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一篇低调的古耽 作者:千折戏
正文 第2节
一篇低调的古耽 作者:千折戏
第2节
“这位道友,你看到白筱了吗?”枕惊澜终于见到个可以说话的活人了,呵着气问道。
那确实是个人,正盘膝坐着,不知道在这呆了多久,看上去已经老到了风烛残年,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挂掉的模样。他身上覆了薄薄一层雪,但很快便消融。
他说:“小娃娃,别在这玩,下山去吧。”
枕惊澜又往手心呵了口气,咬了咬直打颤的牙,跺了跺脚,干脆蹲到他面前:“道友,我可以救你出去。”
白袍玄修动了动手指,再次睁眼:“不必了,老夫是自愿进来的。”
枕惊澜这才发现他与周围那些人不一样,他双脚没有被铁链锁着。既然是自愿的,那么他的条件就打动不了他。枕惊澜从怀里摸出个乾坤袋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五枚下品灵石,不由的感慨,真是人穷气短。
白袍道友看到乾坤袋时双眼一亮,还以为是哪位长老的小弟子,直到他倒出五枚下品灵石,满心欢喜被风雪冻成冰渣。
“聊胜于无。”枕惊澜牙齿“咯咯”打颤声更响了,“我只想向道友打听个人。”
之所以认定二师姐一定会在这,是他了解二师姐的脾气,惹毛了她就是大师兄也照样被她追着打。虽说师兄妹间,不会动真格,师兄也一直都让着她,但她就是个宁死不屈的主。一身倔脾气,遇上个来行云宗雀占鸠巢的,多半第一时间冲上去了。且不论修为,师姐杂七杂八地学了一堆,却是个半吊子,就没一门ji,ng通的,由此可见让她战斗是有多不靠谱。
既然穆大师还在行云宗作威作福,那么她不是被杀就是被关。枕惊澜潜意识里忽略了第一种可能性,师父曾说,你二师姐命里有一大劫,渡了劫后——
枕惊澜紧张地问,怎样?
师父一脸高深莫测:——她就不是原来的傻鹤了。
枕惊澜总觉得师父话里有话,比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什么的。所以他告诉自己,还来得及,师姐的后福还没享,只要找到她帮她渡过劫难,一切都还来的及。
白袍道友眯着眼瞧了瞧他:“老夫没看到除了你之外的小道友来过。”
“道友误会了,我要找的是若焉师尊座下二弟子白筱。”
此言一出,白袍玄修浑浊的眼中杀意顿现:“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谁派我来。”枕惊澜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他这种敌友不分的情况很是不满。
“你师父是谁?”他眼神如狼似虎,紧盯着枕惊澜,好似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枕惊澜紧抿着唇,没有回答他。
“你一个炼气期的小娃娃敢只身前来,身后怎么会没有人指使!”白袍玄修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起,满目狰狞,“是不是苍火那老匹夫!”
枕惊澜微微一怔,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把五颗下品灵石收回乾坤袋,往他面前一丢,退开些距离说:“没有谁指使我,你不愿告知,我便自己找。”
枕惊澜没有再耽搁,他看得出那玄修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杀他了,把灵石留下也最多只能延缓他剩余的时间。
越是往上,风越发大起来,枕惊澜被吹得摇摇晃晃,好几次险些摔落下去。沿途满是维持不住人形的妖修,偶有一双双空洞的眼睛看向他,也有不知从哪处传来绝望的嘶鸣。枕惊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已经为那可笑的大义牺牲过一次了,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换来的是什么?只因是妖,所以注定在修真界永无立足之地,所以他们无论为正道做了多少事也终将孤立无援,所以行云宗弟子负隅顽抗换来的只会是这样的下场!
枕惊澜失去的太多了,心中除了他所重视的,再也容不下他人了。他咬紧牙关,无论多难,他都会撑下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头栽倒,不省人事。倒不是他终于撑不住了,而是时间到了。枕惊澜确实忘了这点,他从没有跟人共用一体的经历,知道躯壳里还有另一个人,还是今日才想明白的。都没时间好好惊讶一番,就又不归他了。
再次醒来时,头昏脑涨还流着鼻涕,浑身都快散架了。脑海中似乎有人哭丧着脸:“兄弟,你可坑死我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颠倒的世界,身后还有个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道:“醒醒,醒醒。你小子怎么弱不禁风的,亏老夫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说着手上还大力晃了晃,枕惊澜顿时醒悟过来,他正被人提溜着脚丫,怪不得看到所有都是颠倒的。他努力挣了挣,那人将他放下,枕惊澜在雪地里趴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他竟然又看到那个白袍道友,他光着膀子,在一旁打坐,似在抵御严寒。在看看自己,紧紧裹着那人的道袍,鼻涕眼泪齐流。枕惊澜:“……”
他抹了把脸,不知那沐子疏与这人经历了什么,也不想引起他的怀疑。故而只是将道袍脱下还给那人:“告辞。”
那玄修瞬间连吃了他的心都有了,森然一笑道:“还想拖延时间?”
枕惊澜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依记得初见他时的那股杀意,心生警惕,面上不动声色:“道友这是何意?”
那玄修忽然一指阵法内永没有黑白之分的上空道:“你说只要过了子时就会拿法宝顶替,救出白筱。现在子时已过,法宝呢?”
枕惊澜哪来的什么法宝,他全身上下最像法宝的乾坤袋之前都给了他。他却没有挑明,顺着他的话说:“你知道白筱在哪?”
“少废话!法宝呢!”那道修语气越发不善。
枕惊澜道:“你先带我去见她。”
那玄修没动,目光中透着令人胆寒的凶光。此时他看上去,半点不像个迟暮老人,倒只捍卫领地的雄狮。
在这样的阵法内无法修炼,若是他没有进来,凭着他的胆气与毅力,都不该是如今这幅落魄的光景。
他叹了口气说:“法器寄存于我体内,只能听我的驱使,你可以试试杀了我强夺,只是错过了这次,就没下回了。”
那玄修掰断了垂下来的冰凌握在手中,两眼却没离开过枕惊澜:“可我,信不过你。”
枕惊澜道:“我没有理由去害她。”
“没有理由,哈哈哈哈,”玄修大笑,声音嘶哑难听,“怎么会没有理由!为了解救这里所有的妖,为了重振行云宗,为了不再受那老东西威胁,哪一条不是理由!拿筱筱的命去换他们苟且偷生的一线生机,呸!懦夫!你和他们都一样,你们都想要筱筱的命,你们……你们都该死!”
他周身灵力暴涨,枯朽到极致的身躯,再次被抽取仅剩的生命力,整个人形同一具干尸,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如癫如狂。
冰锥擦着耳畔滑过,枕惊澜就地一滚,又躲过一击,但顷刻间又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雪球埋没,那玄修踢开雪球,一脚踩在他肩上,手里握着冰锥就朝他右眼刺下。
生死一线间,枕惊澜诡异一笑,眼里青光浮动:“心魔吗?我也有。”
☆、低调的第六章
枕惊澜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青色雾气之下,感受不到他一丝灵力波动,细瘦的指骨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穿透了玄修的胸膛,带着余温的鲜血立即jian了他一身。
玄修在那一瞬间恢复了些许理智,冰锥脱手,他缓缓倒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心魔反噬,七窍流血,心脏跳动的越来越慢,他仰着脖子努力朝前爬,才不到两步的距离,便再也爬不动了,他一只手向前伸着,似乎在看着什么人,又似乎像在等什么人到来。两行浑浊的眼泪混着血液一起淌下,承载了这位不知名的玄修终其一生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情感与言语。
他的心魔破了,枕惊澜的却没有。
他的心魔正为自己重夺掌控权而沾沾自喜,直到他看到自己小巧玲珑的手掌,纤细的手指……三尺多点的个头!这个矮子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类幼童稚嫩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林间。
“枕!惊!澜!”
没有人回应他,包括枕惊澜本人在内。
两天后,枕惊澜再次从这个世界苏醒。他坐靠在一颗树下,看东西都出了重影,走路也东倒西歪跟喝醉了似的。
情况没有半点改变,他还在阵法内,最关键的是他可能还得了伤寒。
他顺着那无名玄修所指所向,扶着树干一路走一路跌过去。以他现在的实力,光是想要破坏这样的阵法,便是自不量力了。可他没有这个时间,他害怕自己会来迟一步。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导致现在拥有的,能抓住的,就绝不会放手,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也会万死以赴。
那是间不大的小破屋,没有窗,四面不透风。木门上着锁,他想都没想用身体去撞门,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砰”一下,木门纹丝不动,他却撞得脑袋一片空白。筋疲力尽地靠着木门滑倒在地,不甘地喊了声:“师姐——”
时间悄然间流逝,枕惊澜一团浆糊似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
为什么有人要杀师姐?
无名玄修的神态不似作假,除了苍火还有谁?容溯?枕惊澜想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又给否认了,他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他还能不了解吗?虽然变化大了些,却也不是个会欺师灭祖的。
散修?他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应该是散修把他们关在这的,要杀早杀了,何必多此一举。
其他人……枕惊澜熟悉的就那么三个,或许可以再加一个奚黍,就没旁人了。
他又开始回忆起无名玄修发狂前说的话——为了解救这里所有的妖,为了重振行云宗,为了不再受那老东西威胁。
——拿筱筱的命去换他们苟且偷生的一线生机。
枕惊澜把整句话连起来,碎碎念:“救下所有的妖修后重振行云宗,之后不再受散修威胁……重振行云宗……不对啊,怎么重振?百年前都未成功,在阵法内百年,修为必然大退,凭什么认为这样的‘重振’还能不再受到威胁……”
枕惊澜想不明白,干脆换了下一句:“拿二师姐的命去换……”
怎么换?莫非二师姐把那散修得罪透了,那散修下命要宗门内弟子亲自动手才肯放过他们?
还是不对,他只听说过太容易得到手的未必会珍惜,但没听说过猎物把狼得罪狠了,就决定让猎物的同族把他吃了,就放过他同族的。
威胁,怎样才能不受到威胁?集体反扑,使狼受到重创?就是希望有些渺茫……除非……
他漏了点什么。
他又想了许久,突然间灵光一闪,他说用法宝去顶替师姐。
阵眼!
莫非师姐就是那阵眼!
破除阵眼,布置大阵的人就会遭到大阵反噬,从而受到重创,尤其是那样结构繁杂的大阵。威胁他们的人受了重创,他们就能得到喘息的时间重振行云宗!
但如果用法宝替换师姐,那么布阵的散修一定会察觉,他们维持的局面就会被破坏。若是不讲情面,或是迫于情形,就算救出白筱他们也将受到追杀。
怪不得那无名玄修宁愿守在这样的地方三百年也不愿救她出来,怪不得……他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竟然是这样……他握紧了拳头,一拳锤到地上。用灵修祭做阵眼,除了死,想要出来的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杀了布阵人。而那个布阵人又恰巧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存在,为了宗门众门徒,苍火选择了宗门,而无名玄修则选择了师姐。
因为苍火知道拖下去,只会让他们的局面更为不利。
因此他与无名玄修之间注定了不死不休。
枕惊澜是打着破阵的想法来的,这下是彻底没戏了。但他还是想看看师姐的状况,无论怎样,只有亲眼见着了,才能安心。他强撑着站起身,走回了无名玄修尸体旁,他身上已经盖了厚厚一层雪,只有一只手露在外头,不同的是雪花落下再也不会化了,他就这么葬在了风雪中。枕惊澜烧得几乎站立不稳,搓了搓毫无温度的双手,开始挖开他身上的积雪。挖到一半,果然在他另只手中发现了把小铜匙。枕惊澜取了出来,又将他重新埋好。
开了锁,枕惊澜推开木门,那漆黑的屋内勉强有了一丝光亮,但不足以让他看清屋里的事物。
才踏入一步,小屋正中从底下亮起一圈蓝光,那是个小型法阵。像是惊醒了什么,他听到一声嘶哑地哀鸣,声音中好似放弃了求助,透着无尽绝望。光听声音已经不成调了,枕惊澜竟一时没听出来这是什么灵兽发出来的。
“师姐!”他又喊了声。
随着光线越来越亮,他终于看清那是只什么灵兽了。它微弱的生命力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火苗正微微摇曳,欲灭不灭。那是只奄奄一息的白鹤,头顶三根火红的翎毛萎靡地耷拉了下来。枕惊澜浑身一震,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道:“师姐……”
接着便是无边的怒火从胸膛中灼烧蒸腾而起,杀伐的剑意在他周围肆虐,枕惊澜从没这么动怒过。师父战死了,师兄战死了,战场上所有人都死了,虽身陨魂灭,却是堂堂正正,无愧天地。面对实力悬殊的对手,明知是死局亦敢相赴,因为他们知道身后站的是行云宗,是宗盟,是天下苍生!为了生存,为了一线生机,所有人都在拼死全力以赴。他们做到了,然而换来了什么?自己师姐在宗门内被折磨的不成样,灵力尽失,道基具毁,甚至化成了原型!
“杀!”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声音在枕惊澜脑中盘旋,“找回你的剑,将这群忘恩负义的人通通杀尽,看看这群人丑陋的嘴脸,看看你拼死护下的宗门……灵兽化形有多难,修炼出道基,更是万中无一。啧啧啧,枕惊澜,枉你习剑千年,空有一身本事,连你师姐都保护不了,你修的什么剑,证的什么道……”
“证的什么道,修的什么……”枕惊澜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那声音继续道:“你忘了吗?你就是那把未开锋的宝剑,明珠蒙尘,只待一日出鞘大杀四方,斩碎日月星辰,所向披靡。”
枕惊澜灵府中出现了一把剑,没有剑鞘,剑身黑气缠绕,半浮在清浅池塘上。
“拔起它!你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剑!”枕惊澜神色一凛,眸中迷惘褪去,红着眼一脚将被风吹的咯吱咯吱响的木门踹得“哐”一声撞上石壁,他低喝一声,“闭嘴!”
心中赧然,心魔蛰伏百年竟还能再次乘虚而入,他自爆元婴,神魂不稳,正是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修为暂且不提,就凭这年纪,要真入了魔,后果恐怕比自爆元婴还要可怕。与自愿向心魔交出身体主控权不同,这样的引导,才是最危险的。一步踏错,往后便都会活在心魔的驱使之下。
“救人要紧。”定了定心神,强行压下暴涨的剑气,枕惊澜立即喷出一口血来,他仿若未觉,“师姐,我一定会回来救你出来的,一定要等我。”
每年只会在行云宗待一个上午就走的穆大师这回非但没走,还在行云宗内住下了,没有半点要走的架势,所有弟子都开始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穆宗佑在百年间也培养出了自己的心腹,虽然苍火与容溯两人看似都归顺于他,但在他眼里都不可信。苍火是妖修,只因修得炼丹术被他留下,而妖修,在穆宗佑的观念里就该诚服于人类脚下,被驱使奴役,都是理所当然。让苍火成为他的眼线,那便是他莫大的荣幸,可他竟不知好歹,几次三番触及他的底线。
于是他又提拔了一人与之相抗,那人便是容溯。他的心腹告诉他,他是那灵鹤的师侄,灵鹤成为阵眼后,他如今在宗门的声望,已不在苍火之下。而他师父与苍火的关系最是不融洽,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小辈再逆天也不可能公然与他抗衡,他便听了心腹的话。哪知变故顿生,容溯不知怎么就与魔族十三分支之一首领炎蕴勾搭上了,那首领还称他为殿下。在一次争夺天材地宝中看到他时,容溯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让他知道再也掌控不了这曾被他轻视的小辈了。
“大阵有异动?善侪死了?没用的废物。”听完心腹的汇报,穆宗佑掐了掐指,冷笑,“哼,这群畜生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心腹不敢答话,低着头没有吭声。
好在穆宗佑没用要他回答的意思,一甩袖子:“马上召集宗内所有人在道场集合,一盏茶内凡是没到的一律格杀。”
☆、低调的第七章
枕惊澜烧的迷迷糊糊,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下的山,又怎么到的容溯怀里。只是睡梦中本能地往那个有着淡淡白兰香又温暖的怀里钻,隐约还听到了苍火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又本能的嘟囔了句“我不吃药”。
接着便听那声音大了几分,带着些许气急败坏:“这是丹药!”
“给我吧。”容溯的声音淡淡的,听见他说不吃药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看了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好一会儿,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你说你们一师门都什么收徒标准?这还隔代遗传上了?”
“劳烦阁老了。”容溯仿若没听到他的话,接过丹药,碾碎后投入茶盏,晃了晃便于温水融在一起。
“喝点水暖暖。”他将茶盏递到枕惊澜唇边。
枕惊澜仍闭着眼,听话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苍火突然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他背过身去,将炭火拨地更旺了。
物是人非啊……
还没感叹上两句,茶盏被打碎的清脆声响打断了他。
枕惊澜皱着眉竟全吐了出来,茶水打shi了容溯的衣襟,却不见容溯有半点不耐的样子。枕惊澜口齿不清地呓语着什么,容溯侧耳静静听了会儿,没听出他颠来倒去地念叨着什么,起身想让他躺到塌上。枕惊澜大抵是冻得狠了,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还死死抱着容溯的腰不放。容溯没办法,只得脱了外袍,由他抱着。
炼丹阁第二回被人这么嫌弃成这样了,对象还是个ru臭未干的毛孩子,苍火只觉得一阵气闷,认定了枕惊澜门下徒子徒孙都不招人待见。
“师父!穆老鬼又出幺蛾子了!”离中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苍火皱眉:“又怎么了?”
“不知为何,他招召集宗内所有人去道场集合,说是半盏茶时间内赶不到的一律格杀勿论。”离中走的急了些,擦了把额上冷汗,又道,“这离道场差了半座城的距离,别说半盏茶,就是给个半天,那些门外弟子都到不了。师父,他这回是真不打算给我们活路了。”
苍火没有说话,似在思考对策,离中也不打扰他,在一旁焦心如焚。
“你且留在这照顾你徒弟。”苍火对容溯吩咐了句,也没耽搁转而向道馆走去,“离中,去把大家都叫到我这里来,一个都不许落下。行云宗自立宗以来多少磨难都熬过来了,生死存亡由不得他一个外人说了算!”
苍火是真动了怒,虽然在百年的岁月里他也没少动怒,但这次不一样,经过百年的侵蚀,行云宗早已内忧外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分崩离析了。
他以为他只要守住了这一片土地,就能为天下与世无争的妖修守住最后一寸净土。后来,他终于发现他错了,他的退让与委曲求全换来的只会是对方得寸进尺的压榨与他们的……灭亡。
他们始终活在恐惧之中,这不是净土,而是劫难。
想明白时,局势已定,他已无力去更改什么。
行云宗是如何在修真界立足的?青逻是为何仅凭一个名字令六界为之震动?
实力之外,还有永不退缩的战意。
不战,唯有死!
他此时犹如破釜沉舟前夕的利刃,锋芒毕露,目光中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逼得人不敢直视。
“穆……宗……宗主,苍火那老东西带着一众弟子杀过来了!”
“这一天还是来了。”穆宗佑对这个小喽啰看局势不对,为表忠诚的改口不以为意,“容溯那边呢?”
“他没什么动静,听说是唯一的徒弟受了伤,他在亲自照顾。”
穆宗佑伸手一招,就有体型庞大的妖修化为本体,供他当坐骑驱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那边你派人多留意着,其他人跟我去剿了这帮叛徒!”
……
枕惊澜的病好的很快,才两天的时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他不知道就这两天的时间,行云宗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搓了搓手臂,那透彻心扉的寒意还是萦绕不散,短时间内,他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发抖。出门看了看,不知为何一个人都没见着。他第一反应是那怪物找到了这里,但随即又否认了他的猜测,他自爆元婴时就被它捏在手里,断手再生怎么也该够它难受一阵了,没道理还咬着他不放。
他垂下眼,罢了,趁着没人先去苍火那里偷几颗聚魂丹什么的给师姐准备着。这么想着还没开始行动,接着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手心里是一块雕着盘龙的暖玉,他看了看那只手,五指修长,隐约可见的条条淡疤覆满了他整只手掌,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给你的。”
枕惊澜没有去接那块玉,反而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手指,轻轻地触了触:“怎会还没好?”
“嗯?”容溯没听清他如同呓语的低语,见他不接,便替他把暖玉系在腰间。
枕惊澜即刻便感觉一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舒服地忍不住眯起眼伸展了下四肢。
“跟猫似的。”容溯不知为何就有了这么个想法,他整了整表情,严肃道,“此乃你师祖遗物,你可要妥善保管。”
枕惊澜:“……”
一般的小玩意罢了,他徒弟多,每回回来都会给他们带些小玩意,谁还记得自己送出过什么。还有这种要自己称自己为师祖的感觉太别扭了,他只当自己没听见。
“你们都过来吧。”容溯退开一步,露出身后五个穿着门外弟子道服的小毛孩,“你们都且待在这,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离开这里。”
“是,师尊。”五人齐齐道。
容溯的视线一个个扫过他们,最后落到枕惊澜身上。
“……”为了不自打老脸,他眨着眼问,“是行云宗出了什么事吗?”
“嗯。”容溯却没说是什么事,“哪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这话像是特意嘱咐枕惊澜的,看的枕惊澜一阵心虚,他点点头,心说:“你可快走吧,可别耽误了。”
容溯一走,他就把目光投到了五个小孩身上,五个孩子也在看他。
“你好厉害,竟然成了容溯师尊的首徒。”为首的那个小孩兴奋道。
枕惊澜:“……”辈分是乱的厉害。
枕惊澜很快结束了这个复杂的话题,打算从简入繁。他先问了他们的名字,为首的小孩叫单道真,全身上下打理的一尘不染,看着格外干净清爽。曾被黑蟒吞下的小孩叫奚榆,瘦瘦弱弱的模样,脸上有些婴儿肥。中间的女童叫谷月黎,见他看过来,撅了撅嘴抱着臂看向另一边。右边一对瓷娃娃似的兄妹叫浮生和迷梦,说是之前是城里有钱人家小少爷的侍童。
大致了解一下后,枕惊澜转回话题:“你们来此之前发生了什么?”
见没人回答,奚榆糯糯开口:“两天前管事把所有弟子都叫走了,让我们找地方躲起来。没多久就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几个很凶的道长要来杀我们,我们逃了,被容溯师尊救下了,就到了这里。”
枕惊澜挠了挠后脑勺,这都什么跟什么,真要有人来杀他们,他们几个连引气入体都没有的小崽子又是怎么逃的?管事把人都带走做什么?莫不是又有哪个宗门的人上门挑事?
“屋里有新鲜的瓜果点心,给你们压压惊。附近有阵法,只要你们不出去就不会有事。”
“你要出去?”单道真没有进去,反而追着枕惊澜到了阵法边缘。
“我就去看个热闹,去去便回。”
“行云宗出内乱了。”
单道真一句话就让枕惊澜停下了脚步:“内乱?”
“代宗主苍火阁老集结了众多弟子,要与穆大师的人拼死一战。”
穆大师……
“他还在宗内?”枕惊澜胸膛燃起一朵名为战意的火焰,还以为要再等一年,现在是他自寻死路。
“在,他还把奚黍姑娘抓了起来。”
枕惊澜回过身:“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吗?”
单道真想了想:“好像是去了道场。”
……
此时,可容纳数万人的道场彻底沦为了战场。修为高些的御剑在天上使用术法,术法犹如烟花炸响,时不时有弟子坠落,修为低的就拿冷兵器r_ou_搏。苍火与穆宗佑都没有出手,哪怕明知苍火于他够不成威胁,他也没有要动他的意思。因为容溯还没出手,因为他还不知容溯背后的势力不知会不会帮他,平白树敌只会让他百年布置付之一炬。
“宗主,容溯求见。”
穆宗佑侧躺在账内掀起眼皮:“他一个人来的?”
“还有苍火。”
“哦?”他坐起身,“放他们进来。”
如果只是面对这两人,穆宗佑还是有这个自信,不论他们耍什么手段,他都能摆平。
远远见两人缓步而来,穆宗佑又重新躺下,支起手肘撑着脑袋:“若是来求和,我只要你们其中一人的脑袋。”
苍火呵笑:“穆大师好大的口气,你想要也得有本事来拿。”
“那便不是来投降的,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能杀得了我?”穆宗佑捏起一串葡萄,也不顾两人是不是已经到了他跟前。
“你利用我宗门弟子来对抗他们的同门,兵不血刃,穆大师好计谋。”
“阁老言重了,是这些蝼蚁愿意为老夫卖命,哪来的什么计谋。”穆宗佑说着目光转向始终没说话的容溯,“不知容小友有何指教?”
☆、低调的第八章
“指教谈不上,只是如今外界大乱,我们行云宗尚且只能自保,若是再这么耗下去,只怕会两败俱伤。再则自立宗以来从未有过内斗,我希望两位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苍火冷眼看过去,来之前他把情况向容溯都说清楚了,容溯说他有办法,他不放心就跟了过来。没想到他竟然谁都不帮,还劝他停手,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穆宗佑哈哈大笑,丢了葡萄站起来理了理衣袍:“既然容小友不想多生事端,这里就没你什么事了,请回吧。”
容溯淡然摇头:“穆前辈误会了,容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不想让行云宗处于四面楚歌之境,望前辈三思。”
这话苍火无法理解透,穆宗佑却想的明白,一旦容溯动用了魔族势力,势必会引来八方关注,到时候无论得胜的是哪一方,行云宗都将面临着朝不保夕的危机,这是要跟他鱼死网破。
穆宗佑还不想放弃行云宗,没必要走到这一步。他踱了几步,转过身来道:“既然容小友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各退一步好了。从今往后我们划地为营,只要不逾界,我就当这两天的事没发生过,如何?”
这是要分裂行云宗,使那条原本不明郎的界线更加清晰。
苍火无法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才要反对,容溯却比他快一步:“好,就这么办。”
“哈哈哈,爽快!”
……
道场内昏天暗地的厮杀无疾而终,两方各自清点伤亡。穆宗佑派人取来行云宗舆图与烈酒,就地划分起了地盘。苍火冷着脸,他一个炼丹宗师,要不是行云宗的事不方便找人出手,他用得着受他这气。
见他不给好脸色,穆宗佑也不介意,倒是容溯说不上和颜悦色,却也不见他表露什么不满,陪着穆宗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如果不是苍火知道他的为人,几乎就要将他归为穆宗佑的人了。
苍火看着已不成样子的道场,心中苦涩不已,明明都到这一步了,竟还要忍气吞声。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乱世又能去哪再找一处安宁之地安身立命?
“你就是穆大师?”枕惊澜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就站在十步开外,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那捡的剑。
“是我又如何?”穆宗佑抬起头,见是一个小崽子,轻蔑地笑了笑,“我怎么没见过你,从哪个狗洞溜进来的?”
枕惊澜道:“我来取你狗命。”
苍火眼角一抽,心说容溯这徒弟收的不亏,小小年纪就有那惹事ji,ng的风范。
容溯皱眉道:“别胡闹,穆前辈今后便是行云宗的人了。”
枕惊澜轻笑:“行云宗可容不下他这样的败类!”
穆宗佑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着举起三根手指:“我让你三招,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他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角色,被个小兔崽子挑衅了,他没有不还击的道理。
“用不着三招。”枕惊澜调动全身灵力,挥剑即去,“一剑足以破万道。”
那一剑声势浩大,凡剑气所过之处皆被剑气所伤。穆宗佑防身法器被震碎,在他全无防备的情况下,整个人被剑气击飞出去,摔在墙上。
全场鸦寂无声。
所有人都怔住了,惊诧莫名的看着这个宛如恶灵附体的小小孩童。百余年来,还未有人破开过穆宗佑的防御法器,他竟只用了一剑!
穆宗佑清楚地听清法器破裂之声,顿时吓得不轻,法器抵挡了大部分剑气,他没受多大的伤。披头散发地爬起来,怒急攻心,手心杀招闪现:“好你个小畜生,竟敢偷袭,我要你死!”
枕惊澜手中的剑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剑气,一剑挥出后当即碎裂,此时他手中只剩了剑柄。
容溯眉头皱的更深了,手一扬,把他的配剑朝枕惊澜丢了过去:“接着。”
容溯的配剑名为“修黎”,是入道时枕惊澜找来练器大师专门为他打造的。容溯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修为最为不济,他执意要跟着枕惊澜修剑,而不是和师兄师姐一样,主修其他适合自己的功法。
枕惊澜收徒也非常随便,那是师父师兄嫌他在宗里太闹腾了,叫他收几个徒弟,收收性子。这徒弟是收了,他没教出点为人师表样子来,徒弟倒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为此,枕惊澜没少替徒弟们擦屁股,将什么叫为师不易体会了个透彻。行云宗ji飞狗跳人仰马翻了好一阵子,事情稍稍闹大,他们就搬出枕惊澜这冤大头来。人人都恨的牙痒痒,偏偏打不得骂不得,最后还是宗主出面,以历练为由,将他们通通赶下了山。
唯一一个让枕惊澜最为省心的徒弟就属容溯了,初见时安安静静乖巧的紧,平时有事没事都喜欢粘着枕惊澜,笑起来跟个小太阳似的,受了伤就打碎牙往肚里咽。那帮祖宗被扔下山,枕惊澜就送了他们一句“惹事归惹事,别太过分,给人留点面子”,到了容溯这儿,他便不忍心了,就这么个从不惹事的小不点,放下山指不定骨头都不剩下了,还是留在身边的好。
这一留便是百年,他的修为在筑基三层止步不前。枕惊澜知道他根本不适合修剑道,容溯平时看着没主见,什么都听他的,唯独在这件事上一意孤行。直到后来枕惊澜才知道,他不是没有主见,只是将真实的自己深藏了起来。
修黎入手,穆宗佑也近在眼前了,枕惊澜立刻又一剑挑了过去。这下穆宗佑有了防备,捏了个决消失在他眼前,枕惊澜一下子失去了目标。终究是修为不敌不过他,一下子身处险境。
“一个ru臭未干的毛孩子也敢与我叫板,不知量力。”
枕惊澜感觉到背后阵阵发凉,执剑一挡。道法与剑意相撞,顷刻间掀起小型漩涡。枕惊澜整个被卷了进去,他紧紧抱着修黎,眯着眼捏了个决:“御剑!”
修黎纹丝不动。
枕惊澜在漩涡中转了两圈,有些晕头转向,又掐了个决,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剑体了。
还在思量着对策,那边穆宗佑做法被打断,被人从背后一剑穿心。
“你……”
他像万千临到阵前被背叛的人一样,至死死不瞑目。
“人是我杀的。”容溯抽了剑,随手丢在他尸体上,面对众人道,“这因果,算我的。”
长发被吹的轻扬,衣袂飘飘,白色道袍衬得他温雅如玉,被jian到胸膛上的点点血迹如雪上红梅,妍姿妖艳。面对着全宗满目惊骇的弟子,他面色平静,好似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真好,我请大家吃饭一样轻易。
枕惊澜落了地,挑了挑眉,谁说小徒弟胆小怯弱难成大器的,这不活脱脱一只深藏不露的小狐狸。他得意地看了眼苍火,苍火正瞪着容溯的背影,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一脸的欲言又止又止欲言,最后拍了拍脑门,向身后的离中小声吩咐着什么。
吩咐到一半,又出岔子了,地上的尸体一个个动了起来,全身发出“咔擦咔擦”的骨骼断裂声,整个身躯都扭曲的不成样子,没一会儿皆成了一具具枯骨。道道白光从尸体上飘出,在上方凝聚出一颗耀眼的光球,正不断扩张。
“不好!”苍火急忙大喊,“所有人撤出道场,立刻!”
道场内顿时乱成一团,已经没人顾得上什么秩序了,在死亡面前,说什么都是狗屁。
枕惊澜被挤在人潮中,进退不得。身后一个高大壮汉抽泣声吵得他气急败坏,扭过头恶狠狠瞪他:“我都还没哭,你哭个什么?”
“哦,那你也一起哭嘛……”说着,他哭得更大声了。
枕惊澜:“……”
“俺要死了,俺要死了……俺还不想死……俺爹娘还等着俺回去光宗耀祖……”壮汉边擦着眼泪边说道。
“这样,你把我举到头顶,我保护你。”枕惊澜道。
壮汉刚想摇头,想到他一剑破了穆大师法器的壮举,随即点了点头,“诶”了一声抓住他的衣襟就使劲往上一拉。像是为了彰显他力气大,还故意只用单手,这间接导致了枕惊澜跟个吊死鬼似的悬在半空。
好在壮汉个子够高,使他一眼就发现了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容溯。同时容溯也看到了他,念了个法诀,修黎在枕惊澜手中震了一下。枕惊澜都没来得急让傻大个松手,修黎已经带着他们起飞了。那情形真是难以形容的无奈,枕惊澜抱着剑,傻大个拽着枕惊澜,两人一剑最终在容溯脚边摔成了一团。
枕惊澜摔的仰面朝天,后脑磕在剑柄上,壮汉死沉的胳膊腿压的他动弹不得,咬着牙心道:“小兔崽子。”
“干啥玩意!”壮汉被摔地懵了懵,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朝着人群干嚎,“你们等等俺……”
随着他的动作,枕惊澜注意到他右手中指处有一道红线,从中指到手掌一路延伸到袖中。枕惊澜想去抓他的手,却被容溯伸手拦住了。他在容溯右手上看到了同样的红痕,明明之前没有半点迹象,莫非是奚黍小丫头说的什么印记?枕惊澜没有犹豫,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地把起了脉。
指腹触及那道红线,以灵力为引,随着那条红线探索而入。容溯只是低头看着他,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越探越是心惊,这条红线能搅乱人的气流,使经脉逆流,灵力失控。最后到达……心脏。
容溯附身抱住他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浓重的酒味直冲脑门,枕惊澜头一次有了罚容溯去抄经书让他好好反省的想法。这都什么时候了,凭什么姓穆的让你喝你就喝!
白光骤然大盛,仿佛汇聚了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枕惊澜不禁眯起了双眼,这是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容溯退开些,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此次宗门之祸,是徒儿放任之失,徒儿愿一力承担。”
“……”
☆、低调的第九章
这是枕惊澜知道有一个灵魂与他共存后的第七天。
沐子疏醒来后,感觉翻天了。
这才回来多久,师徒两人协力斩杀了行云宗目前最大的敌人,一举成名,宗内听到的听不到的,所有人都在讨论他们。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能折腾了,没想到有人金手指开的比他还要大,简直就像个急需修复的bug!他无奈又无辜地想,如果枕惊澜就是那个bug就好了。
……
枕惊澜在脚边发现了一头小粉猪,又在枕边发现了一张信纸。他足足发了半柱香的楞,才把趴在他小腿上睡得正香的粉猪踢到一边,下榻打水。小粉猪不满地冲他哼唧两声,窝到一边继续睡。
洗了把脸清醒了些,拿了信纸看到两行字。
——替你收了五个徒弟,注意查收。
——道友请速速入道,我们急需交流。
枕惊澜:……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e,总这么交换这也不是个事,现在修为低不打紧,可将来闭关怎么办?将来渡劫到一半,突然没了意识怎么办?还是得先想办法找回他的剑,重塑r_ou_身。容溯不知把他的玄霜剑藏哪去了,他里里外外把能找的地方都搜了个遍都没找到。
说起容溯,枕惊澜不清楚他是喝醉了说胡话,还是真的认出了他,之后容溯对他并没什么不同,也没再自称徒儿。
那天容溯居然拿出了魔修祭炼的法器聚魔鼎,打散了汇聚的能量不假,虽是救了全宗的人,却将宗内弟子红色印记换成了黑色,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被捏在他的手里。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延缓死期罢了。被下了印记的都是人,对妖修毫无作用,所以才有了光球抽取死尸生机来毁灭道宗。不留一点余地的做法让枕惊澜不禁怀疑之前自己是否得罪过这么一位心狠手辣的散修。
散修一死,所谓的冰牢法阵已经被破解,苍火第一时间便前去救人了。枕惊澜只是毫无存在感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有苍火在,他帮不上什么忙。苍火不只会炼丹,他还极为ji,ng通医术,说起来还是拜他所赐。
看到师姐性命无忧,他便下了山,谁料在半道发现了一具趴着的女尸,手中紧握着一只木镯。那木镯上雕刻着ji,ng致的梅花,枕惊澜曾见过一次,那是还没到本源界的前一天,奚榆手里攥着个一摸一样的木镯偷偷抹着眼泪。将她翻过身来,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竟是奚黍。她的五脏六腑皆被掏空了,温热的血液淌了一地,她双目圆睁,没了半点生气。枕惊澜取下了她手中的木镯,相识一场,枕惊澜想为她合上眼,她却诈尸般倒吸一口气,两眼无神地望着染了层血雾似的天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我……恨……”
恨什么?
苍火?散修?直到最后她都没能把话说完整。
枕惊澜见到她师父时,那女修只是为她敛了尸,脸上亦无半点悲伤。
枕惊澜问她,是否与奚黍不和。
女修却摇头一声叹息,只道人心难测。
枕惊澜还想问,却被她身边一个弟子拦下了,女弟子说:“这也是师父无奈之举。奚黍平日看着老实,背地里为那两块灵石偷偷做穆宗佑的眼线。师父对她那般好,该有的哪样少了她,被发现后师父都还在为她说话,如果不是她屡教不改,师父也不至于说气话,说不如顺水推舟把她送给穆大师。
她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阁老一反,她就跑穆大师跟前去说师父坏话。也不知说错了什么,被穆大师处了极刑,本来还打算将她扔到冰牢里去,没想到穆大师被你……那些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估摸着行云宗要变天,就把人扔半道了。师父被关进冰牢这才出来,又为她处理后事,已经仁至义尽了。”
枕惊澜没有全听信她的片面之词,却也没再问。与奚黍虽只相识半天,可她的满目赤诚并非作伪,这点枕惊澜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枕惊澜没有一定要刨根问底,若真是她自己的过失,便怨不得旁人。可若不是,如今也死无对证了。
他为奚黍上了香,这个会叫他小师叔,会因为入了道而满心欢喜的姑娘今后再也不会笑了。
他问那五名“新”徒弟:“倘若这修仙途,注定是一条踏着鲜血与枯骨而行的道,游走于光与暗的边界,魑魅魍魉并肩而行,你们会退却吗?”
谷月黎第一个道:“我不怕,若是被人欺凌到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我更愿擂起战鼓,以战止战!”
奚榆接着说道:“我、我也不怕,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阿姐!”
迷梦与浮生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同道:“我们愿跟随师父,一心向道,永不退缩!”
单道真挠头一笑:“既然大家都不怕,那我也不怕好了。”
枕惊澜不由得多看了单道真一眼,他也没别的意思,就那么有感而发的随口一问,可也就他的回答最不正经,与那会儿跑来告诉他行云宗内情的小孩判若两人。
他没有把藏在袖中的镯子给奚榆,比起真相与打击,他更需要的是希望与信念。
枕惊澜不知道沐子疏是怎么说服他们五个的,竟然对成了一个比他们年纪小的小孩的徒弟这件事心服口服。容溯没有反对的意思,事已至此,他也动了收徒的心思。他徒弟虽多,如今留在行云宗的却也只剩一个容溯。再则这五人也算是与他有缘,从本源界到行云宗内乱历经几番生死,行云宗内乱尚平,能顾得上他们五个的委实不多,枕惊澜算一个。
“你们可有测过灵根?”
“测过了。”
“如何?”
几人相视一笑,单道真道:“我们想跟随师父修习剑道。”
枕惊澜正想着怎么混入藏书阁弄几本适合弟子们修炼的书籍来,闻言一愣。他还不知道他那“一剑破万道”已经传遍了整个行云宗,甚至有谣言传他是某位大能夺舍而来,传的最多也最有理有据的便是千年前便销声匿迹的行云宗神秘守护者“青逻”。
青逻是行云宗的一把剑,亦是整个正道威慑外界的一把剑。
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受到制裁,也没人能够阻止。只有他才能带领他们辟出新道,走出囹圄。
……
岁月在无声中悄然流逝,枕惊澜在断断续续的修炼中,终于入道了。
这个时候他身后的玄兽已经能排起长队,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驭灵师。其实也没差,没准沐子疏就是。
【新功能已开通】
“大哥啊,你终于入道了!”沐子疏的声音几乎立刻在枕惊澜的脑海中响起,“我有一大堆话憋了很久了,谢天谢地,终于能正常对话了……”
闻言,枕惊澜先在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接着用意念问道:“沐子疏?”
“是我是我。”
“你养那么多玄兽做什么?”驭灵师不养灵兽,养玄兽的也不是没有,但你要养也该养些厉害点的玄兽吧?这ji鸭鹅猪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紧玄兽。
沐子疏没想到他入道后问的第一个问题竟会是这个,回答明显没有准备:“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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