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
正文 第35节
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
第35节
楚晙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把她扯的靠在桌边,清平只觉得她的声音十分遥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清平手被她握着,只觉得好似被镣铐扣住,怎么都挣脱不了。楚晙将她的挣扎愤怒尽收眼底,平静无比地看着她的眼睛。
“成家立业,娶夫生女,本就是人之常情,臣也不过如此,到底脱不了这个俗。”清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唯恐被她瞧出什么破绽来,只得低声道,“少年时总有些不着边际的妄想,也是太无知,都是胡言乱语,做不得数——”
楚晙却打断了她的话,道:“胡言乱语也是能做数的,听者有心,如何不能做数?”
清平瞳孔一缩,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楚晙的话她如何不明白意思,她只是咬紧牙关,并不作声。
楚晙的手缓缓抚摸过她的脸庞,为她把一缕落发撩到耳边,两人从前耳鬓厮磨浓情蜜意之际时常有这种动作,平日里时常亲近,但清平未觉得有今天这般难受,只觉得份外屈辱。
她反手抓住楚晙的手腕,咬牙道:“陛下旧时在潜邸曾应允臣,臣可以不做贤臣,但却不能做佞幸小人!”
“没人让你做幸臣,李爱卿。”楚晙淡淡道,“无论是贤臣还是幸臣都是臣子,侍奉主上,同出其职,不必分别而论。”
清平难以置信,恨不得当场将她揍一顿,但却不敢将心迹表露一分,压抑住愤怒勉强笑道:“陛下说的话,怎能出尔反尔。”
楚晙收回抚摸她侧脸的手,笑了笑,意味不明道:“那要看对谁了。”
清平得了自由,忙与她拉开距离,她思绪乱的厉害,闻言想出言讥讽,却对上楚晙冰冷的视线,倏然住口。
她并不想惹怒了楚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必须借助楚晙的力量,才能把自己想查的事情查清楚。
“陛下说的是。”她深吸了口气,平静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民依附于陛下,正如女儿仰仗母亲,母亲所言,怎敢不从?”
楚晙有些诧异,面色却缓和了许多,眼神幽暗难言地看了她一会,才道:“你若是真能明白这个道理倒是好了,就怕不甚明了,自己乱拿主意。”
又是沉默,清平心中不由有些侥幸又有些失落,楚晙这关算过了,却听门敲门声复起,一男子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民夫邓张氏,叩见陛下。”
天枢开了门,张柊去了装束,仅着一身素白雅净的单衣跪在门外,附身叩头,行大礼参拜。
清平被惊了一跳,张柊如何知晓楚晙今夜到访的,又怎么会突然来到书房,他向来只呆在自己房中,并不过问书房的事情。
“李大人说你是她的未婚夫,但你却自称邓张氏,显然已有所属……”楚晙高深莫测地看向清平,戏谑问道。
清平心中咯噔一声,张柊为何会违背最初与吴钺定下的约定,冒然就将自己暴露在楚晙眼前呢?还有他那本账本……
张柊从身侧取出一本蓝册,双手捧着,身形有些摇摆不定,道:“冲撞陛下圣驾,恳请陛下恕罪,民夫有一重要证物要呈于陛下,故而冒死前来,不过是恳请陛下为先妻主持公道,还她一个清白!”
外头下了雪,正是最冷的时候,张柊唇色发白,清平怕他熬不住,便跪下道:“陛下,他身子不好,可否容他进屋说话?”
楚晙目光锐利扫过她,半晌才道:“进来罢。”
张柊摇摇晃晃地站起,清平刚要谢恩,楚晙却道:“你先出去。”
清平动作一停,低声应了,退到门外。
她纵有千言万语想说,但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祈求,希望张柊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书房中楚晙开口道:“张柊,你出身辰州张氏,籍贯明陉,可否无误。”
张柊道:“是。”
“你妻邓捷在贺州为官,两年前应贪污公款获罪,于牢中畏罪自杀,可是真的?”
张柊猛然抬头,摇摇头道:“她是被人污蔑的,请陛下明察!”
说着他跪着向前走了几步,把账本放在桌边,楚晙皱了皱眉,在笔架上挑了只未用过的毛笔,随手掀起一页,笔杆掠过一串字,上头的红蓝印章依然清晰。
不是伪造的账本,她又翻了几页,漫不经心道:“吴家,你可识得?”
桌边人目光如鹰隼,张柊额头浮起细密的冷汗,低声道:“回陛下,不认得。”
楚晙的视线回到账本,在某一页停了下来,若有所思道:“吴家不认得,那谢家呢?”
张柊惊惧地看向她,张了张嘴:“……认得。”
“自作聪明。”楚晙嗤之以鼻,合上账本,道:“吴家你不认得,谢家便认得了?”
张柊磕了个头,道:“因为前些日子去大昭寺上香,民夫见到了谢家的人。”
过了好一会楚晙才道:“说。”
张柊道:“是,她们以为账本在李大人手中,而李大人对民夫像是情意甚笃,便让我能把它偷出来,撕掉上面的一页,带出府中,然后再将这本账本呈于陛下。”
座上的人良久没有说话,张柊心跳的厉害,只觉头晕目眩。
他以为皇帝会问是哪一页,但她没有。
楚晙道:“起来吧。”
张柊在她的目光下只觉得无处遁形,哽了哽道:“民夫并未说谎……”
“朕会去查。”楚晙慢慢道,“邓张氏,你说你要还你妻主一个清白,那么,你是不是什么都肯做呢?”
张柊倏然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鹿小葵肥来了~~~今天没有摔倒,就是拉窗帘的时候窗帘架倒下来,万幸!我敏捷地躲过了!
你们不要相信评论区的谣言!!!!!都,是,谣,言!!
第140章 无解
清平在屋外等了一会, 雪在长夜中无声无息地漫到台阶上, 她靠在墙上, 几缕白气从口鼻间飘散。她看着漫天飞雪不知过了多久, 稍微挪了一下手脚,这才发觉自己四肢已经被冻的发麻, 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书房中透出些微火光,看起来充满了温暖的诱惑。但清平宁愿呆在外头, 和冰天雪地作伴, 也不想进去。
天枢轻声道:“李大人, 人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你说是吗?”
清平脸被冻的发僵, 闻言只想嘲讽一笑, 奈何却做不到,只得面无表情道:“是吗,这就是大人的为官之道?恕下官学不来。”
天枢抱着剑靠在她身侧, 歪过头去道:“李大人这是求的什么,我怎地看不明白?高官厚禄, 高宅深院, 再不济还有美人美酒, 李大人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清平瞥了她一眼,缓缓道:“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不甘心的。”
天枢凑过去,两人靠的极近, 她笑了笑道:“李大人读书多,需知这人是难得糊涂,有时候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不然这其中的门门道道曲曲折折,都能叫你吃足了苦头。”
“忆苦思甜,多吃吃苦头也没什么不好。”清平道,“有人就喜欢吃苦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难道不是么?”
天枢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片刻冷声道:“那就祝李大人如愿以偿了。”
清平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道:“下官多谢大人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柊出现在门边,双眼通红,抬头看向清平。
他神情如常,眼神坚毅,好似破釜沉舟,是飞蛾扑火,要拼尽全力一搏。清平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张柊都不会再听了。
他微微欠身,一句话也未说。
楚晙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把这位郎君带回去。”
停顿了一会,又道:“你进来。”
她虽未点名道姓,但天枢却已经自发地引张柊向前,清平看向张柊,他侧了侧身,轻声道:“大人,珍重。”
这话听起来就如同诀别一般,清平心中一沉,刚要追上去问个明白,房中楚晙却道:“还愣着做什么?”
她只得不情愿地进了书房,站在门边行礼道:“陛下。”
楚晙把玩着一只笔,看她进来也不抬头,道:“张柊朕带走了,你府上的人自己看好。”
清平道:“宫中不可缺了内务官,陛下,臣后院府宅中也不能缺了管事的人。”
说罢她去看楚晙,楚晙一脸玩味,将笔放回架上,道:“不错,既然如此,朕就再给你派个管事的,如何?”
方才她脸上的怒火仿佛只是清平的幻觉,清平掂量了一会,还是道:“陛下,这不大好吧,张柊是臣的未婚夫,这……”
啪嗒一声,一只笔摔到她面前,楚晙缓缓起身,道:“你是想问他去了哪里?”
清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刚刚有点知觉的手脚又麻了,她强笑道:“他是臣的未婚夫,臣自然要关心一下。”
楚晙走到她面前,好像在欣赏她脸上的种种挣扎,她捏着她的下颌,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清平有些受不住她的力气。硬是别过了头。
楚晙不以为忤,手拍了拍她的肩,只是含笑道:“情谊甚笃?”
她虽是笑着,但笑意未及眼底,背着满室烛光,如墨般的眼中好似幽暗不见底的深渊,五官在y影中显得极具侵略感,她低下头去,贴的近了些,清平心里一紧,不知要如何回答。
“这话以后别说了,知道吗?”她的语气是出奇的温柔,手摸过清平的额头,亲昵如从前那般。
但她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温柔的痕迹,清平被她半搂在怀中,肩膀缩了缩,侧头瞥见她的眼睛,漠然道:“陛下在说什么,臣不明白。”
楚晙看了她片刻,松了手,刹那间她好像又变成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戴着温文尔雅却疏离无比的面具,温声道:“好好想想,嗯?”
她说完转身就走,清平松了口气,楚晙却突然转身,将她压向背后的墙壁。
清平猝不及防,发出闷哼,被她紧紧压在墙上,背脊紧贴墙壁,接着就被她扣住下颌,撬开齿关,唇舌毫无防备地被侵入。
这个吻来势汹汹,格外的凶狠粗暴,她几乎能在纠缠中尝到一丝血腥。清平被吻的喘不过气来,攥着楚晙的肩膀手因为用力过度指节泛白,她想挣脱,却被楚晙牢牢按在怀中,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良久以后,楚晙才放开她,清平低低地喘了口气,几乎都忘记了要如何去呼吸,她怔怔地看着面前人,手还抓着她肩上,楚晙摸了摸她的脸,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她眼中翻滚着炙热的欲|望,清平侧过头去,想要极力摆脱这种难以言喻的控制和占有,楚晙伸手温柔却强硬地扭过她的头,轻声道:“你最好安分些,不然——”
这算什么?清平心中陡然生出怒意,眼中冰冷一片,道:“不然什么?”
楚晙无视她的抗拒,温温柔柔地道:“不然后宫之中,必然还能容得下一人。”
她眼中透出漫不经心的快意残忍令清平倏然住嘴,她毫不怀疑楚晙真的会这么做,再出格的事情她都做过了,更何况这个?
楚晙为她理了理衣襟,笑道:“你不想,我也不想。”
“不该管的事情不要多问。”
清平注意到她换了自称,垂下眼皮,忽然道:“吴盈的信是你截的吗?”
楚晙身形一顿,转过身来疑惑道:“什么?”
清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自我去云州,便与她通信往来,后来时间长了,也就失了消息。但这期间仍有人模仿我的笔迹与吴盈通信……我不求别的,只要一句真话。”
楚晙眉头拧起,双手收袖,思索了一会才道:“没有。”
“我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人,何况区区小卒,也不必这般刻意而为。”
她说完推门离去,清平僵硬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她踱回桌边,只觉得四肢酸麻,头昏沉的厉害。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楚晙也不屑骗她。清平浑浑噩噩地想,如果不是楚晙做的,为什么吴盈当时会这么说呢?她为何如此笃定,认为是楚晙指使人所为。
还有张柊,他究竟与楚晙说了些什么?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令她感到格外疲倦,未知如一张巨大的网,在这网的后面,究竟藏着些什么?她怀着这样的困惑,倒在屏风后的床榻上,将自己卷进被中,祈望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趁着夜色的遮掩马车驶进皇宫,楚晙在寝宫洗漱完后吩咐刘甄道:“从前在府中备下的那些人呢,现在还在重华宫吗?”
楚晙从前身为信王,哪怕再清高孤傲,也需暗中迎奉往来,后院添了几个侍君,权当做做样子,一是有人送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时好婉拒,二是留着日后备用。
宫中地暖烧的旺,她沐浴后只披了件单衣,坐在案边批阅奏折,朱笔勾出一句话来,道:“将这人一并归进里头,就顶了那个张氏的名头罢。”
刘甄迟疑道:“可若是陛下登基后,这人都是要充进后宫封赏赐位份的。”
楚晙挑了挑眉,道:“那就赏赐位份,按照宫中的规矩来。”
刘甄不知这人究竟是谁,但看楚晙如此重视,便下去亲自着人布置好,而后将人请了进去,调派了几个机灵谨慎的宫人服侍。
这男子形容憔悴,怎么看都不太像个姿容出众的,刘甄侧身避让,扫过他的发饰,发觉是已出嫁郎君打扮,堂堂刘尚女,险些一个趔趄绊倒在门前。
陛下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宫里放,她心有余悸地想。
天枢在殿中站着,楚晙带着丝绸手套,一页一页翻过那本账本。天枢小心地瞥了她一眼,感觉皇帝的脸色比离宫前好看了许多,甚至隐约透出一丝莫名的轻快,难道是抢了人家未婚夫的缘故?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和臣子抢男人的名声岂不是很难听?
不过从古到今,这种事也不算少,都是帝王家事,轮不到她这种护卫cha嘴,应该交给不要命的大臣和谏官来说。
真没想到平常一本正经的陛下竟然还有这种爱好,咦,为何陛下嘴唇好像破了些呢……
她在这边对着皇帝那张清冷端庄的脸浮想联翩,光明正大的走着神,楚晙已经看了她好几次,见她走神走的十分厉害,撕了张纸团成球砸到她头上,淡淡道:“胡思乱想什么。”
天枢吓的魂飞魄散,在楚晙冷冷的视线中差点就要跪地请罪,楚晙无语地伸手点了点她,忽然就怀念起上辈子天枢的稳重踏实来,暗含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道:“天璇什么时候返京?”
天枢道:“登基大典前必能赶回来,与周帅相差不过几日。”
楚晙又翻过一页账本,道:“早些回来,朕有话想问她。”
天枢道:“是,臣这就去办。”
楚晙停住手中的动作,道:“近日以来京中有什么动静么?”
天枢回忆了一下最近暗哨的回报,道:“许是国丧,几位藩王都十分规矩,都呆在自己的府邸,不曾有什么动作。”
“不仅是这些人,还有其他的呢?”
天枢低头道:“的确是有一事,臣不知该不该说。”
楚晙放下笔,道:“你是朕的侍卫长,握着暗卫,有什么是不该说的?”
天枢道:“……是谢家,她们的人似乎在暗中接触陈留王府,似乎在打探什么。”她想了想还是觉得需要补充一下,“谢家自然是忠心耿耿的,臣暗中查了,发现她们只是接触,倒也没做什么其他的。”
说罢她心中惴惴不安,谢家也算是在皇帝登基中出力最大的家族了,怎么说有了这份功劳在身,在皇帝心中自然要比别的人有重量多了。何况如今皇帝根基不稳,也不会轻易地与世家翻脸。
楚晙却没什么表示,只是脱了手套,淡淡道:“把这东西拿下去,看看有没有毒。”
天枢不解其意,捧着被布包好的账本正要退下,楚晙却突然道:“齐王府中的那些书信册本都理出来没,若是理好了,尽快呈上来。”
“遣人盯着天牢中司典的动静,别叫她不明不白地死了,留着,谁见她都放,不必阻拦。这人是齐王倚重的幕僚,必然知道不少事情,记得把人都记下来,一一核查。”
天枢应了。
楚晙又道:“她不是有个女儿,从小寄养在吴家,归父姓叫吴盈的,如今在哪里,一并提来。”
天枢犹豫道:“陛下,这人好像已经死了。”
楚晙按住桌案的手发出清脆的指响,天枢下意识看去,但见她好似了悟般,露出个大彻大悟的表情,接着叹了口气道:“死了,那就去查怎么死的,死在哪里。”
待天枢走后,她靠在椅子上,头仰后,任长发垂落,眼中映着满室辉煌,修长洁白的手指抚摸过唇上破皮处,喃喃道:“居然死了,怪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嘿下雪了,大家注意保暖哦~
第141章 日影
这夜清平出奇地没有做梦, 竟是难得的安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 待她忽地睁开眼时, 外头的日光已经透过窗缝照入书房中,她从屏风后踱出来, 捡了件衣服披上就要出门。
书桌上凌乱的一切都在昭示着昨夜的事并非只是她的一场梦,清平俯身拾起那只毛笔, 突然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主母……不, 大人, 大人!”
管家似乎有急事,但又不敢叫的太大声, 清平疑惑地开了门, 管家激动道:“大人,快梳洗罢,圣旨已经到府中了!”
一炷香后, 清平换了官服,低头跪地, 待来传旨的人念完后, 她才慢了一拍站起身。
“李大人, 恭喜了,陛下体恤大人,还特地赏赐了宅院一座,就在百柳巷中,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 大人只管住进去就是,其他的无须担心。”
众所周知皇帝做亲王时潜邸就在百柳巷中,如今那地方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显然是贵气十足,不然如何能出一位帝王?与之相比,昔日权贵云集的起云坊好像也不是那么高贵了。而百柳巷附近现在也不是谁想住就能住过去的,皇帝这番赏赐,等同于是在向朝臣昭示她对心腹近臣的赏识与隆宠。
来传圣谕的宫人却发觉这位深的圣眷的李大人并不太高兴,便小心翼翼道:“李大人,可是有哪里不妥?”
清平道:“陛下隆恩,臣不甚感激,哪里敢有什么不满?只是无功不受禄,突得陛下这般赏赐,心中正有些不安。想与尚女打听件事,这百柳巷中所赐宅院,想必应当还有些其他人罢?”
宫人啊了一声,笑道:“李大人多虑了,这百柳巷中自然还有其他几位大人,您无需担忧,陛下是连着您与其他几位大人一道赏赐的。”说罢见周围人都跪地,便低声道:“刘尚女……嘿嘿,也快改口叫刘尚宫了,也嘱咐了奴婢,叫大人安心就是。”
清平点了点头,从袖中取了个锦袋飞快塞进她手中,不动声色道:“辛苦尚女了,小小心意。”
那宫人微微一怔,没想到她还挺上道的,便笑眯眯地收了东西,道:“大人这便收拾收拾,搬进新府罢,奴婢还要去宫中复命,就不多留了。”
清平拱拱手,目送一群护卫簇拥着她离去。
刘甄看来要升官了,也是,她在楚晙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自然当的起大尚宫一职。清平拿着手上朱红色的圣旨,周围的下人都战战兢兢跪着,不敢起身,管家倒是很机灵,见她眼光瞥过来,赶紧站起来拍拍袍上的灰尘,弯腰过去道:“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清平瞅了瞅她,道:“招呼人来收拾收拾,把该装的都装上,再叫人抬几个箱子到书房来。”
管事附身连连应是,清平转身对那群跪地的下人道:“尔等也听到了,陛下赏赐了新宅子,府中事宜虽杂又小,但仍需尔等c,ao持,若有那些心术不正的,觉得就此便可攀龙附凤,打些个歪门邪道的注意,那就别怪我翻脸。”
“管事。”清平道,“去取来卖身契,一一查对,不可有疏忽。”
管事被委以重任,顿时红光满面,强压住喜悦,道:“是,是,大人。”
没多久箱子便被送到了书房门口,清平亲自动手收拾,将书摆好归进箱中。其实东西并无多少,只是她想借此想些事情罢了。
楚晙如此大张旗鼓的赏赐,好像在刻意做给人看,她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楚晙这是为了自己还特地拉上一批人打掩护,恐怕是另有深意。临近新正,登基大典也筹备的差不多了,这时候赏赐亲近的大臣,莫不是向宗亲大臣们宣告,皇帝并不是孤身一人奋战在朝堂,也是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效忠者。
她李清平自然也在其中。
日光温柔地穿过窗柩,投下一片斑驳花影,与十几年前的一幕重合在一起。那时候她在陈留王府中,坐在床沿边看着从门外洒入的冬阳,在未知的道路口做着抉择。人生兜兜转转,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那时候的心情与现在相比,又似乎并没什么不同。
清平放下手中的书,听着外头的动静,知道那是下人们在收拾屋子。她站在窗边向外看去,琼花玉枝,雪覆枯草,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中,让她感觉后背的伤口有些刺痛。
这痛让她有种真实感,她立了半晌,管事在门外请示:“大人,箱笼已经装上车了,您这里可要将箱子一道送上去?”
清平垂了眼,看不出在想什么,淡淡道:“嗯。”
管事更加觉得她高深莫测,不可琢磨了,被唬得心跳慢了半拍,赶紧下去安排车马过来。
四季轮转,秋去冬来,长安年年都要下雪,也没什么稀奇,清平却不知为何,蓦然感受到一种沉重的悲哀。她不止一次生出这种感想,人降生于俗世,纵然建立起雄伟恢宏的都城,书写下无数的悲欢离合,或写就慷慨激昂的传奇,与永恒不变的岁月相较,依然还是那么的渺小。
渺小到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究竟想要什么。
张柊的离去仿佛宣告她之前计划的半数失败,她两手空空,如今唯一能倚重的只有楚晙,无法斩断的过往将她们紧紧相连,她出身信王府邸,曾任信王府典谕,后调任云州安平郡,担任太|常一职,因推行新法颇有成效,被安平郡长孙从善推荐参与互市开放事宜。后因出使西戎,平安归来,又因为种种不能对外明言的原因,涉及皇室y私,皇帝只能私下封赏,而不能提到明面上来,如今晋升为礼部侍中,官居正四品。
想必她的履历此时已经完完整整地呈上长安城中大人物们的案头了,纵观她的仕途,明眼人都看出来,她去云州必然有楚晙的授意,她本身的境遇也自然是离不了楚晙。但楚晙却压下了她,并没有再进一步提拔。在有心人的眼中,是皇帝为了再磨练磨练属心的臣子,等到资历够了,才会提到更高的位置重用。
清平抬头迎着阳光看向更远的天空,y云并未完全散去,这短暂的暖阳只是昙花一现罢了,等到过了午后,天色渐渐y沉,有些起风的意思,管事眼巴巴地站在书房外等了许久,她才从纷杂的思绪里抽身而出,道:“走吧。”
新的宅院比之前的大太多,就靠清平带来的那十几个人更不不顶事,管事担忧了没几天,又是一轮新的赏赐从宫中而来,这次赏的并非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地契文书,而是几十个人。
管事看着为首的男子屈膝行礼,即使衣衫朴素,依然难掩其俊秀姿容,看来皇帝体贴臣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仅仅局限于钱财土地,还要顺手安排贴心的人来服侍,管家心中啧啧有声,听男子用温柔轻缓地声音道:“奴婢张枫,叩见大人。”
这日天色y沉,似有场大雪即将到来,清平站在屋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人,只有张枫若无其事地站着,不经意间一瞥。
清平道:“管事,将人都安置好,若是出了乱子,头一个问的便是你。”
管事只好吩咐下人散了,去将屋子收拾出来,好叫这些陛下赏赐的人有个住处。
是夜,果真下起雪来,雪大风急,呜咽声掠过房檐,乱琼素白,在窗柩边堆了一指。
清平坐在房中,靠着椅子听管事汇报府中安排,这本该是男主人做的事,但从张柊走了,事情就落到了清平头上,她懒洋洋地看了看管事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名册,道:“辛苦你了,到账房那去领赏罢。”
管事连称不敢,府中郎君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主母居然要亲自出来主事,下人们虽然也私下嘀咕过,但也不敢妄议,之前搬府的时候,这位看起来书卷气十足的大人随手翻了翻名册,就这么问了几句话,便抓出几个来历不明的下人,直接发卖出府了,令剩下的人胆战心惊,更加谨慎的做事,就怕一不小心被发卖了。
管事原籍云州涪城郡,是个屡试不就的举子,蹉跎了十几年,也绝了和年轻人一争高下的心,弃了科试,在乡里做做教谕,补贴家用。后因云州战事告急,她携家带口转投到恒州的亲戚家,又辗转到长安,可惜长安人才济济,遍地都是皇亲国戚,世家大族,路上买个菜都能碰见当官的,她还想去做个幕僚先生,但奈何命途不济,屡屡碰壁。来清平府上做管家实属无奈之举,但万万没想到,主家居然是个大官,还看起来颇得皇帝重用,怎能不尽心尽力?只是这主人年纪虽轻,但难以捉摸,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她更不敢掉以轻心,随意应付。
管事十分善解人意,使出了全身解数,想要侍奉好这位大人:“大人,您瞧,这夜已经深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清平慢条斯理地道:“不错,正该歇息了,去将今天那个张枫叫来。”
管事心中她无欲无求孤傲形象顿时毁了一半,贴上了‘急色’二字,她纠结地下去吩咐人叫人,只得这么安慰自己,女人嘛,总归是要几个贴心的暖床人的……
不一会张枫换了下人的装束踏进房门,随着门缓缓合上,也隔绝了管事诡异的视线,清平手搭在木椅上,慢慢道:“你是天枢的人?”
张枫果真生的善心悦目,清平隔空都能感受到楚晙满满的恶意,少了一个张柊,便补给她一个张枫,横竖都姓张,有什么不一样?
张枫轻轻抬起头,道:“奴婢是大人的人。”
清平手中动作一顿。
第142章 愁城
“你说你是我的人?”清平玩味地看着他, 手指轻轻动了动, “不错, 已经在我府中, 自然是我的人了。”
张枫面色如常,道:“是, 大人。”
清平微微一笑,她就是这么不想让人顺心如意, 于是道:“既然如此, 把衣服脱了罢。”
张枫挑起了眉毛, 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清平面不改色地扬了扬下巴,道:“脱。”
张枫放在腰带上的手停了一会, 胸口起伏不定, 原本冷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眼中迸发出愤怒,清平淡漠地俯视着他的动作, 见他屈辱地脱到只剩一件单衣,便道:“把你送来的人没教过你怎么伺候人吗, 自己去床上呆着。”
张枫僵硬地站起, 步子沉重地走向床铺, 清平欣赏了一会他的背影,又在椅子上坐了会,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了,才从一旁的暖笼中取了茶壶优哉游哉地倒了杯水。
长夜漫漫,看来今天晚上只能看书打发时间了, 清平挑了一本,想来是圣贤文章配合着这杯浓茶的作用,她这夜并不觉得有多困,兴致勃勃地看到天蒙蒙亮,才觉得头有些痛。
她绕过屏风走到里间,踢了踢床沿,不客气道:“起来,还要本部堂请你吗?”
床上的人正睡的迷糊,被她一喊下意识翻身而起,清平倚着床打了个哈欠,道:“穿衣服,出去,和管事说,有事下午再说,懂么?”
张枫注视着她一脸倦色,狐疑地看了看周围,这才飞速下床穿了衣服,清平看他连礼也不行,就这么急匆匆地出了门,心中在算着时间,果不其然,张枫迎面撞上了一人,那人惊讶地道:“你如何在这里?!……大人呢,可起身了?”
张枫如同吃了个苍蝇般,面色难看至极,他冷冷道:“还在睡,莫要扰了她,有事过午再说!”
说罢愤然甩袖离去,管事眨巴了眼睛,想着这人果然不一般,昨夜爬上了主子的床,连说话的口气都厉害了起来哩!
里头清平沾枕就睡,兀自睡的香甜,也不管下人间是如何议论纷纷的,张枫始终一张臭脸,气的恨不得撕了她。
他几乎咬碎了牙,若不是天枢大人早有吩咐,如今他早就动手,下毒用刑,必然要叫那姓李的小人好看!
清平睡到下午才起,用过了饭后,管事腆着脸过来问道:“大人,这张……张枫,是不是要移个房呢?”
她一时半会不知要如何称呼这位大人新上任的枕边人,看清平神色舒缓,不似平常冷清,想来这小侍从是服侍的很到位了,就揣摩上意,问了这个问题。
清平当然知道移房的意思,便道:“也是,那就将后院理间房出来给他住,再安排几个人伺候着。”
管事暗道果真没有猜错,看这个待遇,必然是侧君无疑了。只是大人看来还未娶正夫,就先急匆匆地收了人,好像传出去于名声有碍,她想了想还是劝了一番,清平也是从谏如流,道:“那依管事来看,这要如何是好呢?”
管事受宠若惊,忙道不敢,谦虚道:“大人若是不提位份,只是安排好住处,赏赐些玩物便是。等日后郎君进了门,再做处置。”
清平道:“那便如管事所言罢。”
张枫莫名其妙从暗卫变成李侍中的通房,待遇提高了一个档次不说,还被安排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人,这下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骂也骂不走,那姓李的还天天出门买些话本与他看,定时将他召到房中看看书,张枫想暗中传信出去,但奈何根本没机会,只能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将清平杀了几十遍。
马上就是新年了,离新帝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听说周乾已经带着一众西戎贵族回来了,囚车浩浩荡荡运进长安,许多百姓都站在街头看这凶悍的西戎人到底生的是什么模样。
这日清平照常出门,去的却不是书局,而是进了一家做灯笼的店,伙计殷勤上来道:“客人是要订什么样式的灯笼,不是小的吹,咱们这店可是百年老店,从前还给宫中做寿的贵人做过花灯呢!”
清平笑了笑,道:“我并非来订灯,而是来修灯笼的。”
伙计疑惑道:“修灯笼?”
她对伙计道:“请将贵店的周师傅请出来,这盏灯,只有她能修。”
伙计还以为她与师傅有约,便进到后院唤了人出来,一个中年女子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右手拿着用来做标记的软尺,与伙计道:“我哪里有与什么人有约,她要修甚么灯?”
见了清平她微微一愣,行礼道:“不知客人要修甚么?”
清平解开布兜,拿出一盏宫灯对她道:“不知这盏灯,师傅可能修的起来?”
外头人来人往,喧嚣不绝于耳,周师傅慎重地接过灯盏,在手中转了转,目光停在一处,又把灯提在手中,注视了她片刻,才慢慢道:“自然修得。”
“客人请放心,若是修好了,我会将东西派人送到您府上的。”
清平颔首道:“那便多谢了。”
她手中已然换了一盏崭新的灯笼,用的是东陵岛运来的琉璃做的,铜制的灯柄结实牢固,她与伙计道过谢,付了定金,上了马车后离去。
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宫中也一遍又一遍地将布置妥当的地方反复检查,皇帝所居的宫殿,以及前朝,从上朝的宝殿,到皇帝传召臣子议事书房,通通都要仔细检查,因为待皇帝亲政后,这些地方马上都要用得着,就更不能出什么纰漏。
最为重要的是祭天坛,百官朝拜新帝的登基大典便是在此处举行的,届时文武官员,六州州牧,宗亲大臣皆会到场,如何布置防务,核查出入人员,都要极为严格地进行。加上周乾率大军凯旋而归,更是将这场登基大典的气氛提升到极点,这天长安城中的百姓必然会聚在皇宫外,皇帝依照祖制,还需乘坐玉辇绕着皇宫外短暂地行一圈,以示心怀万民,在万众瞩目下前往太庙告慰祖先,最后回到宫中,于御座上再度接受朝臣的参拜,接着便是设宴,款待群臣及宗室,以彰显皇帝的亲和。
云州一役耗尽了大半个国库,于是宫中传出圣谕,皇帝仁孝,不喜铺张浪费,心怀先帝,哀痛不已,便将登基大典省了许多地方,一时赢得了朝中官员的称赞,都道新帝仁厚,是明主典范,必能垂拱而治理。
楚晙听闻此言笑而不语,又召了内阁首辅严明华进宫叙话,严阁老颤颤巍巍地向皇帝行礼,鬓角已经全白了,道:“老臣仰仗圣恩,得以在首辅之位苟延残喘至今,现下朝中事务俱多,臣年事已高,唯恐不能胜任首辅一职,恳请陛下容臣辞去此职。”
说着就要跪下,刘甄扶起她,楚晙温言道:“阁老严重了,母皇仙去前还曾说过,您是她的内阁首辅,自然担当的起,不必再多做推辞。何况内阁事务虽多,仍需老臣坐镇,好教教新上来的人该如何去做事,您年纪大了,但却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呐,琐事都交给旁人去做,您就呆在首辅之位上,好好看着她们。”
严明华如何不知她的用意,若是她离去,沈明山便在内阁一家独大了,朝中清流多依附沈党,御史台大半谏官出自沈阁老门下,若是严明华这时候退了,朝中就无人可压的住这位沈次辅了。
皇帝显然是个聪明人,不然不会在威胁藩王时拿出的那堆书信中扣了严党一派与越王来往的证据,那些东西她私下遣人送到严府中,令这位沉浮宦海的老臣心中一颤,她这个年纪,说的难听些,已经是半边身子都入土的人了,想要再做些什么更是难上加难。但身边仍是有这么一群不离不弃的官员门生跟随,若是她走了,难保这些人不会遭到沈党的猛烈报复。
严明华知道皇帝是想拿自己当枪使,看她与沈明山同台唱对手戏,这次进宫,她也是存了试探皇帝的心,如今看来,她到底没领悟错皇帝的意思。
楚晙着人上了暖茶,严明华起身谢恩,被皇帝以敬老的名义免了,这才恭敬道:“承蒙陛下不弃,老臣就再不说这话了。”
楚晙非常满意她的识趣,道:“阁老言重了,哪里是朕弃阁老,朕还需多仰仗阁老呢。”
皇帝和首辅又谦虚地彼此吹捧了一番,严明华说皇帝是“治世明主,于云州一战中力挽狂澜,实乃几代以来最有魄力的帝王”,皇帝称赞她是“中流砥柱,爱卿不愧是两朝老臣,忠心耿耿,不复天恩”。
待她走后,天枢来报,说是天璇一队人已经秘密进京了,楚晙道:“待会召她过来,朕有话要问她。”
天枢应是,又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犹犹豫豫地看向皇帝。
楚晙道:“这是什么?”
天枢战战兢兢地双手碰上,豁出去道:“回禀陛下,这是李大人府上暗卫的呈报。”
楚晙哦了一声,伸手取过来展开一看,天枢瞧着她的脸色吞了吞口水,感觉到没来由的紧张,楚晙看完后淡淡道:“先由着她,她惯来这般捣乱,也是无妨的。”
天枢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居然觉得皇帝话音十分温柔,甚至有些不自知的宠溺。她定眼一看,楚晙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一边摇头一边批复折子。
天枢突然意识到这其中不对的地方,这位李大人虽为臣属,但却对皇帝少有恭敬顺从,从皇帝还是信王的时候便是这样,但她又不太明白,皇帝为何也在纵容这种逾越的举动,如今她终于有些明白这种不合常理的原因了。
她甚至不敢去深思这其中的事情,不知为何,却蓦然想起那夜她劝说李清平的话来,难怪这位李大人面对只手可得的富贵权势,竟然说出了宁愿吃苦头,也不愿去吃甜头的话来。
竟然是这样!
天枢背后出了曾冷汗,也不知是被这宫中地龙热的,还是被自己给吓的。她抬头瞥了眼刘甄,只见这位即将晋位尚宫的女官,只是低头站在一边,毫无所动。
天枢几乎可以判断出她必然是知道内情的,皇帝不是喜欢和臣下推心置腹的性子,但所作所为瞒不了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难怪了,天枢心想,幸好她将张枫派了过去,起初并未领会到楚晙的这层意思,如今想想,还要庆幸张枫幼时就定了亲,今年已经是最后一次任暗卫了,想来若是派个别的什么男人去了起了旁的心思,那真是……
她一脸复杂地退下,在心底对刘甄的佩服又进了一层。
李府中,管事提着一盏宫灯,道:“大人,灯笼已经送来了。”
清平点头示意,取了那盏灯把玩,管事送了东西,便告退了。
她将灯柄旋转了一圈,完全从灯上卸了下来从中抽出一张纸条来。仔细阅后,她把纸条丢进暖炉中,看着火光亮起,又渐渐黯淡,归于寂静。
清平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幸好刘甄还说话算数,她看着这件布置华丽的书房,御赐的府邸宽敞又大,本是没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她越来越感到难以呼吸,每天都如坐困愁城,难道牢笼换的更大了些,就不再是牢笼了么?
无数个雪天连起旧日的回忆,原来她化如飞鸟的幻想终归只是幻想。
但只要有一线生机,为何不脱身而出?
她点燃宫灯。
作者有话要说: 爸爸我已经十八了
今天下午下大雪,适合睡觉的日子,然后不才做了一个美艳无比的春……梦。
正在紧要关头!我爹推门而入,问我晚上吃什么。
我恨!爸爸!我已经二十出头了!你能不能以后进房间敲门!我已经不是十岁也不是十五岁也不是十八岁了!不是小女孩了不是了!
风暴哭泣!
第143章 追逐
元月一日, 新正伊始, 正是万象一新之际, 这天长安戒备森严, 五城兵马司在街道上开道巡逻,宫门紧闭, 所有人都知道这日将举行一场浩大的盛典。
朔风中满朝文武依照品阶站在天坛下的空地上,金吾卫执|枪而立, 沿玉阶旁驻守, 能有资格来参加皇帝登基大典的都是五品以上的京官, 手持象笏,身着繁复的朝服。
因是新帝登基, 尚衣局赶制了一批新礼服分发与官员们, 衣袖上稍稍做了些改动,纹饰也有些不同。这是一贯来的规矩,每任继位的帝王都要对前朝的服饰略做修改, 接着就是更改年号,以示区别。
清平不到寅时就已经穿戴好朝服来到皇宫中, 在经历一系列核对身份的繁琐的检查后, 又被宫人带到一处偏殿更衣搜身, 继而才来到勤务殿中与礼部官员汇合。
礼部尚书温天福十分好说话,见着她来,便笑道:“李侍中也来了,想必还未用饭,进来用些茶点垫垫罢。”
清平向她行礼, 这才发现在六部之中,唯独礼部官员人数最少,不过几位大人前来参加大典,一个形容干练的女人见了她道:“想必这位便是李侍中了?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温天福道:“这是清吏司的陈开一陈司长。”
陈家是恒州赫赫有名的大族,京官中但凡姓陈的,总能与其有些说不上的关系。清平又与她见礼,陈开一避开道:“不敢。”
因为情况特殊,殿中等候的官员也不敢多做交谈,寒暄完后便沉默地等待。时间慢慢过去,天光熹微,从铅灰色的厚重很难过云层中竟投出金芒来,在这连绵不断的大雪日里,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等到钟鼓声响起,众官收敛神情,排好队有序出殿,到天坛下的广场上汇集。只见数百名京官早在寒风中等候良久,靛蓝色的朝服于朝阳中折s,he出朦胧的蓝光,好似温柔的水波。
朝臣与京官们品阶不同,自然要站的靠前些,遥遥望去玉阶高台,宫阙巍峨,飞檐斗拱,在辽阔的天空下,背倚一片绚烂无比的朝霞,琉璃瓦辉映万丈金光,仿若天上宫阙般高不可攀。
乐声停了,沉重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御道上皇帝身着衮衣头戴五色帝冕款款行来,拾阶而上,步履坚定地踏上玉阶,向着天坛而去。
待她站到天坛上,在司礼官的指引下行祭天礼后再度出现在高台边,乐声再度响起,司礼官高声道:“拜——”
官员们随着拜倒,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平不免有些恍惚,这声音如海浪般汹涌而来,在皇宫上空回荡,绣着凤鸟图案的旗帜在风中猎猎做响,百官齐呼万岁,如山崩海啸般直击人心,原来这便是权势,她看不清高台上的人是什么表情,但从这刻开始,她们只是帝臣,云州的日夜好像只是她做的一个荒诞的梦,她低下头去,额头贴地,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皇帝在宫里举行了登基大典后,要乘帝辇出宫接受长安城百姓的参拜,再前往太庙告慰祖先。原先参加完大典的京官可以离去,朝臣却要在宫中更衣等候皇帝回来,于紫宸殿中再度向皇帝行大礼,而后才是设宴群臣。
清平进了侧殿的房屋中更衣,一个小内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待她进了门,便为她将厚重的朝服换下,而后行礼道:“大人请恕罪,奴婢去取样东西便来。”
清平漫不经心地应了,在屋中等了一会,敲门声再度响起,这次来的却是个宫女,见了她磕头行礼,道:“大人,容奴婢为您更衣。”
她抖开一套衣服,显然不是什么朝服,而是最为普通的宫人服饰,清平没有说话,任由她为自己换了衣服,在脸上动作不停,期间清平换衣服的时候动作太大,盆中的水jian到了那套挂在一旁的新朝服上,水渍shi了一片衣袖,宫女一板一眼地道:“你可以出去了,大人这里就交由奴婢来吧。”
清平微微欠身,拉开门从侧殿而出,随即又见到那个小内侍,他道:“请与我走罢。”
两人全程无交谈,中途又有几个内侍带着宫女出来,一并将这些人送到宫门外,看守的侍卫皱眉道:“这是什么人?为何此时出宫?”
为首的那人道:“是从前在后宫伺候的宫女们,陛下去了太庙祭祖,怕人手不够,这才说将她们调过去。”
侍卫核对过文书印章,这才放行,几个内侍上了马车,清平磕了几声,突然带着清平出来的那个内侍惊呼道:“玉岚,你怎地咳血了?”
为首的内侍脸色微变,一脸晦气道:“快送回去!大好是日子,若是冲撞了陛下,你我都得死!”
小内侍诺诺应了,带着清平转身离去,上了一辆新马车,却并未回宫,只是在宫外绕了几圈后,又上了一辆新马车,这才向着人潮中驶去。
不过一会,马车在一条小巷边停了,清平早在马车中换了寻常的衣服,带着同行的文书,那内侍斯文道:“东西都已经备好,马匹也有了,五城兵马司交接会空出半个时辰来,须得在未时前离开。”
清平颔首,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过谢,从马车上下来,那内侍纹丝不动,像没见到她这个人一般,车轮转动,马车就这么走了。
清平看着自己身上的棉袍,也不枉她这些日子天天出来买话本,摸清了这些街巷。她摸了摸在巷子边甩尾巴的马儿,踩着蹬脚翻身上马,避开了人群,从偏僻的小巷向城门驶去。
寒风吹的脸生痛,她却觉得十分畅快,那种即将脱笼而出的喜悦麻痹了她的理智,她站在城门边等五城兵马司的人交接完,趁着空隙赶紧出城。
这时候出城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审查的较为严格罢了。她牵着马耐心地站在一辆板车后排队,一队巡逻的人马恰巧路过,她侧身避让,突然有一人迟疑道:“清平?”
清平心中一震,这声音十分耳熟,她转头看去,却是许久不见的丰韫。
丰韫显然也大为震动,指挥属下自去巡逻,目光闪烁道:“本官看你这马上背囊鼓鼓囊囊,不知藏了些什么东西,出列搜查!”
清平被她连脱带拽地扯出排队等候的队伍,丰韫压低了嗓子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在皇宫中等候,竟然这时候要乔装打扮出城!”
清平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喜悦中清醒了过来,道:“我要出城。”
丰韫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历经千难万险从云州回来,已经入朝参政,这时候说走?”
“哦?你也知道了我的那些事情?”清平嘲讽地笑了笑,“想必街上的话本也添了许多传奇故事可写罢?”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