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第一版主小说网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18节

      [系统]国士无双 作者:黎明尽头

    正文 第18节

    [系统]国士无双 作者:黎明尽头

    第18节

    “衣儿,我问你,云渊可有留下什么东西?”云衣的琴道老师放柔语气问道,自家的弟子他总是要护着的。

    “东西?你指玉盒?渊儿他怎么了?”云衣突然回想起云渊那日离去时神情,隐约觉得不妙。

    “取出来可好?”云衣的阁楼早已被隔离,她迄今都不知道自家弟弟入魔之事。而青琅紧紧跟在她的身旁,支撑着她。

    云衣不明所以,递出了盒子。

    “不过是他平日写了玩的文章罢了。”当日弟弟便是这么说的。

    半圣们没有出声,慎重地打开玉盒,顿时手一抖差点扔了出去。满室华光,纸张上皆是彩霞之色,这可是锦绣文章啊!

    半圣看着那厚厚的一叠,匆匆扫了一眼便皱起苍老的脸,沉默地将文章收了起来。他们直接走了出去,没有提到任何对云衣的处置。

    那些文章,足以换得云衣的无罪。

    “写了玩的作品,却张张惊世。人族怕是要疯了。”玄德拍拍手,像是在赞叹,表情却未动容。

    “之后,六子又站在白玉璧前,制止了半圣将你名字抹去的动作。”

    “那个陆危楼甚至说:‘他会回来的。’”

    “云渊,我也来问你一个问题。”

    “你当真舍得报复人族吗?”魔君话语轻巧,却字字诛心!

    第79章 魔宫之内说天下

    “你舍得吗,云渊?”魔君看着面无表情的青年,再度追问。自古身居高位者容易多疑,玄德也不例外。

    “我只做我想做之事。”云渊和玄德四目相对,同样漆黑的眼焦灼着互不相让。

    最终,魔君先移开了视线。

    “天底下敢说出这般言论的不知凡几,却无一人能做到。”魔君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也没有到恼怒的地步。

    “你忘了吗?我已是魔。”青年淡淡地话语让玄德一愣,随即忘了刚刚的不愉快而大笑出声。文人就是会扣字眼,天下无人做到随心所欲,不代表没有魔能做到!

    “除云渊外,皆退下吧。”玄德背过身慢慢走回自己的王座上,当他再度转身之时,原本热闹的宫殿已变得空空荡荡。

    云渊暗自思量,世人皆道魔族肆意妄为,内里混乱不堪,今日一见,这里远比外界想象的要有纪律的多,甚至……有纪律到令人心惊。

    “昔日刘备三顾茅庐,来了一场名传千古的隆中对。”玄德自饮自酌,漫不经心地提到正事。

    “吾虽名为玄德,却不是那个仁慈的刘玄德。”

    “小子,我向来只容忍有才之士。我且问你,这天下大势,你怎么看?”

    “若是说准了,任你优柔寡断也好,心狠手辣也罢,为王为将随你心意,我概不过问。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就安安稳稳做一个魔族的军师,别再想着什么旧友亲人。”

    “魔界,绝不是什么良善的地方。”

    玄德的手撑着坚硬的下巴,目光凌厉地扫过下座的黑衣男人,轻佻说出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云渊定定看了他半响,突然笑了起来,手中精巧的折扇“唰”的一声骤然张开。他的薄唇开开合合,平稳的声音在玄德耳中却宛若惊雷。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1。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云渊化用了《三国演义》开篇的一句话,此句不仅适用于地球古代的朝代更迭,亦适合于如今的局势。

    “近百年间,人族天骄并出,翰林大儒者不可胜数。更有七国七子,以龙凤之恣征伐天下,他年定能成圣。”

    “人族气运鼎盛,乃大势所趋。”一提到谋略大局,云渊口若悬河,妙语连珠,三言两语间指点江山。读了那么多的惊世之文,他的心中亦有丘壑。

    玄德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间身躯前倾,唯恐漏掉一字。

    “然天时地利人谋,他们占据天时地利,唯缺人谋。”

    “善谋划者才能搅动大局,颠覆风云。”青年明明在挥斥方遒,眉目间却一派从容。

    “且看妖族,拥雄兵千百万,生而勇猛强悍,他族正面难以争锋,但其谋略稍欠一筹,不足为患;再说鬼族,聚阴魂千百里,动而诡异飘忽,进退自如踪迹难寻,而其喜好阴森之地,野心不足,亦不足为惧……”

    “然后便是仙族。”云渊简洁明了地分析着各族的优劣,说到仙族却停顿了下来。

    “先说魔族吧。”他故意跳过了这个种族,惹得玄德直皱眉头。听到兴奋激动之处时被人生生掐断,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魔君被云渊之前的话语震住。他虽心里不舒服,却爱惜人才,所以一时间也没舍得打断云渊,任由对方继续。

    “魔族在各族口中是哪般模样?随心所欲、目无法纪、骄傲自满、混乱不堪,魔族虽能以一敌百,然数量稀少做不出大事。”云渊敛下眼中的嘲讽,自己曾经也走了眼啊。

    “难道不是这样吗?”玄德暂时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不动声色地询问。

    “在我看来,魔族是另一番模样。”云渊合起了扇子,随口说出的话语像是鬼魅的呢喃。

    “等级分明、训练有序,又能故作张狂。当真会藏拙。”有些东西是他进了魔族亲眼见到才确信的,魔族实在藏得太深。

    “听闻最近魔族和鬼族打了起来?还是那句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无论是分是合,皆是利字而已。”云渊的话语意有所指,他只是大胆地试探一番,等看到玄德陡然阴沉的面容,云渊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玄德为何要用千年时间营造出魔族不强不弱的形象?为何要藏拙?这般隐忍必有野心。也许一开始魔族和鬼族的确闹起了矛盾,甚至差点开战,但后来不过是做做样子。

    玄德将自己和鬼族隐于幕后,任由人族妖族大战,准备最后坐收渔翁之利。魔族与鬼族大概早已绑在了一条船上。

    “啪啪啪。”拍掌的声音从殿后响起,仿佛在肯定云渊的猜测。一个人影浮现出来,云渊发誓,他绝没有听到半点脚步声。

    “善。我亦有一个问题。”

    “你当真未及弱冠?”来者的声音像是蛇类的嘶鸣,沙哑惑人,不断撩拨着心弦,那低低的音色携有让人脊背发颤的魅力。

    云渊瞥了眼身前的男子,对方黑色的发全无生机,宛若星藏月埋的暗沉夜色,俊秀的面容上浮现惨白之色,唇却比血还红艳,气质妖异而阴冷。

    男子感觉到了云渊的打量,勾唇作揖:“在下鬼君,归土。”

    他与云渊自有因果。无论是青年毁了他栖息千百年的寒潭,亦或是打着他和魔君的名号吓退十万妖蛮,都让鬼君兴趣十足。

    那天云渊和玄德遥遥对峙,绚烂的火光与暴动的雷霆唤醒了沉眠的他。归土就在暗处看着青年和魔君针锋相对,和仙君以词诀别,活脱脱见证了几场好戏。

    而那之后他听说对方以魔君鬼君密谈的消息吓退妖蛮时,更是觉得可笑。因为他当真想和魔君商量过合作之事,鬼君野心不大,只求漫天冤魂有个栖息之处罢了,和魔族合作是个好选择。

    他与玄德一拍即合,派足炮灰佯打了几场,营造起大战一触即发的局势。没想到这般隐秘的谋划又被云渊一语点破。

    这样一个小娃娃,为什么将天下局势看的这般透彻?是巧合?还是他真的腹有乾坤?

    “说说仙族。”玄德看着自己飞出来的归土,不好斥责什么。他不知道云渊是猜的还是真的看穿一切,既然鬼君已经现身了,那么他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玄德如今最敢兴趣的,反而是云渊之前刻意跳过的仙族。

    “既然魔君鬼君皆在场,在下想问一句,你们当真觉得人族是唯一大敌?”

    云渊轻飘飘的话语惑住了天下最尊贵的两位存在。

    “不是你说的,人族是大势所趋吗?”玄德不解其意,云渊之前的分析早已让他信服,他不自觉地顺着对方的思路想了下去。

    “人族就算再兴盛,同时被妖魔鬼三族虎视眈眈,怎么也翻不了天。”

    “游离在各族之外的仙族,才是一切的转折点。”

    “若仙投人,人族胜;若仙投妖,妖族胜。”云渊说得有些夸张,但事实也差不了多远。仙族虽人数稀少,却个个天赋异禀,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至于鬼族,被仙族完克。”仙族雷霆不侵,火焰不染,偏偏鬼族最怕的便是这两样。

    “仙魔更是死敌。”同样永生的两个种族,一个是天道的宠儿,一个背离了天道,互相看不顺眼,不死不休。玄德和齐光的关系,是例外中的例外。

    “棋局上,越是微小的棋子,越是翻盘的关键。”云渊垂下眼说出这句话,眼底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深意。他站在魔族的土地上,非仙非魔非人,用三言两语挑拨着各族关系。这感觉当真古怪难言。

    “你可关注过最近仙族的动向?无数仙人出入人族繁华地界,与人族交易仙玉之物……”云渊点到即止,一切让玄德和归土自己脑补。

    “你是说,人族和仙族已经暗中合作了?”人族是最富裕的种族,如果是为了修炼用的玉石,仙人与他们合作并非没有可能。

    “我怎么偏偏忽略了他们!”玄德的脸色阴沉的可怕,险些捏碎了手下的座椅。仙族向来被各族忽略,很少有族群把主意打到那群永生不灭的疯子身上。

    玄德已经布局了近千年,就是为了一朝颠覆那个可笑的百家阁。他要将百家阁的碎砖残瓦摞到中央战场之上,告诉武清他究竟造就了什么、又毁了什么!如今只差一步,绝不能出错!

    “仙族……仙族……”玄德呢喃着这两个字,神色狰狞。

    “若是得不到,便毁掉吧。”归土残忍地吐出这句话,仙族对他这个鬼君而言,才是真真正正的心腹大患。

    “你说,毁掉谁?”陌生的温柔声音突然插入三者之间,那个一袭粉衣的男人出现在云渊的视野中,云渊瞳孔骤然紧缩。

    男人未着鞋袜,因为脚底皆是鲜花绵延。宫殿里满溢的魔气皆被他的花香冲破,化作草木葱茏。

    仙君齐光,如入无人之境的走了进来。

    第80章 仙魔一吻天道惊

    “毁了谁,嗯?”齐光看着寂静下来的众人,状似不解其意地又轻轻问了一句。

    明明还是那样无关风月的模样,明明还是那温柔缱绻的笑容,但仙人周身桃花香仿佛凝滞了一般,冻结了整片空气。

    之前还放着狠话的鬼君第一次流下了冷汗,那张阴柔俊秀的面容上满是郑重。鬼族天生被仙族完克,其实归土初为鬼君时,便已知晓了桃花仙的存在。

    曾有艳鬼爱慕齐光容颜,一心追逐对方,为了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毁了一片又一片桃花林逼齐光出来相见。现实自然不会是什么鬼仙相恋的话本,阴雨绵延之时齐光的确是现身了,却不是为了圆艳鬼的美梦。

    仙人步履从容,挥手间桃林遍地,飘然恣意到令艳鬼满眼痴迷,沉沦在其风骨之下。齐光至始至终未发一言,那过高的花树不知不觉吸引了无数雷霆,闪烁的电光直直劈下,溅起无数火星。雷霆每劈毁一棵,仙人便又催生一棵,生生用四溢的电流把困在林中的艳鬼劈到魂飞魄散!

    对爱慕者都能绝情至此,实在令人胆寒!

    鬼君听闻这件事,本想讨个公道,顺便安抚人心,巩固地位。然而他不过在暗处悄悄瞧了桃花仙一眼,便苦笑着离去。那个仙人的眼底尽是冷漠淡然,自己还未接近对方,他就瞥了眼自己的藏身之处,毫无波动的眉目间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森然杀意。

    齐光将最残酷的秉性藏在漫天飞卷的桃花之下,那是鬼君死了无数年后,再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觉到消亡的恐怖。各族真是瞎了眼,把这么一个大杀器看做了烂漫温柔的浪子。这个仙人的眼中心中,皆是空空如也。

    鬼君沉默着没有回答齐光的问话,反而侧过身将云渊暴露在对方眼前。是了,当日自己被烈火雷霆惊醒,便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那个不把任何存在放在眼里的齐光,竟爱上一个凡人,爱到痴缠不休,爱到骄傲尽毁。

    而今日最先提出灭仙的,正是齐光求而不得的云渊啊!

    “齐光,纵然你我相熟,可魔族的地界,也不是你想踏……”就踏的。魔君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齐光过于柔和的眼神给打断,玄德情不自禁地退了两步。上次见到对方这般表情是什么时候?是七百年前,齐光眼睁睁的看着友人死去之时。听说那位仙人和他认识了上千年,后来觉得长生太过寂寥,便自我消亡,绝了生机。

    齐光薄唇勾着笑,从头到尾地目睹了对方的消散,没有半句劝阻。从那一刻起,这个仙人便是玄德最不愿为敌的存在。玄德知道齐光的冷情寡性,就算自己举兵欲灭仙族,仙君都不一定会站出来,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仙族,魔族……”齐光没有理会所谓的魔君、鬼君,他的视线再也没离开过云渊。男人浅淡的声音宛若漂浮在九天的流云回荡在宫殿内,捉摸不定而又深沉透骨。

    “仙地,魔地……”桃花仙的手指抚上了云渊的额间,灼热的印记抵触着仙人,让他渐渐被烫伤。

    “又与我何干?”齐光忍住仙魔自古相斥的气场,执着地一遍遍描绘着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火红纹路。

    “入了魔……哈哈哈哈……”他突然停下了指尖的动作,低低的笑了起来,压抑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内越发放肆。齐光第一次笑得这般明显,却让听者有种撕心裂肺的错觉。

    “哈哈哈哈哈哈,你入了魔。”这好像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笑话,让仙人都慢慢俯下了身,笑得停不下来。

    玄德感受着诡异的氛围,渐渐和归土走了出去。罢了,就让齐光待上片刻,也算是了结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是为了摆脱我?还是为了别的?”他蜜色的手下移,按在了云渊的肩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蔓延开了血色。

    “怎么,这也不能告诉我?嗯?”支开他,无视他,然后独自一人入了魔,将天下骗得团团转。当真是聪明至极啊!

    “……”云渊感受着对方仿佛要捏断他肩骨的力度,索性靠着身后的檐柱静静和齐光对视,不发一言。

    “云渊……”齐光如雪的发垂落在身前,他慢慢闭上了那双勾人的丹凤眼。

    “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齐光过于灼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了过来,他将自己的额头和云渊相触,一如最初订立契约一般。可如今齐光感觉到的不是当日的怦然心动,而是一阵将灵魂都要灼烧殆尽的痛楚。

    不过是触碰想要触碰的人,齐光便觉得烈火在身体里绵延冲撞。

    仙与魔,长生路上的两种极端,自古便不相容。想与魔族再次订契,天道绝不会允许!

    “温柔是错,懦弱也是错。当年最不屑一顾的字眼,今日我却当真抵不过了。”

    “当年若是不遇到你……啧,好像做不到。”

    齐光终是睁开了眼,昔年仿佛盈满了日月光华的眸子里一片暗沉,他突然抬起了云渊的下巴,平静的面容下满是疯狂决绝。

    仙与魔是吗?他齐光最不信的便是命运。

    云渊透过对方的表情,仿佛看透了仙人波动的心绪。青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抬起折扇想要逼退对方。然而齐光只是任由扇尖划破手臂,纵使满溢的鲜血染红了粉色的衣袖,也触不动他分毫。

    那个仙人突然勾起薄唇,紧接着俯身狠狠吻了下去。与其说是吻,反而更近乎于想要吞吃入腹的咬噬。

    “轰!”仙与魔的吻?永远暗沉的天空突然炸响了雷霆之声,一阵接过一阵的轰鸣惊动无数魔族。天地不能容忍之事,终究是发生了!

    云渊看着满脸平静的齐光,看着对方从根处渐渐蔓延变黑的发,终究移开眼,不顾一切地爆发圣力推开对方。

    齐光在干什么?齐光想干什么?他欲入魔!

    云渊是人,人族伪装入魔便已足够辛苦;而仙呢?自古从未有之,或者说有这般念头的无一人活下!这副皮囊,这副躯体,云渊统统都不在乎,他云渊唯独受不了欠别人的。

    “你……”你还能用纵横家的圣力,你并未成魔?齐光将疑问的话语悉数咽回喉咙,刚刚对方推开他的那份力量甚至远胜一般大儒。

    仙人难得不知所措,眼底的戾气还未尽数褪去。齐光吻下去的瞬间心里便涌起了无数情绪,他想借由那份叫嚣着的执念一念成魔。可如今眼前的这一切似乎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你记得当日我在桃花林中,我与你说的话吗?”云渊用手背擦去了唇角的血渍,精壮的胸膛上也沾染了仙人的血液。

    “我说,天为棋盘星为子。”他的声音很低,唯独齐光能够听见。

    “而现在便是博弈之时。我需要一位仙君,那个仙君只能是你。”

    “懂吗,齐光?”云渊将折扇上的机关收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直白的利用之言从他口中吐出,伤心刺骨。

    “齐光,我是人也好,是魔也罢,终究不会成仙。”

    “根本不值得……”云渊话语未尽,齐光便敛下了所有表情,一步一步地走出殿外。

    青年不由苦笑,齐光又应下了他过格的请求,任性地选择他想要听的话语。

    这个仙人不屑于像任何人解释,甚至连爱这个字眼都不愿诉诸于口。他所认定了什么,便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改变。

    罢了罢了,无论如何桃花仙都不能入魔。云烟口中的未来,他绝不会让其上演。天道定了所有人的命运,他云渊便要试试逆天改命。与人与魔博弈,不如去和这虚无缥缈的天道来上一局。

    “谈得如何?”过了许久,玄德走了进来。魔君是目送桃花仙离去的,自然也看到了对方蜿蜒的鲜血。

    “如你所见,谈崩了。”玄德闻言瞬间脑补了很多,云渊和齐光终究是翻了脸,甚至刀刃相向?

    仙君自此会插手战事吗?如果开始插手,那么仙族当真是心腹大患!

    “仙族啊……”魔君沉吟一会儿,他的声音突然响彻了整个魔族地界:“即日起,任云渊为我魔族第一军师,号令兵士,督管诸将。”

    “如今我把权柄交予你手,万物皆在你的脚下。所以啊……”

    “掀翻这片天吧,云渊!”

    玄德也开始了一场豪赌,他在赌所谓的“鬼才”能惊才绝艳到何等地步。若是输了,不过是将计划延后百年,若是赢了,不消十年他便能颠覆他族!

    而事实证明,那场豪赌让玄德大赚特赚。而云渊的名字,在短短一年间传遍了各族。

    第81章 七夕一见语难言

    “圣历三千二百三十年,夏,魔族鬼族于中央战场大战。鬼面者初次出现,以狂谋险策大败鬼族。”

    “三日之后,仙族栖息之地被魔族大军踏破,据说领头者黑衣鬼面……”

    “同年冬,仙君齐光率仙人破鬼族据点,鬼君身陨,怨气遮天,七日不绝。自此魔鬼仙三族混战。斥候亲眼所见,鬼面者出没在鬼君身陨之地。”

    “次年春,鬼面者率兵出现在人族北部战场,势如破竹,我军败退……”

    陆危楼翻着一份份的军情,眉间因为长久皱起而留下了深刻的纹路。他粗糙的手掌间握着一个精致诡异的面具,面具半边白色半边黑色,界限分明,而面具正中心是宛若鲜血浇注而成的火红纹路。这是墨家之人根据斥候的描述,凭着映像造出来的仿制品,据说和鬼面者所戴的别无二致。

    细数军情不难发现,每场大战的背后都站着这个神秘的身影。自此鬼面者出现,各族局势便乱得不成样子,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如今鬼族鬼君已亡,残留下来的小鬼不过是憋着一口气和仙族死磕,完全不成气候。而魔族忙着和仙族开战,早已从战场撤兵,基本没时间理会他们人族。

    妖族和人族倒是零零散散打了几场,只不过双方都觉得局面太过微妙,反而打得不太激烈,更像是试探性地交锋。短短一年间,魔族仙族皆是元气大伤。若不是鬼面者今年带着魔族来进攻人族,陆危楼甚至以为对方是人族派去的奸细,特意用来消耗他族的。

    而就算对方来进攻人族,陆危楼心中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别人不知道,在各个战场待过的陆危楼却最清楚,北面战场已然腐朽。将军动不动斥责打骂士兵,士兵对军令左耳进右耳出,私下偷喝酒水,他们早已不是能打胜仗的模样。

    陆危楼起过对方是特意挑着人族毒瘤打的荒唐念头。

    他还隐隐猜测过,也许那个鬼面者,正是失踪一年多的云渊。

    云渊虽已入魔,他的名字却并未被从白玉璧上抹去,如今堪堪停在了国试榜第九十七名上。离国试结束只有半年,若半年后他还未归来……人族怕是真的要抹去他存在的痕迹了。

    “陆兄,还在看这个?”墨天工从门外进来,其他三族闹的那般凶,人族和妖族倒是闲了下来。不少大儒从接替着战场上回来休整片刻。

    “今日是魁星节,大家一起出去走走?”五子在陆危楼的府邸做客,他们说服了半圣,几日后再入中央战场。

    “你不是和孔文他们在晒书吗?”陆危楼放好手上的纸张,慢慢站了起来。

    魁星节,就是七夕。文人习惯在这一天将藏书拿出来晒,一来显示自己饱读诗书,二来是遵循习俗罢了。

    “晒书?”墨天工满脸荒唐之色,语带惊讶,“你可知现在是何时辰?看看外面,那是什么?月亮!”

    “不走?”陆危楼淡淡瞥了眼窗台上洒落的皎洁月光,径直走到门外,理所当然地回问墨天工,面上没有半分尴尬。他分析军情稍微忘了时辰,这是常有的事,实在不足为奇。

    “走走走。”墨天工懒得和这般无趣之人辩驳,邀上夜孤城等人走向了繁华的街道。要不是这一年陆危楼变得太多,他们也不会担心地赶来看看他。

    曾经没有斩过将士、最多贬谪放逐他们的陆危楼,在战场上开始杀伐果断,对内对外毫不留情。硬生生三个月里立下赫赫军功,爬上了国试榜第一位,如今仍是高悬榜首。

    当时夜孤城询问他为何改变至此时,陆危楼好像回了句什么,墨天工记不清了。他却深深记住对方自嘲讽刺的眼神,那是墨天工第一次见到顶天立地的陆危楼流露出此等苦涩之情。

    晕黄的灯火点亮了楚国国都,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着街道,月光、灯光交相映照着,映出的面容皆透着幸福喜悦的笑意。这番和平的场景,光是看着便温暖醉人。

    “当真热闹。”墨天工放松地摇着扇子,随手把玩起身侧摊位上的面具,直接拿了一个憨厚的猪型面具戴到了自己脸上。

    “小玩意儿,便宜划算咧!买多了我再送你一个。”摊主高兴地吆喝道,竭力推荐着各式各样悬挂着的面具。而驻足的墨天工不知道是当真觉得这面具颇有趣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反正果断地给其余四子一人塞了一个。

    陆危楼沉着脸接过对方递来的花哨过头的面具,想也不想便放回摊位,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纯白笑脸模样的。

    今日是难得的佳节,街上人流如潮。不过是带上面具的功夫,他们六人便已被冲得分散开来。陆危楼透过面具,看到孙济世直直走进一家酒楼,也懒得叫住对方,干脆自己随性漫步起来。

    陆危楼不是不知道友人对自己的担忧,可他身为人族的将领,总要迈出那一步。或许真的如那个人所说,自古慈不掌兵,掌兵便不能太过仁慈。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

    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1”

    孩童吟唱歌谣的轻灵声音穿透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知不觉让陆危楼疲倦的表情缓和下来。这般悠远安详的氛围,毫不费力地便能触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面具下陆危楼那几乎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变化,男人几乎是笑着走在街道上的。

    “啊!好疼呀……”稚嫩的声音有些模糊,软绵绵的呼着疼痛,语气中还带着哭腔。

    “真是不好意思,没撞伤你吧?小孩子胡冲乱撞惯了……”妇女道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听起来是她家孩子撞到了哪个游人。

    “这个给你。”就在陆危楼休息够了准备离去时,一个男人低缓的声音让他硬生生地僵在原地,陆危楼感觉自己挺直的背脊似乎一瞬间被电流划过,连带着心都被刺得酥麻疼痛。他不禁握紧了拳,驻足下来。

    带着黑色面具的青年抚了抚衣角,没有理会道歉的妇女,而是无所谓地将手中刚买的巧果递予哭泣的孩童。说他心胸宽广,他偏偏不搭妇女的腔;说他睚眦必报,他的举止又不失温柔。那个人似乎永远是这般矛盾的模样。

    青年黑色的衣襟大开,白皙的胸膛在月光下散发着干净透明的光泽。从面具下溢出语调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恍若昨日才听闻过一般。

    陆危楼永远忘不了那日在中央战场,青年贴着他耳畔的低语,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嗅到随着记忆而来的血腥气息。

    云渊……纵使对方拔高了身形,纵使对方掩住了面容,纵使对方压低了声音,陆危楼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自己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他究竟有多大的胆量,敢孤身一人来到人族国都,肆无忌惮地游荡在街道上?

    陆危楼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迈开步子跟上了青年消瘦孤寂的背影。

    云渊在往望月湖走去,如今的望月湖边早已围满了人群。陆危楼在楚国多年,自然知晓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富商在此组织“斗巧”的游戏,说白了不过是些女子比拼手艺、穿针引线罢了。他不觉得云渊来此是为了沾沾乞巧节的喜气。

    而湖心还有一处酒楼,不少文人骚客在那里赏月饮酒,舞文弄墨。陆危楼亦不觉得对方有雅兴到来此吟诗作赋的。

    那个名震天下的白骨君永远摸不透前方青年的心思。

    “找我?”陆危楼止住了迈向湖边的脚步,他所跟着的人不知何时停在了自己的身旁。

    “人族的节日,真有意思。”青年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一句简单的言语便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撇出了人族。

    “你也是人。”陆危楼不为所动,话语间有着斩钉截铁的意味,还流露出刻骨的深沉。

    “我曾经是人。”云渊语带笑意,可漆黑面具下的神色,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唤来圣人。看来正直大义到被诸位文人尊称成‘人君’的陆危楼,也不过如此嘛。”青年的声音有着奚落和调侃,与其说是在激怒陆危楼,不如说是在与友人聊天。

    当日六子挡在白玉璧前,拼命阻止圣人抹去自己姓名的景象,云渊之后终究是用了些手段亲眼见证了那一幕。曾经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今日只有戴着黑白面具的两位游者。这里没有陆危楼……”

    “亦没有云渊。”那个不会撒谎的男人一字一句吐出了破格的话语,在湖边人群的欢呼下听不分明。

    云渊到底是听见了,却宁愿没有听见。

    第82章 黑白鬼面诉衷肠

    “听起来不错…しw0。”

    云渊唇角勾出了笑容,却悉数被面具掩去。他明明是愉悦的,吐出的字句却平静到令人心惊。

    云渊晃动着手中不知不觉空了的酒瓶,转身准备离去。他特意来到此地,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叙旧。

    “嚯——”青年走了不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他迅速地将手腕向后贴到颈边,接住了陆危楼扔来的东西。一个古朴沉重的瓶子在月色下发出幽暗的色泽,隔着塞紧的红色布帛隐隐能闻到苦涩清雅的酒香。见此,云渊的脚步不由顿住。

    “用酒留住我,好主意。”黑色哭脸面具下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可是啊,我那天在战场上就想说……”

    “这么难喝的药酒,你留着自己喝吧。”青年眼带笑意,夜色下看不分明。

    “尝尝这个。”云渊知道陆危楼大概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走了,他便倚着湖边的栏杆,摆出一副要与那个寡言的男人一醉方休的架势。本来不想把这个人扯进来的,罢了……

    “你看那个穿线的女子,是不是明珠榜第十七位,阮玉?”

    两人一瓶接着一瓶,沉默地喝着各色各样的美酒,仿佛自成一个世界。而他们沉寂下来后,嘈杂人群中传来的声音便渐渐映入耳中。

    “美则美矣,可惜喽。”打扮光鲜的贵族子弟摇了摇头,故作高深莫测地说道。

    “我当初可是亲眼看过明珠大比的,这容颜在大比上根本不算什么。头名的云衣妆容琴音才是一绝。”

    “对了。大比中突然出现的男子、后来成了无双榜榜首的那个,啧,那份风姿平生仅见。”

    “你说的是云渊?我也听闻过。看来兄台阅尽美人啊,在下叹服。”

    陆危楼听了不免觉得好笑,楚国国都是最繁华之地,亦是纨绔聚集之地,多荒唐的对话在这里都能听到。但这些纨扈子弟接下来的谈话,就让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男人慢慢沉下了脸。

    “还是可惜喽。”纨绔重重叹了口气,吸引着周围人的注意。

    “我堂兄在七国书院里,他传家书的时候写道,百家阁圣人要抹去那个人在白玉璧上的名字。”

    “听说啊……云渊入了魔!”

    “什么?!怎么会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有人粗俗地惊呼出声,顿时一脸鄙夷与唾弃。

    “连人都不当了,将来岂不是会反过来残杀人族?真是我辈耻辱!亏我之前还崇拜他的文才。”

    “要是我遇见他,一定为民除害……”一句接着一句的讨伐声下,陆危楼捏紧的拳头不禁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和云渊一起经历了万妖侵袭,一起穿越了刀山火海,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便是为了背负愚者的骂名吗?明明一切未成定论!

    就在男人忍无可忍想要做什么时,云渊拿出一瓶新的酒,一边闻着酒香一边含糊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和他们讲道理,事实上我很擅长这一点。”陆危楼没有侧头,目光直直盯着大放厥词的人。

    “讲道理……呵。”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云渊大概能猜到陆危楼是怎么做的了,和他讲道理之人都先被慑人的气势吓了个半死,未说话就腿软了三分。拿拳头讲道理,谁讲的过陆危楼呢?

    “他们说的是事实。”云渊不再纠缠于这一点,话锋一转,仿佛全然没有把谩骂放在心上。

    “不是。”陆危楼闻言终于转过了身,漆黑的瞳孔和云渊对上,眉目间皆是认真之色。云渊这才看清了男人眼中抑制不住的愤怒,那沉郁的火焰几欲灼伤人。

    他从不未自己所受的苦痛埋怨分毫,却会为了友人冲冠一怒。这样的男人,怕是世间少有。

    “你很相信我。”云渊自己都觉得自己反复无常,做梦都没想过还有这般得人信任的一天。

    “谁都知道,陆危楼是人族最恪守大义的人。”最后一个字云渊加重了咬音,他定定地看着这个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将军。

    “信了便是信了。”纵使云渊如何巧舌如簧妙语连珠,陆危楼没有动摇分毫。

    “啧。”陆危楼天生是纵横家的克星吗?云渊走上前去握住男人粗糙的手掌,快速地将那炙热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陆危楼不由愣在了原地。指腹间按着的衣料的绵滑,更多的是青年裸露在外的冰凉细腻的胸膛。紧实的肌理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暗暗潜伏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

    “感受到了吗?”云渊的声音唤回了陆危楼的思绪,他这才明白青年让他感受的是什么。对方绵滑的布料掩住的心脏上,嵌着一块坚硬的白骨,那是入魔独有的标志。

    “怎么又沉默了?这般无趣我便走了。”云渊不想在和友人玩什么我信任你要感化你的戏码,他惫懒地起身,这次是真的打算离开。自己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人族的圣人应该快来了吧?那便足够了。

    “不是不回答。”许久,那个男人敛下锋锐桀骜的眉、闭上深沉幽暗的眼,自嘲般地说道。

    “而是因为,我早已分不清大义和私情。”

    “哇!”湖边七夕“斗巧”比赛的胜者已经产生,陆危楼低哑的陈述再次在欢呼声淹没。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刻意去听,云渊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那么这个男人是在倾诉衷肠?

    云渊理了理散乱的衣袍,沉默片刻突然唤道:“陆危楼。”

    陆危楼宽阔的肩挡住了喧闹的人群,仿佛将楚国划分成了两个世界。云渊透过他的胸膛他的脸,勉勉强强看到对方身侧那无边无尽的朦胧月色。

    “陆危楼,我终究是入了魔。”青年重复着这句话,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按在了纯黑的面具之上。本来想潇潇洒洒离去,留下一封挑衅人族的信件,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见到此景,陆危楼猝不及防间瞳孔骤然紧缩。他伸出手想要止住云渊的动作,仍是晚了一步。

    “你说今日不分人族魔族,不过是自欺欺人。而面具这种脆弱的东西,也从来都隔不住人心。”

    云渊“咔擦”一声捏碎了朴素的黑色面具,妖异深刻的容颜完完全全暴露在月光之下,那火红的额心孕育着天地间最艳丽残忍的纹路。

    “发生了什么事?”“斗巧”刚刚结束,遍地人群将散未散,不自觉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视线。

    “咦?那个人……那个魔,是不是云渊?!”之前讨论美人的几个纨绔瞥了过来,眯起眼辨认着青年的面孔,对方比明珠大比上还要张扬数倍的容颜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云渊甚至坦然移开几步,使他们看的更加清晰。

    “真的是云渊!那个人族的叛徒!人族的耻辱啊!”原本赞叹的目光悉数化作厌恶,恨不得就地格杀此人。

    “他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对了,我之前看到七子之一的孙济世去了湖心酒楼,谁叫他过来拖住这个魔头。”

    “他身边那个人是谁?也是魔吗……”

    一句句充斥着怨气与恨意的话语交杂在一起,云渊孤身站在那里受着千夫所指,面色未变分毫。早在他入魔的那一刻起,就料到了此番场景。

    没有人会记得你做了何等惊世的诗篇,没有人会记得你奏了何等的琴曲,更没有人会记得你是否奋勇杀敌浴血沙场。他们只会有一个念头——你入了魔。这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青年笑着站在针刺般的目光之中,世间的月华仿佛独独偏爱他,让他愈发耀眼。他薄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几下,说着什么。云渊知道,那个男人能看见。

    他说:“看,这便是你我之间的距离。”

    愈来愈多的人群堵住了湖边,各自游玩的五子渐渐地也聚集到此处。别人认不出,可他们却知道站在云渊身侧的是陆危楼。

    陆危楼辨认着云渊的话语,看完后突然低笑了起来,大手同时按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住手!”淡定的孔文忍不住斥责出声。陆危楼要是这样露出容颜,怕是少不得被人编排说和魔族勾结。

    陆危楼动作未停,果断的揭开白色面具一步一步走到云渊身前,小心翼翼地将面具盖了上去。那一袭黑色衣袍挡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我慕你多年。”男人喉咙震动溢出的声响让云渊想起了自己随手撩拨的琴弦,从指尖开始颤动到心脏深处。

    “他在做什么?”众人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却看见他靠近魔族的举止。就在喧哗声加大之时,孔文果断用魔族危险的旗号遣散旁观者。

    陆危楼之于人族,是永恒不倒的标杆,绝不能染上任何骂名。

    “陆兄,吾等当日在白玉璧前挡住圣人举动,不是因为信任你身后之……人。是信任你。”禾乐一脸沉重地说,除了云渊没人听见陆危楼说了什么。但禾乐完全想不到那般有原则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轻率的、护住魔族的举动。

    云渊看着昔日的战友如今争锋相对,推开了挡在身前的陆危楼缓步走了出来。

    “入魔不好吗?无穷无尽的寿命,触手可及的力量,至高无上的权柄……没有礼教,没有法律,唯有弱肉强食。”诱人的声音像是染着蜜糖,数不尽的好处从唇间溢出,宛若魔鬼的呢喃。

    “那么魔族的大人物怎么有功夫来我们人族的小地界,来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吗?”孙济世懒懒地打断了云渊的话语,狭长的眼睛下皆是试探与复杂。

    墨天工与夜孤城,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当然没那么闲。我是来送信的。”云渊手掌间握了一支毛笔,临空写了起来。

    夜孤城垂下眼,不知何时起,眼前的青年已经不用紫毫了,写的也再是不够成熟的瘦金体。那个人似乎早已习惯了狂草的凌乱张扬,变得霸道肆意。

    “中央战场,扫榻相迎。”落款是“鬼面”。

    云渊一开始便是来下战书的,只想引出圣人,而不是友人,没想到偏偏遇到了陆危楼。

    他瞥了眼身侧的男人,手掌拂过间,脸上白色面具变成了半黑半白的诡异模样,正是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鬼面者标志。

    人魔之恋,爱恨纠缠,云渊统统没有兴趣。

    他的棋局已然布成。而身为博弈者,自是落棋不悔。

    第83章 大殿之外露锋芒

    “两族交战,不斩来使。人族一向守信,我说的可对?”云渊对着姗姗来迟的圣人们说道,任谁听来都像是贪生怕死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偏偏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对。”苍老的声音凭空响起,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比平静的湖水还要凝重三分。云渊握着折扇的手不禁顿住了一瞬,众人视线皆被说话者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微小的举动。

    回答云渊的人,是他的老师,是纵横家的半圣吕不群。

    吕不群瘦小的身体直直从高空跃下,落地之时溅起了几丝烟尘。他稳稳地停在青年的不远处,依然是初见时那副破破烂烂的打扮,依旧是随心所欲的古怪模样。

    云渊看了他半响,半圣原本暗含精明的瞳孔不知何时起染上了些许浑浊,从不健壮的身形似乎又佝偻了几分。他说话难得说得简短有力,再也不像那般不顾身份地嬉笑怒骂。也许在他族面前,吕不群便是如此严肃正经的模样,竭力撑住人族的门面。

    这个老人,到底是被云渊入魔一事伤了心。他从未想过,此生唯一一个弟子竟叛逆至此。吕不群不愿信,但他先是人族的半圣,随后才是云渊的老师。吕不群半截身子已入了土,不是年轻桀骜、敢怒敢言的陆危楼,所以除了默认这个事实,别无选择。

    “小子……你究竟在谋划什么?不会要捅翻天吧。”老人像是玩笑般地问了一句,面容却绷得紧紧的,言语间是最后的试探。这还是云渊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认真的模样。若是以前他必不顾礼仪,没大没小地奚落吕不群一番,再与他一起放肆大笑。

    可如今他只能隔着面带警惕的众人,笑着回应:“没谋划什么啊。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士卒,我受魔君之托前来传个话,真的仅此而已。”

    “我们魔君欲上中央战场游玩一番,人族总要有些拿得出手的人来迎战吧。不然岂不是太过无趣?”

    云渊轻飘飘放出的消息让众人猛然一惊!千年以来,魔君从未亲自踏足战场,今次意欲何为?

    “看来这里不欢迎我,我还是回去吧。”云渊作了个揖告辞。他已是魔族,由魔族做出人族的礼节,不知为什么总是让在场的一些人觉得讽刺。

    云渊没时间理会身后的人复杂的心思,他毫不留恋的飞出人族地界,飞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嗤笑一声将手伸入大敞的衣襟。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精壮紧致的胸膛,危险暧昧地移到心脏处,随后手指紧紧扣住胸前嵌入的白骨,顺着边缘狠狠地将其揭开。皎洁的月色下,几滴血液随着化作齑粉的骨头一起消散在凉薄云雾之间。

    这种在心脏前弄上个假骨头的把戏,也就只能骗骗单纯的陆危楼罢了。

    除非如魔君玄德那般,让骨角毫无顾忌的长在额头侧部。其他魔族都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伴生骸骨,这对他们来说是极为隐秘的事,是比心脏还脆弱的地方。所以至今也无人知道云渊压根没有什么入魔的特征。

    本就没有真的入魔,哪来的伴生骸骨?难不成自己敲断肋骨抽出一根来吗?云渊就带着这种荒唐的念头飞入地狱之门。

    “人族还真是念旧情,你这般深入国都,他们竟让你完好归来。”玄德高坐在王座上摆弄酒液,垂下眼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托您鸿福。”云渊迈过地狱之门的那一刻起,便将原本平淡的表情悉数化作自信与邪肆。魔族可不吃内敛的那一套,你只有表现的越狂妄,才会越被忌惮。这恰恰是云渊最擅长的表演。

    玄德盯着下方的青年,心中愈发觉得对方深不可测。才过了一年多而已,他便习惯了魔族的生存法则。昔日挑衅青年的魔将士兵们,不知不觉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内部只剩下一片片的推崇之声。因为云渊给魔族带来了无数场完胜,减少了大量伤亡。也就将士们不懂青年想出了怎样的鬼策狂谋,却不妨碍他们接受大败敌方的战果。

    人族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任由这样的人入魔!

    玄德需要云渊的才能,又不免怀疑对方的动机,当初说容忍有才者的一切不过是笑言。上位者说的话语,云渊亦没有当真。玄德总是将青年放入两难的抉择中,甚至派他去攻伐人族,以此试探一二。而今次派其去给人族下战书,便是希望云渊与过去真正划清界限。

    显然青年也明白这一点,并未推托。

    “三日后我便奔赴中央战场,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一千年,太久了……”玄德目光渐渐放空,一年前云渊在此地解说天下大势,他听从云渊的话语,竭力除去仙族这个变数,甚至故意卖了个破绽让盟友鬼君身亡。

    鬼族因此群龙无首,一段时间内只能依附魔族。而人妖又永不会结盟,现今便是专心对付人族的最好时机。

    他入魔毁道,摈弃人性,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若是在中央战场亲手杀了圣人,那个人在九泉之下,怕是也不得安宁吧?玄德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得安宁才好。怎么能让他独自在痛苦中煎熬呢?作为昔日的战友,武清早该尝尝这般滋味了。

    云渊瞥了眼强自忍住狰狞之色的魔君,低头移开视线,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欲使其消亡,必使其疯狂!云渊视线落在宫殿内纵横交错的地板上,这一横一竖宛若天然的棋盘,而玄德的结局,从最初便已被写好。

    “若是灭了百家阁……这魔君之位,予你又何妨?”玄德深吸了口气,平复着心情,按着王座的手却不由收紧。他谋划了一千年,终于到来了收网的这一刻。什么魔君,什么权势,自己统统不在乎。他只是咽不下一口气,他只是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他说完后,下方的云渊还是没有半点反应,玄德都禁不住暗中赞叹这个青年。青年进退有度、不动如山,明明早已盯住无上的权柄,明明被自己逼迫无数次,竟如此沉得住气。自从对方入魔以来,一直在借由玄德的地位为自己铺路,玄德知道,却也默认了这一点。

    其实玄德也觉得,下一任魔君,云渊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日振臂一呼,必当万族朝服。”云渊终是轻声附和了一句,不知道在捧玄德,还是意有所指。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