么热情,江寒只得灌了两杯,他心里有事,不是为了工作,却是为了霍定恺此刻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郝林看出他的心思,故意道:“怎么?还不高兴?那咱们叫几个人过来……”
江寒慌忙按住他的胳膊:“郝总,真的别!我可对付不了那么多人!”
郝林大笑:“身为总助,对付不了人多?上次看你在漓轩酒楼帮四爷挡酒,挡得挺好的。”
“那不同。”江寒笑道,“那都是商界前辈,我一个年轻后辈硬着头皮上,在场的几个老总也不好意思灌我。”
郝林点点头:“嗯,你一向会说话,又会说话又会办事,是难得的人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要跑去给司徒家的那个笨儿子做饭洗衣服。”
第162章 第 162 章
郝林这么一说,江寒就把头低下来了。
见他这样子,郝林摆了摆手:“我不是在数落你。你和四爷之间的事,按理说我一个外人,没资格插嘴。我也明白,当初你走人,四爷有责任。不过,他是不是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了呢?”
江寒放下酒杯,他把头低得更低:“郝总,我并没有责怪四爷的意思。”
郝林点点头:“那就好。我是怕你心里还存着怨气,心存怨气的人,呆不久的。一有机会就会走。”
江寒一时苦笑:“我还能往哪儿走啊?”
“现在你当然这么说。”郝林斜睨着他,“再过五年呢?十年呢?四爷不是个好伺候的主,脾气犟,性子急,往后年纪大了,更不好伺候,懂么?人老了会更完蛋的。”
江寒无奈:“郝总,人家都是劝和不劝分,您怎么倒过来了?”
“那是因为,我不想过两年再看见你小子撒丫子走人。”郝林淡淡地说,“你要干出那种事,我可不会轻饶你。”
郝林的语气忽然改变,江寒诧异,不由转头看他,他这才发觉这个永远一脸笑的弥勒佛,此刻脸上竟丝毫笑意都没有。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冰冷阴森的郝林!
郝林突然变了脸,把江寒吓了一跳!
“这话,高建业他们不方便说,四爷自己不会说,旁的人更是无从插嘴。”郝林的声音低而且沉,“可这话非说不可,既然他们都没法说,那就我来说。”
“郝总……”
郝林沉默片刻,才道:“四爷不是以前的他了,你明白么?三少这件事把他给击垮了。我听容家大少说,四爷想去修道院……”
江寒大惊:“真的?”
“真的。修道院的名字叫依比隆,在阿索斯半岛。一个特别见鬼的地方,悬崖峭壁,无边大海,没有电,吃的就只有豆子汤,硬面包和橄榄咸菜,连猫都瘦得嘎嘣嘎嘣只剩骨头,遍地都是苦修的洋和尚——那地儿在希腊。四爷以前去过好几趟。这我还是从三少那儿听来的呢。”
江寒的胸口微微酸楚,他哑声说:“四爷真想去那儿?”
郝林点点头,他嘶声道:“机票都买好了,去给容老爷子告别,老爷子听了发火,骂他犯浑,说,三少死了,他就想去做和尚,他倒是无挂碍了,撇下这么多人可怎么办?”
江寒觉得泪往外涌,他赶紧揉了揉眼睛:“那后来呢?被老爷子给劝住了?”
“嗯,容老爷子说,要去当洋和尚,可以,得等他咽气了四爷才能去,否则他没脸见四爷的亲爹。这么着,才算把四爷给劝住了。”
江寒一时愣怔,他不由想象那远在万里之外的海岛,岩壁上的洞穴,小得只能容身一人,微微的烛光在祈祷声中摇曳着,往下望就是立壁千仞,大海日夜在脚底发出无休止的咆哮……
那就是霍定恺向往的地方么?
“要不是容老爷子苦劝,四爷说不定还真去做洋和尚了,三少要是知道,得心疼死了。”郝林提及容晨,眼睛有点发红,但他马上摆摆手,“不提了!现在我只来问你:江寒,你是真想留在四爷身边,再不离开了?”
江寒看着他,点点头。
“那行。”郝林深吸了口气,放低声音,“其实你不知道,现在是你在撑着四爷呢。也许眼下还看不出什么,但如果半年一年后,你再撒丫子跑掉,四爷就真的完了。”
“我不会再跑了。”江寒摇头道,“我已经想明白了,未来,我就呆在盛铖,呆在四爷身边,哪儿也不去。”
郝林点头:“行!是条汉子!”
他一仰脖,把酒倒进嘴里,然后盯着江寒:“挺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被他打击到,记住我的话。这就是个赛牛劲儿的比赛:只要比他犟,你就能把他给拉回来。”
十点差一刻,江寒离开酒吧。
他和郝林说,他还是放心不下,想回办公室看看。郝林一笑,摆手让他去了。
坐在出租车上,江寒始终想着郝林刚才说的那番话:……只要比他犟,你就能把他给拉回来。
江寒微笑起来,他侧过身来,把脸贴在后座椅背上,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低呢喃:“定恺,定恺……”
回到盛铖总部,江寒这才发觉霍定恺还没走,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林秘书已经离去,整个27层,只有霍定恺一个人。
他在门外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灯。
他开了电脑,继续白天的工作。
半个小时后,江寒听见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是霍定恺。
“怎么回来了?”他诧异道,“不是去喝酒了么?”
“喝完了。”江寒说,“觉得还早,就回来了。”
“很早么?”霍定恺白了他一眼,“十点半了,你是总裁助理,不是东莞血汗工厂的小工。”
江寒笑起来。
“而且你都喝酒了。”霍定恺皱眉道,“现在还能不能看清显示器啊?”
“没关系的。”江寒笑道,“我只喝了一点。”
“嗯,你只喝了一点。”霍定恺嗤之以鼻,“我对你那个所谓‘一点’可是深有了解。”
江寒又笑,他知道霍定恺提的是他之前的那场酗酒。
“干嘛这么快活?”霍定恺疑惑又不屑,“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江寒正色看着他:“只要在你身边,我就快活,难道你没看出来么?”
霍定恺哼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又打了几个字,江寒也觉得酒劲上来,自己有点心浮气躁的。他索性推开键盘,起身走到霍定恺的办公室门口。
霍定恺在收拾白日的文件,他低着头,听见脚步声也没抬起来:“今晚喝得很开心?”
江寒靠在办公室门口,他抱着手臂,晃着两条长腿,吊儿郎当站在那儿,样子十分放松。白天,他是决不会有这种姿态的,现在是深夜,下班了,而且他又喝了酒。
“算是吧。”他笑了笑,“定恺,今晚你该去的。”
“哼,一个话唠,一个酒鬼,陪着你们还能有什么好?等你们俩脱了裤子唱起山歌,我逃都来不及了。”
江寒大笑。
他极少这样靠在门口端详霍定恺,此刻四周都是黑的,又那么静谧,只有桌上台灯散发柔柔的光芒,这让他无端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温和下来,像梦境。
“你有没有提人家的糗事?”霍定恺又问,“吃伟哥吃得开不了会那件事?”
“我才不像你,总戳人家的死穴。”江寒摇头,“我没提。再说人家也挺可怜的。”
“可怜么?”
“是啊,对着喜欢的人,竟然还得用伟哥。”江寒停了停,“虽然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比如现在……”
“什么?”霍定恺继续埋头整理资料,他随口道,“现在你怎么了?”
或许是喝了酒,江寒望着他,竟然冲口道:“现在站在这儿,光是看着你,我都硬了。”
话说出口来,江寒心里咯噔一下,他眼看见霍定恺清理文件的手停了两秒。
但旋即,他直起身,走到文件柜前,拉开玻璃门:“注意你的用词。盛铖对性骚扰的处理是很重的。”
公事公办的口吻,里面却没有怒意,江寒放下心来,他更大胆:“可那些性骚扰的处理方案,主要是针对上司骚扰下属。我没看见下属骚扰上司该怎么处理……”
“哼,未来你就能看见了。”
江寒笑起来:“其实我也不想啊。我每天坐那儿,从早到晚期盼你来骚扰我,可你总不肯来。所以我只好主动点,过来骚扰你。”
关上柜门,霍定恺悻悻道:“加班到十点半,还得被性骚扰,我这个总裁是得有多惨。”
江寒歪着头,靠在办公室门口,他望着霍定恺,只是恍惚的笑。
霍定恺抬头看看他,没好气道:“发痴请回屋去发痴好么?你看看你,像什么样?”
“没关系,发痴是我的工作动力。”江寒笑嘻嘻道,“让我多看看你,晚上,我就可以自己做梦。春梦。“他的语气越来越含混暧昧,说到最后,媚眼缠绵如丝。
霍定恺扶着额:“下周一定得重新修改反骚扰章程!我得规定范围:下属性骚扰上司一样得重判!”
像是完全没听见这斥责,江寒小声说:“定恺,定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知道。”霍定恺掀了掀眼皮,“你每天坐那儿散发荷尔蒙,整栋楼的蛾子都闻到了。”
江寒嗤嗤笑起来。
“明天周六,咱们出去玩,好不好?“他又说,声音带着乞求。
“不去。没兴趣。”霍定恺淡淡说,“我累了,要睡觉。”
“可你天天除了办公室就是家里,哪儿都不去玩。定恺,你这样不行的,你本来心情就不大好……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霍定恺没看他,他关上台灯,拿起公文包。
“是我的身体,关你什么事?”他冷冷道,“觊觎也轮不到你。加你的班去吧。”
霍定恺说话本来就冷冰冰的,他如今就是这么喜欢刺激人,换做平时,恐怕江寒就忍下来,转头回办公室了。
可是那天晚上,酒精不合时宜地刺激到他,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你清醒点好不好?他已经死了呀!”
这话一说出来,江寒就知道坏事了:霍定恺转过身望着他,他的脸色比刚才冷了一大截!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突然道,“你以为我把你放在身边,是暗示你‘未来有了指望’?抱歉,别说性骚扰,就算你现在扒光了躺在我面前,我也没兴趣,反而只会觉得龌龊恶心。你自以为手段高明,把郝林那些人都给收买到手了,不管老的小的,人人替你说好话。如果这是个走秀节目,我一定为你鼓掌,只可惜,这儿是公司不是舞台。你觉得他死了,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是么?那我不得不提醒你,江寒,你是个冒牌货,赝品。你不是他,永远也不会是。”
这番话,终于把江寒给打击崩溃了!
“我确实不是他,因为我爱你,而他丝毫都不爱你!”
这句话,让走廊里的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江寒红着眼睛,望着霍定恺颤声道:“是,我是想和你上床,可难道你不是么?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不也一心想和他上床、想被他扒光了躺在他身下?!我们的爱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一个劲儿贬低我,自己却又去做同样的事!你以为他就不觉得你那些念头龌龊恶心么!”
至此,江寒几近失控,他甚至控制不住要把话说下去:“……因为你给他的爱,被他弃之如敝屣,所以你也这么对待我!所以你也来碾轧我的爱!可以!如果这能让你快乐,我可以承受!可是能不能请你醒过来?你可不可以从自我惩罚的幻觉里醒过来?定恺,你怎么还不明白?他根本就不需要你这么做!你已经自作多情大半辈子了,可你从他那儿得到过什么?!零!什么也没有!他什么都没给过你!他根本就不爱你!不要做梦了!容晨愿意为你效劳到死,可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一丁点儿都没有!”
刚才的话,在狭小的走廊里嗡嗡回荡,两个人失神万分地望着对方,竟谁都无法动弹!
话刚说完,江寒已经开始懊悔了,因为他看见霍定恺的那张脸,失血惨白,一如厉鬼。
就在发愣间,霍定恺忽然一言不发,转身朝电梯走去。
江寒终于回过神来,他冲上去想拦住他:“定恺!我……我错了!你等一下……”
但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仓惶回到办公室,江寒跌坐在椅子里。
他疯了!
他今晚是真的疯了,只是两杯酒下肚,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这下好,他一定会受重罚的。
不,也许霍定恺会开除他。
望着面前的显示器,江寒忽然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
他说霍定恺活在迷梦里、自作多情了大半辈子。
如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163章 第 163 章
忐忑了两天,周一,江寒硬着头皮去接霍定恺上班,见面时,他低声说:“周五的事……是我错了。”
霍定恺没出声,也没理他,兀自先上了车。
江寒在车旁,惴惴不敢上来。
坐在车里,霍定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还站着干嘛?想害得大家都迟到?”
江寒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上了车。
他明白了,霍定恺不想再谈周五的事,那一场争执就算揭过去了。
但那个阴影,却永远也不会揭过去。
随着天气逐渐转热,江寒的心事也越来越严重:他始终记得,容晨是七月底去世的。
……整整两年了。
事前,高建业早早就给江寒打过“预防针”,他说去年容晨的忌日,霍定恺有一个礼拜没来公司,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家里没人,别墅也没人。吓得公司一干人鸡飞狗跳,到处查找他的下落。最后是容霁通过警方才发现霍定恺有出境记录,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国外去了。
“去了哪儿?”江寒好奇问。
“英国。”高建业说,“他和容家三少当年都是在英国读的书。”
那次霍定恺从英国回来就生了病,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爬起来,期间,他连独自去浴室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默默听着高建业说这些,江寒暗想,今年这家伙又不知要闹什么幺蛾子。
从容晨忌日的前一天起,霍定恺就没有来上班。江寒吩咐身边几个下属盯紧他,生怕他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到外太空去。
但是这次,霍定恺没出去,他压根就没出门。
这家伙一直呆在自己的公寓里,足不出户,不出来上班,也不出来见人,甚至连灯都不开。
当然,也没人能进去。
就这样僵持了三天,江寒终于忍不住了。
“这都35度了,他连空调都不开,我看过了的,外墙的空调不滴水。四爷到底在里面干嘛?说不定他已经中暑了!已经晕了好几天了!他要是晕倒了,连爬起来开门都办不到!”
因为担忧着霍定恺,江寒着急上火,嘴上长了好几个泡。
高建业和苏锦纶也轮番往这边跑,但他们俩也叫不开门。江寒见此,急得声音发抖:“要不咱们直接破门而入吧?”
高建业说,不用破门,他从容霁那儿拿到了备用钥匙——这还是容晨当年留下的遗物。
“不成,咱不能一起进去。”苏锦纶摇头,“人一多,四爷更受不了。江寒,你一个人进去,慢慢的劝。”
高建业点头:“这样比较好。江寒,待会儿进去之后小心点。一切见机行事。说话小心,行动更得小心。四爷真发起火来,咱爷仨都扛不住的。”
霍定恺的住处在第七层,这是个一梯一户的公寓。江寒坐电梯上去,到了门口,他犹豫了半天,才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屋里,没有声音。
江寒轻手轻脚关上房门,他从玄关探头往里,胆战心惊地瞧了瞧。
他来过这公寓,以前来过很多次,但是今天进来,感觉却格外的奇怪,江寒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步入了异度空间。
第一眼看上去,屋子像个洞,方位都消失了,后来他才发觉,是因为窗帘全都拉着,屋内非常的黑。
唯一的光亮,是正客厅对着沙发的一扇窗,虽然也拉着百叶窗帘,但没有放到底,所以日光从那约一掌宽的缝隙里挤进来,照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沙发上端坐着一个人,是霍定恺。
江寒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还活着吧?
他当然还活着,那是个活人的姿态:霍定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动不动,背挺得笔直,姿态严正得近乎诡异。他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凌乱,衣着整齐,但江寒立即辨认出,那是霍定恺之前去公司穿的那套衣服!
江寒不禁骇然!
难道说,那天从公司回来,霍定恺就这样一直坐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三天?!
他怎么没晕厥!
霍定恺身边茶几上摆着花瓶,瓶中的白玫瑰早就枯萎了,因为过度丧失水分,花瓣的颜色近似灰烬。
屋里,是那么的黑,如墨如漆,黑得令人窒息,而从没放好的百叶窗里挤进来的七月阳光,却那么的白,刺目白光不由分说打在地板上,黑白二色对立分明,一如鬼蜮阳间的汇界,万年停滞的沉闷空气,再配上旁边枯萎的白玫瑰,更让这屋子显出森森的鬼气!
七月的天,江寒竟然打了个寒战!
听见脚步声,霍定恺抬起头来,望着他。
江寒一时慌了神,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还没等他开口,却听霍定恺说:“你怎么才回来?”
江寒一愣!
“我都等了你两年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霍定恺的声音滞涩嘶哑,好像是几天没开口了。被他陡然这么一问,江寒的脑子都转不动了,好半天,他才小声说:“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霍定恺从沙发上站起身,摇摇晃晃朝他走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他,他的头无力地垂在江寒肩上。
江寒整个儿僵住,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还以为你再不肯来见我了。”霍定恺低声在他耳畔呢喃,“你怎么那么狠心?为什么连见都不肯让我见?”
江寒正要回答,忽然发觉自己的嘴唇被堵住了!
霍定恺在吻他!
仿佛轰然一声,他碎成了无数片。
那一瞬,江寒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被炸开了一样!
他思念这个男人,思念了整整三年!他连做梦都渴望着亲近他,他长久的愿望快渐变成了绝望,却没想到此刻,竟然被他抱在怀里亲吻!
江寒不自觉地伸出手去,紧紧抱住霍定恺,他疯狂地回吻着他,这渴望压抑太久,太过强烈,以至于任何理智任何怀疑都不起作用了。
他们跌跌撞撞倒在沙发上,江寒能感觉到霍定恺压着他,他一边吻他,一边把手从他衬衣底下伸进去。
江寒抑制不住开始□□,他的脑子完全空白,眼睛像是有泪要涌出来。
“定恺,定恺……”他小声叫着对方的名字。
霍定恺忽然,停了下来。
江寒还没反应过来,他睁开眼睛,渴求地望着他:“定恺?”
下一秒,霍定恺突然直起身,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寒!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的声音尖锐刺耳,他的脸色比鬼还可怖!
江寒愕然坐起身:“我……我拿了钥……”
“滚出去!”
江寒依然呆坐在沙发上不动,他的脑子还不能接受霍定恺这么快的转变。
霍定恺索性快步走到门口,他一拉房门,指着外头:“滚!”
江寒艰难起身,他还想伸手去碰霍定恺:“你有没有吃东西?定恺,你有没有喝水?天太热了你把空调打开……”
“我叫你滚,听见没有?”霍定恺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江寒抬起的手臂,终于垂落。
但他还不死心:“可你有三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你会垮的!”
见他不肯走,霍定恺转身抓起手机:“喂?保安,找两个人过来,七楼有陌生人入侵。”
陌生人?!
那几个字刺激到江寒,他忽然失控大吼:“你想就这样烂死在屋子里么!你是想死给他看么!你总说我没出息,霍定恺,这就是你所谓的‘出息’?!”
霍定恺直直盯着他,那神色,就好像马上要扑过来,生吞活剥了他!
江寒还不甘心,继续叫:“……他已经看不到了!容晨死了!他不会来找你了!你的小晨死了两年了!不管你做什么他都看不到了!傻瓜!别蠢了!别做梦了!就算你烂成泥、碎成渣,他也看不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霍定恺抓起旁边的花瓶,狠狠朝他脸上砸过去!
江寒一闪身,花瓶在他旁边的墙上砸开,碎片划了一下他的脸。
眼角有细微的剧痛,江寒伸手一碰,指尖有黏黏液体。
此时,两个保安进来,一个道:“霍先生?”
霍定恺指指江寒:“就是他。把他赶出去。”
两个保安得了命令,一左一右将江寒拖了出去。江寒发疯般的挣扎:“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他的助理!”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扇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
“放开我!你们被他骗了!”
江寒还在叫,一个保安松开手,叹气道:“别见怪,我们知道您是他的助理,但是霍先生的要求,我们必须遵从。”
“我们不是总部的员工,而是这栋大楼的保安。”另一个苦笑道,“您和四爷的问题,该在总部解决才对呀。”
江寒怔怔望着他们,良久,才黯然垂下眼帘:“……我和他的问题,在哪儿都解决不了。”
他颓然下来电梯,走到大厅,高建业慌忙迎上去:“怎么样?!哎?江寒,你的脸怎么了!”
江寒用手抹了抹脸,这才发现一手血。
“没什么。”他低声道,“四爷在里面。看样子他在客厅坐了三天三夜。我劝他……劝他吃点东西喝点水,他不肯听,还动了手……”
江寒没再说下去。
苏锦纶叹口气:“行了。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也够了。江寒,你先回公司,把脸洗干净上点儿药。我和你高叔就这儿等着,晚上再上去看看。”
江寒钻回到下属的suv里,他让下属开车,自己则躲在后座阴影里,把脸埋在膝盖上。
为什么在霍定恺的身边,竟会有这么多痛苦?为什么自己得承受这些?江寒不停在心里问自己,他觉得有眼泪要流出来,他的眼角伤口,火辣辣的疼,他的手上脸上到处黏糊糊的,布满肮脏的血迹。他知道下属在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这种互相伤害,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回到盛铖,江寒去洗了脸,又找林秘书要了块邦迪贴在脸上。太阳快下山了,他也不想回家,只让林秘书先走,自己则守在办公室里。
他没心思工作,只是隔一个小时,给霍定恺的手机打一次电话。
他没别的指望,只想让霍定恺接通电话,表示他还活着,还没有因为脱水而昏迷。
他想把霍定恺从那屋子里拽出来,不管坚持多久:那屋子不是活人应该呆的,那屋子就是一座坟墓!
没错,一座坟,没有活着的人,没有希望,没有动静,坟里充满了死人气——霍定恺把自己的居所变成了一座坟茔,因为他陷在没完没了的哀悼中,逃不脱、又放不开。
除了死者,除了永远也避不开的过去,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江寒在办公室里,一直从下午五点,守到夜里两点。
期间霍定恺的手机没有关,但他不接。江寒也没有一直不停的打,在听见五次待机铃声后,他就挂掉。
到了两点,江寒再度拿起手机,拨打霍定恺的手机。
待机铃声响了四下,就在第五下即将响起,江寒打算挂机时,对方忽然接了电话!
江寒顿时从椅子里跳起来:“定恺?!定恺!你怎么样?有没有吃东西?你先去喝点水好不好?还有,快把空调打开!不然会中暑的!还有,你别穿那么厚啊!快把外套脱下来!”
他在这边,语无伦次不停的乱叫,那边,却始终沉默,霍定恺接了手机,但他不出声。
听不见声音,江寒叫不下去了。
他蹲下身来,捂住脸,止不住哽咽:“你不要吓我,定恺,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我很害怕……”
然后,他终于听见了霍定恺低低的声音:“我没事。傻瓜,睡你的吧。”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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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