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正文 第13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第13节
只是这样看来……杜子腾瞥了萧辰一眼,叫他吃了那么大亏的,自然不可能是啸云,只能是那座地位至高无上的覆天星钟。恐怕亦与当日萧辰得到的漩镜传承相关。
这些事情,杜子腾担心萧辰一时间还未能回缓过来,便只记在心里,没有提及。
可萧辰却对杜子腾亦有些担忧:“似方才那样的事情,今后不得再做。”
杜子腾茫然:“哪样的事?”
对于自己这个陷入莫大危险而懵然不知,最后却莫名其妙安然度过的道侣,萧辰不知该笑还是该叹。
最后只得耐心解释:“你方才看见了我于界壁上的真身?”
杜子腾点头,笑起来眉目飞扬熠熠生辉:“啊,那个啊,很漂亮!很威武!”然后他抬肘一碰萧辰:“穿梭界壁虚空,酷炫啊,怎么做到的?别小气嘛!快说说!我连界壁里面是什么都还没能触及呢!”
萧辰:……
重点是这个吗???
萧辰……在久违的孤寂之后,终于又尝到久违的无奈感觉,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终于没被这家伙带偏:“以你今日修为,竟能与之对视,你未觉有异?”
杜子腾面色这才正经了起来,那种好像能掌控天地万物的c,ao纵快感好似又回味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睛,好像在咂么那个味道:“好像是因为我用法天大阵试图平衡妖灵二气,结果这战阵之中妖灵之气庞大又狂躁,一不小心我便进入一种奇怪的境界,原来那些看得到却因为道境不足而碰不到的规则就在手边,任由自己涂抹,就好像、就好像,在棋枰上弈棋般轻而易举。”
包子在一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真的是天人之障。”
纵然不辨五官,它脸上的复杂表情仍然通过圆胖身子的纠结扭曲表达了出来。
杜子腾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天人之障?”
萧辰却是神情淡然:“修士临突破之时,会于冥冥之中触及大道万千法则,一般而言,这些法则与修士道境相符,可当有些修士触及的法则远远超越道境之时,天道会令他们在那一刹那产生一种错觉,好似天道在握,此便是所谓‘天人之障’。”
萧辰说得简单,杜子腾却已经表情凝重地皱起了眉。
他借法天大阵与战阵融合,利用战阵中的妖灵二气平衡来和狐妖相斗,却正好触及自己结婴的契机,在那突破的一刹那,他浑然不觉,却是趁机触碰到了远远超越自己境界的天道法则,产生一种天下在握的错觉……
不必萧辰多说,杜子腾已经可以推测其中的凶险,因为错觉就是错觉,永远不是事实,那种甘美感觉他亲身经历,太过令人流恋,一个不好便会就此永远沦丧。
一个令修士以为自己已是天人的迷障……
多么强大又难以抵御的诱惑,难怪叫天人之障。
二人互叙别情之时,那战阵中已经另起了一番变化,二族投入兵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时候,就算是站在战阵金字塔顶端的大修士亦不过只是战力之一,毫不犹豫地投入战斗之中。
萧辰微微皱眉:“此地不宜久留。”
他再不露面,恐怕就会有大修士过来询问他为何不参战了。
这战阵中任何一个修士、任何一族的大军萧辰都自问夷然无惧,可是,一旦动用太过强大的力量,他不确定会否惊动那口钟,在没有成全把握可以收拾覆天星钟之前,萧辰都决定小心行事。
萧辰不必多说,杜子腾亦明白他的心意。
弘宇已经被萧辰收了起来,地上却还躺着一个人,孔素素。
她此时面色苍白,晕厥到现在也未清醒。
包子看了看她:“这个人族怎么要怎么处置?”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平日里包子的口音,杜子腾却从它用的称谓中听出了一种漠然与漫不经心。好像那不是一个活物,只是一件物品。
可杜子腾亦未计较,他只眯了眯眼,孔素素这么一个小喽啰,杜子腾不信她一个斩梧渊的ji,ng英弟子会自己做出这种形同背弃人族的举动,背后定是另有c,ao控者,且这c,ao控者对自己满怀恶意,将自己出卖给妖族,还联合妖族一同威迫自己。
既然这样,来而不往太不像他杜小爷的君子作风。
杜子腾毫不犹豫地传了几条讯息,在孔素素身上下了数道符箓便朝萧辰道:“处置好了,我们走吧。”
他在孔素素身上留下了足够多的证据和足够多的符箓,保证她绝不会轻易丧命在这场对战之中,亦绝不会在被人族发现之前苏醒过来。
至于醒过来之后嘛,杜子腾嘿然而笑,孔素素与她背后之人恐怕就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向整个人族解释他们勾结妖族导致一位人族符阵大师下落不明之事。
水镜术,可不只是只有对方玩得溜。
既然选择在他杜子腾背后出y招,那就时刻做好准备,迎接亲自品尝这滋味的这一天。甚至,杜子腾已经走一步看十步,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他早有揣测,只待对方在孔素素一事上露出一点马脚他便有办法叫对方彻底后悔这一切!
杜子腾脑海中各种谋算浮光掠影,待他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开始传送之时,他才反应过来:“咦?等等,我们是要去哪儿???”
第349章 新的征程
杜子腾的问题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解答,可他的注意力却在短短时间内被转移,这传送……为何有些奇怪?
未曾感觉到灵气与妖气……甚至是任何一种他曾经接触过的能量波动,甚至以他现在刚刚达到元婴的目力都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就好像独自一人封闭于幽空之中,不见过去,不见未来,死寂冰冷。
然而,杜子腾还来不及升起惶然,便感觉到一只有力的膀臂牢牢固定在自己腰间,温和的气息拂过发顶,熟悉的气息在绝暗中犹如温暖的冬衣将自己裹住,去哪里似乎早已经无关紧要。
杜子腾勾起唇角,在黑暗中准确地扶住道侣脸颊,以唇相就,黑暗的空间里,暧昧的水声响起,原以为大煞风景的道侣看起来那样淡然自持,结果回应起来却是炽烈得叫杜子腾意乱情迷……
脸红心跳中,久别胜新婚,脱水太久的柴禾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会飞速燎成熊熊大火……就在杜子腾眼中发光舔着嘴唇已经准备好投入这烈烈大火中时,却蓦然发现萧辰收敛了凌乱的呼吸把他推开一点,然后竟然像水镜术倒着播放一般将方才所做的事情反过来又做了一次,杜子腾身上那只剩下最后一点遮蔽的衣物又一件件回到了身上,恩,刚刚怎么脱的就倒序怎么给穿上了。
杜子腾:……
卧槽,箭在弦上都已经着火了你td要搞哪样!!!
然后杜子腾一竖眉毛,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倒了自己的道侣,俯身按着他恶狠狠地道:“你敢不从?!”
完全没有防备甚至为了防止伤到道侣而收敛力量、直接被一推就倒的萧辰:……
寰埏其实是很喜欢看到自己这个日益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主人吃瘪的,然而,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它不得不出声打断二人现在的销魂体位:“那个……”
杜子腾一怔,包子?
包子见杜子腾终于从x虫上脑的状态中消退一下,连忙一口气把要说的残忍真相说了出来:“这传送是在我构建的通道之中……”
杜子腾:……
so,刚刚他们夫夫二人的春宫是在这只包子体内……
不能想不能想不能想……
以元婴修士的敏捷,杜子腾面无表情地从萧辰身上爬起来,情欲完全退得不剩下半点,而他的衣衫已经被道侣整理过了,上上下下整整齐齐,看不出半点毛病,至于萧辰——唇瓣嫣红,双肘后撑仰卧在地,衣衫不整,大片肌肤上还留着暧昧的痕迹——看起来就像被杜某人反复蹂躏还被拔x无情一般的现场。
包子无言中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调亮一眯眯灵气令某人可以看到自家主人这副散发着无尽诱欲气息的姿态。
杜子腾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眯了眯眼睛,舔了舔嘴巴,又想继续推下去了……然而,想到他们现在还在那只包子体内……杜子腾用不亚于萧辰刚刚的速度飞快地把他身上那些凌乱的衣物打理好,然后一把拉起某人,一本正经地道:“我们是要去哪里,有没人打扰的地方么?”
包子:……
难道每个发情中的人类都是这么善变!这么不要脸吗!!!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本座面前讨论交尾的地点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好吗?!!!本座可是一只纯洁的器灵!!!器灵!!!
萧辰居然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然后他淡然补充道:“无妨,没有现造一个。”
杜子腾这才满意地点头。
包子,被发情的主人和发情的人族彻底打败的包子已经缩到角落里嘤嘤去了。
在杜子腾丹田里装死的小木棍嘲讽地翻了个身:活该,多学学本座,低调才是在这复杂世间的生存之道~
萧辰投去冰冷一瞥,包子收起嘤嘤嘤,默默地爬出来打开通道。
杜子腾:……
敢情他们早就到了啊,也是,刚刚他们折腾了好一阵,传送怎么可能会耗费那么久,估计是包子怕被打shi,不好叫他们那样出去见人而已……
即使脸皮厚如杜子腾,也不由抬手搔了搔发红的脸蛋。
萧辰面上淡定如故,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牵着杜子腾的手心有些异乎寻常的发烫,随着眼前光线明亮起来,杜子腾知道他们应该来到了萧辰预设的地点,神识中便感觉到了许多深不可测的气息在飞速接近,惊得杜子腾连脑子里的旖旎情思都迅速飞远,小木棍很快捏在手中,隐隐恐怖的大阵气息吞吐不定。
然而,萧辰却是一把抱起自己的道侣,不顾那些飞速接近的气息中不断传来高高低低的喜悦问候声:“萧真人,您回来了?”
只用他人勿近的庞大气机向远近所有人复制粘贴了一个统一讯息:要务在身。
原来那些都是认识萧辰的人,看来这是萧辰的地盘了?
在道侣飞速的行动里,杜子腾实在来不及看清周遭一切,只疑惑又好奇地道:“你到底是有什么要务在身?才刚刚到就这么火急火燎的?”
难道这块地方上还有什么悬而未决的辣手问题,以萧辰现在的手段居然还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去解决?
萧辰低头看着杜子腾清澈的眼睛,英俊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方才说要个无人打扰之处。”
随即就是天地间轰隆隆的变幻,眨眼间沧海桑田变幻,一座深入云端的巍峨山峰拔地而起,天火雷电降下,反复锤锻,九幽深处,又有冥风为助,这般骇人的声势中,不过眨眼间,深入云端的山峰便飞速矮下去,最后只余一座小小峭壁残余着恐怖的气机立在原地,明明并不高大,却令人心惊r_ou_跳不敢小视。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力量仿佛捏橡皮泥一样,无视那天地伟力的残留,将这座峭壁一点点雕琢,不似方才天火冥风一般的声势浩大,却是另一种恐怖,竟然一点点的,这山峰锋芒毕露的强大存在感便r_ou_眼可见的消失。
再然后,原地就只剩下一道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峭壁,与这方世界纹丝合缝浑然一体——草木飞长、云深雾润、山棱泛清光,全然看不出半点力量痕迹,仿佛这就是天地间生成的。
远处被萧辰气机所摄而停下脚步的修士妖族们看到这样抬手间翻云覆雨的手段皆是倒吸一口气,仰望这座山峰,更是在仰望某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杜子腾先是被眼前这变化震得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笑得直不起腰,竟然还有闲情逸致道:“我这里还有好东西,你看看怎么安置。”
他一抬手,在周天诸界所得的吉云天洁白柔软,软绵绵铺了一地。
萧辰瞥过去便难得在眼中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
杜子腾一脸洋洋得意地道:“这可是我救了一个小界修士所赠的,他们那方小界便是以这吉云天闻名,柔软蓬松不受诸力所侵,因而最是舒适不过……”
杜子腾口上说着话,见萧辰力量不歇一重重为此处山峰加着恐怖的禁制,大抵是一直以来与萧辰配合默契的惯性使然,亦应着那些纯粹力量凝结出的禁制,布下一重重恐怖的大阵。
萧辰嘴角那一点微妙的弧度越翘越高,幽深难辨的眉宇间少见地流露些笑意:“不错。”
杜子腾不知道
全然没有发觉自己贡献了这样一件东西会让待会儿的某人因此而少了许多怜惜、因此而多上许多折腾的花样,反而继续兴高采烈地道:“是吧!我也觉得这个周天诸界没什么好的,就是物资实在是比修真联盟要丰沛,诸多稀奇古怪灵物让人想也想不到……”
萧辰的动作很快,杜子腾配合得也不慢,眨眼间,这座几乎是由纯粹的力量反复凝结而成的峭壁便完工,甚至还多了一处洞府,布置简洁,却是遍地铺满洁白柔软的吉云天。
杜子腾踩在上面,感受到没过脚踝的柔软,忍不住踢掉脚上的鞋袜,满意地动了动完全自由的脚趾,几乎是呻吟出声:“真舒服……”
这一方小小的洞府,虽然刚刚才建成,却因为凝结自己与道侣的心力,令他觉得那样前所未有的放松安适。
萧辰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杜子腾回首看到便是一怔,有多久了呢?没有在这张熟悉的英俊面孔上看到这样璀璨到仿佛在发光的笑容,没有y霾,没有忧虑,原来,不只是自己对这里充满安心的感觉。
杜子腾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嘴边已经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在他的笑容中,萧辰笑着抬手,咻的一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就那样翻滚着飞出了禁制。
杜子腾:?
萧辰脸上笑容不变,一根柴禾紧张地绷直了身体就像根真正的柴禾一样一动不动到了他手中,他再一抬手,咻的一声,柴禾也被扔出了禁制。
然后,这个笑容飞扬起来,就像真火耀烈,灼人眼眸,随时可能燃尽一切:“现在无人相扰了。”
不知道为什么,杜子腾突然觉得有点热,有点烫,好像有点笑不出来了。
远离峭壁的地方,整个小世界中几乎所有修士与妖族都一直密切观望着此处变化,他们此时早就忘记去惊讶了,能这般亲眼看到这样一个奇迹在大能手中诞生,是多少机缘都换不来的,看到这最后不再有任何变化、意味着终于成形的地点,皆是惊叹不绝:
“这手段当真是鬼斧神工……”
“只是不知,萧真人回来便这般匆忙地布罩,莫不是得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灵物要守起来?”
“噤声,萧真人所作所为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我等不可妄自揣测。”
在这提醒之下,那些猜测的声音全部歇了,但是,“得到惊天动地的宝贝”这个猜测却已经深入人心。
如果不是什么宝贝,萧真人怎么会如此急切地布下这样一道恐怖至极的地方?
以萧真人的修为,真不知那是一件怎么样的宝贝啊……所有人/所有妖,眼中都流露出一种向往艳羡来。
而众人/妖不知的峭壁之内,身为“萧真人刚刚到手就迫不及待被享用的宝贝”,痛并快乐着是一句大实话。
萧辰的禁制布置得自然是强悍绝伦,说无人相扰,就绝不会有人相扰。
当然,杜小爷的大阵也绝逼是冠绝周天诸界,一流的符阵大师布下的超一流大阵,那还用说。
于是,杜子腾真正做到了“喊破了喉咙也不会人有过来”。因为没人听得到啊,听得到的寰埏和小木棍摊手:听得到也过不来啊,两位主人联手下的禁制和大阵呢,好怕怕。
挖坑埋自己,而且是活埋,杜小爷作出了新的境界,可喜可贺。
等杜子腾活着爬出这座峭壁,并且发誓有生之年绝不想再为任何一个萧辰不吱声的禁制补充大阵时,已经是一个月过去了。
元婴修士的身体萧瑟地站在峭壁下瑟瑟发抖,在那座坚不可摧的峭壁衬托下,看起来确实有点儿弱不禁风。
托某人的福,到地头一个月来,身为元婴修士,杜子腾竟然也没能分神打探一下新地方的情况,此时一步步“艰难跋涉”时才看清了地方。
这个世界看起来平平无奇,灵力不强也不弱,植被密密覆盖,有些秀美的模样,然而,在修士眼中也就是这样了。
杜子腾却是在思索着,此处能被萧辰选中作为周天诸界的落脚基地,必有其独到之处,到底是什么呢?而且,他没有忘记刚刚到来时,那些远远近近向萧辰行礼的人……这家伙好像被那覆天星钟关起来好长时日,什么时候发展的新势力?
杜子腾想不出个头绪来,突然想到他与萧辰“与世隔绝”这么久,他二人的法宝自然也是在外面放羊了,想到当日那根装死而全然没有半点提醒自家主人在作死的小木棍,杜子腾怒气冲冲地把那玩野的家伙就要招回来教训一顿,顺便打探一下信息。
那两只果然是玩野了,没有主人,一只包子,一根木棍,哪里去不得,被杜子腾招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包子大概是和小木棍一块儿玩的时间长了,竟然也跟着一道回来了。
杜子腾要训的话就那么憋住了,要怎么训?
说你明明什么门儿清,居然也不提醒一下主人?
还是说你明明看到主人落入魔爪,居然也不挺身护主?
得了吧,没有节c,ao的主人养出没有节c,ao的本命法宝,况且当日他推倒萧辰在先,好吧,也不是不愉快的,就是关的时间有点长,觉得出来都有些不辨天地……咳,面子上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荒 y 无道”罢了。
然后,杜子腾便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显然问的是包子,毕竟这家伙可是一直跟着萧辰。
身为萧辰的本命法器,于包子而言,服从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对方身上主人的气息简直都要溢出来了嘛:“我的空间毕竟不太适合存放人族,如果存放太久的话,对他们以后修行不利,主人就选了这个地方落脚安置他们。”
原来如此,不过,不太适合存放人类……?
想到传送时那个黑暗得仿佛隔绝一切的空间,身处其间时,微妙多出的灵气令他能看清眼前人的感觉,还有在修真联盟时,破晓秘境中后来太阳升起落下的情形、漩境塔中金丹修士所以经历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秘境……寰埏的空间好像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空间。
杜子腾正准备开口相问,却猛然抬头,不必他招唤,似小木棍与包子这样级数的法器何其灵敏,皆在第一时间飞快落到杜子腾手边。
无数身影升空道:“什么人?!”“何人如此狂妄!”“哼,找死!”
数十道凌厉的攻击直朝来者袭去,却都是悄然消逝于一片银色雷光之海中。
一时间,竟无人上前说话。
而后,一个声音听起来锋锐冰冷,若利刃切开长空:“如君所愿,在下来付那效命千年的代价!”
那声音明明听起来清冷无情,却不知为什么,叫杜子腾觉得那冰冷无波只是因为经历太过的绝望而麻木。
这个人……叫杜子腾太过惊讶而站在原地。
一道有些狂妄的声音道:“啧,白妖圣,你不好好在妖族大军中做你的妖圣,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你们的大祭司知道么?”
白澍却根本没有理睬此人,只漠然立在半空之中,仿佛世间之事已经再没有叫他能动容的。
那狂妄声音的主人敢在白澍雷霆之威下出声相撩,又岂是那种轻易退却之辈,此时只听他咦了一声:“白妖圣,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妙的样子啊,妖息微弱气机混乱,啧,好像还有伤在身……听闻雷璃蛟的脊骨乃天雷属性,我那副‘八荒霆’可是一直缺个好阵基而一直没能下手,看来今天可以得偿所愿了,哈哈哈哈!来了,就别走了吧!”
无数阵纹眨眼间便如蛛网般密布长空!好快的手法!好密的阵法!
即使是杜子腾,身为周天诸界公认的符阵大师,看到这样的手法亦不由觉得惊艳。
白澍在这样的挑衅之下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显然根本无动于衷,只在对方阵法当头压下之时,不顾周身伤上加伤撕裂出来的无数血痕,恐怖的雷霆凝结出恐怖的末日之象!
人族与妖族这样级数的大能交手,激得这小世界的天象紊乱,周遭的修士妖族纷纷避之不及。
然后,一只手突然出现,微微一弹,便叫这雷霆与大阵尽皆收住。
白澍遍布血痕的恐怖面孔上,那双一直平静如死水的眼眸却突然绽放出惊人的光芒来。
杜子腾没有想到,看起来这样冰冷、这样无懈可击的白澍竟然会这样失态,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道:“在下前来付那代价,当日所说的交易还可兑现否?”
萧辰周身气息安宁圆融,似乎心情十分不错,这样擅闯他地盘的人,他竟然没有一巴掌呼死,而是语调淡淡轻快地道:“自然。”
白澍竟然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身周那混乱到了极点的气息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内心深处极不平息,就好像在沙漠绝境中跋涉到生命边缘垂危之人,突然看到远处的绿洲,心中大喜又忽而犹疑,不知道那是真正的生命救赎,还只是海市蜃楼的一场空欢喜,会叫他在极度失望之后摔得粉身碎骨尸身无存。
可最后,他还是平静了下来,仿佛下定了决心:“好。”
然后,这妖族之中呼风唤雨的妖圣竟然膝盖一弯,朝萧辰跪了下来,白澍右手伸向自己腹中,然后他面突然变得惨白,竟是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妖丹来向萧辰举起。
这场面极其血腥酷烈,妖族的妖丹便等同于修士的金丹、元婴,就像心脏之于凡人一般,是力量驱动的源泉,失却这力量核心,便如剜心,更何况这样生生地自己掏出来!
如果不是这白澍在妖圣中亦是强者,妖力澎湃修为绝伦,换个弱些的妖圣都会立即修为尽废。
可他却这样惨白着脸,稳稳地举着自己的妖丹,眼中面上一片沉凝,好像那根本不是从自己身上挖下来一般。
而萧辰只是看了一眼这妖丹,挥手间,那枚妖丹已然消失,而白澍却是惊讶地抬起头来。
便在方才那一刹,妖丹已经回到了他身上,甚至连身上那积重难返的伤势都在那一刹那痊愈。
抬眼看到这位大人波澜不惊的面容,白澍既震惊且服气,震惊于对手的力量,服气于对方的手段,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有这样的力量,对方根本不屑于这样的手段。
强大的力量总是能慑人心,不知是因为伤势痊愈还是因为胸中凭添的信心,白澍原本死水一样的面孔上突然好似枯木逢春般现出生气来:“多谢尊上。”
显然对方虽没有利用妖丹控制,可白澍却认为这交易已然生效,今后便要向萧辰效命了。
萧辰出现不过短短一刹,便制止了一个妖圣与一个相当于合道修士的家伙交手,同时还顺手收服了一个妖圣,心服口服的那种服。
快得叫周遭那些远远围观的妖族人族甚至都没来得及向他问候,此时,诸事已定,众人才回过神来,向萧辰问候:“见过萧真人。”
而杜子腾在底下挑眉:啧,听这称呼,看来某人大妖魔的马甲还是捂得很牢的。
这问候的人中,不少大概有事情要向萧辰禀报的,毕竟,杜子腾困了一个月的时间里,萧辰也是很忙的,没有时间处理外面的事情[正经脸]。
而在一众恭敬身影之中,那熟悉的狂放身影敷衍一般的问候便显得十分扎眼。
然而,这个连萧辰都没放在眼中的人却在看到杜子腾之时,吃惊地身影微闪而来。
萧辰明明是在听着身边人回禀,却在那人采取举动时眉毛一皱,不见萧辰如何动作,那人就生生定在了杜子腾一步之外的地方,不能上前。
对方却是看到杜子腾安然无恙之后连连道:“你怎地也到了此处?”然后他狐疑地悄声道:“你也是被那姓萧的胁迫至此?”
杜子腾:……
他突然想起来,不论是萧辰还是寰埏,在提到那些被带到这里的妖族、人族时,所用的字眼都是“收”,不是救,而是“收”,这可真是个微妙的字眼。
杜子腾环视当场,因为方才白澍的出场气息太过肆无忌惮,惊动了整个小世界,但凡有点能耐的大概都被惊动直到了这里,所以,杜子腾视野范围内,人族妖族交杂,甚至围在萧辰身边那几个,二族之间的距离都不及一臂,面上却十分安然,没有半点先前杜子腾在战场上看到的愤怒仇恨。
这种相安无事的和平场景叫杜子腾心中微妙:所以,萧辰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居然都能叫人族与妖族和平共处,难道是因为萧辰这样的大敌当前,叫他们都不得不放下彼此的种族仇恨,携手应敌?
杜子腾被自己脑补的剧情雷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朝方才说话的人道:“大衍前辈,好久不见。”
这个擅长符阵的,自然是大衍。
讲真,萧辰的口味可真够广泛的,人族、妖族,擅长战斗的、炼器的、连大衍这样的符阵大师也没放过,杜子腾心中突然升起一点靠谱的猜测。
“还未谢过您在斩梧渊中的提醒……您又是如何到得此处的?”
斩梧渊中在举办那所谓庆祝杜子腾成功得到墨部传承的盛会之时,杜子腾曾经收到过一张警告的纸条,藏在斩梧渊史籍中隐含符阵之道,杜子腾认得的人里,能有这样的手段又能与自己为善的,除了大衍不作第二人想。
大衍却是半点不在意:“哼,那种地方连师尊都容不下,你这样的自是早脱身早好,当时我本想筹谋出手,却没想到早就被他们盯上了……”
守一轩一昔倾塌,斩梧渊猛力崛起,这其中太多的疑点、太多的巧合,可有一点是肯定的,斩梧盟的成立发展气势汹汹,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斩梧渊恐怕是周天诸界中最知道符阵师可怕的门派,在这种关头又岂会放过大衍?
其中的惊心动魄几度的生离死别大衍尽皆略去不提,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毕竟界中还有那么多弟子要养活,我也只能投靠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了。”
不必大衍分说详情,杜子腾都能想到在斩梧渊狙击大衍界时萧辰会扮演怎样的角色,无非就是掺沙子扔石头……最后成功挖墙角。
虽然口气听起来还有些不情不愿,但大衍面上神情平静安宁,显然,即使知道萧辰出手有目的,但这利益交换摆在明面上:我予你庇佑,你为我所用。
比起斩梧渊的惺惺作态,显然这种光明正大的态度更对大衍口味,虽然对萧辰未见得有多么恭敬,但这种磊落的态度大衍是坦然接受的。
大衍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兴致勃勃地道:“既然师弟你也在此,我听闻当r,i你已经得了师尊传承?想必符阵之道已不在我之下,你我联手未尝不能自立门户,也不必在此处受这龙蛇混杂的污浊……”
杜子腾:……
所以说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
萧真人您最近挖了那么多的墙角,诸界两族都可以看到您挥舞的锄头,现在终于也轮到您被别人挖一回了吧?
说到兴奋之处的大衍已经开始设想起自己二人带着一堆牛叉的符阵师横扫诸界脚踢妖族大军、拳打斩梧之盟的热血沸腾:“哈,到了那个时候,符阵之道便是诸界至高无上之道!我看谁还敢像现在这般在我面前嚣张,只有师弟你,你便是我……”
突然之间,大衍突然打了个寒噤生生停下了要说的话,就好像冥冥之中大修士的灵觉在提醒他: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会有很恐怕的事情发生!真的!
小木棍包子:真的!!!
第350章 命契之侣
大衍一番说笑杜子腾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倒是萧辰那种莫名的注意叫他觉得好笑,当然,吃飞醋的道侣看起来也有那么一些可爱,所以,杜子腾决定晚一点再说自己与大衍才第二次见面。
不过,杜子腾因为这件事忽然意识到,萧辰收罗的这许多人中,有他不少熟悉的人,熟悉的却都是他那“萧大师”的马甲,他与萧辰的关系这些人却皆不知道,一味隐瞒,既无必要又失却相交坦诚的原则……
但,他也没有想到怎么向这些故交解释,难道要说他弄那么个身份皆是为了诸界寻夫?
杜子腾纠结之时,萧辰却已经在众人之前说了一番话:“今日既然诸位皆在此,有些话便不如就此说开罢。”
这些被救回来的人族妖族皆受萧辰大恩,又为他修为所慑,此时都听住了,便有那些未能赶来的修士,亦是收到传讯之后陆陆续续到了当场。
“如今诸界之中,斩梧盟与万妖大军冲突日剧,可人族与妖族相安无事上万载,诸位中有许多是不愿卷入其中而不得不到此处的。”
这确实是大实话,像若木真人与他那彩鸾,在修行路上相伴千年,说是坐骑,其实与家人无异,就是那等行了礼的道侣都未见得有几对能相守上千年,因为这场席卷诸界的纷争令他们难以维系这情谊,萧辰将他们带到这里,能够暂时脱离纷争便已经是他们想像中极好的结果了。
还有像大衍这样的,因为一技之长而被双方觊觎,不愿意向这强权的双方低头,自愿跟着萧辰来这里的。某种意义上讲,杜子腾那“萧大师”的身份也是遭遇了一样的境况,在这种全方位的战争之中,他们这样的人便是双方都要争抢的战略资源,一方如果得不到,宁可摧毁也绝不得让他们落到另一方手中——这便是最危险的境况。
还有的,就是弘宇这样的苦命孩子,这强大的两族势力崛起,不只是对对方种族有着强大的迫害,要纠集全族之兵,在一族之内,必也是要清洗那些不一样的声音,守一轩在人族的结局便是这般,妖族之中亦非没有。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族、妖族,换句话说,都是这场两族大战中的不甘牺牲者,所以他们选择逃离,选择了萧辰的庇佑。
“人族与妖族此战来势汹汹,双方背后的修为至高者早有决战之心,此等局势犹如风暴席卷,诸界皆不能独善其身,诸位就算在此处,若到了人族与妖族决战的紧要关头,亦无可能幸免。”
现在的局势,人族与妖族大军都在拼命地侵吞地盘,诸界地域广袤,这处小界没有什么太过瞩目的资源,自然一时间不会被那双方注意到,可如果到了战局大面已定,无论哪一方占优,只要有余暇,定会注意到这个收容了这些异端的小小地方——毕竟,像大衍有利用价值、像若木彩鸾弘宇这样的活下去是在挑衅二族的统治尊严,那二族大军又能容忍多久?
他们这些人如果四散奔逃,虽然说各自命运不定,可也绝不会吸引太多二族注意,但像这处小界一般,将这么多异端收纳到了一处,是绝不可能被放过的。
在场许多人族妖族,就算有原先那天真不谙世事的,经历这么多风雨,谁人又还能不多长几个心眼?萧辰这番话的言下之意,不必他多说,也是人人能想到的。
一时间,场中气氛有些沉闷。
这方小世界中那种轻松被这番话一扫而空,就好像一张鲜艳美丽的面具被毫不留情地撕下,露出其下丑陋狰狞的真实来,那样触目惊心。
然后有人认真地道:“萧真人,既然您这样说了,有何可以教我等的?我不愿意加入斩梧盟,亦不愿意去万妖军中,只要我能做的,您尽管说。”
这个声音有些年轻,但这番话却说得十分诚恳坚决。
杜子腾看过去,正是弘宇。
杜子腾随即了然,斩梧盟那是亡弘宇宗门最有可能的罪魁祸首,万妖军,那是胁迫弘宇背弃自己种族的敌方,弘宇自然哪一方不愿意加入。
那一日将弘宇从飞天界带回来之后,杜子腾便“困”在峭壁上再没有见过,此时再见到他,眼神清澈容光饱满,早先在飞天界那种颓唐早已一扫而空,显然这一月的光y,这个曾经守一轩的核心弟子、后来一度被骂成人族叛徒的年轻人已经想得清楚明白,坚定了自己的道心,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否则不会在这么多各色的目光中还能这样坚定地侃侃道出心声,没有半点动摇。
弘宇的话说完之后,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亦有人道:“不错!不论是斩梧盟还是万妖军,我都不想加入!萧真人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等不是因为畏惧懦弱才逃避那样的交战,只是因为那样的战局与道心不符才到了这里,既然到了这里,便再没有想回去过!”
若木真人亦是开口道:“二族之争,说得冠冕堂皇,是为种族大义,而事实上不过是为高位者的权利之争,我等自然不愿为他们的野心权欲割舍自己的道心所求,萧真人,请为我等道明前路吧。”
“正是!您请说吧!”
杜子腾看着这些人族妖族,这真是现在周天诸界中最古怪的一个团伙了,不站人族不站妖族,却愿意为了这种不站边而付出代价。
萧辰语声低沉:“谈不上指教,当今之世,没有谁能轻而易举置身事外,寄希望于他人的怜悯皆是愚蠢之举,唯有反求诸己身!”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许多人皆是一震,他们本来以为,这位强者能在种种险恶之境将他们救出带到此地,一定会有办法保他们继续太平下去,大不了他们也可以效命为其所用再观望就是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修为看不出深浅的大能竟然会这样说。
而一旁的杜子腾却知道,这是萧辰最真实的想法:唯有力量,才能在强权之下求得自由!
可杜子腾扫了一眼场中众人微微失望的眼神,知道萧辰这番话恐怕令他们心生退意,便越众而出。
当场就有人认出了杜子腾身份:“咦?那不是萧大师!”
托斩梧盟成立时那场借他为由头的集会,杜子腾如今那马甲在周天诸界知名度可不低。
他只是微微一笑道:“诸位,在下出身一边远小界,生平所愿唯故乡太平、心中所系之人安泰,诸界之事,不论斩梧盟、万妖军皆不想牵涉其中,我等能于此地相会既是机缘巧合、亦需同心相惜。在下亦赞同方才萧真人之见,若是我等足够强大,强大到斩梧盟万妖军皆不敢轻易招惹,又何需在此忧心忡忡?”
这番话说得比萧辰的话婉转,基调一致,却又更加煽动情绪,萧辰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杜子腾却只负手而笑。
可影响却是显而易见的,人群中明显ji,ng神一振,强大到斩梧盟万妖军都不敢来犯……这样强大到令人战栗的远景太过勾人,太叫人向往。
因为他们这群人,或多或少都曾经在两族大军的势力之下颤抖,才更向往那种强大。
萧辰亦干脆地道:“今日若有意留下者,可加入我修真联盟,独立于两族大军,是去是留,诸位自便。”
然后这位萧真人便拂袖而去,自然没忘记拉上自己那位好道侣。
看到那二人并肩远行,众人眼神都有点疑惑:“萧真人与萧大师难道熟识……?”
“同一个姓氏,萧真人这般深不可测,似乎亦从未在诸界中露过面,亦未有过萧姓大能的传闻……”
“难道这二位皆是出自于同一地?”
“还有那修真联盟,诸位如何作想?莫不是亦是那二位所在之界的门派?”
……
萧辰并不理会身后那些纷纷扰扰的猜测,杜子腾有心想解释,然而腰间那有力的臂膀并不容挣脱,看来此人捡了这么多人回来,却对他们并不在意……
在萧辰看来,此时此地确实也没有比自己道侣更重要的事情,他只微微蹙眉:“你才晋阶,怎不趁机闭关调息一段时日?”
杜子腾:……
他睁大眼睛看着萧辰轮廓分明的侧面,要点脸好吗?是谁明知他才晋阶也把他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下!现在居然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不闭关调息……那洞府中待着,诸多回忆气息涌现,神他妈才能宁神静气地闭关啊!
萧辰好似发现自己确实说错了什么,难得转过了脸咳嗽一声。
杜子腾正要说什么,却是有人不怕死地来打扰二人世界:“萧真人,你所说的交易何时可以兑现?”
杜子腾抬头一看,白澍!
对方修为不俗,妖圣之阶,虽然亦慑于萧辰威压但内心驱动之下却是夷然无惧,而萧辰开始觉得自己方才不该顺手给此妖疗伤。
杜子腾戳了戳面色不佳的萧辰:“你答应了他什么交易?一千年啊,就是妖圣也没几个一千年吧?”
白澍看到与萧辰这般肆无忌惮的杜子腾,虽然他是认得这十分奇异得建木认主的小修士的,但看到对方竟然与这位异于寻常的亲昵,还是十分吃惊。
萧辰略沉吟一下,抬手间,三人便换了一处地方。
一间简陋的石室,只有简单桌椅,周遭隐隐残留的威压气息看来,这应是萧辰平素接待这些修士妖族的地方。
然后萧辰便直接切入主题:“既然妖丹已入万象之境,你可袭得雷蛟一族的传承记忆?”
白澍大吃一惊地看向萧辰,萧辰说的妖丹生万象……这是只有大妖才真正知道的妖圣妖丹之境!
如果说这一条通过现在存世的大妖可以打听得到的话,这位萧真人方才真真切切说的是雷蛟,不是雷璃蛟,而是雷蛟一族的传承记忆!
这是只有太古纵横四海遨游八荒的雷蛟一族才知道的秘密!
现今的大妖之中,就是那位呼风唤雨搅得诸界不宁的大祭司也未必知道,眼前此人到底是谁!难道亦有雷蛟一族的血统?
白澍已经向着各种可能猜了下去,可萧辰看到他变幻不定的脸色,了然道:“看来是有些传承记忆了,不是全部,至少也有部分。”
否则根本不会因为萧辰一番话而这般心境起伏剧烈震荡。
一旁的杜子腾也发觉这石室的特殊,方才白澍气息未能收束好,泻出极其危险的一缕之时,却被这石室不动声色吸收了,全然没有涉及到他。
白澍不得不强令自己平复心境,认认真真朝萧辰行了一礼,深吸一口气道:“当日我未能相信尊下之言,便是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抱着侥幸之心,但现在我却是全然相信了,请尊下勿要计较曾经失礼之处……”
杜子腾看得分明,萧辰根本没将这点事放在心上,或者对此时的萧辰而言,刚刚那番话他根本就没有费什么心思,就好像看见过太多太多,觉得自己随口所说不过常识,根本没有觉得涉及什么机密,就是白澍所说的这点事于他亦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寻常。
“既有传承记忆,那你便该当知道,命契之侣结下命契之时,便意味着你与对方自此而后,休戚与共,道运共担,若我没看错,你曾受碎体裂魂之厄,有人曾为你燃魂为祭、塑灵补魄,你才能在这妖族式微之时以这般年纪妖丹生万象。”
萧辰语气平淡,静若止水,仿佛不知道自己随口所说的是关乎他人一生之中最在乎最牵挂最遗憾的一切。
白澍气息凌乱而急促,如果不是这间石室浸透萧辰气息十分特殊,此时恐怕早在他混乱的气机下碎成齑粉,他嘴唇颤抖,好半晌才颤声说出了一个字:“……是。”
只有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萧辰,似是犯下滔天罪孽的囚犯在等最后的宣判,眼神既惨烈又绝然,却隐隐期盼着一线明知渺茫却不舍得不甘愿执着求着的最后希冀。
杜子腾曾经亲眼见过那燃魂为祭的壮烈一幕,知道此时白澍的心境,不由一叹。
对于这只大妖,杜子腾打过交道,却是有些尊敬的。曾经在百城界,白澍明明有能力可以号召众妖摧毁那些毁灭了他的一切的人族,但他最后只是带着众妖离去,杜子腾身在其间,不管白澍有没有意识到,杜子腾都承他这份情,于是便开口道:
“白妖圣先前在百城界,我也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他的后裔亦曾于我襄助良多。”
然后一双眼睛看向萧辰,露出个笑容来,萧辰嘴角一扬,只握他的手,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失却命契之侣的妖圣面前秀恩爱是多么天打雷劈的行为。
杜子腾倒是意识到了,想抽回手,却突然想到,他能在这里见到白澍……莫不是萧辰其实已经知道白澍与自己的一面之缘?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萧辰会特意找到白澍提什么交易,也无法解释萧辰在周天诸界只自由了那么短暂的时日,自己却能在这里看到这么多“熟人”……
白澍之事上,萧辰分明就是有意相帮对方,在替自己还上这个情分。
想到这里,杜子腾悄然抬眸,正看到萧辰笑意盈满的幽深眼眸,犹如落满星子的漆黑湖泊,闪耀动人,这手便无论如何也抽不回去了。
白澍看到这一幕,心中恍然才明白这二人的关系,却也涩然无比:“不知萧真人可否告诉在下,怎么才能叫阿璟回来?我找过了,百城界、甚至周边世界、界壁之中……诸界之地我都找不到他的半分气息!大祭司曾告诉我,待圣木重建、陛下重归之日,自能替我找回阿璟,可他不知道,我遍阅传承记忆,上古的记载中,陛下一族亦只能寻回自己的族人!根本不可能替我找回阿璟!”
说到后来,白澍显然已经失控,双目血红,似要滴出血来,早已经不再顾忌万妖军中的绝世机密,嗓子嘶哑干涸不成音,几乎是用气声将自己胸腔中那积压得太久的绝望愤怒悲怆凄惶疯狂尽皆倾泻了出来。
萧辰把玩着自家道侣的手,却是口气平静地道:“命契之侣,道运共担,你的契侣燃魂为祭……你还不明白吗?”
白澍怔怔抬头,一双眼睛看着萧辰,像是个完全不知道世事的孩子一般无助惊惶。
萧辰一指白澍,仿佛凌空点在他周身的妖魄之上,泛起道道细密金色丝光,白澍整只妖就好像是用胶水粘起来的破烂瓷器,那金色丝光……就是曾经破损的痕迹。
“这……便是你的契侣。”
白澍颤抖着身体,双目中血泪蜿蜒而下,庞大的妖息几乎控制不住地在石室内卷起狂暴的风浪。
杜子腾眼见他被逼得发狂,不由看向萧辰,不知他到底是何意,却听他冷静道:“他魂魄早已用于修补你曾经的残魂,若要抽出,你立时便会灰飞烟灭,妖身不复。”
白澍却是蓦然真身连声问道:“阿璟的魂魄还可以抽出修复,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萧辰点头。
杜子腾旁观者清,却是思忖道:“那如果有人可以找到东西替代,一边抽出王道友的魂魄,一边修补白妖圣的妖魂,岂不是他们二者皆可保全?”
萧辰到了此时,再也忍不住嘴边的笑容,为道侣一贯的机敏和与自己的心意相通。
白澍大喜大悲之下,此时已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杜子腾见状,连忙以目视之,打了个眼色,让他向萧辰恳求,毕竟,一边抽魂一边补魂,这种听起来就是难度ax的活儿,如果不是对自己道侣从不提无把握之事的逼格知之甚深,杜子腾也不敢肯定。
白澍好半晌才仿佛魂魄归体一般,明白了杜子腾的意思,向萧辰跪了下来:“请萧真人成全!”
萧辰并没有轻易点头:“此事莫名凶险,一个不慎,你与他皆无法保全,似现在,你与他魂魄相融,你可以继续你的妖圣之途,又或者,”萧辰幽深眼神落在白澍面孔上:“只单抽出燃魂者的魂魄,我亦可担保全然无虞。”
白澍面上似是挣扎,最后却是苦笑道:“哪怕与他一起魂飞魄散,我也甘愿。”他的声音渐低,似是说与那个没有办法听到的人:“留你一人在世上,千载孤寂又有何人能伴,恐怕你还是会再做一样的傻事……?倒不若同生共死,也好过形单影只。”
便在此时,这室内似起了一阵幽幽之风,仿佛有第四人响起一阵应和轻叹,黄泉九幽,碧落苍穹,皆在回响。
杜子腾惊讶地四处张望,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极其细微的变化,却见萧辰点头道:“魂契已成,天道尚存一缕生机,此事可为,起来吧。”
白澍起身之时,犹恍惚如在梦中,方才那声轻叹,那样熟悉悸动,叫他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只是一场空梦。
杜子腾忍不住出声道:“你没有听错,我也听到了。”
白澍露出一个似感激似狂喜的笑容,眼中泪光隐现,和着方才的血泪,显得无比狼狈,却又前所未有的……美丽动人。
白澍离去之后,杜子腾才忍不住问道:“你刚刚那样激他,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个‘魂契’?什么是魂契?”
萧辰只笑着简单回答道:“志意相通,心魂相系,便是魂契。”
不知道为什么,萧辰只是淡淡道来,杜子腾却觉得胸腔中翻涌得厉害,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萧辰,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些什么来,却是一无所获,心中不免怅然若失,隐隐觉得今日萧辰所说的魂契、命契十分重要,却又不知自己为何潜意识中这般在意,一时只觉怅然若失,仿若错过了一生中什么极其关键之事般有些失魂落魄。
第351章 照怼不误
不论修士还是凡人,不论妖皇还是小妖,一生光y相比于天地岁月而言,皆不过是沧海一粟,任你生前是呼风唤雨荣光耀世还是籍籍无名普普通通,终有尽时,而天地却无尽头。
如果能在这样短暂的光y中,遇到那样一个人,彼此愿意为对方承担生命中一切痛苦欢笑,生死相随休戚与共,何等幸事?
于天地生灵而言,哪怕就是这短暂的光y中,亦会遭遇数不胜数的艰难抉择,若在这些苦痛的关头,都有那样一个人,如果不论你做什么事,不论你有什么样的想法,都与你心意相通,不论你做何选择都在你的身旁,即使光y短暂亦会觉得此生无憾。
前者,命契。
后者,魂契。
萧辰不愿多说,而杜子腾却已经忍不住在想,白澍与王璟哪怕y阳相隔都未能阻断彼此间的默契,终成魂契,那他与萧辰呢?他们虽说是道侣,可萧辰却从未提过想与他结下什么样的契。
契,大约也,天地生灵间最重要的约定束缚,不可不循。
杜子腾不知为何突然说出了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低头看萧辰握着自己的手随即洒然一笑:“偏你有那么弯弯绕绕,还魂契命契的,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萧辰一怔,短短十六字叫他目不转睛凝思半晌,才缓缓露出笑容来:“是。”
杜子腾另一手支颐道:“我已经想不起从哪里听来这几句了,想必是原来偶尔在凡间游荡时听来的,想来在情爱深重誓约成契之事上,能修大妖与那些凡夫俗妇亦无甚差别。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