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剑三]来喝大师兄的茶 作者:澄渊
正文 第31节
[剑三]来喝大师兄的茶 作者:澄渊
第31节
叶正阳有些被动的接了过来，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墨氏叹了口气，轻声道，“墨师兄的骨灰。”
……
墨氏道，“本来想要直接交给苏道长，但是既然苏道长不愿来那么就只能拜托于叶少侠你，也算是了了墨师兄生前心愿。”
叶正阳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妹子很可怜，年纪轻轻却要守寡，纵然大唐时代并非清代那般对于女子管束颇多，但是她还带着孩子，若不是有万花谷诸多照付，以后的日子恐怕会艰难无比。
更何况，现在还要将丈夫骨灰交托给另一个人。
叶正阳道，“难道你不觉得那样不公平么……我倒不是说别的，你明明知道墨闻殇他……”
“不，墨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墨氏的目光转向了灵堂前往，刻着墨闻殇名字的灵位稳妥的安放在正中央，墨氏微微的勾起嘴角，似是在回忆什么，“墨师兄当年在花谷可是非常受欢迎，不仅医术高明，长相俊秀，而且为人品行又好，好多师姐妹都喜欢他。”
叶正阳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之后，决定听对方说下去。
“只是那个时候，我更喜欢孤高冷淡的纯阳宫道长倾心与谷师姐一人的故事。”墨氏勉力的笑了笑。
叶正阳想起来那应该是谷之岚和祁进的事情，墨氏轻叹道，“我本以为纯阳宫道长全部都是有情有意的痴情男子，却没想到是我太过幼稚，异想天开，到头来却落到母女一同被抛弃在华山门外的下场。”
“那时候，我在华山门外，万念俱灰，我虽然是江湖儿女，但也知道人言可畏，还未曾成亲就已经有了孩子，谁都知道外人会怎么说，而且还被心上人抛弃，只想要带着腹中孩子从华山一跃而下，那个时候，是墨师兄救了我。”
“他帮我熬药传功，养好了身子，还愿意跟我成亲，给我们母子二人一个安身所，我当真是非常感激与他。”说到这里，对方的目光落到沉睡在软榻上的孩子身上，声音之中染上了几分哽咽，叶正阳忍不住说道，“那么，从一开始你就知道……”
“恩，我自然知道。”墨氏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言道，“墨师兄跟我说过不少苏道长的事情，我也是喜欢过人的，自然能看得出来，墨师兄提起对方的时候，眼睛里面充满的感情是什么。”
“叶少侠，所以请你定要将这骨灰交于苏道长手上，无论苏道长如何处置，也算是替墨师兄和青青了却一桩心事。”
“嗯？”叶正阳愣了一下，“请问，你刚刚说叫什么？”
墨氏声音柔软，微微垂下眼帘，轻言道，“在下娘家姓苏，名曰青青。”
☆、第148章 求不得与爱别离
叶正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手中的骨灰递给苏少卿的。
他从灵堂出来的时候，苏少卿正倚在一颗树边，上面大片大片的簇拥着成团的紫色细小花朵，坠坠的垂落下来，花谷里面没什么风，所以那些花瓣以一种缓慢而悠闲的姿态慢慢的飘落下来，氤氲了一地的浅淡紫色。
叶正阳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苏少卿说，但是看到苏少卿的时候，他想了想，只是将手中骨灰给了苏少卿，就跳上枝头，一言不发。
苏少卿似乎想了很久之后，才抬起头来，对叶正阳说，“刚才他说了什么。”
叶正阳朝旁边抓了一把，抓了一手紫色花瓣，然后张开手，将那些被揉碎了的花瓣撒了下去，慢悠悠的将刚才苏青青对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苏少卿握紧了手中的骨灰，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动两下，说道，“她有说过那纯阳弟子的名字么？”
叶正阳点点头，将那名字给说了，“听说是紫虚的人。”
苏少卿点点头，没接下去，叶正阳瞄了一眼靠在树边的苏少卿，突然说道，“苏少卿，你就没有觉得后悔过么？”
“墨闻殇待你如此，如今他死了，你却连眼泪都不曾流过。”
听到叶正阳这么说，苏少卿微微抬起眼帘，说道，“叶正阳，你是幼儿园小孩子么，思想还停留在难过的时候哭一哭就好了么？”
苏少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和徐傲血最近如何。”
叶正阳愣了片刻，没想到对方话题转得这么快，当下点了点头，支吾道，“还好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少卿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十年之期转眼就到了，安史之乱马上就要来了，你还是觉得和徐傲血留在这里比较好么。”
听到苏少卿这话，叶正阳倒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段时间以来，烛龙殿和南诏皇宫已经快要夺取他所有的注意力，再加上系统不怎么吭声，他都快要忘记了这么一回事，听到苏少卿说起，才恍惚想起来安史之乱正在步步逼近，而他似乎却什么准备都没做过。
苏少卿看了一眼叶正阳的脸色，“估计你都快要忘了吧。”
“我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职业的穿越者，好不容易有点历史优势都能抛到脑后，不过我估计高中时候那点历史你都扔到你历史老师家的狗肚子里面了吧？”
“……”
要不是看你刚失恋，我会这么让你说么？
苏少卿看到叶正阳沉默以对，大概也就知道叶正阳心中做下了什么决定，当下说道，“看来你是想好了，不过我还要提醒你，说不定你会和徐傲血一起死在这安史之乱之中，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
叶正阳茫然道，“我没想过。”
苏少卿抬起头来盯着叶正阳，叶正阳看到对方眼睛里面夹杂着隐隐的血丝，大概是不知道有多久未曾真正安眠，对方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起来，良久之后，苏少卿才叹息道，“也罢，做个傻子是开心得多。”
“……”
他只是无忧无虑，这不叫傻。
苏少卿接着道，“也好，最起码，大家都是流落到这个世界来的可怜家伙，纵然我注定一生孤苦，能看你这傻子无忧无虑平安喜乐，也挺开心的。”
叶正阳听他这么说，心里觉得酸溜溜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过了半响之后有些讪讪的说道，“若是，到时候我后了悔，在最后临阵脱逃，到时候回了原来世界呢。”
“那也好。”苏少卿浅浅叹息，望着那一片花海出了神，似在回忆些什么，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叶正阳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有事情要麻烦你。”
“到时候麻烦你去美国，找一个叫做苏卿的人，告诉他，十周年就好好回家呆着，没事买什么戒指，就把自己给害死了，还弄死了恋人。”苏少卿发出一声冷笑，弯起嘴角，语气之中半分苦涩，半分自嘲。
叶正阳挑起眉道，“我说苏大博士到时候会不会以为我是美国哪个精神病院里面爬出来的，直接给我送到美国疗养中心去？”
他说这话本来只是笑话，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言明，苏少卿说这话的时候多半也不抱着几分希望。
只是听了他这话，苏少卿收回了目光，道，“你放心。”
“只要你说事关他的生死，无论是多离奇的事情，我都愿意相信。”
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莫过于他自己，只要是有关那人的事情，哪怕对面是个疯子他都会相信。
他不愿意让那个人冒半点险。
说罢，苏少卿转身离去，叶正阳连忙道，“苏少卿，你要去哪。”
苏少卿左手将手中瓷罐抱紧，右手画影在手，冷然道，“先回华山清理门户。”
待到苏少卿走后，叶正阳从树上跳下，却见不远处，裴元一身墨衣，神色冷淡，他忍不住走过去苦涩问道，“不是说墨闻殇身体并无大碍么？”
裴元放下手中书卷，叹息道，“他先天不足，华山风寒雪烈，他久居于华山，身体自然衰弱。”
叶正阳抿了抿唇，接着问道，“传说中裴兄被称为活人不医，专治世间疑难顽疾，谷中又有孙思邈先生在，难道都救不了他么？”
裴元轻合双目，幽幽叹息道，“所谓人世八苦，其中之一为求不得，相思之疾，早就让他油尽灯枯，又岂是药石可医。”
叶正阳道，“若只是求不得，却并不算得上太苦，从来不曾得到，又怎么能觉得太过难过。”
他的目光看向苏少卿的方向，若有所思道，“世间最苦，大概应该是爱别离才对。”
☆、第149章 少小离家老大回
叶正阳从万花回去之后，突然觉得身心俱疲，只想要将所有江湖事情都抛在脑后，好好的休息一番。
叶正阳回到藏剑山庄的时候，正值四月，西湖之水碧波荡漾，杨柳垂条，将湖水渲染的如同上好的翡翠，让人都舍不得架起兰舟，生怕扰乱了一片清宁。
阔别数年，重新踏上藏剑山庄的土地，叶正阳心中突然感叹万分。
守在门口的弟子大概是他走之后才来到藏剑山庄的，看到叶正阳身负藏剑武器，不由得愣了一下，走过来询问他是什么人，这才让他进去。
楼外楼正前方的宽阔广场前，叶不二正带领了这一群藏剑弟子挥舞重剑，操练武艺，看到叶正阳的身影，叶不二当下扔下重剑，冲他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正阳师兄回来了！”
一群弟子听到这话，当下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活，跑了过来，将叶正阳层层围绕，七嘴八舌的跑过来跟他问话，生怕叶正阳一转身又要去闯荡江湖，数载不归。
叶正阳看到这场面，微微的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几年不归，似乎什么变了，但是，却又似乎什么都未曾变过。
叶正阳休息片刻之后，便去了天泽楼。
自从南诏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各派掌门都不再在门派里面坐镇，反而是一个个都换了地方休养生息，叶正阳一度认为那是因为金山懒得再将原来的建模给改回去的借口。
不然怎么连李承恩这个本来是跑过去帮忙的人都让剑三给弄到了后面去。
叶英虽然是在休养，但是精神很好，叶正阳走过去，坐到叶英身边，对叶英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叶英双目轻闭，未曾转头，只是微微点头，似是早已知道这件事情，叶正阳安静的坐在叶英的旁边，等着对方开口。
纵然在游戏里面，所有人都在对叶英庄花庄花的叫，但是对叶正阳来说，叶英待他如子，他用并不宽厚的肩膀肩负着藏剑山庄整个重负，对于男子来说太过阴柔的容貌却找不出半点花烛那般的妖冶妩媚，反而是情冷如雪。
叶正阳抿着唇，看着叶英的侧面，还未曾说些什么，叶英伸出手，摸了摸叶正阳的头，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叶英身上的衣服熏着的浅浅冷香钻入他的鼻腔，让叶正阳莫名的心安，叶正阳有些不解的想要离开叶英的怀抱，却听叶英低声道，“辛苦了，正阳。”
叶正阳鼻子一酸，心中百感交集，那些痛苦的，忧伤的，无奈的回忆片段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他没办法挽救稻香村的末路，他也不能帮助焦琪霏寻回她的夫君，长醉村的小邪子，洛道的无常鬼，那些事情他都无力回天。
他在害怕，他在怕安史之乱，他也在怕自己承受不住苏少卿给他描绘的未来。
他甚至在怕，如同有一天他和苏少卿一样，失去了所有之后，会不会变得和他一样冷静。
他紧紧地抱住对面的师父，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他没出息的哭的不能自已，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将头埋在叶英怀里无声的抽泣。
叶英伸手安抚着自己的徒弟，浅浅的叹息一声。
身在江湖，到底是身不由己。
☆、第150章 谓何为身不由己
叶正阳回到藏剑之后，整天都在无所事事，虽然叶不二曾经哭着喊着抱着大腿想要让叶正阳再将给师弟师妹们端茶倒水这件差事给接回去，但是叶正阳十分感动的拒绝了他。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崽子，他又怎么可能将自己再给扔回去。
徐傲血还在苍山那里继续率领着天策军南征北战，扫除隐患，叶正阳到了藏剑山庄之后还特意给他修书一封，徐傲血也回了信，说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便就立刻起身去往藏剑山庄。
叶正阳在藏剑山庄里面带了些时日，一开始觉得还好，但是时间长了无所事事反而觉得有些烦闷，再加上唐小婉和叶凡两个人没事他面前晃来晃去，给他这个异地恋照成成吨伤害，所以他干脆便弄了小舟，带着些许盘缠，自己撑船打算去七秀坊看看。
好说歹说他也是西湖边长大的人，水性自然不错，再加上他们藏剑山庄老庄主曾经还是一心打算考状元的文化人，他和师兄弟们没事也会干干泛舟西湖，赏花望月的文雅事情。
所以说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
这一路上叶正阳溜溜达达，晃晃悠悠得到了七秀坊，一到了七秀坊，看到在门外的七秀妹子穿着粉红色的衣服，正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聊着天，不由得感叹七秀坊果然是汉子的天堂。
当年接待叶正阳的七秀女弟子现在已经不在门口，叶正阳跟人家报上了名号，又说明了自己是来找式微的，对方这才点头让他进去。
进去之后，叶正阳转了一会儿，却看到当年还在门口接应访客的七秀妹子，现在已经当上了护坊金钗，发上仔细的插着扇状金色头饰，手中拎着垂着红色流苏佩玉剑穗双剑，身后跟着一对七秀弟子缓缓走过。
叶正阳不由得又一次感叹时光飞逝，再想想自己，才二十来岁，就觉得老得不行，只想要过这种蜷在山庄里面，没事舞舞剑，看看月亮，偶尔出来看看朋友的日子了。
正想着朋友呢，就看到式微从一棵树上面翻下来，红衣如火，眉目明艳，那模样简直像极了他们当年初识时候，式微从书上一跃而下的模样，叶正阳迎上去，对式微道，“怎么了，我大老远跑过来你就不能热情点来迎接我么？”
式微打了个呵欠，眼角带着一抹桃花浅红，看上去应该是在树上打了个盹，听到叶正阳这么说，当下道，“你哪里大老远了？这么点距离，你骑着你那里飞沙过来都不消一日功夫。”
叶正阳翻了个白眼，对他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趣，我当然是坐船来的，你看我回了藏剑之后，再出来别的人都没找，就来找你了，你就没有半点感动？”
式微嫌弃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小爷离你最近？你还要小爷怎么热情的迎接你？用不用给你安排百八十个姐妹在门口跳着舞迎接你？”
……
跳舞这种事情人一多就有可能从高雅艺术过度成广场舞了你知道么？
叶正阳无语的看着式微。
不过式微口上那么说，也算是有时日没见过叶正阳了，和叶正阳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打算安排他在秀坊里面多住几日。
七秀坊和当年叶正阳来的时候相比没什么大变化，但是女儿家多了，自然会在小装饰上面做些改动，迎合当时最大众的口味，所以说七秀坊有或多或少有些不同。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沿途欣赏风景，这么说了一路，叶正阳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青灯没在你这么？”
式微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道，“听说以前旧识有事情要他帮忙，好像是去洛阳了，估计过几日才能回来，你来的可是正好，那大和尚不在，小爷正闷着呢。”
叶正阳忍不住开口调侃道，“你也不问问清楚那个旧识是个什么人，别是谁家的漂亮姑娘，到时候将人给拐跑了你可怎么办？”
式微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懒得搭理他这无聊问题，将话题给岔开了，“说起来，你怎么舍得一个人跑回来了，那块冷冰冰的木头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听到式微闻起来这个，叶正阳想起来苏少卿的事情，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苏少卿这件事情他还不知道和谁说呢，式微这么问了当下打开了话匣子，将墨闻殇的死讯和苏少卿两次让他去万花谷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又加了句感叹，“你说，我也不知道苏少卿到底是什么心思，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估计也够他后悔的了。”
“那个臭道士天天神神叨叨的，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式微有些嫌弃的回应道，但是想了想，却又收敛了神色，认真说道，“但是人在江湖总是有那么一两件说不得苦衷。”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也用不着全部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出来，那样心里多苦闷啊。”
式微听对方这么说，当下飞起一脚踢到叶正阳屁股上，嫌弃的说，“你长眼睛干什么的，都这么大了还不学学察言观色，什么话还都得跟你说的一清二楚你才能明白啊？”
叶正阳也不客气的一脚踹飞过去，两个人就跟两没人管的小孩一样在七秀坊里面拳打脚踢，上蹿下跳，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叶正阳喘了几口粗气，弯着腰摆了摆手，对式微道，“得得得，让我休息一会儿。”
两个人灰溜溜的在瘦西湖边找了块草皮一屁股坐了下来，式微薅了一把青草，趁着一阵风来，将那青草扬了叶正阳一身，叶正阳懒洋洋的斜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干脆仰头躺了下去，完全就将自己君子如风藏剑西湖的形象给扔到一边去。
式微抱着膝盖，对于叶正阳那模样嗤之以鼻，“小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得出来个真理，有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叶正阳笑道，“得了，这还用你告诉，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式微豪气万丈的说了一句，叶正阳差点没呛到，式微接着道，“你不知道是因为别人不愿意告诉你，小爷不知道是因为小爷知道有些事情小爷根本不应该去问。”
叶正阳很怀疑。
感受到叶正阳的怀疑，式微阴测测的看了他一眼，对他道，“比如说，小爷回来之后将康雪烛交给了师父。”
叶正阳打起精神来，游戏里面他从来都不知道康雪烛的下场，听到式微这么说，被拐带出来几分好奇，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式微道，“然后就是，小爷知道，小爷永远都不应该去问那个然后。”
式微说这话的时候，缓缓的摇摇头，叶正阳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高绛婷已经成了那个为了别人打扰了她弹琴就要将人赶尽杀绝，甚至不惜牵连无辜的琴魔，她再不是式微记忆之中琴音悠扬，温婉柔弱的师父，叶正阳看过去，却看到式微正盯着前面的湖水发呆，感受他的目光，式微这才收回了目光，站起身来，拍拍红衣上的泥土，对叶正阳道。
“懂了么，有时候，并不知道的越多，就对你越好。”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去问，才是最明智的。”
☆、第151章 规矩才可成方圆
叶正阳在七秀坊里面白吃白喝了一个月之后，徐傲血终于解决完了南诏那些事情，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七秀坊，式微看到徐傲血之后，当机立断将某个在他们七秀坊里面赖着不走的食客踹出了门，直接让徐傲血将这玩意给拎走。
和徐傲血一起回来的还有青灯，叶正阳也有些日子没见过青灯了，虽然式微满脸嫌弃，但还是留徐傲血和叶正阳留下来住着，顺便给青灯和徐傲血接接风，明天再送他们两个回藏剑山庄。
酒饱饭足之后，式微和青灯两个人在那边下棋，叶正阳就拉着徐傲血出去溜达。
七秀坊靠近瘦西湖，湖中有一浅滩，浅滩上经常会有白鹭飞过，秀坊姑娘经常用粮食饲喂那些白鹭，久而久之，有些白鹭干脆在这里筑巢，生活在这里，也算是秀坊的一道风景。
而也有不少秀坊女儿在浅滩上燃放花灯，祈福许愿，走在秀坊瘦西湖边，湖水中常常有各样花灯远远飘来，灯火摇曳，带着淡淡橘色光辉，叶正阳随手捞起来一盏，看到里面还裹着一张纸条，当下笑道，“姑娘家的小玩意。”说完了，便就顺手将那花灯又给放回水里面了。
徐傲血也捞起来一盏，上面无非写着些祈愿遇到良人的句子，徐傲血笑了笑，也将那花灯放回水中，让它随着水流飘走，“恩。”
叶正阳顺手在徐傲血的衣服上面擦了擦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是毛月亮，光芒朦朦胧胧的，“感觉挺长时间没见过青灯了。”
徐傲血靠在旁边的树上，这些日子军务繁重，他也跟着心情沉重，如今看到叶正阳，却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那怎么没看你和他说话？”
刚才宴席上面，都是式微和叶正阳两个人在那边抬杠，徐傲血本来就不愿意说话，更喜欢听着他们说。
叶正阳想了想，摸着下巴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觉得青灯这人是挺和气的，但是也许是因为他太和气了，总觉得和他亲近不起来，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徐傲血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和青灯在之前其实也并不算得上是多么熟络，充其量只不过是相互知道名字罢了，叶正阳接着说道，“感觉也有段时间没看到花烛了，那家伙最近连封信都不来，当真是薄情寡义的家伙。”
徐傲血道，“花烛没跟你说么？”
叶正阳道，“说什么？”
“我回来的时候，听到有消息说，唐门要追杀唐紫苏。”
“……”
叶正阳花了几秒钟来缕清思路，开始认真地思考徐傲血这个消息之中的信息量，半天之后才选了一个最切合的话题来当做第一个问题，“唐紫苏不就是唐门人么，唐门人追杀他做什么？”
还没等徐傲血回答，叶正阳再一次打断他，“请不要给我说缩略之后的答案，我要听完整版的。”
“……”
徐傲血清了清嗓子，将他回来的时候听说的事情和叶正阳说了，“听说是因为花烛的关系，事实上，唐门并没有给唐紫苏刺杀花烛的任务。”
叶正阳道，“那不是正好么，反正现在唐紫苏已经从刺杀变成了刺♂杀了。”
……
徐傲血假装没有听懂叶正阳刚才话里面的重音是什么意思，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唐紫苏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唐家堡，唐门不少人以为唐紫苏已经死了，这一次烛龙殿里面，似乎唐老太太想要让唐紫苏回唐家堡，但是唐紫苏拒绝了。”
“花烛在五毒里面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唐家堡不愿意因为唐紫苏的自作主张而与五毒交恶，更何况唐紫苏没有接到任务就擅自觉得追杀他人，算是破坏了唐门的规矩。”
叶正阳想起来之前在烛龙殿的时候，如果不是有花烛捣乱，唐紫苏应该是跟着下到祭龙潭去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得那么严重，“反正唐门那么多人，就算少了唐紫苏不是也没什么么，何必那么斤斤计较。”他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心虚得很，徐傲血道，“唐门有唐门的规矩。”
叶正阳自然知道唐门有唐门的规矩，先不说别的，就算是他原来读过的里面唐门都永远立于暗杀界不败巅峰，若不是有没有几条规矩那才是奇怪，叶正阳忍不住忧心忡忡的问道，“你告诉花烛他们了么？”
徐傲血摇了摇头，“唐门做事向来隐蔽，若是已经传出消息，那么自然已经是和唐紫苏他们打过照面了。”
听徐傲血这么说，叶正阳觉得心里面更没底了，一想到之前墨闻殇的事情，叶正阳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要不然咱们回苗疆去吧。”
他们回去的话，还能给唐紫苏帮帮忙忙，虽然说他觉得唐紫苏那人一身的臭毛病，但是他不愿意再看到有人跟苏少卿那样。
就好像所有的感情都在一夕之间尽数剥离，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情绪起伏。
徐傲血微微摇头，“我觉得不妥，唐门人精通暗杀之道，和我们平日接触对手有所不同，我们去的话，花烛还要分神在我们身上，只能给他们添乱。”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叶正阳也知道徐傲血说的有道理，只是却依然放心不下，徐傲血道，“你还不放心花烛么？”
叶正阳扶额道，“就是因为有花烛那个从来都在添乱的家伙在我才不放心好吧。”
有些为难的抓了抓自己额前的头发，叶正阳想一想就觉得烦躁，“花烛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说出来，万一真的碰到了麻烦咱们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觉得着急。”
叶正阳一边说着一边原地打着转，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坐立不安，当下拍板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想要去苗疆，就算是帮不上花烛的忙，去看看总是好的。”
徐傲血连忙拉住某个人，他倒也不是有私心，只是唐门擅长机关陷阱，暗藏杀机，和这位藏剑山庄的大少爷绝对是相互反冲的两个套路，到时候唐紫苏和花烛还没怎么样，他先受伤卧床不起可就糟了，“你先别急，倒不如先问问花烛，给他先传信过去，问明现状，你再动身也不迟。”
听到徐傲血这话，叶正阳总算是安分下来，看了一眼徐傲血，叶正阳也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更何况轮到江湖经验，他还是要听徐傲血的，当下点头应允道，“那好，我去给花烛传信。”
说到这里，叶正阳又补充道，“不过，若是花烛没有传信过来，或者说要咱们帮忙的话，你可不能拦着我。”
“当然。”徐傲血应道，“你想要做的事，我又怎么会拦着。”
☆、第152章 各付前程不相忘
日子似乎就这么平安无事的过去。
对于叶正阳来说，时间就如同他藏剑山庄门前西湖流水一般，纵然看上去波澜不惊，但到时却还是流淌摇曳，温柔的将时光裹挟而去。
公园753年，叶正阳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七个年。
藏剑的冬日从来都不算难熬，浅浅的细雪伴随着微风悠闲的飘荡而落，房间里面铺设的地龙将熏香的味道晕染到整个房间之中，炭炉迸溅出几颗零丁火星，叶正阳在房间之中，窝在铺了虎皮的软榻上，懒洋洋的翻了几页书，“凌霜，不要靠炉子那么近，别熏着自个。”
穿着明黄棉袄的小孩子听到这话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张开双手，软软的童音如同融化了的糖浆，“师伯抱抱！”
叶正阳顺手将叶凌霜给拎起来放到了软榻上面，叶凌霜爬过来趴在叶正阳身上，拉拉衣袖拽拽头发，过了一会儿说道，“师伯，徐叔叔呢？”
“他回天策办事，大概明天就回来了。”叶正阳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叶凌霜忍不住说道，“可是，昨天师伯你也是这么说的。”
叶凌霜接着板着手指头接着说，”前天也是这么说的，前天的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前天的前天，还有前天的前天的昨天……”
叶正阳伸手摸了摸叶凌霜的头，并不说话。
唐玄宗懒于朝政，安禄山只手遮天，将相不和，北方胡化，历史的车轮马不停蹄的朝着那个结局轰然行驶，徐傲血回天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一次回来之后都是眉头紧皱，而每一次回来的时间都在无限拖延。
他就算是再愚笨都会知道徐傲血的心思已经不在藏剑山庄，他所心心念念的只是这个风雨欲来，摇摇坠坠的大唐，叶正阳抓紧手中的书本，正想要说些什么，房间的木门却被推开。
北风卷着雪花和凉气冲入房间之中，手持碎魂长♂枪的徐傲血大步走进来，一身血红外袍上扣着银色睚眦纹样栩栩如生，右肩上扣着亮银云纹护肩，头上束发紫金冠上垂着一条红色尾须，八面威风。
叶凌霜看到之后立刻扑了上去，“徐叔叔！”
徐傲血笑了笑，将叶凌霜接过去，左手将那小丫头抱在怀里，右手将碎魂放在旁边，抬眼过去看叶正阳，却看叶正阳没看着他，他对叶正阳道，“抱歉，正阳，我回来晚了，最近天策……”
他还没说完，叶正阳开口打断了他，说道，“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二人之间一时默默无语，徐傲血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话，只是沉默者将叶凌霜放下来，叶凌霜见到气氛不对当下说道，“师伯，我去找爹爹去了。”
叶凌霜走之后，徐傲血走过去，蹲下身，和叶正阳平视，拉着自家小少爷的说，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抱歉，正阳，是我的错。”
叶正阳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道，“若是天策当真军务繁忙，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一定要回来，你这一来一回不仅浪费不少时间，而且旅途奔波，并不划算。”
而且现在安党横行，先不说别的，为了壮大自己的狼牙军，安禄山自然是要挤兑朝中天策和神策，天策本来就因为太过接近江湖而引来非议，徐傲血这样频繁的往来天策与藏剑山庄之间，并非明智之举。
听到叶正阳这么说，徐傲血凑上去亲了亲叶正阳的嘴唇，道，“但是，我想见你。”
叶正阳顿时觉得自己什么脾气都没了。
徐傲血在藏剑山庄停留了十日之后，又不得不启程前往天策，徐傲血走了几日之后，式微却登门拜访，看到叶正阳一脸惆怅的笼着袖子在那边看西湖水，就凑过去跟他说道，“干什么呢，看到小爷来了也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
叶正阳道，“你是让我给你端茶倒水还是表演风来吴山。”
式微撇了撇嘴，在旁边坐了下来，对叶正阳说到，“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么，那木头本来就是天策府的人，个顶个的死心眼，现在就算后悔了也没用。”他顺手从怀中掏出了个果子，一口啃下去，对叶正阳道，“干什么这么不开心。”
“不是后悔。”叶正阳道，“只是自我厌弃而已。”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就算知道徐傲血在守卫着这个国家的一切，只为了能够创造一起可以平安度日的世界，然而他却只能在这里等待着对方的身影，就算是想要帮助也是爱莫能及，所有的一切都在现实面前被击溃的倒地不起，就好像自己的雄心壮志都成了笑话让人笑的不能呼吸。
式微看了一眼叶正阳，也没能说出来什么，就算是想要和叶正阳说，要不然你就也跟着去，但是藏剑山庄也有藏剑山庄的立场，总不能让叶正阳真的抛下藏剑不管，跟着人家去天策那里。
朝廷里面的那些事情，就算他们身在武林也能得到一些风声，所以所有的门派都在关注着风向，也为了到时候能够更好地应对做准备，他们身为各自门派的中流砥柱，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所以式微默默的啃完了果子之后，换了另一个话题，“说起来，你最近有没有那个酒鬼道士的消息？”
听到式微这么说，叶正阳回过神，“你说苏少卿？”他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有恨我联系了，就算我联系他也是石沉大海。”
式微点点头，“小爷跟你说，小爷前几日去扬州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那酒鬼道士的兄弟，他也说他正在找那家伙，还说若是你看见了，就转告一声。”
“苏妄言么？”叶正阳回忆起来那和苏少卿长得一般无二，却是性格相差的双胞胎兄长，点了点头，“但是我记得苏少卿说他要回华山的。”
式微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他回了华山之后，杀了一个紫虚的小道长之后，自己离开了华山，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叶正阳抿了抿唇，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曾经尝试过密聊苏少卿，却根本没有受到半点回讯，只有好友列表里面，那个属于纯阳的八卦图形亮着，才能让他知道，苏少卿这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跟着墨闻殇一起离开。
叶正阳裹紧了身上的白色虎皮披风，西湖旁边的冷风刮入他的骨子里面，让他觉得有些寒冷，他说，式微，你还记得咱们一起从万花谷去洛道时候的事情么。
就算那个时候，将要奔赴的，是充满了尸人的荒凉死地，但是大家却都在一起，那个时候的年少风华和意气风发，似乎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悄然磨灭而去，而那之后，似乎除了烛龙殿那一战之后，他们也再也没能够集聚到一起。
明教又一次踏入了江湖，霸刀却正在无法抵挡的落魄，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藏剑山庄，而这里每一年都会有新的弟子出去闯荡。
不断地有人进入，不断地有人离开，这似乎又变成了叶正阳所熟悉的那个剑网三世界，叶正阳抹了把脸，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回忆起来当年他们浩浩荡荡的在这个江湖闯荡的时候，叶正阳能想起来的事有很多，但是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式微说，“你才多大，就一副心如死灰万念俱灭的样子。”
说完之后，一身张扬红衣的青年伸出手去，搭在叶正阳的肩上，笑容一如他们初见时候嚣张又美艳，“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团聚的时候多着呢。”
……
叶正阳面无表情地说，“方长是谁。”
式微，“……”
就在式微和叶正阳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二人的头上投下了一片夸张的阴影，两个人停下了手，抬起头来，带着华丽眼睛花纹的尾羽在他们的头上扫过，蓝绿色的大鸟跟他的主人一般美丽却高傲，此刻对方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两个人。
叶正阳走上前去，从对方的脚下解开木筒上的绳子，抽出里面装的信看了片刻，将那信递给式微之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往藏剑山庄里面，式微还没来得及看信，看到叶正阳走了，不由开口喊道，“你干嘛去。”
叶正阳的声音远远传来，“收拾行李，去苗疆。”
☆、第153章 浴火重生刹那灭
叶正阳其实是个相当爱操心的人。
比如说他没事就惦记着敦惇遁有没有被那个变态喵教混蛋欺负，比如说他恨不得将苏少卿绑在身边看着免得他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
式微说这就是他天天在门派里面端茶倒水导致了年纪轻轻就和他们秀坊楼下卖菜大婶差不多，天天关心这个找没找到相好，那个家里吵没吵架。
但是叶正阳觉得这个样子没什么不好，人生在世总是要有几个挂心的朋友才不枉白活这一遭。
然而对于花烛，他却似乎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们身上。
或许是因为花烛和唐紫苏都太过强势，根本轮不到他来担心，又或者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有太多的隐瞒和谎言，让他连担心都找不到应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所以，当收到花烛的来信的时候，叶正阳二话没说直接牵马，里飞沙日行千里，马不停蹄，奔往苗疆。
叶正阳花了两天时间就从藏剑赶到了五毒教，里飞沙在快要到达苗疆的时候终于受不了这长时间的奔跑，停滞不前，叶正阳摸了摸里飞沙的鬃毛，将他先放置在外，自己运起轻功进了五毒教。
他曾经在五毒教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于不少中原侠士神秘莫测的五毒教，对于他来说却是并不陌生，路上不少见过他的五毒弟子还停下来对他微微点头。
叶正阳马不停蹄，直接朝着花烛住的地方走去。
虽然花烛身为五毒教人，却并不住在五毒弟子所聚集的地方。他的树屋远离五毒众多神殿，只在五毒无心泽一处偏远之处，寂静冷清，树屋幽静，旁边就是药王谷所在之处，草药芬芳，草长莺飞。
叶正阳到了树屋外的时候，却看花烛坐在树屋外的藤条秋千上，双手托腮若有所思，他唇色浅淡，却并不显得病态，只是衬得他容貌如同梨花般雅致清丽，比起叶正阳之前所见，愈发的惹人喜欢。
叶正阳卸下自己的披风，苗疆炎热，再加上他一路飞奔，如今这披风倒显得有些热了，“出什么事了？”
叶正阳其实并不知道花烛这边到底怎么了，花烛给他的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出事了，但是就那一句话，叶正阳就觉得发生了大事，当下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花烛似乎并没察觉到叶正阳的到来，听到叶正阳喊他，他才抬起头来，双手扶着秋千，说道，“你来了啊。”
叶正阳感觉不对，当下问道，“唐紫苏呢？”
花烛头也不回的指了指树屋，“在里面。”
叶正阳半信半疑的走到树屋里面，却看树屋中央停着草药干花编织而成的软榻，空气之中香气混合，扑鼻而来，呱太没精神的缩在角落里面，看到叶正阳之后，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转了转，有气无力的转头看向那边的床。
唐紫苏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眉间黑气若隐若现，一看就知道身中剧毒，叶正阳并不懂医理，但是知道若是花烛都没办法的话，那必定是极为霸道的毒。
他当下出门，却看到花烛依旧坐在那秋千上，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叶正阳走过去，想了想之后开口问道，“唐紫苏，还有救么？”
“你们曾经问紫苏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追杀我。”花烛答非所问，只是安静的叹息一声，叶正阳在一旁的树桩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花烛说完他想要说的话。
花烛目光转过来，看到叶正阳那严肃的神色，不由得笑了出来，伸手拉了拉叶正阳的脸颊，“你这么紧张做些什么，我又没说我没办法救紫苏，怎么苦着一张脸？”
“你们可还记得我在客栈里面跟你们讲过的故事？”
叶正阳依稀记得，在他们最开始认识花烛的时候，曾经逼着花烛说出唐紫苏为什么要对于他穷追不舍，当时花烛却编造了个关于唐紫苏姐姐的故事，说的情深意切，结果却只不过是个谎话而已。
看到叶正阳那神色，花烛就知道他记起来了，似乎是回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花烛的脸上带上浅浅笑意，“只是，其实我并没有完全骗你们。”
“只不过，唐紫苏，从来就没有姐姐而已。”
花烛第一次见到唐紫苏的时候，就是在这无心泽里，当时唐紫苏埋伏在暗处，妄想一箭追命，却被他发现，当时他毫不留情，将那追命箭打了回去，从唐门千机弩里面射出来的弩箭，最后却打在了主人身上。
唐门密毒，见血封喉，唐紫苏当即命悬一线。
期初，花烛将唐紫苏捡回来，只不过是为了好玩而已。
他将所有自己能够想出来的蛊毒解药全部都用在唐紫苏身上，看到他痛苦挣扎，忍受着那常人却无法忍受的苦痛，只为了活下来的模样，让恶劣的他更加变本加厉。
然而那以毒攻毒，误打误撞的解救方法，却真的解开了唐门的独门密毒，而代价却是，唐紫苏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那段时候的唐紫苏，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只有花烛而已，他收起了暗杀者的机关弩箭，冷血淡漠，换上了苗疆的服饰，跟着苗疆的人学着砍柴采药，哪怕想不起来武功招式，他却依旧凭着自己身体的记忆，能够为花烛摘来悬崖峭壁上的草药花朵。
那时候的唐紫苏，眼中有的只有花烛的一举一动，沉迷的无法自拔，任何一件事情都为了花烛而已。
花烛说，“你知道么，那个时候的紫苏，简直就是好的让人觉得恶心。”
就因为唐紫苏好的太过彻底，让他产生了那样的错觉，唐紫苏就算恢复了记忆，也不会舍得离他而去。
花烛又说，“但是，假的到底都是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
当花烛用尽方法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方法，然而唐紫苏却忘记了他们相处的全部记忆，他又成了那个冷血残酷的唐门弟子，眼中再也找不到最初的眷恋情迷。
又或者，唐紫苏是记得，只不过他到底不想承认而已。
叶正阳想起来当时花烛讲述那个故事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可是他，却永远得离开了我。
叶正阳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花烛看到叶正阳的表情又笑了出来，“怎么一副要哭了表情，难道我故事真的讲得那么好？”
他抓着秋千的绿藤荡了两下，抚摸着那藤条光滑的表面，叹息道，“这秋千，还是魔刹罗让我搭的，她小时候常常来玩。”
“仿佛我只闭了闭眼睛，她的女儿都长得那么大，可以当教主了。”
他转头看向叶正阳，那一双眼睛璨若星辰，他说，叶正阳，你知道我活了多久了么。
还没等叶正阳回答，花烛伸开了手，五指盈盈，细白如玉，却承载了不知多少重量，“五百年。”
苗疆有蛊，名为凤凰。
此蛊能够助人百毒不侵，活死人肉白骨。而此蛊种下之后，种蛊人从此容颜不改，长生不老，然而却要每十年经受烈火焚身，万虫噬心之苦，以此脱胎换骨，如同凤凰涅槃，所以被称为凤凰蛊。
叶正阳突然想起来他们在浩气盟的时候，花烛突然匆匆离去，却不肯让唐紫苏跟随的事情。
烈火焚身，万虫噬心到底有多苦，叶正阳并不知道，但是长生不老又有多苦。
叶正阳突然很想哭，却看着花烛神色自若的模样，眼泪掉不下来。
花烛伸出手去在叶正阳的头顶摸了两下，他当真喜欢这个看上去并不够聪明，却是心思温柔的孩子，他说，“告诉你只是为了不想让你担心。”
“我会给紫苏解毒，只是解了毒之后，他大概便就再一次会忘记我的事情，到时候，你也不要太难过。”
花烛说着，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对叶正阳勾起笑容，但那双眸子里面盈满了风华流年，沧海桑田，“这一次，我大概就不会再理他了，纵然我已经习惯了忘却和被忘却，却到底也是会累的呢。”
花烛转身离去之后，叶正阳将头埋在双膝里面，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就在这时，系统冰冷的声音在叶正阳的耳边回荡起来。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请凤凰蛊持有者五毒圣使花烛喝茶】条件达成，现已开启。】
叶正阳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一拳砸到树屋墙壁之上，“去你妈的系统！”
☆、第154章 最苦不过长想念
“那只花蝴蝶是那么说的？”式微听过叶正阳的转述之后，坐在凳子上，半天没说话。
他的绝尘比不上叶正阳的里飞沙，虽然也是一路风尘仆仆，紧赶慢赶，但是到底还是没能够追上叶正阳，现在才到达这里，听到叶正阳的叙述之后，式微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平日嚣张的如同赤日的他，此刻难得收敛了眉眼，静静地坐在那里，半响之后，才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
叶正阳一拍桌子，怒道，“这有什么好的，你就忍心看到花烛难过么，虽然你一直都不喜欢花烛，但是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他话音刚落，式微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眸紧紧地盯着他，他开了口，声音都在打着颤，“那，你说要怎么办？我们能做些什么，还是说我们能改变些什么？难道说我们不接受事实的话，唐紫苏就不会躺在那里了么！还是说花烛就会好起来？”
“叶正阳！”他拽住了叶正阳的衣领，迫使对方站起来，眼眸之中的火焰如同燃烧起来一般，仿佛要将面前的叶正阳吞噬殆尽，却最终熄灭下来，低声喃喃道“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了。”
“每一次都不服气，每一次都想要改变，但是，你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吧，为什么不肯接受现实呢？”
“停止你可笑的妄想吧，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是佛祖还是神仙？只不过是你觉得不圆满的剧情就想要改变么？说这些话之前先看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用哪种怜天悯人的表情看着我们，为什么每一次都好像是自己的错误一样？太可笑了不是么，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无论是花烛和唐紫苏也好，无论是我曲师叔和飞亮师叔也好，甚至是苏少卿和墨闻殇的事情也好！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摆出来一幅抱歉的模样？”
“以为这样将事情全部都包揽在自己身上责怪自己就好像个英雄一样么？这算什么？看着我们被命运耍的团团转的时候，你觉得你没有出来帮我们一把简直就是对不起我们了么？”
式微双手越攥越紧，叶正阳几乎感觉到要透不过气来，无论是对方的双手，还是对方的话语，都将他层层的束缚，仿佛要将所有的空气全部都排挤出去，让他不能呼吸。
“你够了，叶正阳，我们从来不需要你这个样子的怜悯，无论是怎么样的一条道路，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会用自己的人生去负责，至于你……”
“你有自己的人生要去负责，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然而对于别人的生活，能帮就帮，不能帮的话，也不要将错归咎于自己身上。”
说完这些话之后，式微松开了手，看着颓然坐到椅子上的叶正阳，式微转身离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当然，如果你还是要这样下去，小爷也是不会再管的。”
他大概真是管的太多了，叶正阳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的心中，永远都将这些人当成是剑网三游戏里面的npc，而不是真正的人，明明第一次在稻香村斩杀山贼的时候，明明在浩气盟和毛毛再会的时候，他都深切的感觉到了那时过境迁，那份真实，却到底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到底，还是将自己当成一个玩家而已。
他对这个游戏入戏太深，但是，却到底是演戏的戏子罢了。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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