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第一版主小说网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5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正文 第5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第5节

    既然这七尾天心狐从头到尾都是妖族设下的一个圈套,被这么贸然带走,谁又能知道是不是妖族计划中的一部分?

    谢乾元面色蓦然大变,可他们周遭那些守一轩的弟子连同其余修士皆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杜子腾看他们神情,便知七尾天心狐有诈之事,恐怕在一连串事件的仓促之中,谢乾元还没来得及与一众同门交待。

    而现在,谢乾元看着杜子腾的眼神带上几分恳求:“萧大师,此事可否容我先与一众同门商议?”

    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杜子腾暂时保守假七尾天心狐的秘密了。

    杜子腾了然,守一轩毕竟是做买卖的,如果这事传出去恐怕也是一桩极大的丑闻,究竟是守一轩内部流程不完善导致被人钻了空子,是守一轩自己的人眼拙居然没看出纰漏,还是守一轩在其中也扮演了什么角色,跟这些妖族有勾连?

    怎么说守一轩都会被抹黑,谢乾元眼中的恳求,杜子腾自己也做过这类的买卖,自然知道,声誉来之不易,愿意维护也算是谢乾元一边弟子赤忱之心,看在这点份儿上,杜子腾便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而谢乾元那边低声向那看起来似乎是为首的弟子传音匆匆说完杜子腾的判断依据之后,初次听闻,那弟子面色震骇,然后反应过后,便是用一种更加震惊的眼神看向杜子腾。

    好半晌,才终于叹道:“萧大师,他日您必是周天诸界首屈一指的符阵师!”

    杜子腾只是礼貌性地笑笑,目光更多的,只依旧专注放在场中争斗上,满心只盘算着妖族下一步动作,他总觉得那带走假七尾天心狐的修士会惹出什么乱子。

    但看在其他修士眼中,却绝不是这么回事。

    那被谢乾元叫做弘师兄的弟子名叫弘宇,乃是守一轩八星之首,传闻他所修之道与望气之术颇为相关,战斗威能未见得多么突出,可是,这望气之术,对于时运、天道等等玄妙不可言说的、冥冥之中的运数却可窥见一二,其眼光犀利之处,在周天诸界皆有名气。

    守一轩做着左右时局的大宗交易,这种能看识人断运的能耐恐怕远比普通的战斗修士更有价值,这也是为什么弘宇隐隐为众弟子之首、谢乾元这样的核心弟子都要以他马首是瞻的缘故。

    这样的弘宇,却对杜子腾下了这样的断语,那这位现下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萧大师,恐怕一飞冲天之日就在眼前!

    只可惜,杜某人实在是不知道弘宇的能耐,只当作对方一句夸奖收下了,全不知弘宇送了他好大一个人情——能得弘宇一句断言,胜却多少争辩背书。

    但见那些来自各方势力的修士此时更是看着杜子腾眼睛中放出嗖嗖的光来,如果不是时局所以致,恐怕现在消息已经飞向周天诸界各个角落,各种拉拢的手段都要上来了。

    而谢乾元见杜子腾浑不在意,怕弘宇介怀,连忙解释道:“弘师兄,萧大师颇有些狷介,并非有意……”

    弘宇背后是守一轩,见识过多少修真人杰,又岂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他只失笑:“符阵二道,素多这般人物,我怎么会介意。”

    他不介意,却并不代表他没有打算,阵法大师……那确是现在周天诸界十分珍贵的修士啊。

    然而,不待场中所有修士心中的算盘仔细拨弄清楚,杜子腾的声音蓦然响起:“糟!”

    此刻,所有修士心中一凛,什么样的变故,连这位素来从容的萧大师都要叫糟?!难道大阵要破了?!

    然后,他们便听得场中传来那不辨雌雄的声音响一阵模糊朦胧的笑声:“好了,我也陪这几位玩得差不多了,你们是时候办些正事了。”

    那只白虎和那只终于现出妖娆身形的红衣妖族竟是盈盈拜倒,齐声领命:“是,大人!”

    然后,这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竟是开始高高低低吟唱起来,那歌声悲烈又古朴,隐隐可见殷红的妖血顺着歌声蜿蜒……

    杜子腾压低声音喝道:“灵石!”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奇诡的场面,谢乾元双手都有些隐隐发颤,却依旧颤抖着把灵石递到了萧大师手中,此刻他心如擂鼓,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萧大师竟会这般如临大敌,双目紧紧盯着场中。

    隐约的震动自地底传来,一众修士忐忑又茫然:这是怎么了?难道紫霄天锁要解开了?

    可是隐隐的,他们又知道好像不是如此……

    再然后,伴随着那朴烈歌声和起的竟是虎啸狼嚎、蛟吟狮吼、猿鸣鸟啼……明竹的怀中都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和鸣,他脸色一变,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笼子,笼中那只寻灵幼鼠竟然亦是抖动着毛茸茸的双耳,闭着双目,哪怕年纪再幼小,它似是也被那灼烈歌声中的情绪浸染蔓延,幼嫩的茸颊上shi润的泪痕似乎不远处地面上那殷红的血迹一般夺目,那断断续续的歌声明显就是在与那歌声共振和鸣!

    看到这一幕,所有修士的面孔蓦然惨白!

    飞天界夺宝大会最为著名的压轴场名曰——夺妖殿!

    在这夺妖殿中,不知多少珍奇的妖族,或是战力超群、或是天赋异禀、或是用途特殊,被人族修士豪迈地掷下各种灵物当成货物夺走。

    守一轩甚至曾经骄傲地向周天诸界宣称过,夺妖殿上可以买到任何妖族,任何!

    而现在,那越来越剧烈的震荡中,所有修士心中都有种恐怖的猜测……如果他们曾经看中的战力超群、天赋异禀、用途特殊的妖族全部被释放出来,那会怎样……?

    “妖孽,你找死!”

    人族的大能们此时已经隐隐猜到这妖族的打算,心中如何不惊怒?

    这么多原本要被拍出的珍稀妖族如果放出来,紫霄天锁围困之地内,绝不会再有人族存活!

    那一红一白二妖的歌声随着血越流越多,竟是渐渐衰弱,而杜子腾看到那血迹在地上自行蜿蜒开来的痕迹,交错繁复,竟隐隐像是某种纹路,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血阵共鸣!”

    在人族大能疯狂的攻击之下,紫霄天锁之下,地面震裂,哪怕是在大阵守护之下,所有修士亦觉地动山摇难以立足,灵气之紊乱直令人心血逆沸难以为继。

    可在疯狂的灵力与呼卷的尘土中,那一袭白衣伴着悠远苍凉的歌声竟然越来越清晰,竟是那与诸大能相战不下的领头大妖踏着烟尘、废墟、尸首步步踏过去,它步履所至之处,亦有血迹,可那血迹中隐隐浮现金光,竟与不远处那血纹之阵隐隐呼应,那风中嘶吼的众妖和鸣越加清晰!

    人族大能的巨掌劈在它肩上,它不算高大的身躯一震,喷出一口鲜血,可那歌声非但没有衰竭,反而越加激昂!

    各式灵力犹如喷涌一般击在它身后,它就那样,眉头都未皱一下吟唱着这些人族从来不曾懂得的歌声,只是面色越加苍白。

    伴着这越来越清晰的歌声,紫霄天锁猛然一颤,发出哗啦一声!

    紫霄天锁再次颤动,剧烈抖动起来!

    ……

    感应到身后天锁一阵密集似一阵的震颤之声,弘宇的面色苍白:“库房中关押众妖,亦由紫霄天锁镇压,它们……这是想要强行撕裂天锁之封!”

    谢乾元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它们疯了!这不可能!那可是先天级的灵物,绝不可能!”

    不可能吗?

    可是,场中每一个人族修士都从彼此的瞳孔深处看到了恐惧。

    如果被守一轩历年关押在里面、用于交易的妖族悉数被释放出来……能被守一轩看中的,那必然都是妖族中的佼佼者,否则根本没有交易的价值,如果放出的都是这样的妖族,他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随着那歌声越发高亢,仿佛已经行至云端,此时,所有修士眼前竟出现一幅幅画面,星空浩瀚如垠,忽然星尘笼罩,轻声长吟着,尘云聚散,鳞爪隐现间,那身影已然远走,或是深海碧波,万千鱼儿嬉戏间聚如奔流散若飞花,又或是参天碧梧,琼枝玉叶,迎着朝霞绽放灵光,无数鸟儿叽喳欢闹迎来晨曦……

    这是杜子腾在百城界幻境之中见过似曾相识的一幕,那是妖族对于种族深处自由的向往,叫他情不自禁甚至想到一句话: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

    那是烙印在神魂深处,先辈们曾经生活的模样,而今面目全非的一切。

    可而后,当那歌声变得激愤之后,星空便成黑暗,悠哉的身影变成丹火熊熊中的绝望嘶吼;深海干涸,化作万里沼泽,嬉戏的鱼群变成烂泥中森森白骨;那参天碧梧在冲天怒焰中轰然倒下,昔日的栖息之所化为暗无天日的深渊,狂吼的厉风都似那些不甘的灵魂在咆哮……

    杜子腾低声道:“斩梧渊。它们在利用昔年惨事激发心中怨愤之气,这怨愤之气夹着妖气正在冲击紫霄天锁。”

    所有修士皆是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妖族的怨愤之气在彼此共鸣,竟叫人如此惊心。

    有修士颤抖着声音向弘宇与谢乾元问道:“若是紫霄天锁被冲破……会如何?”

    弘宇沉默半晌才颤声道:“这些心怀怨愤的妖族所到之处便如会眼前这般肆意杀戮,妖气覆盖之处,整个飞天界恐怕将不会有人族幸存……”

    就如同人族曾经伐倒参天碧梧一般,这些妖族要在人族最为喧嚣热闹的世界中肆意杀戮,制造前所未有的黑暗与恐怖。

    有人大声吼道:“我不相信!那么多大能在此!关大师呢!陆大师呢!他们难道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然后一个似哭似笑的声音疯狂道:“哈哈!你们td还觉得那些狗屁的大能有用?他们连个妖族都收拾不了!那什么天锁马上要破了,修为逆天又如何,妖族围攻之下,我们也要死了!他们也要死!”

    这一刻,不再需要任何人解释,所有人族修士都已经知道妖族这步步布局之下的血腥用意。

    头顶的紫霄天锁突然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脆碎鸣,他们几乎已经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看到了整个飞天界黑暗的未来。

    而此时一个笃定的声音说:“追求自由无可厚非,可是,捍卫生命也一样是平等的权利。”

    这番听来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叫众修士一怔,转头却见那位萧大师不知何时,手中灵石一块一块犹如在天幕上放置星辰一般,布满了整个大阵,彼此闪耀呼应,闪闪发光。

    他面上神情宁定,似乎完全没有为眼前这即将发生的恐怖一幕而动容。

    这位萧大师突然转过头来一笑,像个叫同伴一同去玩耍的顽童,狡黠又:“诸位,可愿为捍卫生命搏上一搏?”

    第322章 蝼蚁托天

    这飞天界一年一度的夺宝大会并非等闲,方才那只伪七尾天心狐也确是惊动了许多大能修士,于他们这些修为至少在分神、合道的修士而言,整个周天诸界许多地方早已经不再神秘,甚至也不再广袤。

    可是,于他们而言,漫漫修行道上的困惑却并不会因为他们勤勉的探索而减少多少。

    便如现在,一场夺宝大会上,原本那只七尾天心狐令他们中不少人,哪怕到了这等修为,却因更加明白修为寸进日难,愈加珍惜这样的机缘,而感到十分意动。

    却偏偏出现一只他们竟完全看不出真身的妖族,搅乱了整个局面。在开始时,这些大修士甚至都还自持身份不愿下场与这看起来来历不明的妖族交手,还是那关姓修士看不惯这些妖族的猖狂愤而出手,待他久战不下之时,其余冷眼旁观的大修士才觉察情形不对。

    这关姓修士平日性情火爆、嫉恶如仇,故而结下的仇家并不少,若不是修为极高,也不能活到现在,可那来历不明的妖族却与他战得不想上下,甚至看起来还犹有余力,如何叫一众修士心中不觉得诧异?

    待那陆姓修士在妖族的接连挑衅之下亦同时出击之时,场中大能皆是同时断定:这妖族有问题!

    明明看起来修为与他们二人相差无几,却与他们战得悠哉游哉,看不出吃力的迹象,甚至这大妖那两个手下在收割底下那些修士性命时,这些大修士亦在审慎地判断,看起来似乎亦不过堪比化神巅峰修士,对付底下那些修士是绰绰有余,却绝不可能在他们这些人手中走上几个回合。

    这便是问题所在,再如何战力卓越,区区三个妖族怎么敢同时挑衅整个夺宝大会上所有修士?岂非不是要性命,白白送死?

    看这妖族有备而来的模样,绝不可能是这样没有头脑的家伙!

    而待到那个修士突然袭向地面上夺宝大会主持者的尸身并飞速消失在库房中时,已经有大能嗅了诡异的气息:“那不是守一轩的潘老怪吗?他怎敢如此,难道就不怕苍寒真君饶不了他?!”

    “哼,宝物动人心,那可是七尾天心狐,怕他是早就收到了这七尾天心狐的消息,这妖族进击之机,他是早就觑好了的,至于苍寒真君……嘿,大乘修士固然可怖,可他若早有个藏身之处,闭个死关,若能侥幸突破大乘之境,又哪里还用再担惊受怕?”

    “啧,这潘老儿平日里看着笑里藏刀,却也是个狠角色,只可惜那七尾天心狐……”

    修为到了这个境界,圈子已经大不到哪里去,彼此间总有那么几个点头之交亦列席,于是,一众大能修士在密密传音间彼此交换着信息,不过片刻间,事情始末便已经传遍,虽然口头上八卦着,甚至对那七尾天心狐,可这些大修士生平不知历经多少风浪才能站到今天的位置,心中焉能没有判断。

    这一桩桩一件件,来得也未免太巧了些。

    于是,待到血阵初成,群妖嘶吼如雷奔,天锁震荡若山倾之时,所有大能修士皆在瞬间明白了这大妖单身赴此种种行动的用意——一切的一切,都是烟雾,都是为了利用妖气震荡、怨愤共鸣,释放出守一轩中镇压千万年的大妖,将这飞天界血流成河、化为绝地万里——

    “拦住它!!!”

    修为到了这层面,身为人族中的中流砥柱,他们知道的更多,甚至是底下那些守一轩中的普通弟子亦不知道的一切:这紫霄天锁之下镇压的许多大妖甚至是斩梧渊变故不久之后,曾经在人族犯下滔天杀戮的穷凶极恶之徒,囚禁近万载岁月,根本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变成了什么模样,这其中的恐怖绝不是任何人族可以想像!

    这一刻,不论平日间如何明争暗斗、如何相交淡如水,异口同声的怒啸引得夺宝大会的场地如地龙咆哮、愤怒的灵力如狂涛怒号,纵是那神秘莫测的妖族亦是不敢轻撄其锋,然而:

    “太晚了。”

    那大妖并不强壮的身躯微微晃动,吐出鲜血,苍白如纸的面上,一双妖异的透明瞳眸却是幽幽地放着光芒,一切已经来不及,任这些人族再如何挣扎,在它踏上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所有一切都在妖圣双目注视之下,一切都已经注定。

    这个充斥着罪孽、黑暗、邪恶、卑污的世界即将被鲜血荡涤干净,妖族中的英雄们将重获自由,一切的一切都将重归于妖族的荣光之下。

    身为大能修士,多少次濒临绝境,多少次死亡徘徊,他们又岂会轻言放弃,这一次,再没有人观望,灵气狂啸如飓风,将天锁笼罩下的世界完全挟裹。

    可是,不知是否这恐怖的攻击之故,那天锁隐隐碎裂的清脆破裂声却是越来越密集,已经可以看到那紫色的霞光在衰减,隐隐的裂纹已经自天锁之顶开始蔓延,妖族嘶吼冲撞之声越来越清晰……

    那大妖的白色身影摇摇欲坠,却始终仰起头颅、张开双臂,颤抖的身躯始终没有真正倒下,血阵绽放出越来越刺目的光芒!

    纵使生平多险境,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懊悔亦是情不自禁冲击着心头。

    是不是长久以来对于妖族的傲慢令他们失却了对于妖族的警惕之心,真以为那曾经与人族血战成河的种族真的收起爪牙、敛起羽翼、低下头颅乖乖任他们驱使?

    便在这纷乱之中,突然数位修士猛然怒喝道:“你、你做什么!”“孽畜,你敢!”“啊,你——!”

    那是这些大能收伏在身侧、曾经得意炫耀过的坐骑蓦然间反噬主人,无数鲜血喷jian贵宾室,这一刻,剩余的大能修士皆是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若是那些如今已经彻底融入人族生活的妖奴,或是坐骑、或为仆从的,皆有可能这般凶狠反噬,那整个人族……还有宁日吗?

    那曾经记载在修真史书中的黑暗会否再度降临?

    今天的事难道不过只是浓重血腥的序幕?

    仿佛应和着他们心中的寒意,底下那守着血阵的大妖狂歌如哭,那歌声是人族不曾懂得的古朴语言,可是那其中的怨愤、仇恨、报复之意……却绝不会错听。

    难道他们会成为这修真界中第一批见识到妖族血腥屠戮之人?

    在这一刻的人族与妖族大能眼中,只有可见的未来里,周天诸界燃起汹涌火光,血流如注,白骨遍野,两族倾尽一切誓将对方彻底族灭的滔天恨意!

    在整个周天诸界都将被袭卷、被撕裂的黑暗未来面前,即将破碎的紫霄天锁之下,那数十个忙碌的身影显得那样渺小,就好像一场覆顶之灾到来前拼命挣扎的蝼蚁,看在高高在上的双方眼中,那样可悲可悯,且,微不足道。

    但,真是如此吗?

    明竹不安地朝杜子腾挪了一步:“萧大师,我们真的能行吗?那些大修士、还有那些妖族好像都没有看到我们。”

    杜子腾但笑不语,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曾经的仙缘镇下,那块高高的仙缘镇石碑下,卑微俯跪的凡人们。

    或许这一刻,在上面那些大能看来,他们的忙碌与坚决没有丝毫意义,与当初仙缘镇上的修士看着那些凡人的目光一样:尔皆蝼蚁,挣扎何为?

    可是,从那针线绣出的符箓开始,凡人们便用自己的劳动证明,他们亦可创造修士不及的价值。

    现在,杜子腾只微微一笑:“没关系的,他们会看到的。”

    会看到,蝼蚁之力亦可挽澜!

    于是,当紫霄天锁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撕裂声,先天灵物崩塌之时周遭似乎连空间都遭受着剧烈的冲击,天地在刹那间陷入黑暗。

    下一瞬间,冲天的妖气夹裹着无尽怨愤、无数嘶吼自地底深处喷涌而出,所有人族修士祭出的疯狂攻击,再是灵力如潮,在这毁天灭地的冲击之前,都如雪触春阳,不堪一击,在刹那间土崩瓦解。

    那在猛烈的灵力攻击下身躯抖如风中枯叶却依旧苦苦支撑的大妖终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维持着仰头伸臂的姿势,晶莹泪迹自它面庞上蜿蜒而下,似是干涸得太久的大地终于出现一线期盼得太久的曙光……

    而于人族而言,那预见中血腥黑暗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再也无法避免。

    崩裂的紫霄天锁在空间划出破碎凌乱的线条,眼看就要无力的倾颓于地,而那冲天而起的妖气夹着滔天气焰、汹汹气势,逼得灵气触之即散步步后退,眼看就要彻底突破天锁最后的包围、吞没这片天地。

    期待着结果,或是恐惧着结果、自负可倾山覆海、来自各自种族的佼佼者们却不明白,于茫茫天道而言,他们亦不过沧海一粟、微不足道,他们的期待与恐惧也是那样渺小。

    而有的时候,天道根本不在他们这些所谓的大能掌控,反而把握在那一双双在他们看来资质平凡无奇的普通者手中,就如此刻。天道玄奥,莫过于此。

    在天锁倾覆、妖气喷涌,二者堪堪平齐的微妙瞬间,好似有人将按下定格键,那即将倾覆的、即将冲天的,居然尽皆静止下来。

    再然后,那一根根维持倾倒姿态的天锁之上忽然传来阵阵冰晶凝结之声,就好像有什么沿着天锁在飞速生长!

    再然后,那紫色链条上飞快包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灵晶,光芒大作间,头顶灵气犹如被这一条条晶莹的锁链吸引而来,在顶上聚成厚厚一层灵气之盖,与那链条交相辉映,那冲天而起的可怖妖气犹如沸汤被覆——好像被当头罩了个盖子,被狠狠往下一摁。

    轰隆隆——沉闷而恐怖的冲撞声响起,就好似两个飞速行进的世界在猝不及防间猛烈撞击,那看起来坚固无比的紫霄天锁之链都在这撞击间狠狠下沉。

    然而,山崩地裂之后,一切渐渐平息,大阵之内在那恐怖冲击下数个吐血晕迷的修士悠悠转醒,然后在彼此茫然的对视之后,眼神渐渐聚焦,零星的语声化为喜极而泣的癫狂欢呼——

    “啊啊啊!我们还活着!”

    “妖气被压住了!压住了!!!”

    ……

    在这相拥而泣、喜不自禁的关头,无数双膜拜、景仰的眼神齐齐向大阵控制者而去,可是,那被众人仰望之人却是突然脸色一变:“哎哟喂!命这么大!大家快跑!!!”

    然后,没有丝毫节c,ao、没有半点风度,此人完全辜负一众膜拜眼神,毫不犹豫地祭出飞行妖灵器一马当先地沿着紫霄天锁飞奔而出!

    众人先是一愕,看到杜子腾这般贪生怕死的举动,他们应该嘲笑或者讽刺的,可是,不知为何,他们心中只有种古怪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崇敬的萧大师做出这种猥琐的落跑之举都叫他们觉得生不出半点愤怒失望呢?

    经历这重重连大能修士都无法安然度过的危机之后,这些修士反应并不算慢,心里想着,可手中早已经祭出各种飞行法器翻身而上,个别法器犀利的,甚至已经超过了最前方的某人_(:3」∠)_

    或许,在他们潜意识中,早已经太过相信某人,不假思索、未经判断就已经会采取行动了吧。

    而当飞开一段距离,胆大的修士回头张望时,突然发出尖叫:“啊——天哪!”

    众修士回头看去,他们方才停留的大阵犹如纸糊的一般,在眨眼间就被愤怒咆哮的大妖撕裂,那些前所未见的拔山之力,聚水如海的恐怖妖术……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群妖族,似乎早已经不能用普通的大妖来形容!

    而后这些修士便看到他们眼中无比敬仰的大能们亦如丧家之犬一边败退一边抵御着这些恐怖汹涌的攻击。

    然后有人在半空之中目瞪口呆得差点一头栽到地上:“那、那不是赤阳道长……”

    “你掐一下我,我好像看到了天都派掌门!”

    “还有素真人……”

    ……

    这是怎样的一种情境?他们这些平平无奇的修士安全地坐在飞行法器看戏,而那些大能却苦苦挣扎狼狈不堪,在妖族的疯狂进攻之下,随时有丧命的风险。

    有修士看着杜子腾欲言又止,然后有人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道:“萧大师,那个、那个,我们、我们就这么看着?”

    杜子腾却是抱臂远观,一脸看得津津有味趣味盎然的模样,听到此问,他歪了歪脸颊:“昂。怎么?你们想去帮忙?”

    此问一出,所有修士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开什么玩笑,连这些周天诸界成名数百载的大能们都只能这样苦苦支撑,被撕成碎片只是个时间问题,他们下去了连塞妖族的牙缝都不够!

    然后杜子腾一脸遗憾地叹道:“真是可惜!我也挺想帮忙的,无奈修为太差,实在帮不上什么啊!”

    他脑海中的小木棍无语的地翻了白眼:“你要不要出手啊,再不出手,我可告诉你,真有人支持不住了。”

    小木棍身为他的本命法器,甚少主动表达什么观点(仅限与吃无关的观点),杜子腾心中微微一怔,然后一笑,手一挥,数个聚灵阵刹那间拍在紫霄天锁周遭,疯狂聚集而来灵力带来恐怖的灵压,令天锁上那密密生长的灵晶发出咔咔之声,然后以一种r_ou_眼可见的可怖速度慢慢生出灵晶之柱,那晶柱还在不断变粗,渐渐靠拢,甚至有完全合拢之势!

    这样剧烈的变化,那些大能不是瞎的,发出惊喜的呼声:“灵晶聚集!”“聚灵之处,妖气无法维系!快!快过去!”

    毕竟都是真正的大能修士,在扔出数件压箱底的宝物之后,这些修士一个接一个终是在灵晶之柱合拢成晶壁之前悉数逃离,他们喘息未定之时,那些恐怖的妖族庞大的身躯不甘地撞击着晶壁,可这紫霄天锁为支柱的厚重晶壁却是纹丝未动,叫这一众修士终于放下心,长长松了一口气。

    千余载修行生涯中,这般死里逃生不是第一遭,但能幸免,任是道心如铁,也难免庆幸后怕。

    然而,待他们回过神来,打量周遭之时,却惊愕地发现,一群修为境界远比他们低了许多的修士却是意态闲暇(甚至还有盘膝托腮好奇地打量他们的)、完好无损(居然还有手上拎着寻灵幼鼠的!)地早早站在了安全之地。

    其中,他们甚至认出了不少原本与他们一道困在紫霄天锁中的守一轩弟子,这些大修士中有人微微皱眉,这些小修士……是怎么逃脱的?

    却不是每个大修士都有这样的涵养,那关真人脾气最为暴躁,他此时满头满面的鲜血,手臂都少了一只,丹田枯竭有境界倒退之危,此时便忍不住心头烦怒:“你们是如何到此的?!还不快快道来!”

    那些普通修士在这等威压之下俱是忍不住后退一步,一时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杜子腾却是好整以暇地自地上爬起(没错!托着下巴看好戏的就是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斜着眼睛道:“怎么?关真人就是这么对待救你一命的恩人的?”

    关真人浓眉倒竖,粗豪的长相衬着满头满面的鲜血越发恐怖,目光如电直朝杜子腾刺来:“恩人?我老关的恩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杜子腾淡定地一指灵晶之壁犀利反问:“诸位修为近天人,难道会以为这灵晶壁障是天然形成的?”

    这场中诸多大能皆是面上一愕,然后便有一个面相斯文的修士抬手阻住关真人的暴躁追问,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看起来无甚出奇的金丹修士:“这么说来,一切皆是你的功劳?”

    那明灭不定的湛然目光中不辨喜怒,叫一众原本想出声揽些功劳、留下个好印象、却叫萧大师抢了先的修士们心中一寒,甚至开始庆幸起自己方才没有贸然行事了。

    杜子腾却是摇手道:“欸,这可不是我一个的功劳,劳动成果属于大家,属于伟大的集体~”

    众人:……

    那出声问话的修士自问见识过大千世界、极行福地、凶恶绝地,但这种回答居然叫他也不由一噎,难以问下去。

    关真人却是目光朝旁凶恶一瞪:“意思说除了那小子,你小子也是我老关的恩人?!”

    可怜那无辜被合道修士一瞪的修士双腿一软差点扑倒,他可不是萧大师,敢和这些大能顶牛,他连忙摇手,牙关打战:“是、是、是……”

    关真人目光一绽:“恩?!”

    这威压之下,他立马不结巴了:“……是萧大师的功劳!”

    这群修士的目光皆是战战兢兢全部集中在杜子腾身上。

    那看起来斯文却颇为莫测的大修士目光再次看向杜子腾,这小子却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他身旁那拎着寻灵幼鼠的小子却是鼓鼓腮帮,然后大声道:“本来就是萧大师的功劳,阵法都是大师一手布下的!其他人不过帮了下忙而已!”

    什么分神、合道,不好意思,在斩梧渊长大的明竹只听过一句话:合道遍地走,分神……不如狗!

    那些小时候给他把屎把尿、教他引灵入体、他调皮逃课想打他屁股却没能下得了手的师傅们都是这级别的修为呀!有什么好怕的o( ̄ヘ ̄o#)

    不知道明竹内心深处台词的一众“大能修士们”依旧能保持着淡定,但却个个目光如炬看向杜子腾:“阵法师?!”

    感觉到压力转移的一众修士终于喘上了第一口气,异口同声道:“不错,萧大师正是阵法大师!”

    有修士小声道:“甚至是在下生平见过的最强大的阵法师之一。”

    这修士见自己这句话扔出去居然没人反应,好歹也是有些地位之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在下来自大衍界。”

    当世公认最强悍桀骜的阵法大师,敢以大衍为号的大衍真人所在的那个大衍界。

    第323章 盏茶破障

    此言一出,包括那些大能修士在内,众人目光忍不住看向那大衍界来的修士,当即便有人认出,这修士甚至都不是普通的大衍界修士,此次分明就是代大衍界来参加斗宝会的。

    虽不是来采买或是售卖之类的大事,但以大衍界的地位,必是需要时刻关注着周天诸界的时局变化,派出来参加这级别大会的修士,亦绝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但这修士,出身一个阵法大师所在世界的修士居然说萧大师是他生平所见最强大的阵法师之一?

    此人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出身大衍界,他必是见识过大衍真人的。

    那么他的言下之意,难道是认为这位萧大师在阵法上的造诣竟可与大衍真人并肩?!

    这震骇至极的揣测叫一众大能一时间都不能出声确认。

    大衍此人,他们中亦有熟识者,依稀记得,大衍曾经自夸,已经得到前代斩梧渊墨部部首二成真传。大衍此人,虽然狂傲,却绝不浮夸,他这样讲,必是实事求是的判断。

    可大衍那是数百年前就侍奉在墨部部首阶下,曾得光耀千古的一代符师亲自指点,现在已经是分神期巅峰修为,传闻随时可能突破,可眼前这小子呢,不过是个金丹期的小儿,跨越四重大境界,竟说二人可以并肩,这岂非天大的笑话?

    而那修士似乎也知道自己说出的是何等惊世骇俗之语,眼神复杂地看了杜子腾一眼,亦是默然再不出言。

    先前那面相斯文的大能却是上下打量着杜子腾道:“你这大阵法从何出?何以能阻住妖族?”

    这个问题出口,一众大能目光灼灼向杜子腾看来。

    他却皱眉,小爷说了你们也不一定明白,却偏偏要摆什么大能的谱,做出一副垂询的样子,哼,也罢,就叫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超越修为的智慧!

    杜子腾淡淡一笑:“既然诸位大能愿意拨冗听我一叙这粗糙小阵,岂敢不从?”

    众人:……

    粗糙小阵?

    将十来个合道、分神修士追得屁滚尿流的妖族大军都被大坝截流一般被拦住而无可奈何的阵法你td敢小粗、糙、小、阵?

    它的出现几乎是逆转整个飞天界结局、甚至是左右了周天诸界局势,你居然敢管它叫粗、糙、小、阵?!

    这一刹那,众修士都感觉到了这位萧大师看似无辜笑容之下森森的鄙夷与杀气。

    那斯文修士咳嗽一声,似是终于觉察自己这般直剌剌的刺探有窥探甚至是逼索他人修行机要之嫌,在杜子腾这“粗糙小阵”四字之下,合道修士的面皮也有些挂不住。

    杜子腾却是浑不在意,好像没觉得对方这行为有多无耻一般,带着满脸荣幸的笑容道:“其实说来很简单,就是以灵气驱逐妖气而已啊。”

    场中修为从高到低,所有的修士再次谜一样的沉默了。

    然后无数修士在心中咆哮:那灵晶壁障厚得快赶上你萧大师的脸皮了!谁还能看不到吗?!看到了谁td不知道是灵气驱逐了妖气所致吗?!这说和没说td有什么区别?!

    可杜子腾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对着那笑容,再没有一个大修士再能厚得起脸皮追问了,因为,他们已经发现,这家伙的脸皮比在场每一人都要厚……

    便在这谜一样沉默的尴尬时刻(杜小爷哼着曲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有人远远飞速而至。

    弘宇、谢乾元皆是一惊,然后站定身形:“见过苗真人!”

    苗大安看到眼前这诡异至极的局面,只匆忙朝一众弟子按了按手,示意有话后说,便冲那斯文修士等人团团作揖:“公孙道友、关道友、熊道友、陆道友……”

    这些大能修士彼此圈子不大,俱是熟知,虽然看到苗大安此时才至,他们面色上都有些不太好看,甚至冷眼旁观未曾见礼,但苗大安既是赶来,必也知道一些因果,此时面上毫不介意,反而歉然道:“我守一轩与诸位皆是数百年的交情,各位道友本是为我守一轩捧场而来,却累得诸位如此,实在是过意不去。轩主因镇守之职,脱不得身,令我来向诸位致歉……”

    不待苗大安讲完,那面相斯文却并不简单的合道修士公孙若松皱眉打断了他的话:“苍寒真君已知此间事?”

    公孙若松此问并非没有缘故,以大乘修士之尊,若早知此间变故,要伸手阻拦只怕根本不必他们这些人如此狼狈。

    苍寒真君他们自是不敢去问的,但苗大安在眼前,他们却是可以质询的。

    苗大安苦笑道:“真君常言,天道无常,修真时日愈深,愈是如履薄冰,心中战战……若他真能卜得此间变故,又怎么可能令我守一轩全无防备遭遇此间事?”

    苗大安言下之意这些人俱明了,不论如何,此次损失最大的便是守一轩,这么大的事情已经不可能瞒得住。堂堂守一轩,早古时候靠着两族交战俘虏妖族贩卖妖族为奴而起家,现下差点被妖族端个底掉儿,说出去必是笑柄。

    苍寒真君又怎么可能坐见守一轩陷入这样的境地?

    这一众大能面色稍霁,他们传音之时,底下那些修士自是无法窥听的,而苗大安之后自有弟子跟随,妥善安置这一众惊魂未定的幸存修士和自己的同门。

    那头的商议却是刚刚启了个头,苗大安无奈解释道:“苍寒真君亦是从水天寒镜中窥见此处骤然妖气大盛,神识一扫才觉察此处方才几乎命悬一线之局,不过见危机已然解除,真君又无法脱身,这才命我前来。”

    苗大安这番话说很诚恳,没有什么矫饰之辞,就是公孙若松这样心有七窍的人物一时间也是无法再挑剔什么,或者说,是不能再挑剔什么。

    他们当中是有几个合道期修士,看似距离大乘不过一线,可事实上,如果说修真的前面几重境界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分神、合道之间的差距都是阶梯式的,且一级阶梯比前一级要陡峭个十倍百倍甚至千倍,那么在合道与大乘之间,便是一道悬崖天崭,越过就此斩断凡俗,只究天人之法,越不过,终此一生,任你跻身大修士之列,亦不过只是天下芸芸众生间苦苦求索的一员,走得再远,亦未能超脱。

    方才他们几个合道修士,虽然并非此境界中的强者,可若与余人相比,战力不可谓不俗,然而,众妖围攻之下,险些无法脱身,甚至还比不得这些普通修士悠然从容。

    再看苍寒真君,万里之外亦觉察到此处妖气异象,若依公孙若松判断,这妖气从始至终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紫霄天锁的控制之下,只除了那诡异灵气壁障起来的短短一刹。

    由此可见大乘修士的恐怖,不过那样一刹,跨越万千世界竟也被其洞察,派了苗大安出来。

    这种隐隐的震慑或许才是他们此时无一人再继续追问下去的真正缘故。

    苗大安似是对这些人隐秘的小心思一无所觉,依旧一脸的诚恳。

    不过修士到了这个级别,彼此间早难通过此许言词来决定什么,不过几个眼神交换之后,又有人突然道:“苗道友,我还有一事不明。”

    苗大安看到出声的此人,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道:“俞道友,请讲。”

    俞崇风说话间,这一众原本各有心思的修士俱是凝神细听,表情端严。

    俞崇风此人睿智明达,绝非无的放矢之辈,周天诸界有口皆碑,他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发声,必是有话要讲!

    “我方才静静思量,越发觉得此事诡异。方才若非那小道友出手及时,恐怕此时周天诸界已是天翻地覆血雨腥风,然而那变故发生之前,现在回想起来一切也太过凑巧。

    七尾天心狐诸位皆知,这位阶正好是我等分神修士乃至合道初期可用之物,甫一出来便扰乱我等之心,此是其一。

    再者,那妖族先前出现之时,我等并未警惕,先是对方战力不强,再来彼时情势皆在控制之下,我等竟无一人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岂非怪哉?修为至我等境界,莫说是那可能将周天诸界都卷入的滔天浩劫,就是只关于己身亦会心有所以感,为何偏偏彼时全无感应?此是其二。

    其三,我现在回想,真正的剧变是自……苗道友莫怪,怕是自你们门中那潘得昌潘道友他劫走七尾天心狐,潜入库房中始。这时间上太过巧合,叫我不得不怀疑,前后是否真有关联,我并不能完全判定,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苗道友见谅。”

    如果不是俞崇风素来光明磊落,他这一番话中指向的东西几乎是在说守一轩中弟子勾结妖族了,这罪名可大可小,往小里说,谁门里没有一两个逆徒呢?往大里讲,门下弟子有问题,你守一轩呢?是不是与妖族也有什么勾连?

    可是俞崇风所说的都在关键之处,在一众大修士的目光中,苗大安不得不慎重思虑之后,才拱手道:“此次事无论如何,我守一轩难辞其咎,方才我已经命门下查探了,我门中弟子潘得昌命牌已碎,究竟事实如何,恐怕还要诸位道友容我等查证之后都能通禀。”

    命牌既碎,那便是身死道消,再如何追究都显得有些不悯,可俞崇风所问句句是关键,这般弃之不顾又未免有因情误事、因小失大之嫌。

    而仿佛已经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苗大安团团行礼郑重道:“无论如何,此事事关重大,远不是我守一轩之事,就是为周天诸界我人族的福祉,我守一轩也必会查清事情真相,给诸位一个交待!至于此处,没有定论之前,我守一轩定会派重兵看守,绝不再出乱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以他们这些人的地位自然也不会纠缠下去,却也知道,既然守一轩如此表态,只怕此事不会小,说不得,他们这些亲历者还需多耽误一些时日。

    可既事涉人族大局,自斩梧渊之誓起,在这个问题上,所有修士皆是有心一志,绝无二话。

    他们这些人各自在守一轩安排下休憩调息不提。

    而杜子腾舒服地在柔软的卧具上,简直要呻吟出声来,他的脸颊在那洁白柔软的卧具上摩挲了一下:“唉,从离开修真联盟开始,都多久没过过消停日子了。”

    先是百城界那摊破事,紧接着又是要恶补常识,然后又一头扎进这更加凶险的飞天界,杜子腾是真没有消停过。

    杜子腾忍不住在脑海里同小木棍嘀咕:“要说这外面的世界也是有好处的,别的不说,这资源可真是丰富,你看看这个卧具,像云朵一样,四肢都不用着力,真舒服,好像名唤吉云天?啧啧,我们修真联盟不是造不出来,只是没有这些原料吧?”

    小木棍在他的脑海里哼唧:“……又不好吃!”

    杜子腾:……

    好半天,小木棍才道:“如果是在那里,还不知道汝等会用这天锦棉折腾出什么东西来呢。”

    反正绝不可能是吉云天这么个ji肋般的东西就是了!正经修士个个筋骨强健、坐卧有力,谁会用这种卧具?!

    杜子腾嘿嘿一笑:“那自然!”

    想到临行前修真界,凡界的工厂、修真界百家争鸣、御兽宗与无忧集团还有横霄剑派、联盟成立的盛况,那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竟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此时已经略微见识了一下周天诸界的杜子腾忍不住晃神,外面的世界自然是更加辽阔浩大,可是,他一手参与打造的修真联盟,她的魅力竟没有一点逊色,反而因为那种杂糅与包容的独特魅力,越发显得难能可贵。

    一时间,杜子腾有些思念故土与斯人,竟是痴了。

    然后,萧大师狠狠一捶卧具:“可恶!那个混账到底在哪里啊!”

    大阵外立时传来叩阵波动:“萧大师,您可是休息了?”

    杜子腾:……

    杜子腾打开大阵,来人正是谢乾元,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亦知自己在此时上门打扰杜子腾休息颇有些不安。

    先前他奉命招待萧大师之时,对方不过是众多贵宾中的一个,礼遇款待即可,其余的,他是个修士,自然随心而行。

    可现在已经不同,萧大师于危难之中救过自己数次,救命之恩恩重如山,于任何一个相信因果的修士而言,这皆是一重斩不断的羁绊。

    更重要的是,方才他在自己的室中辗转反侧,此次夺宝大会的重重变故在眼前回放时,那双大乱中安静宁定的双眼叫他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心中崇敬,于是才干出这休憩之时贸然上门、与他平素沉稳作风绝不相符的事来。

    看到谢乾元这神色,杜子腾了然。

    今日这变故,别说是谢乾元这样平日迎来送往、形同公关没见识过太多生死凶险的守一轩弟子了,就是杜子腾生平也是不多见的。

    那种心神冲击也许在当时只想着活命时还未明显,等到夜深人静独自安寝时,一幕幕可怖与惊心重复播放,似乎依旧身在原处未能逃脱,那种恐惧的感觉让修士都无法定下心神。

    杜子腾是谢乾元在那危局中的拯救者,他来此向杜子腾寻求慰籍亦是情有可原。

    而杜子腾亦未多说,只笑着端了杯茶。

    谢乾元喃喃道谢,这种尴尬的感觉于他这般长袖擅舞的人而言,已经很久未曾体会——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冲动行事了。

    然而一饮之下,他一怔道:“悟本草茶?”

    杜子腾点头:“是啊,宁神静气嘛。”

    然后谢乾元视线一扫,果然看到杜子腾这房间中的卧具是吉云天。

    悟本草茶与吉云天若论功用的话绝非是什么逆天灵物,可却是十分偏门的特产,悟本草茶只产于红芝界,那界中只有一株几近生灵的老树之下才产得此茶,十分稀少;吉云天所用的天锦棉亦只有泉沙界出产,十年开花结果一次,百年经泉沙冲洗方可做一具吉云天,除了睡起来舒服甚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灵效,向来被视作是周天诸界那些不思进取只知享受的奢靡仙n才会配置的玩意儿。

    而眼前这位萧大师,若根据先前的资料,他自一偏远小界而来,也不似那种会对这些奢靡之物有收藏癖好之人……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杜子腾吹着茶微微一笑:“不错,谢兄你并非第一个莅临我这下榻之所的。”

    谢乾元哑然,敢情他辗转反侧,犹豫纠结之时,先前阵中那帮修士中早有人来找萧大师安抚情绪了啊!

    难怪这些东西会这么眼熟,分明就是先前在阵中时,那些家伙掏出来讨好萧大师却被嫌弃对大阵无用而被拒绝掉的嘛!

    想到那些家伙事后竟然又眼巴巴地找上门来,必定抓耳挠腮无法讲出自己到底为何登门,最后灵机一动把这东西摸出来当作谢礼的模样,谢乾元神情古怪地与杜子腾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大声笑了起来。

    然后谢乾元叹道:“说来好笑,我于这飞天界斗宝大会上见识过太多人心动荡世事周折,自问亦是练得心平如镜难起波澜,没想到事到临头竟如此经受不起冲击,还这般冒昧登门要您来安抚,见笑了。”

    谢乾元这般坦然,倒叫杜子腾油然而生好感:“恭喜谢道友!敢于直视,你便已跨过这道阻碍,心境再上层楼!”

    谢乾元一怔,端着手中茶杯才恍然大悟,原来从自己进门的那一刻起,从自己尴尬难开口的时候,萧大师递上这杯茶就是在为这一刻,助自己破除这层心障!

    谢乾元哈哈大笑,向杜子腾拱手道:“大阵扼妖邪已然是神来之笔,现在竟能盏茶破心障,简直闻所未闻,或非我亲历,于您的手段我怕是绝不敢相信的……难怪弘师兄会那般断语,谢某现在心服口服。”

    二人说开了此事,气氛一时融洽下来,方才那一场同生共死的经历才真正化为莫逆的交情,二人亦不拘话题,就着这悟本草茶随意闲谈,谢乾元在守一轩中身为核心弟子见多识广,博闻强识,而杜子腾于事物上头每每有独到见解,二人聊得十分投机。

    随后,谢乾元却似不经意道:“萧兄弟是否还要往斩梧渊去?”

    杜子腾放下茶盏:“谢兄何以教我?”

    谢乾元沉吟半晌:“虽有交浅言深之嫌,我却也有些话不吐不快。妖族,万年之前就已经被我人族斩落,素来视为我族附庸。可方才我路过天星院时,听闻有几位大能已经下令要处置自己的坐骑。”

    杜子腾一怔。

    谢乾元一叹,声音蓦然低沉:“妖族与人族,在周天诸界虽说并不是同一而视,可亦并行日久,今日变故虽未能令妖族大军真正降临飞天界,却亦是令诸界气氛一变……妖族此次的举动虽功败垂成,可我亦从中嗅到一股惊心的味道,怕是妖族并不是兴起为之,不日之后,我担心将有更恐怖的变故发生。

    那斩梧渊乃是因人族共守斩梧之誓而立,大能如云,二族若起纷争,斩梧渊必不会袖手旁观,甚至若无意外,定会身先士卒!

    我观萧兄弟你并非那等借时局杀戮而成之道,反倒是有些穷究玄宙的意味,何不避开那些纠葛纷繁,静心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呢?”

    杜子腾凝神沉吟,他听得出来,谢乾元的话句句肺腑,并无夸饰。

    既然话已到此,谢乾元亦不吝将话说破:“非是我自夸,万载以降,我守一轩虽跨诸界行此商贾俗事,看似最为纷杂缭乱,其实内里却是最为简单,一切无它,不过一数耳。难道不是如此?”

    杜子腾听得怔住,不过一数耳?

    他现在都记得,当初在大阵中征集灵石时,那些随随便便收上来的灵石都比修真联盟的央行储备要多——要知道,这些灵石都是那些修士或者是他们背后的势力用来与守一轩做买卖的!

    换句话说,比修真联盟央行储备还要多的灵石,在守一轩的账上,也不过只是一笔流水罢了,可想而知,守一轩的财富会有多么恐怖。

    可现在,守一轩的人居然说那不过只是个数字而已?

    这种屌炸天的口气,杜子腾otz

    抱歉,在闪亮的宝贝们面前,杜小爷永远……只是个凡人。

    看到杜子腾这样震撼的表情,谢乾元却有些心虚,为了说服杜子腾,他连大乘修士的悟道之语都搬出来借用了,想必真君知道他一片好心,必不会怪罪的吧?

    可然后,杜子腾却是蓦然起身,双目闪亮振振有辞地道:“谢兄此言差矣!你观这天上星辰来去,会否觉察星迹玄奥,昭示天理命数?”

    谢乾元有些摸不着头脑:“呃,诸界中确有修士以此为窥天之道,十分繁复玄妙……”

    杜子腾点头:“盖因世事流转,皆有痕迹,我等修士修行却非天人,无法世事周知,却可借痕迹而见微知著,这便是所谓窥天之道。而守一轩横跨诸界,灵宝财富往来间,多少数目流转其间,每一个皆是世事之迹,若逆转推循,如何不是窥天?怎会只是‘一数耳’呢?!”

    一时间,谢乾元平时再巧舌如簧也哑口无言,他隐隐觉得,大乘修士自然无误,是大道之一,可是他这位萧兄弟所说的,竟然亦正确无瑕难以辩驳,赫然乃是天道的又一重轨迹!

    第324章 诸界会审

    看到谢乾元在原地怔怔出神,居然就此陷入迷思之中:“没有想到萧兄弟你修为不过金丹,竟能提出这等与大乘修士并肩的道境之论……”

    杜子腾先是一诧:大乘修士,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方才那番言论原来是出自一位大乘修士,并非是这谢兄首创。

    然后他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哪里有什么天道之迹,其实在他心中,方才说的那些只有一个名词,叫做:数、据、分、析!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