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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48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48节

    霍定恺更生气:“可是我困了!我想睡!你们吵到我了!”

    江寒和苏锦纶互相无辜地看看,隔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的说话声连客厅都传达不到,更遑论二楼顶头的卧室。

    江寒却仍旧笑道:“算了,我是该走了,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

    苏锦纶却喊住他,又拿了自己做的海鲜酱和蜂蜜酒,让江寒带回去。

    霍定恺就站在楼梯口,阴森森地盯着江寒,盯得他背上直起毛。

    等江寒告辞离开,霍定恺才哼了一声。

    “对他那么好干嘛?浪费!”

    苏锦纶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摇摇头,那表情就像看一个无药可救的家伙。

    后来次数多了,江寒的脸皮也厚起来,有时候他明明可以早点走,却也故意拖拉着,要和霍定恺一块儿回去。

    “今天没你的份儿!”他盯着江寒,满脸的防范,“回你自己家去!”

    “今天有我的份儿。”江寒一点不胆怯,“苏伯做了我最喜欢的清蒸鲥鱼!中午他打电话给我了。”

    “那是他给我买的!”

    “一人一半。”江寒笑嘻嘻地说,“这样吧,你吃鱼肚子,我吃鱼头和鱼尾,这总可以了吧?”

    霍定恺恨恨道:“脸皮比城墙还厚!”

    当然,他的这点儿讽刺,是挡不住鲥鱼对江寒的诱惑的。

    就在吃鲥鱼的那天晚上,苏锦纶向霍定恺提出告假,他要回乡一段时间。于是这么一来,玫瑰园就没人做饭了。

    江寒一听,赶紧举手:“我来做!上次也是我!我能行!”

    苏锦纶也点头:“正好,就让江寒替我两天。四爷你看怎么样?”

    霍定恺冷冷道:“不是和铁粤生打了招呼么?你的大弟子,连几顿饭都应付不来?”

    “粤生他还得操持他的餐厅……”

    “他的餐厅就他一个厨子啊?”

    苏锦纶叹了口气:“眼前放着个现成的厨子不用,四爷,你这是何苦呢?”

    “我为什么要吃这家伙做的烂菜!”霍定恺火了,“我不同意!”

    “我做的怎么烂了?”江寒一脸委屈,“上次你不是吃得挺开心的么?”

    “总之,就是不行。”霍定恺冷冰冰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过来做饭,然后顺势就住在这儿了,对吧?我告诉过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没说我住这儿!”江寒赶紧说,“我只是来做饭,做完了我就回去!”

    苏锦纶也说:“四爷,就算是粤生,他也不一定知道你的口味,对不对?万一他给弄个鱼腥草什么的,你不得吐死?”

    霍定恺没好气地看他:“铁粤生他神经病发了啊?单单给我弄盘鱼腥草?”

    苏锦纶笑而不语。

    知道自己没什么可选的了,霍定恺这才不情愿地看看江寒:“说好了,只做饭,做完了立即滚蛋!”

    江寒心里乐开了花,但他赶紧做老实状点头:“一定!一定!”

    第173章 第 173 章

    苏锦纶告假的第一天,江寒没有加班,他以最快的速度先赶到玫瑰园,所需食材安嫂都给他准备好了,他在厨房一通忙碌,最后一个菜出锅的时候,霍定恺正好到家了。

    安嫂赶紧把菜都端到桌上,又笑盈盈对霍定恺说:“江先生的手艺看着比以前更好了。”

    霍定恺却淡淡地说:“菜是吃的,光是看能看出什么来?”

    安嫂一时也不敢多话了。

    江寒把锅洗干净,他取下围裙,走到霍定恺跟前:“那我回去了。”

    霍定恺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啊?”

    江寒一愣。

    “做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得完么?”他看也不看江寒,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一块儿吃。”

    江寒犹豫片刻,这才在他身边坐下来。

    一顿饭,江寒吃得格外惴惴,生怕霍定恺对哪道菜提出尖刻的批评。不过好在并没有,只是餐后上楼之前,霍定恺冷冷丢下三个字:烂手艺。

    江寒低头闷笑,就他这“烂手艺”,霍定恺还把好几个盘子吃得精光呢。

    紧接着的周六,安嫂休息,她做好了霍定恺的早餐之后就回去了。过来接手的是江寒,午餐和晚餐都得由他来负责。

    那天别墅里就他们俩,霍定恺似乎故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肯下楼来。江寒则独自坐在客厅打游戏,打到一半,他听见了楼上开门关门的声音,但没见霍定恺下来。

    过了一会儿,江寒听见了音乐的声音,是大提琴。

    他愣了一下,慢慢合上笔记本。

    是他唯一熟悉的那首巴赫的曲子,琴声仍旧那么低沉迂缓,江寒起身,走到窗前。仲春的雨要来了,天际堆着深铅色的云团,屋里的光线一分分暗下来,庭院里的花木在无风的空气里凝固着不动,晕黄不清的光彩,像老式爱情电影的某个定格。

    一时间,过去种种都涌上江寒的心头,但他只静静站在窗前,任由那些悲哀激越的情绪像飞落的瀑布,不断冲刷着自己……

    转过身来,江寒看见了壁炉上方的那幅木刻画:丢勒的《祈祷的手》。

    后来他才知道,这幅画是容晨送给霍定恺的。

    时隔多年,江寒比以往更加理解了这幅画的含义:它所描述的正是无比真挚的兄弟之爱,虽然其中充满了牺牲和苦难。

    人生就是这样艰难,遍布毫无意义的痛苦与死亡,而活着的人唯一持有的武器,就是不停的祈祷,祈祷希望再度降临。

    暴雨在晚餐时分终于落了下来,俩人坐在桌前,一声不响的进餐,他们静静听着轰隆隆的雨声,那种感觉倒像是聆听神的启示。

    餐后,收拾好了厨房,江寒走到客厅,这才发现霍定恺没上楼。

    他仍旧站在那儿,眼睛看着他。

    江寒觉得,他仿佛是有话要说,但那样子,却又是怎么都不肯说。

    他只好低声道:“那我走了。”

    霍定恺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他出门,撑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霍定恺不由怅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站在客厅,他明明可以自顾自的上楼去……

    外面的雨更大了,青色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落在花园上,霍定恺能看见,窗外那碧绿到发黑的栀子花丛,被狂风给压得几乎要伏在地上。

    他无聊地在客厅转了两圈,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谁知就在这时,门外再度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霍定恺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门。

    是江寒。

    他一脸一头的雨水,伞也被吹翻了。

    “我的车……熄火了。”他用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怎么都发动不起来……”

    霍定恺怔怔看着他!

    江寒也很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像个说谎者,虽然他说的是真话,可哪有这么巧,偏偏在开出别墅区的时候就熄火,而且偏偏在安嫂不在家的晚上……

    因为不好意思,他更加紧张,一脸慌乱道:“我……我只是打个电话,手机没电了,我让拖车公司来拖……”

    他越说越恨自己,偏偏这时候车熄火,偏偏这时候手机没电,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个拙劣的谎言么?

    “进来吧。”霍定恺淡淡地说。

    他从浴室取了条厚毛巾,扔给江寒,自己上楼去了。

    回到书房,霍定恺关上门,重新在桌前坐下来。

    桌上放着他带回来加班的公文,但是他看了两眼,只觉得心浮气躁,一点都看不进去。

    他索性起身,走到窗前。从这个角度,霍定恺能看见江寒那辆宝马是真的歪在别墅区的出入口附近,他都不知道怎么开的车,看上去半个轮子都压在路边花坛里了。

    过了一会儿,江寒上楼来告诉他,拖车公司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说,还得等几个钟头。”江寒满脸的赧然,“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久。”

    霍定恺淡淡看着他:“你是怎么技术那么高明,把车都开到花坛里去了?”

    江寒更不好意思,他低头喃喃道,“雨太大,一时没看清……”

    “让拖车公司明天再过来。”霍定恺突然说。

    江寒呆呆看着他!

    “前方的涵洞很容易积水。他们给你这样不管不顾的拖过去,发动机会进水的。”

    江寒喃喃道:“倒也是,那我还是打的回去吧……”

    “打什么的?”霍定恺讽刺地笑道,“你是想站在这种暴风雨里,一个钟头都拦不到车么?”

    “……”

    “今晚就住这儿吧。”霍定恺淡淡地说,也不看他,“我还没冷酷到要在这种天气把人赶出门的程度。”

    “那我睡客厅沙发好了……”江寒小声说。

    “隔壁客房已经收拾过了。”霍定恺打断他,“你睡隔壁。我这儿,没有给客人睡沙发的习惯。”

    客人那个词,让江寒有些难过。

    “还有,楼下浴室的热水管不太灵,老冯明天会叫人来修。”霍定恺顿了顿,“你就到楼上来洗。”

    江寒在浴室里磨磨蹭蹭洗了半个小时,好像他想借此方式能在这间屋子里多呆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他看见霍定恺站在窗前。

    卧室没开灯,天已经黑了,雨仍旧很大,青白的闪电偶尔照得这屋子通亮,每一件物品都纤毫毕现,但那只是一瞬,光芒寂灭之后,屋里再度陷入无边的黑暗。

    暗夜里,霍定恺的身影显得很单薄。

    江寒有些控制不住,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霍定恺。

    男人没有推开他,甚至没有动。

    江寒觉得,一颗心在腔子里噗通噗通的跳。他闻得到霍定恺身上的味道,触摸得到他身上温热的肌肤,他从未发觉,自己竟然这么想念这个人,想念他的一切,想这样紧紧抱着他再不松开……

    “定恺……”

    他哑声喃喃,强烈的渴望从他的每一寸骨髓里往外涌,他想去亲吻他,想抚摸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想和他合在一起……

    但是,霍定恺终于推开了他。

    “浴室用完了,你该回房间去。”他轻声说。

    江寒的双臂,颓然垂落。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他看着霍定恺,颤声说。

    “是的,我不原谅。”霍定恺静静看着他,“你也可以不原谅我。我批准了。”

    “可是这样有什么意义?!你就非得让我们彼此痛恨才满意?”

    “又有什么不好?”霍定恺的神色不变,“至少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会再度离开。”

    江寒呆住:“你说什么?”

    霍定恺站在窗前,不动,也不说话。一道刺目的闪电劈下来,映亮了他的脸,他的脸那么苍白,缺乏生气,像个垂死已久的病人。

    “可我不会离开的,定恺,我往后……”

    “你离开过,离开过很多次。”霍定恺盯着他,他的那种神色,像距离江寒三万英尺那么遥远。

    江寒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说,是因为我不好,你才离开。你可以把错都怪在我身上,我也不打算反驳你,我承认,你的控诉是有理由的。我不会求你原谅我,我也不稀罕你的原谅。反正你们全都是这样,来了又走,不管在我的生命里呆了多久,最终还是会拔腿离开。”

    有泪水漫上江寒的眼睛,透过泪光,他几乎看不清霍定恺的脸。

    他明白,霍定恺说的并非只是他。

    “知道我从医院回来的那天,这屋子是什么样么?”他继续说,“屋里没有一个人,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见,门也锁着,我甚至没有力气从二楼走下来。我被关在这座坟墓里,连叫都叫不出来——那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又和谁在一起?现在你跟我说,让我原谅你,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我凭什么原谅你?”

    眼泪一样的东西涌上来,哽在江寒的喉咙,它们变成硬块,壅塞着,不让他发出声音。

    “现在你又嚷嚷着要回来,就仿佛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嚷嚷着要逃走的。如果我把心放软,再相信你一次,过不了多久,你就又会受不了,又会怪我不够爱你,恨我剥夺了你的自由,然后你又要逃走……到那时候,我怎么办?江寒,你叫我一个人还怎么活下去?”

    这样的问题,江寒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

    “我不想再冒这种风险,我老了,胆子变小了。”霍定恺抬起眼睛,他的唇边,忽然泛起一个凄然的笑,“我已经不年轻了,小寒,未来的人生,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十年供你像游乐场一样随意的来去。我知道你一直想逼着我改,可我改不了。从第一天你看见我是什么样,现在,我还是什么样。我改不了的。像如今这样独自生活,其实很好,没有任何危险,不用再担心会被谁放弃,更不用因为害怕分手而拼命委屈自己。我只需坚持,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天,就行了。”

    第174章 第 174 章

    那天晚上,江寒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霍定恺的那番话,反反复复在他耳畔萦绕,让他彻夜不眠。

    他知道他说服不了霍定恺,他不可能凭三言两语就让他放下戒备,这不是谁更占理就能打败对方那么简单,过去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他对占据道德高地、借此打败霍定恺,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现在,已经明白霍定恺抗拒他的原因,他和他一样,被伤得太重,不肯再相信别人了。

    但江寒不打算放弃他,这甚至不是因为他答应过郝林。

    如果霍定恺喜欢如今这样,那他就保持现状,不再试图向前。他可以陪着他,等着他,一直等待下去。

    也许,未来有天霍定恺能重新接纳他,也许那一天怎么都不会到来,可那都不要紧了。

    他已经懒得再去过别的人生了。

    也许是因为脑子里想个不停,江寒直至天边发白,才朦朦胧胧睡过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因为手机闹铃一直没有响,醒过来的时候,江寒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好安静啊!

    就连楼下日夜吵闹不休的农贸市场,今天都没有任何声音。

    奇怪……

    农贸市场去了哪里?那些轰隆隆的运菜卡车呢?唱歌一样吆喝的小贩呢?厉声驱赶着占道经营的城管们呢?……

    他们都跑哪儿去了?

    江寒翻了个身,想,是不是霍定恺让他们搬走了?

    嗯……好像是的。

    霍定恺把前面那一片买下来了,因为江寒抱怨说自己刚搬进来,农贸市场也紧跟其后搬了进来,他在七楼上面,关着窗子,还是挡不住楼下传来的噪音。于是,就在他抱怨了一番之后,霍定恺就叫人把那一片买下来了,然后农贸市场就被赶走了,然后四下里就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他真是太幸福了!

    江寒翻了个身,正想继续睡,忽然觉得不大对!

    他和霍定恺说过农贸市场的事情么?他好像从来没提过呀!

    那霍定恺是怎么知道农贸市场吵着他睡觉的?

    等一下,那家伙真的把农贸市场给买下来了?!

    他买个农贸市场干什么?

    江寒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他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那个狭窄的小屋子里!

    坐在床上,发了好半天的呆,江寒终于回过神,想起了昨天的事。他一把抓起放在床头的手表!

    天哪!十一点半了!

    江寒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来,他手忙脚乱穿着衣服!

    他今天要给霍定恺做早饭的!昨天安嫂都和他交代过了!他睡过了头,全给忘了!

    现在都十一点半了,还做个屁的早饭啊!连中饭都要准备不及了!

    连脸都没来得及洗,江寒光着脚就从屋子里跑出来,一面跑他还一面喊:“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我的手机没响,定恺你是不是饿坏了?这都怪我,我这就去做饭!”

    他从二楼冲下来,径直往厨房跑,还没跑两步,江寒就停住了。

    他看见客厅里坐着三个人。

    除了霍定恺,还有郝林和邱睿。

    他们的表情,就像动画片里被卡住的人,愕然万分地望着江寒!

    江寒也呆了!

    霍定恺皱眉盯着他,忽然问:“为什么穿我的衬衣?”

    江寒这才回过神,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霍定恺的衬衣,裤子拉链都还没拉好,脚上没穿鞋,光着。

    他的头发也没梳,乱的像鸟窝,更糟糕的是,他还没洗脸刷牙!

    邱睿终于噗嗤笑起来。

    江寒窘得脸都红了,他喃喃道:“我的不是没法穿了么……我昨晚随便拿了件,这件你不是一直说穿着小了,不想要了么?”

    郝林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笑,江寒更尴尬,他的脸红得像个番茄,赶紧解释:“郝总,不是的!你们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其实是车抛锚……涵洞那边淹水,发动机会坏!”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邱睿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郝林还肯不放过他,揶揄道:“我什么都没说啊,江寒,你觉得我会把事情想成什么样?”

    霍定恺没好气道:“先去把自己洗干净再说!”

    江寒只得转头回楼上,他还能听见郝林颇有深意的声音:“四爷叫我带两份早餐过来,原来是因为这啊。”

    结果那天江寒补偿性的做了一大堆菜,郝林和邱睿也留下来吃午餐,期间邱睿一个劲儿笑,他说难怪霍定恺最近极少外出用餐,他没想到江寒的手艺这么好。

    霍定恺却恨恨道:“昨天信誓旦旦说他今天来做早餐,结果睡到十二点!要不是郝林给我带东西吃,我早就饿死了!”

    江寒惭愧极了,他低着头小声说:“那你该把我叫起来啊,你一敲门我不就起来了嘛。”

    郝林却慢条斯理道:“傻瓜,四爷是想叫你多睡一会儿,不忍心把你叫起来。”

    霍定恺瞪了他一眼:“少废话!”

    做助理,不可能不跟着出去应酬,但是近来这半年,江寒喝的酒反而变少了。是霍定恺不让他再这样喝下去,他和各处都打了招呼,不要再给江寒劝酒,至于引起霍定恺反感的吴会长等人,他根本就找借口推掉,去都不去。

    霍定恺和江寒说的理由是:喝死了也不算工伤,不用卖那个力。

    而且霍定恺似乎打算把坏人做到底,那些死灌白酒的各色中式宴请,越是叫得厉害,他就越是深恶痛绝,干脆推个一干二净,或者叫董事会里的其他人去顶场子。他自己,则只选择一些鸡尾酒会,冷餐会之类的清净场合,也只有这种地方,他才允许江寒喝一点点酒。

    春末夏初的阶段,霍定恺接到请柬,是容霁表哥的儿子结婚。霍定恺和对方交情也很好,自然得去,又因为这种场合其实半公半私,很多生意上的伙伴到时都会碰头,所以霍定恺也把江寒带了去。

    前一天,他叮嘱江寒,穿得稍微正式一点,因为对方的场面挺大。

    “但也不能太过头。”他郁闷道,“记得收敛点,我知道你就喜欢一网打尽,但明天是人家结婚不是你,万一你比新郎还光彩,会遭人恨的。”

    江寒忍笑,心想这尺度可真难拿捏啊。

    婚礼是在一家庭院式酒店里举行,场面确实很大,到场了很多重要人物,容家,除了病在床上的容老爷子没来,其余的都来了,婚礼上,新郎很英俊,新娘很漂亮,看起来和和美美的挺好。江寒在一边观礼,心里却不怎么羡慕。

    他始终记得他和霍定恺的那场盛大的婚礼,他是他记忆中最美好最快乐的聚会,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远远胜过眼前的这些婚礼。

    但他却早就被很多熟人看中,都说等结婚时要拖他去当伴郎。霍定恺得知后嗤之以鼻,他说新娘们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担心。

    回盛铖的事情,江寒终究还是和父母说了。在那之前,他离开盛铖,与霍定恺分手,重新找了男友的事,父母也知道。

    所以这么一来,江寒的爸妈就被他给弄糊涂了,江寒的妈妈问他,不是说,再不会回去,而且也和霍定恺彻底没关系了么?

    江寒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倒是江寒的爸爸开解了妻子,他说,这就和别人家的儿女闹恋爱一样,还不是分分合合好几次?再说了,不管和谁在一块儿,反正孙子就别指望了。

    江寒的妈妈还不死心,她问儿子,不是有代孕的么?他们也不是不可以要个小孩呀。实在没人照管,她可以帮忙。

    江寒的爸爸开玩笑道:“你想太多了!真要有个孩子,肯定马上被抱去做集团继承人了!哪里轮到我们两个来照管?”

    江寒心里苦涩,脸上却只笑道:“你们是想太多了,那是很远以后的事了。”

    他现在连霍定恺的人都没得到,孩子就更别提了。

    但对此上心的不光是他父母,这次婚礼,容霁和容庭见着了他,俩人一致催促孩子的问题,说,上次答应的多带一个人来,江寒不能食言。

    江寒苦笑:“我可没答应啊……”

    “你看,要食言。”容霁指着他笑道,“咱们总是参加别人的婚礼,眼看着人家家里一代代繁衍,回到自己家,想要多一个孩子都这么困难。”

    容庭则拍着江寒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赶紧找人生一个,江寒,等孩子到手,塞给定恺,他不要也得要了!他总不能给你扔出窗外去吧?”

    江寒默默无语,心想,搞不好霍定恺真干得出来!

    等再抬头看,霍定恺已经不在人群里,有人告诉江寒,四爷在后面庭院。

    江寒从大堂出来,顺着洁白的石子路往小池塘走。天此刻已经黑了,沿途树上那精巧剔透的雪亮日式小灯笼,也一个个燃亮了,江寒走了一会儿,看见了霍定恺的身影。

    他独自坐在池塘旁边的木椅上。

    江寒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

    有那么一会儿,俩人都没说话。

    刚刚下过一场春雨,眼下停了,乌云散去,露出蓝汪汪的天穹。是四月,植物正生长旺盛,院内的两棵垂柳一树的萌黄,池塘边的青草则翠得扎人眼睛。红到滴血的茶花已开颓了,大朵大朵跌落在草丛里,柔嫩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雨水。小虫子们睡了一冬,眼下全都醒过来,嘤嘤嗡嗡热闹非凡,配着身后不远处大堂里熙熙攘攘的人声,倒像是一曲交响乐。

    他们面前的一池滑软碧水里,锦鲤们静静沉在水底,金红黑白,偶尔有一抹斑斓色彩游动起来,搅出淙淙水声,更显四周幽籁无声。

    仿佛看腻了鱼,霍定恺终于转过头来,看看江寒:“怎么?聊完了?”

    “没怎么聊啊。”江寒说,“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看鱼?”

    “哼,你和容霁他们聊得那么高兴,我何必在旁边碍事呢?”霍定恺的样子有点不愉快,“反正一个两个的,都得被你给笼络走!”

    江寒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俩只是在追问孩子的事。”

    他这么一说,霍定恺转过脸去,望着池塘,不出声。

    江寒揉揉眼睛,哑声道:“我说,我自己都还是焦头烂额呢,上哪儿给弄个孩子出来?弄出来谁管呢?叫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上下班?饶了我吧。”

    “我来管。”霍定恺突然说。

    江寒吓了一跳。

    “你真要弄出个孩子,就把他给我。”他抬头看看江寒,“肯定比你养得好。”

    江寒觉得心脏在胸口那儿,不听话的乱蹦!

    他试探着,悄声说:“你想要个孩子啊?”

    “我没这么说。”霍定恺淡淡地说,“我是说,如果已经有一个现成的孩子,我会帮忙照管。”

    江寒郁闷道:“……你怎么照管?开董事会的时候,把孩子放在一边让他啃文件夹?”

    “我没你说得那么差!”霍定恺瞪了他一眼。

    江寒笑起来:“那你先照管照管我,怎么样?”

    “做梦!”霍定恺像是懒得再和他扯,他站起身往里走。

    俩人回到大厅,新郎新娘还在和亲友交谈,江寒想着等会儿抽空和主人家打个招呼,他和霍定恺就可以撤了。

    他们走到旁边的宾客休息区,那儿有几个古色古香的屏风把空间隔开来,有人在里面窃窃私语。起初,江寒还没认真听,但忽然,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姓江的那小子,你可不能小觑。”

    这声音他很熟悉,是那个地产联合会的吴会长。

    江寒回头,看了霍定恺一眼,很显然他也听见这句话了。俩人不约而同站住,紧接着,屏风里面又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回盛世才两年,爬得倒挺快,现在居然又回到老四身边了。”

    江寒皱了皱眉,他刚想绕进去,霍定恺却一把拉住他,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再等一下。

    果然,吴会长的声音紧接着传出来:“哈哈,因为他的手段不同寻常嘛。”

    江寒的心,咚的一声!

    对方的声音也暧昧起来:“吴会长,您是说……”

    “你也不想想,老四这辈子玩了多少男人?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了,为什么当初偏偏挑他做助理?”吴会长的声音压低,带着猥琐的恶意,“你以为那小子除了那方面的能耐,还能有什么真本事?”

    江寒的脸都白了!

    对方嘿嘿笑起来:“看来他这助理当得轻松,人家天黑才下班,他说不定天黑才上岗。哈哈!这能耐,了不得。”

    “能耐肯定是有,只不过就不知道是嘴上的能耐,还是身上的能耐了……”

    江寒再听不下去了,他快步冲过去,一脚踢在屏风上!

    屏风发出巨大的响声,咔嚓一下歪倒在地上!

    整个大厅,全都安静下来!

    江寒血红着眼睛,瞪着吴会长,而后者目瞪口呆望着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江寒转头快步奔出大厅!

    看着他冲出去,霍定恺又扭头看看吴会长,他冷冷一笑:“吴会长,没想到您对鄙人的私生活这么关注,鄙人真是三生有幸。”

    他这一句话出来,周围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大家都琢磨出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吴会长面白如纸,他刚想上前开口,霍定恺却不再看他,他向主人家点了点头,也转身离去。

    回去的车里,江寒一直不说话,他的脸,黑得像锅底。

    霍定恺坐在旁边,良久,他才淡淡说:“你以为,坐在咱们这个位置,只会听见他人的阿谀?”

    他这么说了之后,江寒终于哑声道:“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泼污水,我只是没想到竟然能脏到这个程度!”

    霍定恺端详着江寒:“干嘛?被人骂了就想哭?”

    江寒看了他一眼,讽刺一笑:“你以为我还是十九岁啊?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不然你想怎么办?”霍定恺故意道,“去骂他么?”

    “哼,何至于。这家伙以为有他姨丈可仰仗,有后台可放肆,我倒要让他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霍定恺吃了一惊!

    “你想干嘛?”

    “我要报复。”江寒眼神沉沉,他抱起双臂,“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么一个侮辱过你我的人,继续在这世上逍遥快活!”

    霍定恺吃惊万分地盯着江寒,良久,他忽然轻声说:“你啊,好的不学,尽跟着我学坏。”

    江寒抬头错愕地看着他。但霍定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没过两天,吴会长就托人给霍定恺送来厚礼,以示歉意,他自己却是再也不好意思来见他们了。

    但一份礼物,很明显顶不了什么事。

    不到一年,吴会长公司的资金链就出现严重问题,又被两个工程监理师爆出生产管理的黑幕,项目经营变得越来越艰难,雪上加霜的是,他那个姨丈卷入受贿案,虽然没被立案侦查,也还是引咎辞职了。靠山没了,吴会长的日子顿时不好过了,公司没多久就倒闭了,他本人则因拖欠巨额款项,被各家债主追得逃无可逃,就此人间蒸发。

    这件事,霍定恺从头到尾都没插手,他甚至没看见江寒有过任何明显动作。

    但霍定恺心里清楚,这是江寒干的,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主谋,就是他身边这个亲切温和、人见人爱的微笑天使。

    而当提起吴会长的遭遇时,江寒甚至还一脸唏嘘,表示自己曾请霍定恺出手相助,但终无法力挽狂澜——这么一来,大家对他的印象更好,觉得他够宽宏够仁义,值得信赖。

    他把人害惨了,还能获得赞誉,他简直比当年的霍定恺还阴险。

    ……此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因此这么一来,再对着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霍定恺甚至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惋惜。

    第175章 第 175 章

    从容霁表哥家的那场婚礼回来,何益打电话给江寒,笑他又出名了,因为他在别人的婚礼上闹了一场。

    “关我屁事!”江寒恨恨道,“是那个混蛋给我和定恺泼污!哼,给我等着,早晚得收拾这家伙!”

    何益点头:“嗯,你这人呢,看上去好像纯良无害,其实手段毒辣得很。”

    他这么说,江寒就笑起来:“少来吧。好像你自己有多白莲花似的。”

    何益也笑:“可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我就这样——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这样啊,你这完全是基因突变好么。”

    他这么一说,倒是勾起江寒的回忆了,他们俩都认识十年了。

    “结果呢?拿我们主任的话来说,人家十年过去,有妻有子,咱俩这十年悠过去,毛都没有多一根。”

    江寒一时笑不可仰。

    “容主任到底为啥对人口问题这么上心?”他忍笑道,“催咱俩,还不如去催催他自己那三个孩子。”

    何益叹了口气:“三个孩子没一个肯听他的,他不也没辙么?”

    容霁的三个孩子,两个是女儿,最小的是儿子。

    长女容蓉早已修炼得把人情世故置之度外,除了她热衷的研究课题,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也早就向家人声明,她往后不打算得一分容家的钱,同时,容家不管有什么事儿,也别指望把她牵扯进来。

    这语气很绝情,但是容蓉就是这样的性格,谁也奈何不了她。

    小女儿容婧没她姐姐那么顽固不化,性格非常温和,也愿意亲近家人,然而她的心也不在容家,拿容庭的话来说,容婧似乎从她那其实没有一分血缘关系的叔叔霍定恺那儿,继承了那么一丁点儿音乐天赋,目前在百老汇,但只是个非常不出名的小演员,每天都为了能获得更多一点演出机会而奔走。

    而且按照容婧那种二百五的鬼马性格,她给容霁牵回家一个黑人嘻哈女婿都是有可能的。

    唯一让大家感觉欣慰的是老三容铮,他的学业很优秀,人又温和又英俊,这孩子未来打算向其姐学习,走研究之路,各方面也都看好他——这么一来,他就更没可能回容家继承家业了。

    对此,老爷子的评论是:家业,继承不继承的无所谓,自己过得高兴就行。

    但是容霁只关心儿子能不能结婚,因为到现在为止,容铮还没有女友——当然,也没有男友,容霁反复打听,儿子懵懵懂懂的给他来一句“不知道”。

    他和容庭抱怨,儿子未来搞不好会像大魏,什么人也结交不了,最后只能独自生活。

    “可想而知,一个月接到三张结婚请柬,我们主任的心该有多痛。”何益跟江寒描述那种场景,“礼金倒还没什么,一想到这些礼金可能这辈子都收不回来,我们主任真是伤心欲绝,心都在滴血啊——于是他又多喝了几杯。”

    虽然明知不礼貌,江寒仍旧笑起来。

    那段时间的婚礼确实太多了,就好像新人们打算扎堆。容霁让何益把所有的请柬粘起来,贴在门后飞镖盘上,然后他一枚枚往上扔飞镖。

    见他这样子,何益只好安慰说,大家都喜欢在春天结婚,如今已入夏,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容霁不用太烦心。

    容霁把一枚飞镖扔出去,咚的一下扎在飞镖的盘上,他抬头看看何益,叹了口气。

    “何益,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五。”何益眨眨眼睛。

    “还不打算结婚啊?”

    何益笑起来:“主任,你是做下病了?我结婚?我找谁结婚啊?我上哪儿结婚啊?”

    容霁盯着墙上的飞镖,突然说:“要是我家阿铮是个弯的,你和他在一块儿,好不好?”

    何益愁得揉额头:“主任,你操心太远了!”

    “我家阿铮挺好的呀,也不难看,喏喏,长得挺像江寒的——算是漂亮吧?而且特别温和,不是那种爱找茬发脾气的人。”

    何益笑起来:“您今天好像没喝酒,怎么?不喝酒思维反而不正常了?对了,昨天还剩下米饭呢,我也懒得回去做饭了,您吃蛋炒饭么?”

    “行啊。”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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