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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兄骨 作者:谢榭榭榭榭的哒

    正文 第8节

    兄骨 作者:谢榭榭榭榭的哒

    第8节

    两个人踏着夜色,抬头满天繁星,荧光虫火光点点,水面也倒影着幽深夜色的星光。

    相钰提着灯路过看见相容植来的那株山茶花,笑着说:“明日早些起,花会开。”

    “好。”

    第二天,相容起了个大早,披了见天青色的薄披在肩头就推了门出去。

    果不其然,那株山茶当真开了两三朵,小小的,净白的颜色,亭亭玉立。

    相容看了许久许久,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想到当年,钟粹宫养了些花花草草,他母妃悉心照料,用陶坛植了碗莲,到了季节,巴掌大的立叶探出来,花朵也是小巧ji,ng致的模样,清晨还沾着露水。

    母妃开心地拉着他看,等到了晚上父皇来了,母妃又开心地指给父皇看,“你看,花开了。”

    “相钰,你……”眼前花开正美,习惯性以为身侧有人,下意识一回头却空空如也。

    佟管家就在身侧,见他略有失落样子,长长叹息,“殿下……”

    “记性不好,忘了,还没习惯呢。”相容若无其事样子,笑了一笑。

    看花看够了,仆人过来通报:“宁小公子来书来了。”

    宁怀禹回了京后,时常拜访淮王府,当初宁族藏书千百,书阁里古文竹简,诗词长卷,装订好的书籍要双手一起捧才捧得动,宁怀禹不懂时就来问,宁族以书香学识闻名总不让别人虚看了去,相容看着这样的宁怀禹总觉得一切都回来了,失而复得,不能再好了。

    相容也好奇过,便问了一句:“边疆那样的地方,哪有书本供你读。”

    “分族的长辈们悉心教导,他们总说宗族只剩我一脉,总不能亏待了我,于是呕心沥血的教导,做了苦活到深夜,还要强撑ji,ng神拿棍子在地上边写边教,不过还是有许多不懂……”

    相容听着有些失了魂,无时无刻不再感叹的那些错失的时光,小小的一个孩子,长成这样大,只恨时光不会回溯,应该再让他回头好好看看,那个还是扎着总角小髻,无拘无束的宁怀禹

    相容对宁怀禹比对自己都上心,只恨不得日夜捧在掌心护着,宁怀禹那天说的那句话他放在了心上,于是亲自出府上长陵城各大名家拜访想为宁怀禹寻来一位最好的老师。

    他找到的这位老师不一定要博闻天下,相容希望找来这位老师一定要清白举世的品格,教会宁怀禹做人的道理,更要时不时拔一拔宁怀禹的现在还未成型的脊梁。

    怀禹拜入了夏侯老大人门下时引起长陵城不小的轰动,毕竟当年宁族也是书香名门,不过宁怀禹并不觉得丢脸,对夏侯老大人很是恭敬。

    春夏秋冬,这一年过的很快。

    因为宁怀禹的关系,这一年里相容时不时也去会夏侯老大人府上拜访,只要谈起宁怀禹,夏侯老大人言语中尽是宁怀禹的欣赏夸赞:“宁公子的确有其父风范,若入仕途,必然是国家栋梁。”

    相容听了,再淡的神情也隐不住他欣然的笑意。

    教了宁怀禹半年的圣贤诗篇,夏侯老大人摸清宁怀禹脊梁骨的正斜,夏侯大人这才坦言:“不瞒王爷说,其实当时王爷上门请老夫将宁公子收入门下时,老夫犹疑过。”

    相容疑惑,不知道夏侯老大人为什么会这样说。

    夏侯老大人一生磊落,从来没有那些溜须的话,他说的很直白:“老夫并不希望学识两字变成宁小公子进入朝堂的垫脚阶梯,宁公子天资聪颖,老夫希望他能承袭宁族的风骨,却不希望他重立当年宁氏一门的风范。”

    相容抿了抿唇,他知道为什么夏侯老大人会有这样的顾虑。宁族的冤情已经公告天下,在百姓们心中的宁族已然是清白,他们甚至对宁族怀有都有几分愧疚之心,如今宁怀禹走在街市上百姓们见都会向他恭恭敬敬持礼。

    这是一桩天大的冤案不假,当年的宁族的确不曾叛国,可是对宁族的愧疚心让他们忘了当年宁族势大也不假,先皇在时只要宁族的贤名往那儿一立,几乎断了寒门子弟所有的出路。

    夏侯老大人虽然出身贵门,但是他曾为无数次为寒门子弟发声,他珍惜天下所有读书人,这些读书人中有人有凌霄之志,或安邦定国或为民请命,而有的人入仕于而言或许只是为了改变祖祖辈辈穷困的境遇,考个功名,能让日日为他补衣的老母在腊冬穿上一件足够御寒的暖意。

    这些愿望,有的重于泰山,有的轻于鸿毛,但是无一例外在当今能够实现他们愿望,改变他们祖祖辈辈苦厄命运的唯有科举这一条路。

    那些寒门子弟,桌子上的一方墨一卷书都来之不易,他们满怀希望,苦读十年,头悬梁锥刺股,可真到了进京赶考的那天,发现宁族两个字却一座不可能攀越的大山一样挡却他们所有的希望。

    “王爷也是读书人想必能够理解一二,老夫说的这些话虽然刻薄但是却也是事实,还望王爷不要介怀。”

    “相容都懂。”相容摇头,然后向他躬身,“怀禹还小,以后的路还长,还望夏侯老大人作为他的师长能够提点他一二。”

    这一年怀禹还是那个样子,谦谦君子,好泊淡的一个人,

    长陵城中,无论是百姓还是显赫,或是甚有名望的大家但凡见过宁怀禹,一说起他言语中尽是溢美之词。

    连二串总叹服地仰望他,说宁公子出口成章,胸腔里全是诗书,比王爷还有书香味呢。

    小十四也这样夸宁怀禹的。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小十四装足了小王爷气势,指着宁怀禹说:“本王也是十三哥的弟弟,可你是个什么表弟,可为什么本王从未听说过你?”

    宁怀禹还没答,旁边的相容忍不住“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他对宁怀禹说:“这气势像极了你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

    慢慢的,小十四从最开始粘着相容一个劲的问,“十三哥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的小表弟呢?”到现在他总是笑嘻嘻地站在宁怀禹面前,“宁家哥哥到底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十三哥?”

    宁怀禹总是笑着,眼睛弯弯的,“小十四殿下就像是我的弟弟。”

    “我听十三哥说你只有一个见怀嫣的妹妹,没有弟弟啊?”小十四垂着眉毛,“难道我像女孩子吗?而且我也没有见过你妹妹。”

    宁怀禹看着小十四的小脸,有些出神,直到小十四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才从记忆里恍过身来,淡淡笑了笑:“没有妹妹了,我妹妹在你出生的那一年去世了。”

    小十四这才晓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抿着唇不再提起,直到单独与相容一起时,他才忍不住凑在相容的耳边小声问:“十三哥,宁家哥哥的妹妹死了,可是为什么他提起来脸上没有一点儿难过的表情呢?若是我有一个妹妹,她死了,我是会哭的呀,他是不是憋着怕在我面前伤心会丢脸?”

    相容听见,默了一阵,然后相容蹲了下来,手心掌着小十四尚稚嫩的肩膀,告诉他:“难过不一定要摆在脸上才叫难过,很很多人都会把自己最痛的伤口藏在心底最深处,而且这种伤口是最疼的。”

    平日里,怀禹下棋、练字、煮茶、论诗书,练字时一气呵成,潇洒有致,小时候笔锋稚嫩,字写的歪歪扭扭,现在倒是大不一样。

    今日正和相容下棋,不知道怎的怀禹有点心不在焉,一盘棋出了好几次神,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手指反复捻着那枚棋子迟迟不落。

    是遇见了什么难事吗?

    “怀禹?”相容叫了他一声。

    宁怀禹听见对面的声音,恍然醒神,抬起头来看相容。

    相容关切道:“怎么了?”

    “没什么。”也不过转瞬间宁怀禹恢复如常,将眼里的那抹晦暗深沉敛的一干二净,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将手里的棋子落于棋盘上,“最近倒是不见小十四殿下来找表哥。”

    说起这个最年幼的弟弟相容总是笑的:“哪能日日都在宫外待着,他只不过是乘着能出宫的日子贪玩尽一尽兴而已。”

    相容又说,“小十四很喜欢你。”

    “我也如此。”宁怀禹笑着,又将话题就从小十四身上转移到了更远的地方,笑吟吟道,“说起来,小十四殿下常常出入镇国将军府,说不定以后是位将才。”

    “将军府是他母妃的母家,他天生活泼好热闹,一出宫哪里都要串串脚。”

    说起这当今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府,便有得一提了。细数起来,其实镇国将军府的府邸建起来还没满十年,当年宁族被冤叛叛国,朝堂上的中流砥落狱的“哐当”一声响让整个大越都乱了起来,这时候乌奴瞄准时机,想乘着大越内乱自顾不暇的时候乘势出兵压进两国边境,给大越来了措手不及。

    那时候这位镇国将军还只是一个统帅,兵临城下,情势危机,就是这位统帅举一把穿云枪带领城中所有的将士百姓浴血半月等到援兵守住了边境城池,并带领大军斥退了野心勃勃的乌奴。

    这些年,这位将军一直镇守边境,战功累累,他用一身狰狞的伤痕换来大越这几年的太平,忠君爱国战功累累,“镇国”两字和这位英勇的铁血将军相得益彰。

    夏风习习,吹的袖里也能享得两丝清风。

    宁怀禹落下了一颗子:“今年大越和乌奴在乌奴大大小小起了不少次冲突了,不过幸好有这位英勇盖世的镇国将军在,就算是将来与乌奴有一战想必我大越也是胜券在握……”

    相容落下手中的棋子,抬头看了宁怀禹一眼,只见宁怀禹神情自然,又落了一枚棋子,然后笑说了一句:“表哥要输了。”

    夜晚,相容送宁怀禹出府的时候,宁怀禹说,“前几日来淮王府,表哥不在,问起二串时,他嘴笨。半天都说不清,后来才从十四殿下那里知道表哥是被宣进宫小住,后来又几次过来,表哥还是没回来。表哥似乎经常进宫?”

    “不过偶尔而已。”

    “也是,表哥与陛下一向感情深厚的。不过三年国丧也快过了,表哥可有打算?”

    相容一怔:“什么打算?”

    “自然是姻亲,怀禹还等着能有个王妃嫂嫂?”

    哪怕这么多年,长陵城中还有有人痴心相容,为了得相容青睐一眼迟迟不肯出嫁,可这么多年相容始终是一个人,姻亲的事情淮王府半点风声都没透出来过,痴心人一边失望着,一边又觉得若继续等下去还有希望。

    像宁怀禹这样问的人很多,先皇去后,相容便以守丧之期未满为借口,哪怕宁怀禹今日问起,相容不假思索也是这样说的。

    宁怀禹本来还想就这件事再对相容关心地提上一提,可是话还没说几句就没相容打断了,就听相容坚定道:“早有托付。”

    相容爽快的让宁怀禹一怔。

    “是吗?”而后宁怀禹勾出一个笑,“那怀禹希望表哥有情人白头偕老。”

    日子还是这样过下去。

    淮王府没有女眷相容身侧无人,连二串有时候都问相容整日在淮王府会不会无聊,但是相容经过太多风雨,觉得世上再没有哪种生活能好过这样平淡。

    身边的人都健健康康,宁族回到了他身边,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那么的好。

    相容怀恩,老天不过给他一个枣让他尝过一点甜头他日日心怀感恩,只不过小小一颗枣而已能管多久的甜。

    其实也不过短短两年而已……

    这天,二串火急火燎,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时候,相容正坐在塘边青石上将黑白棋子挑拣区分开来

    “王……王爷!王爷,大事……”结结巴巴,舌头 不平一般,咋咋呼呼嘈杂无比,相容听半天都听不懂,棋子一不留神都从手上滑了下去,“咚”地一声跌到水里头,还好正好落到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慌慌张张的,有什么大事?”扶着袖子,弯腰探去水中,终于拾起棋子。

    “王爷,今早守灵军快马入京,出大事了。”

    将棋子从水里捡回来的时候,水下的岩角将手上的手珠划断,佛串在水中段落,珠子散落在手中,相容眼睁睁的看着几颗珠子沉到水塘深处,伸手欲救,快不过珠子沉落到黑暗的速度,最后无影无踪。

    当年宁老大人诵念三天三夜得来的佛物,又是开过光的东西,佛珠断落,即是凶兆。

    二串瞪大眼睛急声说:“昨夜皇陵着火了!”

    这句话一出,连佟管家都是一惊,大越开国百年来,皇陵一直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失火。

    二串继续说:“今早守灵军入城传来的消息说皇陵失火。听消息……听消息好像是有一伙贼人乘夜将火箭s,he进皇陵的后林,引发大火。”

    确实消息后,佟管家立马反应过来,连忙问:“现在火势如何?后林着火可有殃及到主陵?”

    “后林的火太大一夜都没灭下去,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大火没有殃及到主陵,而且钦天监也算了今夜有下一场暴雨,应该可以把皇陵那场火浇灭。”

    听到没有殃及到主陵,而且晚上借着一场雨能够熄灭,佟管家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倒是旁边的相容,听完二串回佟管家的那几句知道皇陵无虞后他的神情倒是松了松,不过复而又凝重起来,他开口的第一句就问:“投箭的贼人抓住了吗?”

    “听说是还没抓到。”

    佟管家觉得相容语气古怪,于是看向相容却见相容拧紧眉头,一幅忧心忡忡表情。

    “王爷,怎么了?”

    “没……没什么。”

    当日夜里下了一场泼天大雨,电闪雷鸣,雷声大的吓的心都慌慌。

    这个雨夜,相容点了一夜的青灯,独自对着棋盘许久许久。

    天明,还未到开城门的时候,守陵军首将快马至城下:昨天暴雨,皇陵后林大火熄灭……

    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可抬头却连守陵军首将忧心忡忡,“雷电劈入奉天殿,先皇神位被雷电劈中,……燃成灰烬。

    先皇牌位此时蹊跷无比,最后流言四起。

    好事者,故意垂着头,贼着眼,拿肩膀撞了撞身旁人,偷偷说,“你说会不会是报应啊?当年宗族上百人命斩头的时候刽子手挥刀挥到手都提不起来了,莫非是宁氏冤魂来寻先皇还债?””

    到底是谁说起的,越来越夸张,空x,ue来风的流言快速传播,从这个城到那个城,祸起飞语,宁族冤案的影响在这件事情中又一次扩大,所有人都想起来了当年的惨案,现在提起来时总是怜悯语气,“宁氏啊……,当年忠义世家造福多少百姓。”

    四天后,苍天不负,皇陵外郊终于发现贼人的踪迹,将贼人追到穷途末路后将他们抓获。

    是乌奴人!

    严加拷问之下,严酷的刑法之下乌奴人终于招供是他们乘夜将火箭投入皇陵,然后乘守灵军灭火混乱时将雷针置于奉天殿引雷。

    从始至终压根没有天谴报应一说,不过是两国大战之际乌奴扰乱人心的诡计而已。

    告示贴的满街都是,虽然没有了鬼神一说,但是宁族这宗冤案再次被提起,自从出了这件事情,宁怀禹出府,一路有不少人当市向他持手揖礼。

    长陵城中有一位极其愤世的探花郎,性格又臭又古怪,整个长陵城也就相容愿意和他说说话,当年太子贪污一事就是这位探花郎气愤之时无意向相容披露出来的。

    这位探花郎可以说是满腹才华,只不过他也有心酸往事,当年一次次参加科举却一次次名落孙山,眼见着宁族门下的学生个个春风得意,他当时恨的磨牙愤愤,直到后来宁族倒台,探花郎才高中成了如今的探花郎。

    如今见宁族的人得了这样的敬重,他甚是不屑鄙夷,不爽地往地上呸了一声,心直口快,“造福?当年他宁族断了科举仕途路,多少寒门学子寒了心,宁族的宁怀禹真会安安分分当个教书匠?呵!”

    探花郎愤恨极了,越想越气,回家后愤愤落笔写了几首打油诗,字词里尽是对宁族的不屑,更骂宁族是将控制科举考试的强盗。

    这几句打油诗不知道是怎么传到相钰这里的,相钰命人掌了探花郎的嘴,不仅探花郎的豆丁大的官职还把人丢到宁宅前跪了一日。

    那一下着雨雨,说到底不过是文弱的书生怎么受得住,跪了三个时辰就倒在了雨里,被人抬了回去,大病一场,卧病在床。

    整个人长陵城的风向都往宁族倒,都骂探花郎是活该,于是他这场病也病的可怜凄惨,他在病中也就只有相容一个人来看过他。

    探花郎病好已经三个月后的事情了,大病初愈,相容特意请探花郎来淮王府做客。

    探花郎连连叹气:“好在我们是在这长陵城天子脚下偷了个平安,你可不晓得!现下边境那边局势正僵着呢,乌奴蠢蠢欲动,我看啊,今年这战一定会打起来。”

    人心惶惶的上半年,哪里都不太平,先出了皇陵失火一事闹得长陵城人心惶惶,好不容易把贼人处置了紧接着乌奴又借大越无故扣押乌奴人的借口名正言顺发兵边境。

    大战虽未起,可这三个月边境那边已经起了数次冲突了,更奇怪的是乌奴跟将大越看了个ji,ng光一样,事事防备,却每每攻其不意,以至于大越坚固的防线一次次被削弱局势越来越不好了。

    “我听说啊是有细作呢。”

    这话一出,相容怔了神去,将落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痴了一样一边捻着棋子一边将细作两个字挂在嘴边反复呢喃。

    探花郎是个急性子,等得焦躁终于忍不住用棋子敲敲棋盘,这一下相容才眼神聚焦回来,盯着他问,“那细作可找出来了吗?”

    探花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盯了相容手里头欲下不下的棋子,忍不住再指了指棋盘,“落子啊,想什么呢!等你好久了。”

    相容神情有些恍惚,下棋时也没顾上什么谋算大局,好漫不经心的一盘,探花郎轻轻松松就杀了相容一个片甲不留,好没意思。

    虽然赢了棋,但是探花郎还是心情不好,起身,长叹一声噫吁嚱,“只恨文弱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只能愤慨几句无用诗文,只恨不是武身,为何不能是武身啊!边境岌岌可危,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狠狠地在石桌子上拍好了几下,自恨无比,一腔心血涌上来无处发泄,又是同几年前一样,展开手臂,两袖空空,“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平天下,我能作何用,要我何用!”

    孤落落地看着天,烈阳刺目,眼泪都给刺激下来了,“殿下,你家有酒吗?身无分文,唯有在你这里讨点酒喝。”

    真是个怪人,相容无奈地叫来下人去地窖里拿酒来。

    探花郎还是那么爱喝酒,心情抑郁时时喝的更多,更何况三个月前他还被皇上狠打了一顿,心中更是不畅。

    喝醉了,脸颊两朵通红,人都傻了,起身,站着摇摇晃晃,看来是醉的不轻,指着相容,睁大眼睛,惊奇语气,“陛下,您怎么来了陛下?”

    相容看他一副醉鬼样子,疯疯癫癫,都胡说八道起来了,“难怪酒楼的人都不敢收你。”

    “陛下独具慧眼,求贤若渴,怎的偏看不到我,一年又一年耗着等着,我还要等多少年。”探花郎还在说,喝醉酒后,眼里好似真的有这个人一般,越说越激动,男子汉大丈夫,失意不得志也会伤心垂泪。

    被探花郎一声一声陛下连的突然心烦意乱,相容心里不痛快,仰头也是一杯烈酒。

    算起来相容已经很久没见到相钰了,从前还能偶尔下一盘棋,现在每天都有边境急报入城,家国在前,天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儿女情长。

    探花郎还在滔滔不绝地向自己眼花看来的陛下倾吐自己的大志,相容落杯起身去拉他,“陛下陛下,哪有什么陛下。”

    相容起身去扶这个酒鬼,可身后却有一只手快过他伸过来,相容眼睁睁看着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拽,还没反应过他整个人都往后一倒,天旋地转,眼前是最熟悉的脸。

    “陛下可不在这儿呢。”

    探花郎还扶着桌子让自己站稳了,可看到眼前贴在一起的一对人,脚一软踏踏实实的摔在地上,连敲几下脑袋,直到最后晕晕乎乎神志不清,“真是年纪大了,眼怎么能花成这样,会瞎啊。”

    探花郎还扶着桌子让自己站稳了,可看到眼前贴在一起的一对人,脚一软踏踏实实的摔在地上,晕晕乎乎地说,“真是年纪大了,眼怎么能花成这样。”

    说完最后一句,探花郎歪头栽下去晕倒在地,脑瓜子摔出一声响。

    这一声结结实实地闷响,让相容猛地惊吓中反应过来,只见面前探花郎摔的四仰八叉的,“不会摔出毛病吧!”

    担心想着不会给摔得更傻了吧,于是腿就跟着意识迈出去想将探花郎从地上拖起来看看。

    半点都还没挨过去,就让身后的人伸手又给搂了回去,相钰低头凑过来,温热的气息扑在相容耳窝,相容的耳尖瞬间烧通红,“看都不看我一眼,难不成我是个来捉j,i,an的了?”

    贴紧相容袖了一下,扑鼻的酒熏味,“他还招着你喝酒了?”

    越箍越紧,头都埋到相容脖子窝里嗅了。

    “快松开!我得赶紧看看人有没有事。”相容着急,硬掰了好几下相钰关在自己腰上的手都没见到给掰开,耐心耗尽,相钰却还在胡闹,相容干脆反手一拐子捅过去,相钰吃痛这才没胡闹。

    相容赶紧走过去将探花郎扶起来,探花郎四仰八叉嘴里嗯嗯哼哼,说梦话还打着酒嗝出来。

    相钰缓了一下朝探花郎走过来,相容以为他要帮忙一起扶的时候,相钰猛地一脚狠狠踩上探花郎的手。

    “相钰!?”

    “胡莫曰,当年殿试激昂对答,都晓得他这张铁齿铜牙又尖酸刻薄的嘴。”相钰扬着好悲悯的语气,可脚下却再死死碾上去,踩得人手骨都咯吱咯吱响,“改了祖先姓将老爹气的都要西去了,可还是关不住这张嘴,文武百官谁都要让你骂一骂批一批。等什么时候你这张嘴能带个关口的,什么时候虞衡位下就有你站的地方。”

    下人被将醉醺醺又受了微伤的探花郎扶出去,相钰看着死尸一样被架着走的人,嗤嗤又嘲了一句,“别等改了些毛病的时候已经是老态龙钟年纪。”

    探花郎刚出了院子,后脚佟公公就听了消息过来,端过来的茶杯正好是两杯,恭恭敬敬奉给相钰。

    “你怎么来了,边境不是很多事吗?”

    “从前你可从来不问,难不成现在进你房门不让了?”相钰饶有趣味看着相容的整个耳朵变得通红,看够了,只听他说,“前一段时间小十四出了趟宫,得了些新鲜事说给朕听,朕对其中一桩但是极感兴趣……”

    随即相钰将目光落到旁边的佟管家身上,笑意不减,“朕知道老人眼缘最是错不了,朕听说佟公公还替相容相了相淮王妃,不知佟公公相的如何了?”

    “陛下与殿下手足情深,问一问是应该的,只是先皇相中的人自然不会差。”佟管家波澜不起,镇定自若,偏是用手足情深四个字,又拿出先皇来镇。

    “小十四童言无忌,你偏是听信他小孩子童言无忌做什……”话到嘴边剩下最后一个字,最后一个字却全被他吞了下去,当着佟公公的面,相钰正大光明吻下来……

    这样明目张胆,还示于人前,这哪里还是面子薄不薄的问题,相容慌张,一个劲的的伸手推搡,喉咙里闷着声拒绝,越推相钰越不讲理的强占过来,后来直接拽走相容的手腕,狂风暴雨的侵略,无比强势的宣告。

    亲眼所见,佟公公的反应就和当年太子一模一样,惊愕,震惊无比,眼睛睁的老大老大,难以置信眼前若看到的一幕。

    相钰终于舍得放开了相容,对着佟公公再没有摆出来先前的和善,“佟公公大概忘了,先皇已去,坐在金銮殿上面的已经是朕了,这天下都是朕的。”

    伪善的面具,y鸷的帝王,那冷冷的目光像是恶鬼一样,“这天下,除了朕谁都不可能过淮王府的门了。佟公公等着吧,又或者佟公公有命能耗到朕西去,然后将相容从朕的合柩里刨出来给他配姻亲。”

    先皇临终含泪所托,佟公公生怕辜负,生怕将来死后无脸面对先皇。可是一意孤行的帝王,这和当年偏执地要和宁皇贵妃私奔,为美人放弃江山的的先皇有什么区别,宁皇贵妃悲惨死去,先皇后半生孑然一身,与如今有什么不同。

    相容晓得佟公公为难,于是硬拉相钰走了,夜深了,佟公公悉心沏好茶端了茶无人品,晚风吹了好久,凉个彻底。

    相钰瞧着他说:“我不是来捉j,i,an的,我是来会情郎的。”

    相钰出口惊人,反倒是相容被调戏的窘迫至极,刚想说他几句厚脸皮抬头却看见相钰笑中带着倦意,相容见了无比心疼:“费时间过来这里什么,奏折批完了便去养心殿睡一睡。”

    知晓是被相容看出来了,相钰伸手揽了相容到怀里,靠在相容头顶他懒懒发声:“所以啊,这不就是特意过来拉着陪我去养心殿吗?”

    “……”相容哪里抵得过相钰的厚脸皮,明明自己嫌弃胡莫曰的铁齿铜牙尖酸刻薄,自己却生了一张更利的嘴,相容有时候气恼,恨不得拿针线缝了他那张胡扯的嘴。

    只不过现在听见他疲惫的语气,相容心疼还来不及哪顾得上气恼得出来:“很累吗?”

    “还好。”

    “胡说!”

    头顶上,相钰笑了一声,然后长臂又搂紧了他,鼻尖摩挲着他的顶,就这样两个人静默的抱了好半会儿相钰才说:“相容,进宫吧,陪一陪我。”

    这一回要在宫里住的久一些,相容让相钰先在马车里歇会儿,他在王府里交代点事情。

    佟公公从始至终都没有好脸色,送相容往后门去时一直抿着嘴,奈是佟公公有多不高兴,相容还是要去的,交代佟公公说,“若是有人拜访便称我病了,不能见客。”

    后门就在前边,相容迈开腿向走过去,

    “殿下!”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若是先皇与皇贵妃还在世,一定不会由着殿下这样胡来。”

    并没有心思听,况且这样的话,自佟公公嘴里听过无数遍,相容神思向往,一心想早点进宫。

    巍峨皇宫居西,只见殷殷红霞如同天边火,而相容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极了一直飞蛾,佟管家不得不当头泼下一盆凉水。

    “殿下,你可知三年丧期已经……将尽了。”

    义无反顾奔才踏出去一步,相容就愣住了。

    “您能敷衍,您可以一辈子无妻无子,那陛下呢?将来国家由谁来继承,血脉如何延续?”

    佟管家站在相容身后,深深叹出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如今大臣已经在金銮殿催着立后。殿下心中可清楚,皇后和从前陛下还在王府里被塞的那些妾是不同的,名正言顺的一国之母,以后陛下祭国拜祖,皇后是唯一有资格现在陛下身侧的人,只有她的名字会载入宗谱记在陛下名字旁,历朝历代也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与天子合柩同葬,那到时候您呢?”

    “若不立,陛下如何自处,若立,您又该如何自处”

    ……

    果然犹豫了,止步于此,迟迟不前,正当佟公公以为相容要回来的时候,他却只是回头冲笑了笑,“我晓得的,……我有分寸。”

    最后,相钰将相容带进了宫里,车架里相钰枕着相容的膝盖,相容轻轻给他揉眉心,架不住连日积累的疲惫,相钰睡着了。

    车架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宫里。

    相钰刚从车架上下来,脚才沾地,早候在此处的阮安就走上来,焦急神色,“陛下……”

    才唤出一个“陛下”,相容就晓得相钰是留不下来的。

    “方才乌奴的消息到了长陵城,虞相携同几位大人匆匆进宫,现下正在御书房,有要事要与陛下商议。”

    果然……

    相钰皱眉不悦,回头看了相容一眼。

    “去吧,老师还等着你呢。”去年的这个春天,皇城一墙之隔,他成了天下人的天子,有数不尽的事情牵绊着他,相容比谁都清楚,他是皇帝,皇位之上本就许多无奈。

    “等我回来。”留下这句话后,他就匆匆去了,留下阮安陪他。

    养心殿,相容鼻子一闻就晓得香炉里燃的是什么香,以药研成粉末,再制成香,“他每日才睡几个时辰?”

    “没个定时的,边境若有情报传来,召了军机大臣议事时,整个通宵都是不睡的。”阮安如实禀报。

    “这样啊……”从前哪里会是这样,哪怕多大的事情,多严峻的局势,他都晓得康健才能长久的道理,哪里像现在,殚ji,ng竭虑,需依赖着这些手段才能堪堪入睡,迟早熬出毛病,帝王短寿,不无道理。

    天越来越黑,月亮被衬的越来越亮。点起来灯来,于是又伴着灯,等啊等啊。

    “需晚些,陛下还在御书房,军机大臣也连夜赶着进宫了。”

    “陛下吩咐御膳房送来的参汤。”

    “……”

    相钰登基后,像今日这样等待的日子越来越多,从失落到越来越习惯,相容渐渐接受同时也渐渐更加明白什么叫做一国之君。

    无聊之际,寻来一本古谱,拿出棋盘,照着这书上摆出这个页的残局,思虑着该如何解,百思不得其解,好困恼。

    不停的磕着棋盘,一下,两下,三下……,到最后恍然回神,回看棋盘上一个子都没落下去,魂不附体,想着或许等到相钰回来,他能解得出来。

    终于,等到眼前的这盏灯有些暗了,相容拿起剪挑出分叉多余的芯,需剪去后才能将灯火维持明亮。

    刚刚悉心剪的烛火也要被吹灭,相容还是留了一盏,用手护住免得行走的时候不小心灭了,烛火哪怕微弱昏暗,但是相容总觉得有这么一点微光在,相钰回来时总不至于觉得孤寂。

    夜晚,风还是从窗的缝中投了进来,将烛火吹的歪歪颤颤。

    “呼啦”烛火灭了,殿里漆黑一片。

    第二天早上相容还是没见着相钰,昨天相钰与几位大臣议事议了一夜未归,现在正在上早朝,哪怕是等下了朝也闲不下一刻,

    早起秋寒,相容想着相钰昨日身上穿的略有单薄,于是捧了件厚外披直接往御书房去。

    撑着雨,独自向御书房走去,淅淅沥沥雨下个不停。

    等到了御书房,正巧“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虞衡议事出来,眯着眼伸手捏了捏眉心的x,ue道,身为丞相劳心劳力,昨夜得到急报连夜入宫,议事一夜,眼睛到现在都没阖一下。

    “老师。”相容先出声叫了一句。

    睁开眼,才看到是相容,连忙伸手拜礼,“殿下进宫来了。”

    相容说:“昨日来的。”

    虞衡愣了一下,想起昨夜同几位大臣通宵讨论边境之事,皇上一宿没有回养心殿,“边境纷乱,实在是不得已。”

    一看虞衡的表情就知道现在的事态到底有多严重,相容不由问:“边境到底是怎么了?”

    “边境发战之际,我军后备粮草被烧,援军在赶往支援的路上也遇袭了,祸事意外一桩接着一桩,实在古怪。”

    相容拧起眉头,先是探花郎说现在又虞衡在说,其实前几日相容听闻风声也派了暗卫暗中打探过……

    本想细细再问一些消息,可是这时候御书房门开,陆陆续续几位大臣出了来,见相容在外面一一向他行礼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大抵是御书房里面的人大概是听见了相容的声音,阮安从御书房出了持手请相容进去。

    “相容!”里面的人见迟迟没得人进来,耐心耗尽,终于亲自开口催了。

    相容无奈只能打住,又见虞衡手上无伞,所以将伞赠给虞衡,撑开来,迈入雨中。

    “虞相啊,陛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边境一战事关家国,眼见着就要开站了,这细作……”

    伴着淅淅的雨声传到相容耳朵里,脚步生生顿住!

    “殿下?”阮安见相容望着雨出了神,“殿下!”

    阮安叫了好多声,相容眼里才恍惚回了神,可却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殿下,怎么了?”

    相容摇了摇头:“没事,进去吧。”

    外面门被阮安关上了,相钰处事,相容便在一旁为他研磨添茶,红批的朱墨,常用的黑墨。,只剩下墨与砚摩擦的声音,偶尔低头,目光也不经意从桌子上摊开的奏折上略过。

    看了那么多本奏章,一半都是边境的上报,甚少有喜人得字词,相容磨墨到一半忍不住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乌奴这一把火,前线的供给该如何?”

    “这场战,乌奴蓄谋已久,我大越何尝不是。”相钰头都没抬一下,“为何年年推行的富民良策都率先落到南境地带,十年谋算为的就是今日,如今南境十五郡丰足,可保边境供给无虞。边境的粮草不过是个送了个甜头给他们,待他们以为我军疲惫无力,举足艰难,才好先发制人,攻其不备。烈乾军出军之前,早有盘算。”

    “你早知道乌奴火烧粮草?!”相容惊愕无比。

    “知道?我可不知道他们要火烧粮草。”他可不是神算子,相钰搁下笔,回头看着相容,他笑了,“我们只不过是将大军粮仓所在,防备布守一一借着细作的嘴透露出去……,这满仓的粮草,是我要让他们烧啊。”

    一直仔细听着,琢磨消化相钰所说的话,直到听到某个字眼,相容研磨的手都慢了下来,相钰早知道细作一事。

    相钰并没有注意相容的异常:“行军打仗,仅靠可不是兵力强弱蛮胜,就像棋盘上,谋算至关重要,虽然细作成了我方的掣肘纰漏,但是换个角度,乌奴的一枚棋子落入我方,若我能掌握对手的棋子将计就计,棋走险招,那这整个棋局便能变成我的。”

    相容听了相钰的话失了许久的魂,他庆幸相钰留有后招,但是又想问他,既然早知道一直有细作将消息外露,为什么宁愿棋走险招也不肯将这根眼中刺拔除呢。

    话几次嘴边,相容都咬住牙没有说出口,他不敢问。

    十一月,大越和乌奴正式交了战。

    风呼啸声音烈的就像边境上狂擂的战鼓,这边境越打越烈,军队的杀意迸发,马蹄声,嘶鸣身,刀剑相交的火花,皑皑白雪被千军万马踩的化了个尽,人仰马翻,横尸遍野,鲜血汇成河流一般。

    天下之事永远不会有处理完的一天,奏折也永远批不到最后一本,打战后,相容常见他伏在御书房案头就睡着了。

    相容问他累不累时,相钰打ji,ng气神手上摊开奏章又是一桩麻烦事,边看奏章边云淡风轻道,“若我都说累,这天下怎么办。”

    是啊,他是天子啊,这个国家真正仰仗的就只有他一个人,相容只恨自己无力,无力为他分担什么。

    战打到第四个月时,朝堂上的人也开始渐渐提起了天子立后一事。

    再过四五月,先皇的孝期就过了,天子立后纳妃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近日御书房相容替相钰侍墨时见了不少折子,一大半是边境的战事,另外的就是事关社稷正统的天子的后宫之事。

    当时,相容隐在殿后,执书饮茶,等着相钰下朝……

    一开始本来是讨论开春后春闱一事,这个年关的一两月之后就是春闱,这次本来是要推举此次春闱的主事人员,既讲了文举自然也得讲到武举,然后说着说着话就偏到了镇国将军上头去。

    近日边境传来了几次捷报,也不是什么大胜大捷,只不过偏偏就被拿去做了文章,金銮殿上百官为镇国将军请赏,犒赏是自然的,只不过犒赏之后是什么呢。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数礼部尚书胆子最大,借着这个机会,站出来,于殿中央上奏,“最好的奖赏,便是给镇国将军府冠上国姓。”

    “国姓?”

    只听殿上,相钰说话的调子扬上扬,半笑半讽,“依尚书所言镇国将军府不随朕的国姓,难道不成随乌奴的姓?”

    这话一出,大殿之上大臣们面面相觑,顿时嘘声,不知如何是好。

    中间也不知是哪位大臣,四顾左右,最终不屈于相钰的龙威,走到大殿中央跪下,义正言辞道:“本是陛下家事,不该挪到这金銮殿由臣子说出口。但是后宫空虚,皇嗣未广,事关国本便是国事,微臣不得不言!”

    忽然……,如同打碎了什么东西,尖锐刺耳的声音接踵而至。

    “陛下!

    “陛下……”

    接连跪了过来,或是神情坚毅,又或者犹豫踌躇可还是深一口气壮了胆然后跪了过来,满殿的大臣们,谆谆相劝,希冀着眼神只求得一个天子的点头。

    “丞相以为呢?”所有的臣子都跪在地上,站着的唯有虞衡一个了。

    相容也跟着将目光放在了虞衡身上,和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不一样,这是虞衡,他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看着祸难后的相钰如何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看着他们春夏秋冬一年复一年,他是相钰最信任的人,他是他除了父母在最尊敬的恩师。

    相容盯着,眼睛不不敢眨一下,紧紧盯着虞衡的双足,一个挪动都惊动心弦。

    老师会如何呢?

    虞衡站在臣首,眸光略过殿上望殿后的位置凝凝了,心中叹息一声。

    最终,在文武百官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殿首的丞相撩袍,郑重其事落膝:“陛下……

    旁边的小太监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相容回头看他,整个人都有些迷茫,直到小太监提醒了三遍,脑袋才运作起来

    “书!”

    是不小心还是手抖,书哗啦一下掉落在地上。

    殿上还在闹,相容耳朵嗡嗡作响可仍然挡不住虞衡铿锵有力的声音:“将军有将军的责任,士兵有士兵的责任,陛下是帝王,绵延后嗣,将国家一代代传一下这也是陛下的责任。”

    家国天下面前,战斗夺取了多少人的性命,拆散了多少人的家庭,大军不畏生死保卫国家,相比之下,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渺小的一粒尘沙一样,哪怕情深如先皇,后来还不是为稳军心,为固边境,娶了镇国大将军的妹妹,有了现在的小十四。

    为什么,历代君王都可以,难道就您不可以!

    “殿下,你还好吗?”这页书看了许久许久了,小太监再一看发现相容脸色不是太好,

    “没什么,只是有点冷。”

    外面下起了秋雨,金銮殿外秋雨萋萋,寂寂无声的雨与那一年夏日共鸣一点都不相同,那一年的夏先帝驾崩,临死前他同相容说过的,“你要相钰断子绝孙,将来江山无人可继,让相钰坐在冰冷的龙椅上面临臣子们的口诛笔伐?”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斩钉截铁,他不会,不可能,不后悔,那现在呢,眼前金銮殿上的是什么。

    为什么,到底错在了哪里,因着怎么样的规律,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让这一代的人与上一代的悲剧开始重合。

    本来一直在殿后陪着相钰上朝,从那天起相容再没去了。

    入冬后,相容喉咙里开始痒了,时常捂着嘴咳,脸都咳得涨红,等消停了,脸上血色褪尽。

    后来小十四见到相容,说相容的这几日气色不太好,不晓得是从哪里学来话,说多想事就会容易生病。

    这一次小十四终于说了个准话,先是咳了几次,没几天相容真病了,咳嗽的有些厉害,为了不染给相钰相容竟然一声不响搬到蓬莱洲去住了。

    其实压根用不着这样,养心殿也不是没有偏殿。

    为什么?

    相容也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心里很乱。

    建在湖央的蓬莱洲离御书房和养心殿都远,没想到这样远,相钰还是来了,深夜,推开他的门,秋风萧索,他乘船过来带了一身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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