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第一版主小说网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9节

      红楼之没空宅斗 作者:武思辰

    正文 第9节

    红楼之没空宅斗 作者:武思辰

    第9节

    “你说了这么些,我都知道。可你看看你两个嫂子……唉!”老太太听女儿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也是走心,只是到底没个章程把家里这番乱象压下去。

    “为今之计,只有——分产不分家。”蒋季梅说道,“我知道几个哥哥不成器,但是也是爹的骨血。我不知爹娘属意哪个继承平原侯的爵位,但世间万事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两个嫂子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如今大嫂亡去,娘正好借这个由头整顿资产,言明分成,这才能让两个哥哥并嫂子不至于心中积愤。”

    “你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老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陷入了沉思里。

    这头老太太思考如何让平远侯府恢复平静,另一边蒋明伯直接把蒋子兴带在了身边教养。每日里上下衙门之余,略有空闲就亲近考校。蒋子宁得了消息,心里不禁感叹这位梁姨娘真是好手段,把蒋明伯把得死死的不说,还让自己这个正经的蒋家男丁成了透明人一样。

    可是出乎意料的,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蒋明伯就让蒋子兴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了。这个时候的蒋子宁,院子里已经有了跪经回来的四个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并香叶。四个大丫头分别叫做香草、甘草、莲房、连翘。其中的香草就是香叶的姐姐。

    四个丫头各有擅长:香草善膳食,做的一手好吃食;甘草最会打理琐碎事务;莲房一手飞针走线的绝技师承宫内的御用绣娘;连翘最好打听各种消息,有一个叫银锭的弟弟在外院行走,替白氏传达消息。另有一位嬷嬷,当家的管着白氏的嫁妆,这些年都没出什么纰漏。

    老太太把白氏的人都留给了蒋子宁,也是做了给蒋子宁积蓄人力的打算。可蒋子宁的芯子是个现代人,还真就不觉得在这内宅大院里,能有什么伤到自己的。所以老太太的一番心思,多少有些打了水漂的意味。

    连翘前几天还跟香草说了老爷领着蒋子兴赴宴的事情,引得香叶好顿气。今天却喜笑颜开的进了院子:“香叶!香叶!我跟你说件事!”

    “别大呼小叫的!”连翘没叫到香叶,反倒把香草给叫了出来,“往日里的规矩都哪去了?如今咱们宁哥儿在府里是什么境遇你不知道吗?行差踏错一步都是天大的罪过,更别说要是因为我们几个言行无状被有心人高了黑状,你是想让主子受你的连累吗?”

    几句话就把蒋子宁如今爹不疼娘不在、祖父外出祖母将养身子精力有限的状况给说清了。连翘也是一惊:“姐姐教训的是,是连翘莽撞了。”

    香草见连翘把她的话走了心,就放缓了语气:“香叶在屋子里伺候宁哥儿抄写经书呢。你随我来。”

    屋里的蒋子宁听见两人的对话,努力克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觉得这两个人绝对是想多了。现代的单亲家庭也不少,怎么放到蒋家就要死要活的?而且就算是惹了那个就在葬礼上和自己见过一面的爹不高兴了,他还能把自己打死吗?

    蒋子宁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三纲五常,“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年代,其实就算蒋明伯把蒋子宁打死,也不过是背一个“不慈”的名声而已,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服刑的。最多,也就是以后的官路难走一些罢了。

    “什么事这么兴奋?也说来给我听听。”蒋子宁抄了一上午的经书,手已经有些酸了,就净了手撂笔歇息一会儿。

    要说抄经书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识字了。一般公侯人家的孩子,特别是承嗣的嫡子,都是三四岁就开蒙的。但是蒋子宁因为蒋明伯的不喜,只是由白氏粗粗教了背诵《三字经》,《千字文》也只是学会背诵了一半。

    无论什么时候,知识都是第一生产力。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个文盲,已经意识到蒋明伯很不喜欢自己的蒋子宁,就借着给母亲抄写经书的便利来识字。对待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在能力不足的时候要隐忍。但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贱人越希望你过得猪狗不如,你越要过得好。不需要多好,只要比他们好那么一扭扭,就能让这些心怀恶意的人寝食难安、抓心挠肝!

    “哥儿,您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老爷带着兴哥儿去赴宴的事情吗?老爷被人指着鼻子讽刺了!”连翘一脸的小心说着自己刚知道的消息。

    “老爷被谁讽刺了?都说了些什么?”蒋子宁也配合的问道,让连翘继续说下去。

    “是一个刚进了御史台的御史,正撞见兴哥儿和老爷一起赴宴,一点不忌讳的吃肉。这个御史就说,如果兴哥儿是老爷的侄子外甥之流,应该为太太服小功三个月,要是庶子,更是应该守孝三年。总之就是怎样做兴哥儿都不该穿艳色服装、吃肉和参加宴饮。因为那个御史说得在理,老爷脸都气红了,也没再喝酒就带着兴哥儿回来了。现在正在前面发脾气呢!”

    蒋子宁一听又是因为自己的娘亲,立刻就想到蒋明伯一定会到自己这里来走一趟。要是自己做得不够好,那么在亲儿子都不上心的情况下,蒋子兴也不会有什么“不孝”的名声传出去。但要是自己做得不好呢?

    “香草,今天你去大厨房领食盒的时候,要好好看看菜品,翻弄一下也不要紧。我估计,老爷和梁姨娘一定会拿我做筏子来替兴哥儿压下流言的。连翘,你去一趟祖母的院子里,把这事说一下,就说我这个月已经抄了十部经书,想供在佛前。”满府里只有老太太的院子里有个佛堂,总要让老太太有机会看看儿子的狠心程度才行。

    果然,过了一会儿,香草拎着食盒进了院子:“哥儿果然没料错。我去的时候,幸好王掌厨已经备好哥儿的午饭了。我说了哥儿的猜想,王掌厨就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食盒出来放着。我拿了哥儿的午饭出来,谁也没看见我。”

    “你且把食盒摆着,不要端出来。”都端出来岂不是一目了然就明白

    一听蒋子宁的吩咐,几个丫头都笑。这时候,连翘也回来了:“哥儿,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老爷往这边走了。我是抄小路回来的。还有,老太太要是派人来,肯定和第二拨给哥儿送吃食的人在院门口碰上。”说完,就和香草对视了一眼,显见是事先就估算好时间的。

    这边蒋子宁又回到了桌前,用小胖手握着笔抄写经文。才写了几个字,蒋明伯就进了院子。

    守在门口的甘草立刻利落的行礼,道了声“老爷安”,给蒋明伯把门口的竹帘子掀起来。蒋明伯独自一人进了屋,让和自己一起来的人在门外的廊上头等着。

    几个丫头早在听见甘草请安的声音时,就从小门离了屋子,只留了刚留头的香叶伺候蒋子宁的笔墨。

    蒋子宁见了蒋明伯,虽然心里有些抵触,但还是按照记忆里的礼仪规矩给蒋明伯行了请安礼。待他直起身子,就直接发了难:“平日里不见你学好,都看得些什么淫、词艳、曲的杂书?竟然还要抄录成册不成?”

    任是蒋子宁脾气再好,听见蒋明伯睁眼说瞎话也有些怒气上涌了。但是蒋子宁还是好声好气的回道:“父亲,母亲刚过了五七,我只是听人说抄写经书可以是母亲魂魄安宁,所以抄了几部佛经而已。”

    蒋明伯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白氏生的儿子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哭天抹泪,反倒是条理清晰的反驳自己。但是想到来此的目的,蒋明伯立刻就把音量提高了一截:“不孝的东西!你还敢忤逆顶嘴!你母亲热孝未过就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今天就请家法教教你什么叫做孝顺!”说着,就把拢在袖子里的尺鞭抽了出来,抬手就要打。

    “我看谁敢打!”一声怒喝自屋外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膝盖扣地的请安声。

    门口的帘子再次被打起,老太太梁氏被蒋季梅扶着进了屋,指着蒋明伯:“你好大的官威!我在院子口就听见你要打宁哥儿。我倒是不知道宁哥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老太太走到了蒋子宁的书桌前,拿起墨痕未干的经文扫了一眼。虽然字体稚嫩,但是每个字都写得很用心且没有一个错字,可见蒋子宁抄写的时候是十分认真的。“要是连给自己的亲娘抄经书都算是见不得人的事,那我这个每日里供奉佛祖的人是不是应该凌迟处死啊?”老太太也是气急了,也不管说话诛不诛心就直接朝着蒋明伯吼。蒋子宁见救兵和蒋明伯对上了,立刻就假装自己是背景板,静静的等着老太太替自己出头。

    蒋季梅怕她气到,连忙给老太太顺气顺道给大哥求情:“大哥许是不知道呢,您可别为了误会就让一家子生分了。”

    蒋明伯眼看老太太把蒋子宁从“不孝”变成了“孝”,眼光一扫,看见了搁在餐桌上的食盒,就立刻赔笑:“母亲莫气,我也是听说宁哥儿在热孝里就不守孝道,荤食不断才气急了想教教他的。他若是老老实实的认错去跪祠堂,这尺鞭也就免了。若不然,我定要用家法教训他!”才说完,就发现老太太和妹妹的表情很奇怪。

    这时香叶上前几步行了礼:“好叫老太太、老爷、姑太太知道,哥儿的饭食虽然是大厨房做出来的,但是因着孝期,王掌厨制作哥儿的饭食都是用单独的灶具。而且为了不和府里其他主子的饭食混了,奴婢都是提前大半个时辰悄悄去去了来的,万没有荤食在内。”

    说着就上前把食盒打开:“今日的主食是三合面的馒头,两个小菜一个是素油煎豆腐,一个是凉拌木耳。还有一碗海裙汤,是因为这几日哥儿的精神不太好,奴婢才让王掌厨做的。”

    不等蒋明伯再说话,老太太就一招手:“我倒是和你妹妹在院子口遇到了另一个来送吃食的。刚刚也问了。那婆子只说,是府里有人给了她一角银子让他把这个食盒送到院子里的。”老太太此刻心里对儿子是两种失望。一种是竟然陷害自己的儿子来保全另一个儿子的失望;另一种是竟然想出这么错漏百出的陷害方式的失望。

    因着两种感觉,老太太一下就没了精神:“罢了,今日的事情都不许往外说。以后你也不用教宁哥儿如何做人。宁哥儿孝期结束之后,就到国子监去,且不用你呢。以后少来宁哥儿的院子。”原本还有让两人培养父子之情的老太太,彻底放下了这个念头。本来五十不到的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大儿子,忽然觉得平原侯府必然会没落了。

    一个宠妾灭妻、陷害嫡子的当家人,有什么能力支撑起侯府呢?当年因为老侯爷参军,为了生计不得不抛头露面做活而没亲自教养几个孩子,恐怕是梁氏这辈子最大的错处了。一子错啊,侯府后继无人了。也许,真的该考虑一下女儿说的关于教养孙子的建议了。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结束了,但是老太太却彻底绝了对儿子的心思。而且虽然老太太说此事不准传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人家到底还是知道了蒋明伯的所为。以至于蒋明伯在一年之后,竟然连个继室都说不上了。也有上赶着巴结他的,只是他却看不上这些人家的姑娘啊。于是平远侯府大儿媳的位置便一直空悬着。

    在仔细思考了之后,蒋子宁二叔家和自己同岁的堂弟蒋子耀,三叔家四岁的堂弟蒋子荣都被老太太接到了院子里调教。只蒋子宁因为守孝仍旧留在自己的院子里。

    三年的时间就这么缓慢的过去了。蒋子宁出孝之后,就和蒋子耀一起进了国子监,只是这名头却有很大的不同。

    这三年,虽然蒋子宁在自己的院子里守孝,但是却总在细微的地方刷老太太的好感度。不让老太太立刻发现,而是过一段时间,才由他人的嘴说给老太太听。这让老太太有了一种“宁哥儿默默的关心自己还不邀功”的感觉。

    所以蒋子宁进国子监凭的是平原侯府的恩荫名额,而蒋子耀则是捐了一个监生。无形之中,给人一种“蒋子宁是侯府继承人”的错觉。但是蒋子宁有信心,他会让这种“错觉”便成“现实”的。

    临入国子监前的几天,老太太还让从战场归来的老侯爷给蒋子宁和蒋子耀好好说了一下朝中的情况,以免入了国子监之后行为不得体出什么差错。

    等到和蒋子耀一起听完了老侯爷的讲述,蒋子宁只觉得是晴天霹雳一样。他分明听到了老侯爷说的“荣国公贾家代善”、“宁国公贾家代化”、“四位郡王爷”、“八位国公爷”、“神武将军冯唐”之类熟悉的名字。

    所以他其实不是单纯的穿越而是穿书是吧?穿到了古今中外第一坑的《红楼梦》里是吧。蒋子宁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总结了一下刚刚祖父说的话:自己和蒋子耀要去的,其实是国子监专门供勋贵子弟和世家公子就读的高精班。这个班的成立目的是让勋贵人家的子弟不至于不学无术,好处是可以和同一圈子里的人自小建立情分。

    但是如果这里真的是红楼的世界,那么现在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迟早会成为皇帝桌上的一盘菜!

    为了不让自己的将来那么凄惨,蒋子宁觉得自己不能够安于当一个普通压制蒋子兴一头的人了。他必须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但是又不能让皇帝忌惮。这个目标是长远的目标。而自己作为一个老牌勋贵人家,而且祖父还是当年的贾家两个堂兄弟的手下,只能奔着这个目标去了!

    去国子监上学的第一天,蒋子宁无视蒋子兴仇视自己的目光,施施然和蒋子耀坐上了马车。没办法,他才八岁,还不会骑马呢。就算会骑马,老太太也不会允许两个人骑马上学的。

    蒋子兴之所以仇视蒋子宁,是因为在老太太和老侯爷的压制下,蒋子兴只是请了西席在家教他。本来他作为平远侯府唯一一个有先生教的孩子,还是很自豪的。但是如今他见蒋子宁和蒋子耀都去了国子监,自己却被压着连捐监生都不能,自然就很是痛恨两人。而因为蒋子宁和蒋子兴的嫡庶之争,也就格外的仇视蒋子宁了。

    蒋子宁不在乎他的仇视,只是有些紧张。待到了国子监,才一溜烟的拉着蒋子耀进了高精班的院子,和讲读博士报道后,被分到了蒙学班。待两人十岁或是考核成绩合格后,才能到乙班去。

    一进蒙学班,蒋子宁和蒋子耀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要知道,虽然平原侯的第二代有些不成器,但是老侯爷本人可还是活跃在兵部和战场上的。按照老侯爷的如今四十多的年龄,起码还能再活跃个十年。到时候说不定平原侯府的第三代会成长得不错呢?在这两个第三代年幼的时候交好,是很有必要的。

    “有礼!在下冯紫英,家父是神武将军。这位是襄阳侯长孙戚建辉,这是景田侯的孙子裘良。这是镇国公家的牛继宗。这是缮国公家的石光珠。”两个人才放好东西,就有个比自己大一岁的英武少年抱拳介绍了一圈。

    ☆、 第57章 蒋子宁63

    “在下蒋子宁,这是堂弟蒋子耀。”蒋子宁对于眼前这个年纪小小就有些侠气的少年很有好感,“冯兄也可以唤我玉陆。”

    “玉陆?这是表字?哎哎!等会午休的时候和我去乙班,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人!你和他的名字真是……哈哈哈!”话没说完,冯紫英就自己笑了起来,“你也别叫我冯兄了!我没有表字,你就叫我紫英!等我让家里人给取了表字,你再叫我的表字!”

    还没说完,钟声响起,讲读博士便进了屋子。蒋子宁和蒋子耀又趁着讲读博士整理教案的时候对刚刚被冯紫英介绍了一圈的众人拱了拱手,得到了回应,才坐端正了,开始听课。

    国子监里的课程,是上午两节课,下午一节课。间修的时间里,蒋子宁带着蒋子耀和同班的同窗们熟悉了一下,并没有去乙班找人。午休时,蒋子宁和蒋子耀很自然的和大家一起去了食堂,只是却都没有去取免费的午饭。无他,一般的勋贵圈子,中午自然是有家人来送饭的,自然不必和各地考入国子监的学子们去抢大锅饭。

    果然,不一会的工夫,各家的家人都打发人送来了精细的食物。蒋子宁一边用饭一边观察着和自己坐在一处的众人。

    对蒋子宁来说,要不是自己穿来之后就立刻闭门守孝了三年可以习惯各种礼仪规矩,不然准保是要被泼狗血的。光是吃饭不出声这件事,蒋子宁就私下里练习了很久。这里的不出声,不光指咀嚼食物不出声,还有盘碗筷子不出声什么的。而且不光要做对,还要做得好看。蒋子宁一直觉得,要不是他内里是个成人的芯子,估计是没有那么大毅力把这些习惯变成自然的。可是看看周围那些一举一动都是气度的八、九岁孩子们,又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废柴。

    吃过了午饭,蒙学班的学生有一个长休可以小睡一下。蒋子宁二人就和同窗们一起去了午休的隔间。两人一间房,兄弟俩倒是扎扎实实的小睡了一觉。

    下午的课程是国子监不怎么受欢迎的骑射课。这门课程的建立依据,是君子六艺中的骑、御。但是各地考上国子监入学的学子多是寒门,每日里卯足了劲头抓住一切时间学习策论、经史、诗词等科目,很难分出精力来上骑射课。

    久而久之,国子监就把骑射课当作了一个类似选修课的存在,只要求各学子在有人牵马的情况下能蹬鞍上马就可以了。毕竟要是哪个人中了杏榜的一榜前三,跨马游街的时候不会骑马可就丢大人了。

    现在来上骑射课的,大多是家中长辈就有武职的子弟们,而教导骑射的师傅,也在单纯的骑射两种课程上,加了马球、蹴鞠、射柳投壶之类的娱乐项目,让这些精力旺盛的武将子弟们可以发泄一下过盛的精力。高精班的人大多都选了骑射课,蒙学班也不例外。

    任何男人都有一颗热血的心,对于骑射,蒋子宁也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国子监的骑射场地离教室有些远,这是为了防止场地上的声音影响到教室内学子的学习。

    整块骑射场分为了三部分,蒙学班的人就在东侧的一面学习开弓。而甲班和乙班则在中间和西侧比赛射柳。除了蒙学班的骑射师傅,其他的两个师傅都很悠闲的在树下躲凉。

    “你不要手指头了吗?”挨着蒋子宁最近的石光珠和蒋子耀见蒋子宁拉弓射箭的姿势,异口同声的喊。石光珠离得稍微近一点,上去就把蒋子宁拉着弓弦的手推回到弓弦笔直的状态。

    蒋子宁一愣,不太明白石光珠的意思:“啊?”射箭不就是一拉弓弦一松手就完事了吗?怎么反应这么大?

    “……”石光珠明显耐性不太好,把弓从蒋子宁的手里拿下来已经是对蒋子宁有好感才忍耐他的愚蠢的表现了,所以对于蒋子宁的疑惑,石光珠可没心思解释。

    “哥,你没戴扳指也没缠绷布。”蒋子耀见石光珠不说话,只能伸出自己的右手到蒋子宁面前,让蒋子宁看一下。

    蒋子宁仔细看了一下,蒋子耀的大拇指上带着一个玉制的扳指,上面被刻成了好几个阶梯的模样延伸到指节处成了一个直角形状。这东西他也有啊,就在他的书包里呢。可是因为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就没有带出来。

    大概是蒋子宁的表情太过迷惑,有人忍不住来给他解惑了。“你射箭的姿势也不对!不应该是食指和中指拉弓弦,而是应该用戴着扳指的拇指拉弓,食指和中指夹箭。然后松手,箭就射出去了。”一个声音在蒋子宁的身后响起,声音的主人也顺势接过石光珠手里蒋子宁的弓,实际示范给蒋子宁看。

    “嗖”的一声,箭离弦,越过了前两排二十步把和五十步把,直中七十步外的把心。蒋子宁忍不住露出了“好厉害”的表情转头看向来人。

    来人是个十一二的少年,剑眉星目英气勃勃。蒋子宁猜测这是个长年在日光下进行户外运动的,因为他的皮肤是比常人颜色略深的健康的小麦色。

    “世子!”蒙学班的人都被射出去的一箭吸引了目光,冯紫英也不例外。而且见到射出这一箭的还是自己认识的人,立刻就来打招呼,“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就是这个!他叫蒋子宁,是平原侯家的,表字叫玉陆。我一听,就觉得你俩有缘,还说要带他去见你!结果不用我带,你就自己来了。”

    冯紫英介绍完蒋子宁又把蒋子耀也拉了过来:“这也是平原侯家的,是蒋子宁的堂弟,叫蒋子耀。是我们蒙学班年龄最小的了。”

    之后又对着两人介绍来人:“这位是西宁郡王府的世子爷,名讳上金下锋。如何,可是应了你的玉陆?”

    蒋子宁见冯紫英的一番介绍,恭敬亲切热情得体而且没有冷落任何人,就觉得难怪原著里冯紫英交游甚广。这么一手待人接物的本事,就连他也有所不及。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个不学好的!当心你老子又揍你!”金锋抬手敲了冯紫英一记。虽然只有十一二的年纪,却已经初出有了未来郡王的气度了。

    不过,西宁郡王,不就是将来和坏了事的义忠亲王之子一起谋反结果没成功的那个吗?真是没想到啊,长得这么正人君子,怎么内心就这么野心勃勃的想挑起战乱呢?

    如果说曹公的红楼真的是影射清代康熙九子夺嫡的事情,那么当今就是雍正帝的缩影了。雍正虽然短命,但是还是个好皇帝的——反腐倡廉抓得多积极啊!虽然“文、字、狱”这事做的不太好,继承人也选差了。但是雍正可是把国库给填得足足的啊。

    而且貌似不管是清代历史还是红楼原书里,造、反的都没成功,这个孩子估计要是亲身上阵了,就是死路一条;没上阵,谋逆诛九族也差不多是死路一条。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啊?蒋子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来回晃脑袋哀叹这个才和他见了一面的少年未来的不幸。

    “玉陆缘何一直摇头,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金锋也是个自来熟的,也不管两人是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就直接称呼蒋子宁的字。

    蒋子宁听见了金锋的问话,眼珠一瞄冯紫英,又摇了摇头,还长叹了一声:“我只是为冯世伯担心,有紫英这么个儿子,冯世伯要多操多少心啊!”

    离得近的几个人都被蒋子宁的这一番作态给逗乐了。

    待到骑射课程结束,已经亲近了许多的蒙学班同学并乙班同学一起返家。走到了国子监门口,远远只见一个看起来很端方的少年正和国子监的祭酒说话。看见几个人过来,祭酒便转身离开,而端方的少年躬身送别。

    本来是很普通的尊敬师长的一件事,结果走近之后,蒋子宁就听见少年开口语重心长的说:“世子有参加骑射的时间不若多向老师请教些学问。世子的考评已经是两个及格了!还是莫与些学识浅薄之人来往了。”说着就意有所指的看了蒙学班的十几个人一眼。本来有说有笑的一队人因为这句话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谁家孩子这么不会说话?蒋子宁在心里吐槽,你是世子他爹还是他妈,就敢这么说话?不过,这付做派,不会真的是西宁家的亲戚吧?

    “这是荣国公府的珠大爷。”冯紫英一瞄眼就知道蒋子宁在猜测少年的身份,立刻低声对着蒋子宁和蒋子耀解惑。“之前和贾家的政老爷赴郡王爷的寿宴,郡王爷夸了他几句,让他多指教世子的课业一下。”

    卧槽!三舅老爷七大爷啊!这就是那个短命鬼贾珠!“郡王爷说的是客套话吧?还是请了中人做见证了?”蒋子宁惊讶之下没有降低声音。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他的话显得特别的突出。

    贾珠一下子涨红了脸,视线死死盯住蒋子宁。

    蒋子宁可不惧贾珠,他是最受不得无缘无故的迁怒的:“看来这位兄台还是在世情练达上差了许多,可见前途有限。”连进士都没中就死了,可不是前途有限嘛!

    而听了蒋子宁的话,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卧槽!刚见面就说人家前途有限,这是要妥妥把人得罪死的节奏啊!今天上午见面的时候还是挺温和的一个孩子啊!怎么才被瞪了一眼就这样了?

    “你!你!你!”贾珠指着蒋子宁,“你安敢!”

    “别用手指人!多没教养。还有,口吃是病,得治。”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这种戳人心窝子的感觉,虽然让这些从来没见过这一套的子弟们很新奇,但是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他们是现代人,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其实叫做“酸爽”。特指在遇到讨人厌的对象被打脸的时候产生的愉悦感。

    ☆、 第58章 蒋子宁64

    贾珠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抬手而出了褶皱的衣袖,用鼻孔看着蒋子宁:“黄口小儿,不知所谓!”一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样子。

    “……”蒋子耀忍不住直嘬牙花子。心里忍不住吐槽贾珠,你说你看起来也是十五六的人了,怎么就能跟我们这一群没满十岁的蒙童这么来劲?

    “珠大爷别生气,我这兄弟年纪小,说话直,你多担待一二。”冯紫英一见气氛僵持住了,连忙上来打圆场。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兄弟说的是实话,你要是再计较就是你气量窄了。

    也不知道贾家是怎么教养的贾珠,他只听了那句“多担待”就以为是对方服软了。于是自以为很深沉的“嗯”了一声,看也不看蒋子宁的侧过身。这个姿势,就是在等着蒋子宁正式行礼道歉呢。

    贾珠的这个动作直接把冯紫英也给逼回去了。没见过这种奇葩啊!按照圈内的套路,这时候贾珠就应该或者原谅或者离开。哪怕是拂袖而去呢,也算是把这件事给掀过去了。又不是多大的仇,至于非逼着别人道歉吗?他不管了,爱咋咋地!

    冯紫英一撤手,自然也没有其他人管了。蒙学班的十几个人都沉默了,金锋则侧着头专注的研究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影壁上的图案。只是所有人都专注的竖着耳朵等着蒋子宁的应对。

    这种情况下,蒋子耀刚想替蒋子宁道个歉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被石光珠拉住了。蒋子耀刚想挣脱,却见石光珠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蒋子宁。蒋子耀这才看了一眼蒋子宁,发现蒋子宁把所有人的动作表情都扫视了一遍,就笑着转向贾珠,一脸的不怀好意。

    “听闻令尊是荣国府的二老爷、工部从五品员外郎贾政大人,可是?”

    贾珠听了,斜着眼睛瞄了蒋子宁一眼:“正是。”

    蒋子宁就笑了:“想必珠大爷一定是捐监入学的了?”

    蒋子宁说到这里,冯紫英已经猜到蒋子宁要说的是什么了,连忙捅了捅身边的石光珠。石光珠会意的开口:“玉陆你有所不知,珠大爷是用了一等将军贾赦大人的恩荫名额才入了国子监的。”

    “啊,贾将军还真是宽厚啊,对待一个旁系的族人都这么尽心。竟然把只有唯一一个恩荫的名额都给了族人。”蒋子宁一脸的赞叹,引得一旁的金锋憋笑。

    贾珠本人却因为这么一句话再次而气红了脸:“你胡说什么?我父乃是荣国府的嫡系!我也是荣国府的嫡长孙!”

    “你父亲要是荣国府的嫡系,那贾将军是什么?你要是荣国府的嫡长孙,那贾将军的夭子瑚大爷又是什么?”蒋子宁歪着头问,一脸的“我不太懂,你解释一下”的表情。“听闻令尊如今竟然住进了荣禧堂,还把贾将军给撵到了东大院去居住,令堂也是主持整个荣国府的中馈。知道的是贾将军宽厚孝顺,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令尊与令堂行为无状。”

    “那是当年老太太的命令,让我父就近尽孝!大伯也是同意了的。”贾珠连忙开口辩驳。要说这件事情,是在他祖父亡故不久之后出的,他爹住在荣禧堂也是有十年多了,早已经习惯成自然。如今忽然有人说这是“无状”的,贾珠自然恼羞成怒。

    “哦,所以说贾将军孝顺仁厚啊。为了对母亲尽孝,竟然连国法也不顾了。为了对兄弟体恤,把自己应该住的屋子给了弟弟和弟媳妇。为了让族人有出息,还把属于自己儿子的恩荫名额给了旁系。”蒋子宁不管贾珠几次想要打断,就直接自顾自的说话,“只是有这样一位家主,怎么你这当侄子的就不知道感恩呢?还有令尊,也没有推辞就大咧咧的住了只有袭爵人才能住的院子?难怪十几年了只升了半级。也对,一个不孝不悌品德有失的人怎么能官居高位呢?”

    “我父是为了尽孝才住进荣禧堂的!是老太太让父亲就近尽孝的!”贾珠因为蒋子宁的话而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来强调贾政是孝顺的。只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喊出来的话带着破音。这也一下子吸引了往来学子们的注意,让人围观驻足。

    “你家老太太可真厉害,一句话比国法还大呢!而且说的话还让自己家的男丁必须听从!这种行为,”蒋子宁顿了一下,语气立刻变得凌厉起来,“牝鸡司晨!乱家之始!”

    冯紫英在人群里捂脸:他刚刚真是太天真了。本来以为蒋子宁顶多炮轰一下荣国府的不成规矩来臊臊贾珠就算了,这一下直接就和“三纲五常”干上了!而且用的还是《尚书》里妇女窃权乱政的典故之词。这回事情肯定闹大发了!他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和自己老爹说吧,毕竟他也是今天的当事人之一。

    “而且要就近孝顺,听说你家老太太住的荣庆堂也挺大的啊,难道还住不下令尊令堂两个人吗?更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主子身边没有十一二个丫头小子伺候着的?还就近孝顺!”上一句话还异常尖锐的语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立刻就吊儿郎当了。只是话里内容的不客气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而令尊阿谀曲从、陷亲不义难道不是大大的不孝不悌吗?令堂一点不避讳闲言碎语就插手大伯家的内务可真是好教养啊!”

    眼看着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也都口耳相传的补全了前后内容,蒋子宁觉得这场打脸撕逼差不多应该结束了,所以就上前了几步,站到了离贾珠一步远的地方:“观父母行为而知子女,更由珠大爷理所应当的用着自己堂兄弟的恩荫可以看出,珠大爷也是……啧啧。”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咂嘴和摇头的行为把蒋子宁未完的意味表达的一清二楚。

    “刚刚某也不过是觉得珠大爷只是个从五品员外郎之子不该倨傲的管束郡王世子罢了。然某只是和同窗交流时的声音大了些,珠大爷却不依不饶非要我一个八岁孩童和你道歉。须知君子非礼勿听。”蒋子宁扫视了一眼,发现了院正们由远及近的身影,“但某却是说了让珠大爷不爽利的话,某在此赔罪了。只盼着珠大爷看在我年纪小、说话直的份上,原谅则个。”说着一鞠到底。

    贾珠气得最后的理智都烧掉了,哪会因为蒋子宁的一个鞠躬就消气!都说打人不打脸,但是蒋子宁把他家的那点里子面子都翻了出来不说,还扔到地上使劲的踩!他要是就这么原谅蒋子宁,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来踩他一脚?

    这样想着的贾珠,赤红着双眼抬起脚就踹向蒋子宁。

    “住手!”几个院正眼看着贾珠抬脚要踹一个才和自己腰身一般高的学生,立刻怒喝。只是此时贾珠是半点听不到旁人的喊话的。就算听到了,他也不能收回已经踹出去的力道了。

    眼看着这一脚就要落在蒋子宁身上,离两人最近的金锋冲了过去蹲下身,一手环住了蒋子宁才直起的腰身,一手用手臂顶住了贾珠的一踹。

    在反作用力下,贾珠“碰”的一声向后跌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那条踹向蒋子宁的腿,此时也失去了直觉。

    金锋见贾珠倒地了,这才起身好好打量了一下蒋子宁。这件事最开始就是因他而起,要是让不相干的人受了伤,可是大大的不该。

    “你没事吧?”蒋子宁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贾珠,有转过头看向金锋的小臂,一脸想要检查又怕碰疼金锋的表情。

    金锋抿唇压下笑意,把自己的手臂递到蒋子宁的面前,掀开了衣袖,露出里面的金属护臂:“有这个,没伤到。”这是平时金锋为了锻炼自己体能而戴在身上的。虽然重,但是承接一般的力气时,却可以媲美盔甲。

    “简直胡闹!”几个院正并讲读博士进了被人包围的圈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院正和老师们,学生和今天刚进学的蒋子宁、蒋子耀在放课后与世子爷一起返家。到了门口时遇到了珠大爷。因为蒋家兄弟不认识珠大爷,也不太清楚为何珠大爷可以管束世子爷的课业,故而解释了一下。”冯紫英作为蒙学班的代表上前回答,“蒋子宁因为回话时声音略高且说了些珠大爷不顺耳的话,故而珠大爷生了气,非要蒋子宁道歉……”

    “学生最后道歉了!只是似乎珠大爷不太满意学生的道歉。”眼看冯紫英憋着说不出接下来几人打嘴仗的事,蒋子宁立刻接口。

    “你!你!你辱人父母!”贾珠听冯紫英和蒋子宁避重就轻的叙述,立刻又歇斯底里了。

    “珠大爷,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令尊是窃居(重音)荣禧堂啊!令堂是管着大伯家的中馈啊!贵府老太君也的确是牝鸡司晨让两个儿子都听她的啊!满朝的御史也就是看在贾将军的孝悌上才没有风闻奏报罢了。某未曾侮辱令尊令堂,都是实话罢了!”蒋子宁是理直气壮啊。我是戳你心窝子杵你气管子了,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诚实的好少年!

    “够了!”院正和讲读博士听了蒋子宁的话,终于明白了。往日里不曾细细打听荣国府的事情,所以对这个勋贵出身虽然有些目下无尘,但是好学上进的学生还是颇有好印象的。只是今日贾珠的表现——气量狭隘、知错不改、巧言辩驳还殴打同窗,甚至还不知进退的管起了西宁郡王的世子。

    “蒋子宁言语无状,抄写《中庸》五遍,下月初一交到你的讲读博士那里去。贾珠禁课十天。都散了吧!”

    现在也才堪堪月初。让蒋子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把一本不到三千六百字的书抄写五遍,基本上就是“你没什么大错”的意思了。而之所以让蒋子宁抄写《中庸》而不是其他,是希望蒋子宁在待人接物一事上不要太过锋芒毕露。简单的说,就是院正和讲读博士们希望他能磨磨性子。这也是他们表达“我看你顺眼希望你能走得更远”的好意的方式——要不是蒋子宁,他们可都以为贾珠是好鸟儿呢。

    平原侯府的外书房里,老侯爷终于等回了自己的两个孙子。放学归家的蒋子宁和蒋子耀一见老侯爷,先行了礼问了安,就把今天在国子监的经历告诉给了老侯爷。

    等两个人讲述完毕,老侯爷一双虎目瞪得溜圆儿:“两位将军当年可是虎将啊!怎么后面的就这么不成气候了呢?”

    “祖父,玉陆知道您对两位国公爷仍有感情。可是荣宁两府早就不是过去的荣宁两府了啊!您也不能到人家去替人当家作主啊!”

    “你说的对。”老侯爷还是叹了口气撩开贾家的事情不管了。“今日是第一天进学,你二人对自己的将来可有计划?”

    “如祖父教诲一般,我兄弟二人今天还真有些想法。”蒋子宁捅捅蒋子耀,示意蒋子耀把两人坐车回家时在车里的想法给说出来。

    “祖父昨日跟我二人说,上皇健在故而侯府仍稳,一旦上皇西归,勋贵人家只能缩着头过日子。”蒋子耀把昨天老侯爷跟自己和蒋子宁说的话总结了一遍,“而我和兄长今日和同窗交流,猜测当今虽有意收回兵权,只是手上没有得用的将领来领兵。故此,我平原侯府还不是一定要远离兵权不可。”

    老侯爷点头,肯定兄弟俩的猜测。

    “故此,虽然侯府需要武转文,但是却仍旧可以保有一定的兵权。因为大哥的姑祖母——白太妃娘娘尚在,且陛下和先大伯母有总角之情,故而大哥可以被当今信任继承祖父的兵权。虽然最后还是要交还皇家,但却可以为我平原侯府由武转文来赢取时间。将来的我和三弟可以科举进身。虽然暂时不可以接触六部中的吏部、户部和兵部,以防当今忌惮文武勾结,但是却可以在清流中积蓄一定的人脉以图后继。”

    “嗯——”老侯爷这次是真的拖着长音点头,一脸的欣慰之色,“果然比你们父亲要强出许多,才一日就看清了形式不说,还能顾全家族大局。”

    蒋子耀被夸得脸色红得发亮。虽然大部分都是蒋子宁想出来的,但是能条例清晰的把这些都叙述出来,他也还是有种成就感。

    “只是有一点,恐怕父亲和二叔三叔他们会因为把他们排除在外而心生不满。将来以孝道压制,我和二弟难免束手束脚。”蒋子宁可没忘记自家老爹还有一个小妾随时吹枕头风,以及那个绝壁会给自己添堵的蒋子兴。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我给他们安排的好好的!结果都小十年了也还是这个德行!你们不必担心,有祖父在呢!”老侯爷想到自己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又看看两个年纪尚小就言行举止颇有章法的孙子,心里的天枰很自然的就倾斜了。

    “好了,回去做功课吧!记得去你祖母那请个安,和你们三弟说说话啊!”老侯爷一挥手,示意两个孙子可以离开了。蒋子宁和蒋子耀又行了礼才退出书房。

    “大哥,祖父真的没说要送礼物去荣国府赔罪!”蒋子耀等离书房有段距离了,才一脸惊讶的开口。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蒋子宁说祖父不会送礼到荣国府,蒋子耀还不太信。如今却是惊讶于蒋子宁的洞察力了。

    “学着点吧!”蒋子宁轻轻的敲了蒋子耀一记。蒋子耀因为家里就只有蒋子宁和他年龄相近身份相当,所以一直和蒋子宁很玩得来。守孝三年里,每个月都会去看望蒋子宁两三回。所以蒋子宁也乐得和他亲近。

    “祖父不送礼赔罪的原因,一是因为贾珠在和我的争执里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损失;二是因为,恐怕祖父想借此结交贾将军。说到底,祖父心里还是念着旧情的。”蒋子宁一边猜测一边皱眉,也不知道若是真的和贾家重新联系起来后,会有什么变数。

    转念又想到那位也不知是老爹将来会造反、还是自己亲身上阵谋逆的西宁郡王世子。虽然贾珠只是个将来会因为九天春闱就油尽灯枯的体力废柴,可他也是个接近成年人体力的人。今日若不是金锋,自己恐怕也是轻则皮肉受痛、重则伤及肺腑。

    自己该不该插手西宁家的事情呢?蒋子宁觉得,自己要是就当没这回事的话,好像不是特别讲道义。可要是就这么直接插手了,有怕把自己给搭进去。最后,蒋子宁决定暂时就把金锋当成好朋友对待。反正离他们谋反还有十好几年呢!

    转天上学,冯紫英在上课前拍着蒋子宁的肩膀:“你这张嘴啊!听说今天还真有御史风闻上奏了,说员外郎贾政窃据公府正堂、贾家老太君和王氏不遵妇德。陛下让荣国府拨乱反正,皇后也下了懿旨让贾家老太君和王氏进静室抄写女戒女则呢。”

    “你这消息够快的啊!这才下朝吧,你就知道了!”蒋子宁感叹道。

    “那是!昨晚上我就和我爹说了,今天肯定有人拿贾家的事情说事。我还特意跟我爹身边的随从车夫打了招呼,在车马间多听听其他人是怎么说的。这不,我让我的小子跑了一趟,就全知道了。”冯紫英对着蒋子宁得瑟自己的未雨绸缪。

    “冯兄果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啊!”蒋子宁对着冯紫英拱手恭维。

    “对了,世子爷说今天放学你别走,咱们去太白楼吃一顿给你和子耀迎新。顺便介绍几个乙班的人给你俩认识。”

    “恭敬不如从命!”蒋子宁一点都没客气的答应下来。这份爽快就是让冯紫英觉得特别顺眼,立刻乐颠颠的去乙班传话去了。

    转头,蒋子宁看见蒋子耀又是期待又是不安的表情,也学着冯紫英拍自己肩膀的样子拍蒋子耀的肩膀:“待人接物喝酒应酬也是必须要会的!多认识些人,看看他们的处事方法也是好的。”

    想了想又说:“酒伤神智,还是少喝为妙。咱俩年幼不至于被灌酒,但十五岁之前能不喝就不喝。等会儿我让人去弄些牛乳来,咱俩赴宴之前喝下去。”

    一句话说的蒋子耀脸色就变得不好了。这几年也不知道他这位大哥到底抽的什么风,每日里必然要喝两杯牛乳。为此,祖母还特地弄回来几头黄牛,天天挤奶,挑最浓最香的给蒋子宁送去。他虽然爱吃用牛乳做的点心,但是直接喝牛乳,还真有点接受不了。可是既然大哥发话了,那他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

    本来蒋子宁和蒋子耀两个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按时下课走出国子监打算赴约。冯紫英自然是一溜烟的先到太白楼去溜缝儿了。兄弟二人并石光珠、裘良等人出了国子监的大门,门口立刻有两个下人装扮的人带着十几个小子上前行礼:“可是平原侯府的蒋子宁大爷和蒋子耀二爷?”

    “正是我二人,何事?”蒋子宁见对方虽然礼行的不成体统,但是满脸堆笑的态度和恭敬的动作在那摆着,是没有恶意的,就回道。

    “那就没错了!我们老爷在太白楼设宴,要请两位小爷一叙。”

    “贵府老爷的盛情,在下领了。只是我兄弟二人今日已经有约了,不若改日再登门拜访?”

    “那就得罪了!”来人一人一个抱起蒋子宁和蒋子耀,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遍解释,“我们老爷说,要是两位小爷不答应,就直接把您二位带去就好,万没有什么改日不改日的!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日最好!”

    ☆、 第59章 蒋子宁65

    两个人抱着蒋家两兄弟跑,剩下的十几个小子把裘良、石光珠等人给拦在原地。待人跑远了,才笑嘻嘻的给几个人赔罪:“几位小爷莫恼,我家老爷宴请两位蒋小爷是真心的!烦请各位到蒋家给主人家带个话。”

    “带什么话?没听见人家说有约了吗?我们和蒋家两个一起,要去太白楼赴西宁郡王世子的约!你等着好瞧的吧!”裘良一听,还真就不恼了,等着这不知谁家的老爷捅娄子。

    几个小子一挠头,想想自家老爷的德行,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事。立刻就拱手:“既然如此,不如小的们护送各位小爷到太白楼去,咱家老爷从来不是吝啬的人!”言下之意,说不定他们老爷会连着西宁郡王的世子爷一起请了。

    “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裘良一下就气笑了。身旁的石光珠拉拉他:“能这么混不吝又和玉陆兄弟俩有关系的,恐怕只有那位贾将军了。”

    “这位小爷也是好眼力!我家老爷正是姓贾,乃是当朝一品的威远将军。如此,各位小爷不担心了吧!”

    “走你的吧!”几个人一阵憋笑。都说物似主人型,有什么样的下人,估计主人也就是差不多的样子。这样一看,似乎这个向来名声不太好的贾将军还是很值得交的。几个人分成几拨上了马车前往太白楼,要去会一会这个贾将军。

    这头抱着蒋子宁兄弟的两人过了两条街就把兄弟俩抱上了马车,小半盏茶后,就到了太白楼。眼看着两个跟车的人又要抱两人,蒋子宁连忙摆手:“不必了,还是让在下和舍弟自己走吧!”

    说完就拉着蒋子耀上了太白楼,跟着进了三楼的雅间。也是寸了,这间屋子就在世子金锋定下的包间对面。冯紫英眼尖,一下就看见了蒋子宁和蒋子耀进了对面的屋子。心里很是好奇,便找来掌柜的询问。

    另一头,蒋子宁和蒋子耀进了屋里,就看到了这位老爷的真面目——贾赦。“两位可算是来了,赦等得很是心急啊!”

    “贾将军有礼!”兄弟两个在车里就猜到应该会是他,所以一点也不惊讶的行了初次见面的晚辈礼。

    “诶?别!别!咱们平辈论交!平辈论交!”贾赦这么说着,就侧身避过两人的礼,还把两人硬是按坐在主座和次座上,自己反倒在陪座上坐下了。等到自己落座之后,贾赦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把一直闷着不吭声当壁画的一个少年给拉了过来,“这是我儿子,两位老弟都是见识广博的人,以后多教教我这个缺心眼的儿子!老哥我可不是说虚话的人,你们就把这小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管教就成!”

    “将军太客气了!”蒋子宁眼看着贾赦越说越不对,赶紧高声打断,“这位一定是琏二爷了!在下蒋子宁,这是舍弟蒋子耀。”又转过来对贾赦道,“将军看得起在下以兄弟相称是在下的幸运。只是在下与琏二爷年龄相当,不若就各交各的,如何?在下表字玉陆。”

    蒋子耀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抽搐。都说一等将军贾赦贾恩侯是个最混不吝的,今个儿这一见面,就和两个可以做他儿子的八岁孩童称兄道弟,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贾将军你没看见你儿子的表情都不对了吗?你是真的想让你儿子叫两个八岁的孩子做“叔叔”吗?

    贾琏一听蒋子宁的话,果然脸色好看了不止一点,抬手行礼:“在下贾琏,尚无表字,玉陆就叫我琏二就好。”因为他上面还有一个六岁上头夭折的哥哥,故而虽然是贾赦唯一的嫡子,但在族谱上头,就是行二的。

    贾赦也凑热闹:“那玉陆也叫我的表字吧!在下表字恩侯。”

    “恩侯兄!琏二!”蒋子宁表面上毫无压力的改了口,但是和内心波涛汹涌的蒋子耀一样,都在吐槽这对父子的奇葩行为。

    “某今日请二位来,是为了感谢二位无意中帮了贾某一个忙。故此,在下先干为敬!”说着就要和贾琏一起对蒋子宁二人举杯。

    “呃,恩侯盛意本不该辞。只是家中有训,我家无论男女,未满十五之前,都不可喝酒。过早饮酒对心智和寿命皆有妨碍。故此,只能以茶代酒了。”蒋子宁从刚进门就发现贾琏的面色很不好。才十一二的年纪就有些五脏虚弱的征兆,这明显是饮食不调造成的。现在多说这一句,也是希望贾琏能明白过早的宴饮会有伤寿命。

    贾赦闻言,似乎恍惚了一下:“是了,当年的祖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转头看见自家的儿子一脸的不以为然,就是一个脑勺上去,“你不服气什么?这是多少世家千年传承的教育后代的法子!你爹我当年也是被你太、祖母这么教育的!”

    贾琏一听贾赦连太、祖母都说出来了,连忙端正的神色,放下酒杯端起茶碗。贾赦这才满意的点头。

    要说贾琏,虽然自小和二房的王氏更亲近,但那是被王氏刻意误导的。真要是在整个荣国府的巨大利益面前,贾琏可是一点不糊涂的知道自己应该站在自家老爹的身后。故而这次因为贾珠和蒋子宁的撕逼而导致父子两人“翻身农奴当家作主”之后,自然也是很好奇这个几句话就搅得荣国府翻天覆地的人。

    而贾赦是真的感谢蒋子宁。要不是他,他的委屈,他的憋屈根本就不会有人冒着得罪史家王家的风险来替他伸张。

    蒋子宁兄弟和贾家父子干杯过后,直接就问了一句话:“恩侯不会以为贵府老太君进了佛堂就算完了吧?要知道,贵府仍旧是还在二房的把持中呢。”

    贾赦也不是傻的,早年间也曾在自家祖母的调教下出入各种场合,自然明白蒋子宁的意思。眼看蒋子宁似乎愿意无条件帮忙,立刻就放了心。

    说到底,蒋子宁为的是了解老侯爷对荣宁二府的执念。而且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他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于是蒋子宁就和贾赦二人在一边叽叽咕咕的说话,留下蒋子耀和贾琏大眼瞪小眼。蒋子耀看了贾琏半天,才拱手道:“恩……令尊果然好气魄。琏二哥你真是不容易。”到最后,也没把“恩侯”给说出口。

    贾琏也听出来蒋子耀一开始的称呼,也连忙拱手:“哪里哪里,家父今日只是太激动了。”毕竟是自己的老爹,怎么也不能砸场子不是。

    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尴尬到最后的熟悉,在贾赦和蒋子宁叽叽咕咕结束的时候,也算是建立了初步的友情。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嬉笑声:“玉陆!子耀!我们来了好半天了!让贾将军一起来我们屋里吧!”

    “说起来,今天在下是和西宁世子有约的,不知恩侯?”

    “你们去你们去!我自己喝酒很好!”贾赦一挥手,算作告别,顺便对着蒋子宁挤么挤么眼睛,算是把刚刚说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蒋子宁这才带着蒋子耀告辞。只是没一会儿工夫,蒋子宁和冯紫英又回来了:“琏二!听说你也在!碰上就是有缘,也来吧!”

    “世子爷也想见见琏二哥。”蒋子宁笑眯眯的点头附和。

    “还不去!好好玩啊!”贾赦一听是世子要见自己儿子,立刻就让贾琏跟着去了。自己继续吃菜喝酒,还顺便让人给得了自己吩咐去接人的十几个下人并车夫安排了一桌席面在一楼吃。等到吃饱喝足往家走要结账,才知道自己的帐让金锋给结了。

    此后的几天里,荣国府因为贾史氏和王氏入静室而无人主持内务,以至于府邸越来越乱。大老爷贾赦实在受不了每日里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的日子了,打算把所有的下人都集中起来重新安排活计。

    接了贾赦命令的赖大心里嗤笑:你就算重新安排了也还是喝不上热水,这可是老太太发的话。但是表面还是很恭敬的表示一定把人都叫齐。

    因为荣国府的奴才下人太多,最后不得不把人都叫到了老国公爷仙去后就没什么人用的府内校场。乌压压的四五百人挤在校场里,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眼见着太阳都升起来了,说要分配活计的大老爷还是没来,底下的人就不乐意了,一个个嘁嘁喳喳的说着不满的话。

    只是还没说几句,就发现情况不对。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穿着铠甲的兵士把校场给围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场中的奴才们。

    没错,这几天的乱象是贾赦故意为之的,等的就是今天蒋子宁和蒋子耀的休沐日。老平原侯还特意让自己的副官带着新收的兵士们去荣国府给贾赦撑场子。贾赦更是答应给每个来助阵的兄弟事后安排一顿醉仙居的饭食,好吃还管饱不说,另给每人二十两的幸苦费。

    贾赦领着贾琏和蒋子宁蒋子耀在屋子里喝茶,让这小二百人看着场下的奴才,剩下的一百多号人去各家运东西。值钱不值钱的不管,都给运到自己祖母仙去前交给贾赦的嫁妆里的一处五进的大院子去。

    为了防止有会藏东西的,贾赦还特地找了和自己父亲贾代善有点交情的一个曾经当过“特务机关”高层的前辈,要了几个他下手调、教出来的徒弟来翻找这些奴才的库房。

    因为来的人都是精英,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荣国府周围聚居的小二百户奴才的房屋给翻了个底朝上。连灶间吃饭的铁锅都受了三百多个,全数运到了贾赦的宅子去了。有虽然家里的长辈在府里当差,但是因为尚未留头所以没进府的丫头小子,见人闯进自己家搜刮就是一阵哭叫。这些兵士也没下狠手,就是都提溜起来带到荣国府前院的一个院子里看起来。

    这场搜刮在进行到赖家的时候,遇到了一定的阻碍。要知道,赖家也养着家丁呢。而且赖大的小儿子赖尚荣是落地就脱了奴籍的,故而领着一群家丁和兵士们叫嚣。

    兵士们派了个人传话回来问贾赦这个主人家的意思,蒋子宁笑眯眯的说:“不过是个勾结府内家奴窃取主家财产的外贼罢了。直接拿下!要是他识相就算了,不然就送给顺天府吧。”

    “对,就这么办!”贾赦一点没有被抢了主权的不愉快。他虽然不聪明,但是却知道听真正聪明的人的话,保准没错。而蒋子宁,绝对就是一个聪明人。

    “恩侯,听闻贵府还欠着国库的银子呢?”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只是……”贾赦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心疼,不会刚把这些刁奴贪墨的东西找回来点,转眼就要送到国库去吧?

    “说起来,我祖父曾听一位在金陵当守备的同僚说过一件事。早年间两府的老祖宗在上京之前曾经购进不少上好的良田,是祭田来着。后来二位先国公爷也曾经陆续购置了一些。只是最近这十几年,这些上好的田地都悄无声息的改了主人家,多是变成了王家和薛家的。不知恩侯可愿意派人查看一番?”

    贾赦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要是把事情给坐实了是王氏做的,那么还国库的银子就有了!贾赦的潜意识里还是把贾史氏当作自己的母亲,故而有意无意的把贾史氏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

    蒋子宁要是知道贾赦的想法,不然估计会忍不住再次嘴炮一回打击贾赦那颗缺爱的心一下。可蒋子宁不知道,还以为贾赦终于开窍了。

    荣国府的第一阶段整改,就在贾史氏和王氏被皇后下懿旨关禁闭的时候顺利完成了。校场里的四百多个奴才,贾赦全都打散了之后扔到直隶等地的庄子上去了。当晚就有从庄子上选出来的二百人进了荣国府。

    第二天一早,贾政撑着脸面上衙,路过大门口的时候,就发现曾经的“敕造荣国府”的牌子不见了,改成了“将军府”。就连门环的形状,镇宅狮子型号也小了一圈,脖子上的鬃毛疙瘩也少了三个。虽然心里恼怒,但是贾政还是端着端方的态度走了。

    待到晚间回了府里,发现贾赦自己仍旧住着东大院,只是把贾琏迁到了前院,住着最好的院子。把贾珠和贾元春两人的院子给挪到了东南角的几个有些破落的院落去了。而荣禧堂,贾赦直接就给改成了自家祖宗和老爹的家祭地点。

    此时的平原侯府里,蒋子宁正坐在祠堂中最高的那棵树的树杈上。无他,因为蒋明伯在蒋子兴和小梁氏的撺掇下,要对蒋子宁动家法。

    先不说挨了家法之后的养伤过程中会有多少受算计的可能,也不说会不会耽误蒋子宁在国子监的课业和交际。只是家法一下,蒋子宁就会有个不肖的名声。

    所以,就算蒋明伯现在拿箭指着蒋子宁射下来,蒋子宁也要死不下树,单等蒋子耀和蒋子荣把老侯爷带来。

    老侯爷果然快步进了祠堂,看见蒋明伯拉着弓弦的手就要松开,恨不得一刀劈死这个儿子!但此时还不能怒吼,不然蒋明伯一吓一松手,蒋子宁不死也重伤。

    所以老侯爷从侧后方接近了蒋明伯,一脚就把蒋明伯给踹趴下了。而蒋明伯手上的箭,斜斜的射到了门廊上,丝毫没有伤到蒋子宁。

    蒋明伯从地上爬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踹的自己,一抬脸就挨了自己老爹左右开弓的四个巴掌:“你个不仁不慈的玩意!你还敢对我大孙下手!是不是有一天还要把我这个老不死的给射死啊?”

    “孩儿万不敢如此的!只是这小畜生太没规矩……”蒋明伯可不敢认老侯爷说的话,不然传出他要射杀亲父的事情,保证立刻就下狱受刑。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侯爷又打断了。

    “你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边受了气就回来拿我大孙撒气!你以为自己多有才干?不是,是因为你的上司和先亲家公有旧才提拔你!你以为你现在的新上官是嫉贤妒能才打压你?是因为人家是你妻子大哥过命的兄弟!你宠妾灭妻还指望人家对你好吗?你在小梁氏那听得那些浑话就来虐待我大孙!我今日告诉你!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小梁氏和蒋子兴都不准上族谱入祖坟!”老侯爷年纪大了,气急败坏的喊了这么一大串的话,立刻就觉得心口发疼。

    蒋子宁一出溜从树上下来,也顾不上蒋明伯乍红乍青的脸色,连忙打发蒋子荣去找大夫,又和蒋子耀两人扶着老侯爷出了祠堂往最近的院子里去好歇一歇。

    这次过后,蒋明伯进入了一种和蒋子宁“王不见王”的状态。只要蒋子宁在的地方,蒋明伯就借故离开,毕竟在儿子面前被戳破他其实不过是个借老婆上位的无能之人,心里是很不虞的。而蒋子兴却是把蒋子宁恨毒到心里,恨不得蒋子宁立刻就“咔吧”一声死了。

    但是有老侯爷在,蒋子兴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时光静静的流淌,转眼之间,六年就如同指尖的一束光流泻而过一去不返了。

    国子监里,冯紫英开弓射箭,瞄向了七十步以外的靶心。可惜最后还是差了一点,没有正中红心。

    “听说最近又有不少人家的子弟捐了龙禁尉的官职。怎么样,玉陆要不要也去捐一个玩玩?”

    蒋子宁像是没听见冯紫英的话,抬手抽箭,拉弓松手,正中靶心,动作一气呵成。早就习惯了的众人根本就没有对蒋子宁的箭艺表示赞叹。

    蒋子宁有射出一箭,正好把前一箭给劈成两半,这下倒是引起大家的注意了。“你什么时候练成这招的?”

    “一直再练啊,最近成功率才高了一点的。”蒋子宁又射出一箭,可惜只是擦着上一支箭中了靶心,却没能劈开前者,“你看,又失败了。”

    “我说你怎么明明把靶心都射中了还不停的射箭呢,原来是在干这个啊!”裘良想起蒋子宁的刻苦,不得不自叹不如。

    “你还没说呢,到底捐不捐啊?”

    “别瞎说,要是我大哥真的捐了龙禁尉,将来进了御林军或者京畿营,是会被笑话的!”一边的蒋子耀插嘴。看着自己射出的箭斜斜的插在离箭靶几步远的地上,觉得当初自己要走科举路线真是太对了。

    他可不像大哥蒋子宁,每天在手腕上吊着重物拉弓就为了练习一个手稳。也学不来蒋子宁几年里就练坏了十几个扳指的狠劲。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行军布阵图纸,他也是看得头脑发胀。

    其实蒋子宁也无奈。按理说虽然蒋子耀和蒋子荣都决定走科举路线了,但是家里是以武起家的,总要明白些周边知识吧。蒋子荣还好些,起码能把这些兵法之类的东西都理解背熟了。可是蒋子耀就好像没长这根筋一样。明明就是些纯文字的理论知识和一些图纸罢了,怎么就比四书五经困难吗?明明念书念的很好啊!

    不管兄弟俩怎么对对方感到无奈,反正蒋子宁是不会捐龙禁尉的。

    又过了小半个月,贾琏来找蒋子宁,说是金锋要去平安洲剿匪,想在临走之前聚一聚,问蒋子宁来不来。

    要说金锋想在临走前和大家一聚应该是自己亲自来请人比较好的,但是却托了贾琏来传话。这却是因为两个人在这五年里发生的事情了。

    当初的蒋子宁因为和金锋相处的不错,故而交情逐渐的加深了。而勋贵人家的子弟虽然也有课业,但是平日里的游戏也是很多的。

    金锋比蒋子宁年长,又是自小的家学渊源,单打独斗还是找上几十个下人模拟两军对垒都是手拿把掐。蒋子宁的一手箭艺就是被金锋磨练出来的。

    两个人一个愿意教,一个学的好,关系自然比常人更加亲密起来。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蒋子宁就开始产生“金锋真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啊”之类的感觉。

    其实蒋子宁上辈子还真就没谈过恋爱,所以最初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对金锋的感情就是对男神或偶像的崇拜。但是谁会因为做了一个xx偶像的梦还梦、遗了啊?这绝对是不对的!向来淡定的蒋子宁终于不淡定了一回。

    本来蒋子宁是希望能自己理清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的。他隐约记得上辈子的时候看过一些“男孩青春期会对同性有向往”的文章,说不定是因为他再一次的经历了青春期才这样了呢?可蒋子宁没有深想的是,这些文章其实就是从心理层面合理分析这种想法的来源。而他,心理早就不属于青春期了。

    ☆、 第60章 蒋子宁66

    其实这些最初都只是蒋子宁内心的想法罢了,但是谁让蒋子宁作死呢。在去年两人去庄子上冬猎的时候,蒋子宁也不知道是那碗鹿血拱火拱的还是那碗驱寒的酒水给醉的,直接就压在因为喝烈酒而迷瞪在火炕上的金锋身上了。

    虽然最后两个人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是!蒋子宁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食指,好像还有那种温暖湿润的柔软触感的一样。当时的他发现金锋已经从酒醉里醒了过来,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的时候,蒋子宁的反应是下了床草草蹬上鞋子就打马回城了。

    因为没穿大氅而冬日跑马,再加上因为作贼心虚的出了一头汗,回去之后蒋子宁就结结实实的发热了两天一夜。然后他就开始躲着金锋了。

    “你到底和世子爷闹的什么别扭,两个人能有三四个月没见了吧!这回世子剿匪离京,你去不去倒是给个话!”贾琏见蒋子宁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连声叫喊让蒋子宁回神。

    “我……好吧,什么时候?在哪里?”

    “五日后世子离京,我们在四日后的中午在京郊的颖园里设宴,你可别忘了去啊!”贾琏见蒋子宁答应了,任务圆满完成就告辞了。

    四天很快就过去了,蒋子宁和两个弟弟如约到了颖园。因为混在一群践行的人中间,蒋子宁还真就没和金锋单独相处的时间。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蒋子宁因为克制自己才喝了那么一点的酒,却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等到喝了几杯热茶解酒之后,蒋子宁却觉得更困了。不知不觉中,蒋子宁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蒋子宁发现自己正在一辆“嘎吱嘎吱”晃悠着前进的马车里。看看车篷的布料和车里其他地方摆放的东西,以及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和人走路的声音,蒋子宁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脑袋,再笨也知道这是金锋把自己给弄到前往平安洲的队伍里了。

    车夫听到蒋子宁在车厢里的声音,立刻出声:“蒋爷您醒了吗?醒了就赶紧换上衣服换马吧!毕竟咱也不是正经的军中马车不是?”

    蒋子宁虽然还不知道金锋想做什么,但还是把放在手边的衣服抖落开换上了。这是一套亲兵的兵士服,配着软甲和一把斜倚在车厢里腰刀。蒋子宁换好之后,就撩开了车帘子。车夫立刻勒停了车,让蒋子宁下车换上车后跟着车走的枣红军马。

    “蒋爷,世子爷说,您要是换好了衣服,就到前面的中军里去找他。小的这就告辞了。”车夫本就是拉着蒋子宁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的。现在看蒋子宁下车上马,也就调转车头回京城了。

    蒋子宁上了马想了半天:“你还真是知道我啊!”金锋就算准了自己现在最需要实战的经验来和自己的理论知识相验证,所以才先斩后奏的把他带出来。也不知道金锋到底想做什么?蒋子宁心里有些疑惑。他当时只不过是色令智昏的冲动了一把而已,也没做什么事情啊!可要是金锋真的因为他把手指头伸进去了,所以乘此机会要报复一把呢?

    蒋子宁撇撇嘴,打马向前:那就拼着什么都不顾,也要来一回,才不负金锋的报复!

    谁知道蒋子宁见到金锋之后,金锋只说了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你来了。现在军中各职位都有人,你先做我的近卫吧。”

    所以金锋是想要用一些琐碎的事情来搓磨他,所以才安排他做近卫的吗?本来蒋子宁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相处了几天之后,他发现金锋根本就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于是蒋子宁放下了心里的各种想法,开始认真的当一个近卫。待到剿匪开始之后,还被分配了一个小队的人数可以亲身上阵和这些野狐禅作战以丰富经验。

    而此时的京城里,老平原侯接到了一位在西南戍边的同僚的信,眉头却皱了起来,随即又松开了。

    当年白家兄弟在战场上因为回援不及,哥哥战死、弟弟也是死活不知。如今忽然传来了失踪将近二十年的弟弟的消息,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总是让人不安的。转念一想,要是真的是白家二小子,而且信上说对方似乎最近才记起自己的身份,所以已经在西南边地和一户弄女成亲生子了。那么自己大孙将来的孩子,就不用分出一个给亲家了!

    总的来说,这个消息是利弊各占一半的。老侯爷索性撂手不管,全等着白家老二会怎么做,他再见招拆招。

    金锋此次是第一次下场,所以他爹西宁郡王给金锋拨过来的人手都是很给力的。虽然一开始因为没和野路子的匪徒打过仗而吃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亏,但是这些将士们很快就调整了以往和正规军作战时候的习惯,把这群“匪”给打了个大败。待到攻入这群匪患的山寨,基本上生擒了包括匪首在内的小八百人。

    金锋作为领兵的头目,进了山寨的大厅,挑开当中那把带着异味的动物毛皮坐了下来。此时在大厅里的,除了剿匪兵士们,还有就是包括匪首在内的二十多个大小头目。

    本来这些人应该或者就地正法或者押往京城受审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来的一个副官奏请金锋先审一审他们。

    别说金锋有没有这个审问的权利,就是有,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这种背景下审问的。但是这个副官貌似是西宁郡王手下资格极老且忠心的手下,金锋无可无不可的就同意了。于是就有了这二十多人被单独押到大厅的这一幕出现。

    于是蒋子宁有幸见到了二十几个汉子哭诉自己本来是老实人,只是上皇执政时和新皇登基后,被当地的豪强世家压榨得不得不落草为寇。这些人叙述很有技巧,不着痕迹的同时又能引起听者的同情。要不是蒋子宁上辈子在一个信息爆炸的环境里见多了类似心理引导和暗示的事情,恐怕还真就不能察觉出来。

    余光扫过金锋虽然眼中划过不忍但随即被漠视所代替,蒋子宁本来不打算点破这些哭诉着的大小头目远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无奈悲惨这件事的。按照蒋子宁的想法,只要金锋再增加些阅历,自让就能看破这些伎俩了。但蒋子宁无意间看到那个提议审问的副官竟然在看到金锋由不忍到漠视的转变后,神色也跟着从满意到不甘的转变。

    看见自己的上官因为同情匪首而满意,又因为上官漠视了匪首的不幸而不甘。说这个副官没有猫腻,蒋子宁才不信呢!

    仔细想了想这些匪患干的几票大案子,蒋子宁开了口:“平安州开平县富林村的张大户,自来心善。别人家收地租都收五层,他家只收三层。几次天灾里不光免了租子还拿出存粮让两个村挺过了灾年对吧。我记得,匪首就是富林村的人。当年张大户可是救了你一家人的命!可你是怎么报答的?带人闯了进去,打死张大户夫妇和他的独子儿媳,还轮、奸、杀害了他十五岁要出嫁的小女儿!”

    匪首目瞪口呆的听着蒋子宁说话,喏喏的张嘴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是,你们侮辱张家小女儿的时候,张大户的孙子被他的小姑姑藏在了被踹倒的绣架底下,把你们看得一清二楚。”

    “放肆!上官面前岂有你一个近卫开口的资格?”眼见着金锋眨了眨眼睛,眉头皱了起来。那个姓周的副官立刻开口斥责蒋子宁。

    蒋子宁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说:“还有之前许记商行跟商队走的药材布匹粮食和打算沿途继续收拢物资而带的一万银票并一千余两白银!商队车上明明白白的插着‘赈捐’二字,是京城许记商行挑头联合华北十三行捐给华北旱灾灾民的,灾民们在等到朝廷的救济粮之前,都得指着这些活命呢!你们杀光了伙计和镖师的时候,怎么没想想那是老百姓的活命钱的?”

    这些都是临近的官府报上来的资料。蒋子宁听说金锋要剿匪之后,就让人抄了副本了解情况,所以才知道这些匪患在西宁郡王的军队前根本不足为惧,金锋来了一定是会大胜而归,故而在离京前都不是很担心金锋的安全。

    “你住口!”周副官上前就要拽蒋子宁的领子。蒋子宁抬手指着周副官大喊:“你大胆!”见周副官被自己的吼声镇住,立刻就说,“身为副官却以资历压制世子审问匪首,更在近卫揭穿匪首伪善之时加以制止!你是何居心?”

    蒋子宁就觉得金锋和西宁郡王骨子里的安分且忠义的性格不像是会主动起兵造反的人。那么就应该是有人引导了。这个周副官应该就是这个引导西宁一脉起兵造反的棋子之一。

    只是这个周副官是西宁郡王身边的老人了,也不知是最近才被收买的还是早就作为先手被安排在西宁郡王身边的?而且,恐怕除了此人之外,还有其他的暗线也说不定。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