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BE狂魔求生系统 作者:稚楚
正文 第29节
BE狂魔求生系统 作者:稚楚
第29节
“少爷忙着公司的事,一时抽不开身。”
“你倒是会替他开脱。”林小姐转了身,“妇女会的会长是我的母亲,我便是这里的负责人。你既来了,就要好好担负起教员的职责,其余的我不会过问。”说着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许其琛,“明白了吗?”
许其琛没想到,这个林小姐竟主动避开了之前那件事。
“明白。”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伙计,都是林念之请来的人,一群人帮着把教堂收拾了干净,又添置了一些教具,这才勉强像个学堂的样子。
许其琛正帮着给黑漆木板钉钉子,当做黑板用,外头忽然闹哄哄的,放下手里的东西一看,原来是那些孩子们来了。几个姑娘出去迎了迎,这些孩子们有大有小,最大的已经有十一二岁了,最小的也不过三四岁,正是隆冬腊月,一个个身上穿得很单薄,有好几个脚上的布鞋都磨破了,露出生了冻疮的脚指头。
许其琛看得心里怪难受的,林念之走到他身边,“你去帮我把那个大箱子弄过来,我搬不动。”
许其琛嗯了一声,走过去把靠在墙角的大木箱搬过来打开,里头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棉袄棉裤,林念之将这些衣服拿出来,“你们排排队,老师给你们发衣服。”
小孩子们看见新衣服欢喜极了,一个个手舞足蹈,几个稍大的脸上似有抗拒之色,其中一个个子不小的男孩儿开口,“为什么要给我们衣服?”
林念之愣了愣,她可从来没料到这些孩子会问这样的问题,哪个小孩不喜欢新衣服。
“是校服。”许其琛开口,“你们来了这儿是要念书的,穿校服就代表你们是学生了。”说罢将拿出两件大些的衣服递给这个男孩,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蚊子叫似的说了声谢谢。
林念之连忙接过话,“没错。原本还有鞋子的,统一服制嘛,但是先生不知道你们的尺码,等会儿咱们量一量,先生再去请工匠给你们做。”
分发完衣物,林念之便带着孩子们去了教堂后头,那里有两溜平房,以前是个不小的卫生所,后来倒闭了,这两排房子也没了人住,正好可以给孩子和老师当宿舍。
一切都打点妥当,林念之则领着许其琛去了第二排房子的最里头那间,“这里安静,孩子们都在前面那排。”
许其琛说了句谢谢,林念之又道:“不必谢我,方才你也替我解了围。”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咱们这段时间也称得上是同僚,就别这么客套了。”说着她又想起些什么,“对了,上次见面也没仔细说说话,你和宋沅言……该不会真的是……”
许其琛就知道躲不过这个话题,“林小姐上一次不是看到了吗?”
林念之的脸一红,“那、那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古代不也有一阵儿时兴豢养男宠什么的……”
“不是的,”许其琛笑了,“我们是恋人关系。”
恋人这个词被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让林念之有些吃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许其琛解释道,“林小姐也是受过西式教育的,想必也崇尚自由恋爱。我与宋沅言就是这样,你情我愿,自由恋爱。”
林念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得也对。”随后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大小姐风范,“虽说我暂时不能理解,但我也没什么资格过问和反对,反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许其琛低头一笑,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大小姐。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连忙赶到前面,原来是太久没有睡在床上,孩子们都开心过了头,其中一个五岁的小孩蹦着蹦着从床上跌了下来,砸着脑袋了,流了不少的血。
“摔着脑袋的事可大可小,一定要去看大夫的。”
林念之当然知道,她小声说道,“可现在好多医院都不接收这些孩子,尤其是年关。”
许其琛把孩子抱了起来,“我认识一个朋友,她应该愿意帮这个忙。”
林念之一听,立刻跟在他的后面,叫了辆黄包车前往许其琛说的地方。也算是许其琛走运,这时候已经不早了,楼下的咖啡厅都已经关了门,许其琛站在咖啡厅的门口看了看,才发现这旁边有一个小门,里头是一个窄窄的楼梯,许其琛背着小孩上了二楼,看见光亮。
“你确定这里有诊所吗?”林念之扶着小孩的背问道。
许其琛朝着光亮处走去,看见了一个敞开的门,门上写着何氏诊所四个大字,“就是这里。”
背着小孩进去,门口前台的一个护士立刻喊道,“哎哎,我们这儿下班了。”
事态紧急,许其琛问道,“何小……不,何医生在吗?”
“在倒是在,但是……”
许其琛没时间管她的后话,径直朝里屋走去,果真看见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大口罩的短发医生,对方见了他也挺吃惊,“孙先生,你怎么来了?”
“这里有个小孩子摔着脑袋了,流了血,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们看看。”
林念之也跟着进了里面,看见了穿着工作服的何医生。
何雁茵嗯了一声,立刻给小孩子做检查,许其琛这才松了口气,两个人也没多说话,诊断室里静悄悄的,隔着口罩,何雁茵的声音模模糊糊,但是很温柔,低声安抚着孩子,给他清理包扎,询问着一些事项。
检查处理完,何雁茵写了张病历,撕下来递给许其琛,“没事的,就是摔了一下,不太严重,最近尽量别跑别跳。”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些药给了许其琛,“这些拿回去,按照病历上写的给他吃,两个星期就会好的。”
许其琛连连说了谢谢,抱着小孩就要起来,何雁茵这才注意到一边的林念之,“这位是……”
许其琛这才想起林念之也在,“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被安排到一个慈善小学教书,这位就是小学的总负责人,林念之小姐。”
何雁茵两手cha在兜里,简单地朝林念之点了点头,权当做行礼了。
林念之的手不自觉拧着裙子的布料,犹豫了一下,“多谢医生。”
两人带着孩子下了楼,许其琛想起来身上还有块糖,便给了孩子,“你真乖,看病不哭不闹的,先生奖励你一颗糖。”
小孩儿接过糖,开心地趴在许其琛的背上,许其琛正想跟林念之说话,一侧头发现没人,又转过身子,见林念之站在咖啡馆下面仰头望着什么,于是便喊了一声,“林小姐。”
林念之哎了一声,急急跑了过来,跟在许其琛身边。
两个人走过了一条街,才看见停着的空黄包车,许其琛正要上去同那师傅说话,林念之却突然开口,“孙先生。”
这还是她今天头一次这么正式地叫他,许其琛回过头,“怎么了?”
“刚才那个何医生……是你的朋友吗?”
许其琛点了点头,“姑且可以算是吧,她学医的,最近才回国,回来就开了个诊所,幸好上次聊天提了这么一嘴,不然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许其琛说着说着,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林念之的表情。
全然没了对着他时那股子傲气,扭扭捏捏的,耳朵尖也是红扑扑的,她轻声开口,“我觉得他倒是蛮好的,虽看不清脸,不过很有气质。”
许其琛一瞬间就明白了,然后噗嗤一下笑出声,越笑越厉害,把背上的小孩都吓着了。
“你!你笑什么?”林念之又气又羞,“难不成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的朋友!”
许其琛费了半天劲儿才克制住自己的笑,然后摇了摇头。
“不不不,配极了。”许其琛直起身子,“唯独有一点不太合适。”
林念之一颗心被吊了起来,“什么?”
许其琛相当刻意地叹了口气。
“何医生同你一样,是个豪门小姐。”
第58章 少爷今天装病了吗(八)
虽说到这个小教堂当国文教师是被强行安排的, 但许其琛反倒挺喜欢这个地方,或许是这个职业带给他一点重回舒适圈的安全感吧。不知道为什么, 他好像天生就有吸引小孩子的体质, 这里的孩子们最依赖的教书先生就是许其琛。
每日教他们习字念书, 倒也过得轻松。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身世问题, 明知道这颗定时炸·弹迟早会爆炸,但却看不见倒计时, 这才是最让他心慌的。
“你最近都不和你家少爷联系吗?”
蹲在地上的许其琛抬起头, 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林念之。
“他近来很忙, 想是顾不上我的。”
林念之也跟着蹲下来,拍了拍靠在许其琛身边正拿个树枝在泥地上写字的小丫头, “云妞, 外面冷, 你去房间里写,张大娘给你们带了红糖烧饼。”
小丫头开心地一拍屁股哒哒哒跑回了小房子里。
许其琛皱了皱眉, 眼神敏锐,“宋沅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念之嗯了一声,“我也是听人说的,宋沅言生了一场大病,好几日高烧不退,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呢。”
原本拿着树枝在地上默着诗词的手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现下出院了吗?”
“你真是冷静得可怕。”林念之侧目, 一脸不解, “宋沅言难道不是你的恋人吗?”
“所以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他。”许其琛扔掉了手中的树枝,拍了拍长衫上沾到的尘土,转身而去。
留下坐在原地的林念之。
奇怪,这个人不是向来温和有礼的吗?
怎么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林念之想不通,也懒得想了,上完一堂外语课便要赶回去参加酒会,走前问了问许其琛,“要不要告个假?”
许其琛光顾着给小孩子看习作,头也没抬,“告假做什么?”
林念之瞪了他一眼,“探病啊,你不去吗?”
许其琛弯着腰,在习作上认真地画着圈儿,“这些都是别字,等会儿要改掉,记住了吗。”交代完才看向林念之,“不去。”
“奇了怪了,我也算是半个校长,还求着教员告假。”林念之的小姐脾气又出来了,“爱去不去吧,反正也不是我喜欢的人,我c,ao这份心做什么。”
许其琛看了她一眼,用十分淡定的语气说道,“你喜欢的人没准儿也会去参加那个酒会,赶紧回去好好打扮一番吧。”
被他这么一说,林念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说话也开始不利索起来,“什么啊,我、我才没有喜欢的人。”
许其琛心道,你这种性格在现代社会叫做傲娇。
被他刺激到的林念之头也不回地走了,许其琛继续把课上完,出来时才发现整个学校就只剩下他一个教员。
大家今日都有事吗?
正奇怪着,伙房负责做饭看孩子的大姐也换了衣服走了出来,对着他笑眯眯说道,“孙先生今日不和家人团聚吗?”
“团聚?”许其琛一脸疑惑,大姐瞧见大笑道,“先生定是看书看糊涂了,今日是腊八啊,我厨房里熬了好些腊八粥,孩子们一人一海碗还有富余呢,孙先生也吃点儿再回家吧。”
许其琛笑了笑,“多谢。我一会儿去吃。”
现代生活过习惯了,来到民国社会要照着农历过日子,一时间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没想到今日竟然是腊八节。可惜的是,孙霖这样一个身世复杂的人设,逢年过节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无家可归了。
久违的0901忽然上线,“许先生,您好。”
许其琛在心里回复道,“好久不见。”
0901:“最近我一直在进行测试,所以没有时间与许先生您进行情感上的交流。”
许其琛:“挺好的,我并不是非常期待这种交流。”
被挤兑了的0901语气依旧是那副样子,“许先生,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非常疑惑,为什么您的里主角大部分都没有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庭背景呢?有的甚至不会提到家庭。”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许其琛走回到教堂,把门掩上,翻开桌子上的一本圣经。
“许先生,您这是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吗?”
许其琛这才开口,“对他人隐私产生好奇,这种嗜好,我以为是人类的专利。”
0901顿了顿,“好吧,抱歉许先生。”
许其琛低头翻看着圣经,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心底装着回忆的黑匣子早就被打翻,里面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重新涌现。
他不喜欢节日,尤其是标榜着一家团聚这种温馨字眼的各种传统节日。
包含着低潮感情的思绪,在这本破旧圣经中稠密的字迹间游走,越飘越远,眼前色彩斑斓的彩色玻璃变成了在普通不过的家庭小窗,时间扭转回高二上学期的那个寒假。
他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窗边看书,客厅的电视机播放着没有人看的春晚,闹哄哄的,就好像真的有人在庆祝这个团圆的节日一样。
天色暗了下来,他想着是不是应该煮一点速冻水饺,刚走出卧室,就想起小姨还要晚一点才能下班,还是决定等她回来再吃好了。
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看着上面跳动的名字,许其琛的心脏有着一瞬间的麻痹,一时间竟只能呆呆地望着,没有去接通。
等到那个铃声戛然而止,他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来电,捧着手机,苦恼着要不要拨回去,却又害怕对方只是在滑动通讯录时犯了个错误。
打过去说什么呢?
—新年好。
—你也是,新年好。
就是这样吧,这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客套话,还是别说了。许其琛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眼睛回到了书页,字还是那些字,他却看不懂了。
铃声再度响起来,吓了他一跳。
犹豫着将手机再度拿起,依旧是刚才那个名字。
两次的话,应该不是打错了吧。
咬咬牙,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很嘈杂,还有汽车鸣笛的声音,和他这里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许其琛?你在家吗?”
他的声音好大,弄得许其琛耳朵痒痒的,“我在。”
“那什么……”对方咳嗽了几声,“我在你家楼下。”
“什么?”太过于惊讶以至于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你、你怎么……”
“我没骗你,你家有人吗?能不能下来一趟?”
他的声音很清透,穿过了模糊喧嚣的背景,融在电流里传递到耳边。许其琛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怦怦怦越跳越快,张口却异常的困难。
“不能吗?你家有客人?”
“没有……”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我家没有人,你等一下,我穿个外套就下去。”
匆匆挂了电话,穿着棉拖鞋跑到了客厅,拿了玄关衣架上挂着的一件白色长羽绒服套在身上,开门前照了照镜子。
活像个圆柱型的年糕。
实在是太冷,许其琛一边下楼一边将羽绒服后头的帽子扣在头上,拉链拉到了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在犹豫。
不会是恶作剧吧?
刚才为什么不问一下他,为什么要过来呢?
失策了,如果真的是恶作剧,也只能怪自己太笨。
这样想着,越来越不抱期待,没想到刚出了楼梯,还真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穿着红色羽绒服,站在一堆放烟火的小孩中间,看起来很有过年的气氛。
他背对着自己,许其琛走了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下来了。”他转过身,手里捧着一个保温饭盒,“我给你拿了饺子。”
许其琛有些不解,望了他一眼。
对方的手拽了拽自己头顶的毛线帽,“上次你不是给我吃了你的午饭吗?我想还你人情来着……不对,不能这么说……我就是想给你吃我们家的饭,也不对……”他越说越不清楚,“我表达能力真的很差,反正你收下吧,虽然我知道你家应该也有,但是,但是……总之你还是尝尝吧。”
许其琛捧着饭盒,冰凉的手心一点点汲取着热度,有种莫名的欣喜。他看着面前要走不走的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们家已经吃年夜饭了吗?”
“对啊。”他似乎总觉得自己的毛线帽不对劲,于是干脆扯下来,揉了揉头发,“五点多就在吃了,人特别多,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好多亲戚我都不认识,现在正在家里打牌呢,我都没地方可待了。”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带了些委屈的意思。许其琛低下了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声说了句谢谢。
“没事儿,不保证口味的……你一定要吃完啊!”他的手紧紧的攥着那个毛线帽子,“那我……”
“我回家了。”/“你要上去坐坐吗?”
两句话同时响起,声音都是含含糊糊,像年糕似的粘在了一起,可对方却很快抓住了重点,黑色的瞳孔亮了亮,如同深夜里被人划开的小火柴。
“真的可以吗?”他的表情收敛了些,望着一边玩得开心的小孩儿,不太自然地搓着自己的手,“我好冷啊。”
“嗯。”许其琛转过身,捧着饭盒,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脚步像是挂着糖浆似的,每上一个台阶都变得异常艰难。
想要回头,却又提不起勇气。
就这样慢慢地走完了平日每天都要走的三层楼。
在口袋里摸着钥匙打开了门,许其琛弯腰给他拿了自己的拖鞋,“你穿我的拖鞋吧,我家只有两双拖鞋,你穿不下我小姨的。”
“那你呢?”
许其琛没说话,拿了一双厚厚的毛茸茸的地板袜套在脚上,“这个就可以了。”
“你家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许其琛脱了外套,将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几度,“是吗。”
“嗯,和你的人一样,很安静很舒服。”说完他又解释了一番,“我的意思是说相处起来,很舒服。”
许其琛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给他倒了杯热水。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打开了那个小小的保温饭盒。
许其琛看着里面的饺子,每一个都奇形怪状,几乎找不出一个漂亮的,也是够难得的了。
“你们家谁做饭?”
“我妈?”
“做饭好吃吗?”
“那当然。”对方笑得特别自豪,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许其琛低下了头,看着面目全非的饺子们。
那这应该就不是你妈妈包的了。
他胃口不太好,可是现在却意外地很想吃饺子,于是拿了筷子,顺便也给了他一双。
对方鬼鬼祟祟,每夹一个之前都要轻轻地戳一戳,就像卖西瓜的大爷似的,总要拍一拍才觉得是好瓜,许其琛觉得他很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默默地吃着。
虽然看起里不怎么样,味道还是不错的。
对方吃得很快,一口一个,都没仔细嚼,转眼盒子里就剩下孤零零一个了,他把盒子推到许其琛的面前,示意让他吃掉这一个。
许其琛看了他一眼,声音很低,“我有点吃不下了……”
他费力地吞下口中的饺子,眉头挤得皱起来,“别啊,就剩一个……多不好啊。”
许其琛叹口气,夹起了那个鼓鼓囊囊的白胖饺子,咬了一口。
嘎嘣一声。
好痛。
他将饺子吐在盒子里,用筷子拨了拨。
这是……一颗硬糖?
一脸惊奇地侧目看向投食者,对方笑得比刚刚看小品还要开心。
“恭喜你!你也太幸运了吧,吃到了我们家唯一一个糖心吉祥饺子!”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弯成了新月,“你来年一定会很有福气。”
什么啊……
嘴里还残留着这个幸运饺子的诡异味道,许其琛盯着那颗没有完全化掉的硬糖。
这是什么牌子的糖。
太甜了。甜得舌尖发酸。
听见外头有汽车的声音,许其琛站了起来,抱着手中的圣经推开了门。如他所料,黑色的洋车里下来一个人,穿着件墨绿色的大衣,看见许其琛便远远地笑了出来。
怎么有种说曹c,ao曹c,ao到的感觉。
又不是同一个人。许其琛退了一步,想要关上门。
“哎!”宋沅言急急地跑过来,一把抓住门板,手指差点被卡住,“你怎么一见我就要躲啊。”
许其琛像是赌气似的,用力掰着他的手指。宋沅言笑得十分讨好,硬生生挤了进来,“怎么了嘛,是因为我没来看你?”
许其琛依旧不说话,见他挤了进来,便抱着书走了出去。
宋沅言就这样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也不离,“你在这里过得好吗?我怎么瞧见你瘦了点儿。吃了腊八粥没有?”
许其琛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住所,打开了门,正想要将他关在外面,却还是被这个狡猾的家伙钻了空子,顺利地挤了进来。
“别气,气坏了身体算谁的呢?”
一听到这句话,许其琛便转身冷冷看着他,盯得宋沅言浑身发毛,他终于开口,“少爷从医院出来,还特地回家换了身衣裳?”
宋沅言愣了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完整整的衬衣领带还有大衣外套,摸了摸鼻子尖,心虚地发问,“你怎么知道?”
许其琛从桌上拿了火柴,将炭盆点着了,“一股子消毒水味。”
宋沅言这才明白许其琛为什么生气,他清了清哑掉的嗓子,坐在许其琛的床上,“我明明告诉他们了,谁也不许说出去,不能告诉你……”
许其琛站了起来,一把揪起宋沅言的领子,“那你出去,不必来了。你就算死在外面,也不必托人告诉我,省得我去祭拜。”
宋沅言一怔,抓住了许其琛的手臂,将他带入怀中,紧紧地搂着,“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许其琛挣扎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他身上过高的体温,撩开他垂着的额发,低下头,就在他的怀里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
好烫。
生气。难过。心疼。怨怼。所有的情绪粗暴地揉在了一起,被塞进了胸膛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烦闷地更加令人生气。
“烧成这样还来做什么?”许其琛想要从他怀里挣出来,却被箍得更紧,这一次是宋沅言的额头主动靠了上来,高挺的鼻子轻轻的蹭着许其琛凉凉的鼻尖,像是一个失去关爱的宠物。
“我好想你啊,我想着,要是生病了,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
他的声音因高烧而变得沙哑,像是一张粗粝的砂纸,磨得许其琛心头痒痒的,又有些疼。
宋沅言将许其琛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脸上,“你不要生气了,我下次不这样了。”
许其琛提了口气,想要发火又压了下来,“你下次再自己作出病来,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憋了半天,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明明身体就不好,还故意弄出病来。
这么不爱惜自己,干脆死掉算了,任务也不用做了。
这样的想法从心里头那个小黑屋里一冒出来,许其琛就反悔了,尤其是看着他的脸。
或许是因为身在教堂附近,对着这种类似祷告的内心独白多了一分敬畏。
算了,收回那句话,也用不着死。
不能死。让他就一直病着,怎么也好不了。
换了一个要求,可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他要是一直病着,那他岂不是要一直照顾他么?
算了算了,这句话也收回吧……
别让他生病了。
自己可真是一个麻烦的祷告者。
“你在想什么呢?”宋沅言好像是看出了许其琛的走神,捏了捏他的下巴尖,“这么入神。”
许其琛拍开了他的手,“没什么。你老实交代,怎么病的?”
宋沅言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就是……多洗了几次凉水澡什么的……”
许其琛用手掐住了宋沅言的脖子,稍稍用了点力,“以后还这样吗?”
宋沅言立刻摇头,“不敢了,先生。”
突如其来的称呼,让许其琛愣了愣。什么啊,搞得像是角色扮演一样。
松开了自己的手。不对,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不就是角色扮演吗?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啊。
正想着,突然被亲了一口,肇事者还笑嘻嘻的,“先生又走神了。”
许其琛推开他,走到桌子边坐下,翻开了刚才没看完的圣经,轻声问了句,“吃药了吗?”
“吃了才来的。”
书桌挨着床,宋沅言坐在床边,挪到了许其琛的侧面,趴在桌子上看着许其琛,“母亲怕我再病出个好歹来,让我这次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
宋沅言一把抓住许其琛的手腕,“那可不行,你得跟我回去,我费了这么大功夫,你……咳咳咳”说着捂着嘴,咳嗽个不停。
许其琛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背,“你可消停会儿吧,小祖宗。”
宋沅言稍稍憋住了咳嗽,抓着许其琛的手不松,“……反正你不能呆在这儿了,你得跟我回去。”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你以后只做我一个人的先生。”
一不留神就被他拉到怀里,宋沅言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两重柔软相接的瞬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惬意和悸动冲破了桎梏。
他的手控住了许其琛的后脑,微微用力地摩挲着他的发根,让许其琛无法离开。久违的亲吻让两个人的心里都烧起一把火,滚烫而炙热。
感觉到他的舌尖抵上了自己的牙关,一息尚存的理智让许其琛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好像是被他传染了一样,脸上滚烫,口干舌燥,全身乏力,各种难以言说的症状蔓延开来。
“不能……”许其琛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不能在这里。”
宋沅言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搂住他的腰,“先生,为什么不能?”
许其琛撑着桌子起来,强装着正经,“你叫我先生,我总是要教你礼义廉耻的。”
宋沅言笑了,“哦?先生倒是说说看,什么是礼义廉耻啊?”
许其琛站直了身子,声音却没什么底气,“君子当克己复礼,摒除私欲。”
宋沅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行动却根本没有停止,直接站起来搂住他,低着头,从他的耳下轻轻舔舐到侧颈,“先生继续啊。”
许其琛推搡着宋沅言,“喂!不跟你打趣,这里不可以的!”
宋沅言无赖极了,“怎么不可以,谁说不可以?”
许其琛撑着桌子的手滑了一下,正好碰到那本破旧的圣经,他一把抓起,拍到宋沅言的胸口,“上帝。”
宋沅言挑了挑眉。
“利未记20章13节:人若与男人苟合,他们二人行了可憎的事,总要把他们治死,罪要归到他们身上。”许其琛的下巴朝外头扬了扬,窗子那儿正好可以看见教堂尖尖的顶端。
宋沅言将那圣经拿了过来,放在桌子上,“记性真好。”说完脱掉了大衣外套,扔在桌子上,猛地用力,将许其琛翻转压倒在床上,自己一只手撑在他脸侧,另一只手扯开了领带,低头笑了笑。
“那……克己复礼的国文先生……”
一贯低沉的音色中透着病态的沙哑,隔着稀薄的空气几乎都可以感受到他滚烫的热度。
“要不要跟我一起,犯个罪?”
第59章 少爷今天装病了吗(九)
目光交接的一瞬间, 许其琛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就像是被这个人灌了迷魂汤一样。
宋沅言半压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吻过他的眉眼、脸颊, 将他冰凉的耳垂含在嘴里。他的双唇很烫,所及之处都被他烧得火热。宋沅言的一只手肘撑着床,手掌贴着许其琛的侧脸, 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解开了他长衫上的扣子。
“冷……”一小块皮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让许其琛不自觉地轻哼出声。
宋沅言将一旁叠得方正的被子拽了过来,盖在他的身上,细密地亲吻着他的脸颊,许其琛有些抗拒地伸手, 试图推开宋沅言, “别……你还在生病……”
“发烧的人出点汗就会好了。”宋沅言抓住他的手,亲了一口。
“先生帮帮我,好么?”说完咬了咬许其琛的嘴唇, 看着他皱着眉微微张开嘴,宋沅言立刻趁虚而入,舌尖在他shi润的口腔中搅动着,探索着他那条shi软的舌头, 像是两条游蛇一般交缠在一起, 啧啧的水声回响在耳边,让许其琛的脑子一阵发热, 被动地感受似乎已经无法满足完全释放的感官系统, 许其琛的手不自觉搂住了宋沅言的脖子。
感受到许其琛的主动回应, 宋沅言便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一直延续着的亲吻突然撤离,抬起头,看着他急促的喘息。
许其琛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汽似的,雾蒙蒙的,突然间的撤退让他有些迷茫,被本能驱使着抬头,凑到宋沅言的脸跟前,“还想亲……”
这一句话几乎是命中红心,宋沅言努力地压制着内心的燥动,捏着他的下巴,半威胁地问道,“要不要做我的共犯?”
听到这一句,许其琛忽然懒懒地笑了,仰头倒回床上,声音慵懒,像一只在钢丝上肆无忌惮优雅游走的猫咪。
“我最多是个帮凶……”
所剩无几的理智终于在这一秒被他彻底击溃。冰冷与滚烫相融的瞬间,如同海啸来临,一切都被淹没在快感之中。溺水的窒息感和炙烤的灼热同时吞噬着许其琛快要炸裂的感官,麻痹的感觉渗透进四肢百骸,逼迫着他寻找一个慰藉。
就这样咬上宋沅言的侧颈,如同一个只能依靠本能的小兽。
“先生,唤一唤我的表字。”
宋沅言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如同伊甸园里的那条蛇,缓缓地靠近,一点点将心底的欲望勾出,交织成最原始的罪孽。
“慕汝……慕汝……”
他的声音杂夹着哭腔,这两个简单的字成为攻城略地的最后一击,一切都结束在他祷告一般的呼喊中。
或许是见了风,宋沅言咳了两声,已经近乎失神的许其琛下意识地伸出手,将被子往上拽了拽,有气无力地数落着他,“你……非要这样……”
宋沅言止住了咳嗽,亲了亲许其琛发烫的脸颊,“先生被我传染了,明日开始就不能教书了。”
“你……”
还没等许其琛反驳,宋沅言就堵住了他的嘴,伸手将他眼角的眼泪抹去。
“我爱你,帮凶先生。”
疲倦和依恋让他在宋沅言的怀抱里很快陷入睡梦的密网。
梦里是无止尽的黑白。
黑色的天空,白色的人群,一眼望去,是看不到尽头的晦暗。
人与人之间牵着脆弱的丝线,风一吹便岌岌可危。他们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嘈杂,刺耳,模糊,让他只能选择沉默。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发散出去的丝线所剩无几。
没有了牵绊,不如生活在一个盒子里吧。
为什么我要活下来?
一起死掉会不会更好一些?
就在即将完全封闭自己的那个瞬间,忽然看见左心房的位置延伸出一条细微的线,是隐隐约约的红色,就像鲜活的生命。
抬头,丝线的尽头处,是一个颀长的背影。
他转过身,声音拨开了所有交织成荆棘的嘈杂人语,笔直无误地送达他的耳廓。
“同学,你怎么了?”
世界刹那间恢复原有的色彩,白色的校服衬衫,刚刚开走的绿色公交巴士,蓝得不真实的天空,还有他深黑色的瞳孔。
是你拯救了我。
在这里停止,或许还可以称作是美梦。
可自己却在最后伸出手,将这条原本就足够脆弱的红线,扯断了。
一瞬间惊醒,冷汗涔涔。
视野里能够看到的,只有一个温暖的胸膛。许其琛抬起头,看见宋沅言还在熟睡的脸,心跳恢复了原本的频率。对方似乎被自己的动静惊醒了,眼睛还眯着,手臂却将他往怀里搂紧了些,脸颊靠上他的额头,迷迷糊糊地开口:“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许其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已经不烧了,然后看了一眼外面,“天都亮了,你还不回去吗?”
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真够无赖的,许其琛忽然想起些什么,“昨天是小方开车送你来的吗?”
宋沅言摇了摇头,“我给小方放了半天假,自己开车来的。”
许其琛这才松口气,从宋沅言的怀里挣脱出来,强忍着浑身的酸痛穿好衣服。
嗓子干得快要冒火,许其琛正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听见了敲门声。
“孙先生。”
不好,是林念之。
许其琛放下杯子,将被子一下子扯到宋沅言头上,试图将他藏起来。如果林念之不进来,应该看不到。
“孙先生,孙霖!该不会还在睡吧……”
许其琛理了理衣服,咳嗽了两声打开门。
“你刚睡醒?这都几时了你知道吗?”
许其琛握拳抵在嘴边,假意咳嗽了几声,“抱歉,我有点感冒。”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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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