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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正文 第12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第12节

    人生在世,有许多事情不去努力又怎么知道不可能,杜子腾手中握着令牌与玉简,心中的意愿越来越清晰。

    胡清妖异的眼眸中蓝光一闪而逝:“啧,既然不愿意听这好言相劝,那我也只能说些不中听的了。”

    他点了点空中突然出现的一道水镜:“萧大师,如果那些大修士此时看到,他们派去修整大阵的人与妖族的人同处一室会说什么?”

    水镜中赫然记载着方才杜子腾与胡清的交谈,因为面容的平静自制,从那角度看起来,双方竟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叫人不误解也难。

    “而且,萧大师,你恐怕不知道吧?”他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你身上……可是附着着我族的气息呢。”

    水镜蓦然一变,那上面投映出一个年轻的修士隐没在一片黑暗中,低头轻轻抚摸着袖中突然伸出来的一个灰色脑袋。

    杜子腾蓦然起身,寻灵鼠……当初明竹为了讨明梅欢心而买的寻灵鼠!

    明明情谊已断,他却竟然还敢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在人族与妖族交战之时偷偷留着这只寻灵鼠!难怪他变化那么剧烈,在气息上却没有太多改变,分明就是一直用着遮掩妖气的符箓!

    杜子腾深吸一口气,如果孔素素将水镜向帅营一交,再加上明竹身边这只寻灵鼠,他又曾指定明竹要帮忙调研大阵……就算有八百张嘴他也解释不清了!

    从孔素素到明竹,他一步步走进对方缜密的陷阱中,败得不算冤枉。

    胡清展颜露出个清俊至极的笑容来:“怎么样?萧大师,现在可以走了吗?”

    第343章 怼天心狐

    即使是一旁曾经对杜子腾无比艳羡的孔素素,此时心中亦难免为杜子腾感到绝望怆然,从一开始,这位萧大师就已经处在重重谋划之下,绝没有半点脱身的可能。

    这步步谋算在他还没有从斩梧渊动身之时就已经布下,其中许多步骤都是因势利导,如羚羊挂角了无痕迹,就算这萧大师心性再如何成熟缜密,也根本不可能觉察得了,更无可能谈什么提防了。

    就好似那明竹,他苦恋明梅无果,惹出那些事端来,背后谋算之人是绝计不可能将这也算进去的,反而是知道内情的孔素素第一反应觉得这明竹被驱逐,让他身上带着的那只寻灵鼠成了一步废棋有些惋惜。

    可背后之人又微微引导,将明竹放到这飞天界来,再巧妙安排令他遇到萧大师,这一步废棋立马又重新发挥出巨大的价值。

    孔素素都不知道似这样的废棋、闲棋,整个周天诸界人族之中还潜伏着多少,有时候,她甚至也是庆幸的,庆幸自己天赋平庸,当一枚老老实实的棋子受其驱策,而不必似这位萧大师,那令天下符阵师黯然无光的骄人天赋固然令他年纪轻轻、修为低微就名动天下,引人瞩目,可另一方面,这可怖可畏的天赋亦令他时时刻刻处在这弈棋者的目光之下,任你再想展翅翱翔最后亦会发现自己左突右奔都逃不过那被囚禁束缚的命运。

    在孔素素看来,有这般的能耐者受这样的约束亦是一种苦楚,她很庆幸自己不必领受,她只需要识时务站在那双背后大手之下,任天下风云涌动亦能安然到最后。

    在孔素素怜悯又含着微妙优越感的目光中,杜子腾神色淡然地唇角一勾:“走?我倒是可以走。”

    胡清哈哈大笑:“怪道大祭司说您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上次他在杜子腾手中吃瘪、狼狈到需要自己的老对头来救援时有多憋屈,现在看到杜子腾低头心中就有多痛快!

    有什么比看到不可一世的仇敌低头俯首更爽呢?

    被胡清扔到一旁的弘宇面色一变,突然手中飞出根根竹筹直刺向胡清与孔素素:“萧大师,走!!!”

    胡清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白影一闪,那竹筹悉数化为齑粉,本命法宝被挫,弘宇吐出鲜血,人竟是直接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

    杜子腾神识急忙一扫,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息,暂时应是无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胡清面上,却见对方露出一个大喇喇的刺目笑容:“萧大师,这世上之上皆须看清自己的能耐才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却偏偏有些废物不自量力,你说好笑不好笑?”

    而杜子腾目光一凝,反倒笑容自若,好似没有听出胡清言语中隐晦的贬讽之意,跳过胡清的问题,却笑吟吟地接了前一话题道:“方才你说要我走?我可以走,你……恐怕却是走不了了。”

    胡清笑声略歇,孔素素眉毛微皱,一人一妖两个脑袋同时想到眼前这人曾经的“丰功伟绩”,两颗心中同时“咯噔”一下,然后四只眼睛便不约而同瞪向场中这淡定得不像话的家伙,只见对方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握着一根紫沉沉的小木棍,看起来平平无奇,偏偏无论是修士冥冥的灵识、还是妖族传承的感应都在拼命地警告: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木棍,而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恐怖之物!

    这进入周天诸界以来,小木棍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人前!

    杜子腾的手腕微微抬起,看在孔素素与胡清眼中,却极其惊恐,明明他们修为境界都比眼前人高出无数倍,可那根普普通通的小木棍却好像在释放着无尽汪洋般,重重包裹、重重压迫,竟令他们无法动弹,更没有办法在明知对方要有不利举动的情形下去阻拦,只有情不自禁收缩成针尖大小的瞳孔暴露他们此时的惊恐。

    杜子腾的手腕似慢实快地一抖,胡清妖识之中便感觉到一张网,好似在这一抖间将他们面前的空间密密覆盖。

    然而,那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才在刹那间收起,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酷炫拉风的登场之后,小木棍得意洋洋的萝莉音叫嚣着:“哼,愚蠢的蝼蚁们,本尊可是宝刀未老呢!”

    杜子腾面上涌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姑且不说“宝刀未老”这四个字让他情不自禁展开的那些少儿不宜的联想,杜子腾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两个字上:

    “——本尊?看来,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嘛。”

    再想到刚刚小木棍对于孔素素和胡清的压迫,显然是他从未在小木棍身上见识过的新技能,这根破柴禾,啧,倒也是有秘密了呢。

    而孔素素这才喘过气来,可她一双茫然睁大的眼眸和微微颤抖的身子却仿佛没有回过神来,好半晌她才颤声道:“……法天大阵。”

    不是什么微缩、不是什么改良、不是什么简化,这就是原版的法天大阵!

    法天大阵那平衡妖灵二气的能力十分强大具有标识性,孔素素不是个符阵师也能认得出来。此时在这大阵之网下,她与胡清就好似两尾小鱼巧妙地分别被妖气、灵气“捆”了起来,这种“捆绑”的感觉并不明显,但孔素素知道,只要他们敢有异动,这大阵会立时叫他们知道厉害。

    可是这怎么能办到?!

    且不说墨部前部首已经全无踪迹,这原版的法天大阵从何而来,就说刚刚她与胡清盯着他,她看得清楚明白,他根本没有摸出什么阵盘与布阵之物,竟然凭一根小木棍就在瞬息间全无所恃地洒下这样一个恐怖的大阵?

    莫说办到,孔素素就是听也从没有听过!

    符阵师再厉害,可公认的,他们只是在琢磨符箓与阵法之道上厉害,从来没有一个说符阵师在对战之时可以这样恐怖到夸张的地步!

    孔素素牙关微微打战,看着杜子腾的眼神都有些变了,除非,这位萧大师在斩梧渊内都刻意没有展露自己全部的能力,竟叫背后那位也看走了眼!

    法天大阵的声名,孔素素知道,胡清一介妖族,只觉得隐约听过一耳,却根本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他冷笑一声:“才夸你聪明,便又做蠢事!前车之鉴犹在,却硬是要蚍蜉撼树!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与杜子腾差着三重大境界,一重境界便是一座大山,在他看来,纵使一只兔子也偶尔会有锋利爪牙,可却并不意味这爪牙能够伤得了他!

    只见胡清眸光中红光一闪,杜子腾便觉得法天大阵中突然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巨力,就好像渔网中网住一条力拔山岳的巨鱼,竟叫他心中一沉,有些吃力起来。

    他不得不全力应对,这大阵之上便响起道道古怪的乐音。

    其实孔素素确是被法天大阵偌大的名头所慑,阵法再ji,ng妙,掌阵人却是有极限的。

    法天大阵平衡妖灵二气,用于制敌,无非是借力打力,以妖气压制灵气,以灵气压制妖气,现在孔素素全无举动,只有胡清一人蛮力破阵,误打误撞,居然也暗合了破阵的正确方法。

    偏偏杜子腾与妖族在战阵前线交手,他不敢轻易借用前线中的灵力,否则这动静定会惊动人族大修士,到时候孔素素与这天心狐不定会怎么搞风搞雨,而杜子腾本人的来历又确实是有问题的……

    在刹那间将所有优劣想明白的杜子腾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动用法天大阵的刹那他分明已经想清楚,孔素素,人族中的ji,ng英弟子,天心狐,妖族中的妖圣,二者虽然妖气灵力相距不小,但自己从中借用大阵当杠杆足以压制,万万没想到,这位孔部领全然不动手,她刚刚又叫破了大阵的名字,莫非是看出了这法天大阵的原理才这般袖手的?

    杜子腾胡思乱想间,堂堂法天大阵,此时竟真个儿和凡间那些渔民的渔网无甚差别,在古怪的乐音之中,变成了杜子腾与天心狐角力的工具。

    那天心狐见相持不下,心中不怒反喜,直朝孔素素道叱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搭把手!”

    孔素素一怔,见天心狐一个初阶妖圣竟然真的扛住了鼎鼎大名的法天大阵,心中恍然,是了,大阵再厉害,主阵之人才是个金丹!

    杜子腾面无表情地看着孔素素扬手加入战局,手中小木棍欣然一抬,便加大了对于天心狐的压制。

    胡清始觉不对,脱口道:“不对!这小子又使诈!”

    然后胡清朝杜子腾怒目而视,怦然巨响中,这原本服务于库房的结实屋宇竟被他的r_ou_体生生撞碎!

    这狐妖竟然不顾后果地化出了巨大原形,如果不是孔素素方才为了行事方便,将这里面轮值的修士弄晕,恐怕此时早就惊动整个前线修士!

    可天心狐巨大的身形在阵前何等醒目,只要此时有人在半空朝这里看上一眼,交战的双方便随时可能暴露!

    杜子腾握着小木棍,心中怒意前所未有的沸腾!

    你想鱼死网破?好!我成全你!反正这td周天诸界老子也不稀罕!

    他掌中,那枚滚烫的令牌此时犹如着火一般,那个原本隐隐约约来不及印证的猜想在沸腾的怒意中出奇地清晰明了。

    寻找许久的答案即将揭晓。

    第344章 弈棋者何

    天心狐身为妖族智慧心机排名前列的种族,幻化出原形之举看似鲁莽,其实他心中早就计算得十分清楚。

    先前拿捏这金丹人族之时,对方分明就是对自己手中把柄十分忌惮的,此时自己现出原形,对方更会投鼠忌器,纵有大阵在手又如何?还是要多顾忌几分,而自己原形之下,妖力发挥却是会越加流畅强悍,此消彼长,拿下对方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是,胡清毕竟没有想到,他眼前这位“前程光明远大”、怎么看都应该很珍惜自己在人族中地位的家伙此时根本没将他眼中的整个人族世界放在心里。

    当你用来威胁对方的东西对方全然不顾的时候,这威胁还会有价值么?

    于是,下一瞬间,原本为自己出人意料的疯狂之举一定把对面那小子吓破胆而得意无比的天心狐差点就尿了。

    因为,法天大阵突然不再遮掩任何气息,完完全全地敞了开来,杜子腾低沉有力的声音借着大阵直击天心狐的耳膜:“你自找的!”

    那一瞬间,胡清已经被这更加疯狂的举动震得傻在原地:“我手中还有你的把柄,你怎么敢……”

    而不待这只妖狐弄明白眼前这人族是真疯还是假疯,杜子腾一手小木棍,一手握着令牌,整个法天大阵却席卷着整个前线战阵的防护大阵,一边疯狂吞噬着库房灵物,一边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与整个防护大阵融合着——那枚令牌录着他的通行信息,他要升级整个前线大阵,方才自然是将整个大阵的改造权限也握在了手中。

    杜子腾脑海中闪现出一个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却又完全能明白其意思的话:小爷现在可是捏着飞天界人族大军前线战阵root权限的男人。

    跟我斗?呵呵!

    这样大的举动自然令整个前线营地躁动起来,帅营这头的大修士只觉得有些奇怪,那位萧大师前去领材料,便这么迫不及待地升级了大阵?可大修士神识感应中,整个大阵确实是一种骇人的速度在提升,一时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有啸云真人,面色突然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袖中那朵白胖的云团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透明,在这许多大修士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直奔库房而去。

    帅营之外,这样剧烈的灵气波动和周遭大阵的变化自然惊动了不少人族修士,可当他们发现不过是大阵在升级,强大的灵力给予的是越来越强悍的防护,加之各营统帅先前便从帅营隐隐得到消息,自然知道是有强大的阵法师在加强前线战阵,修士间消息传递各种手段十分迅捷,这阵躁动很快便平息下去。

    但这许多人族修士虽不再慌乱,却也没有一个再能回去休憩的,亲眼看到这样声势浩大的阵法改造,在许多修士有生之年亦是稀罕之事,这样庞大的灵力吞吐,只有那等名门大派山门落成之时大阵降下才能看到,谁也不想错过。

    而相比人族修士的平和心态,妖族军阵这边却是十分惊慌,庞大的灵力暴动,大妖的感应中只觉人族军营众多关切的神识扫动(围观大阵升级),还有对方那大阵变动之后散发的恐怖杀意!

    以胡清的傲慢尿性,他来前线行动自以为肩负使命重大,又不需要那些低阶妖族配合,自然是没有向前线军营打过招呼的。

    于是,妖族那边的一众大妖的眼中,只觉得人族大军升级大阵、整装待发,这分明就是对方早有预谋,此时准备完善就要大决战的架势!

    明明刚刚才经过一场恶战,双方心照不宣地在修整,这些人族当真是卑鄙无耻,还想着出其不意、奇兵出袭吗?

    愤怒的妖族统帅亦顾不得爱惜兵力,当即仰天长嚎,妖力若巨石击破镜湖般激起层层激荡,妖族依山石洞x,ue而建的营寨立时拔地而起,而人族大军与对方僵持如此之久,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全军拔营的恐怖之举!

    便在此时,杜子腾镇定又冷肃的声音响彻帅营:“诸位大修士,我身边已然潜伏入妖族间子,对方恐怕已经提前知道,只得计划提前,还请诸位配合!”

    传来的投影之中,天心狐那白茫茫一片的尾巴遮天蔽日,那名唤孔素素的斩梧渊弟子却是已经昏厥在旁,萧大师正慢条斯理地扔出十来张符箓在对方身上,所谓的“间子”,看来不用怀疑指的是谁。

    这般一触即发的决战氛围出乎整个帅营意料,可却不意味着人族的大修士们没有任何准备,这一天到来的时间点这样y差阳错,可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笃定:

    人族失落的第一块领地,无论如何也必须夺回!

    已然来不及分出更多ji,ng力去细细分辨萧大师那边传回的信息,妖族大军已经开始拔营,随时可能攻打过来,新升级的大阵能坚持多久,没有经过校验谁也无法确定。

    帅营中众多大修士皆是杀伐果决之辈,这一刹那心意已决。他们为这一天商议过无数次,他们中许多人并肩为战得太久,不需传讯,只需一个眼神便已经知道各自该如何去做。

    帅营中升起一道又一道威压沛然的身影,消失在大阵各方,很快,原本只是围观大阵升级的众多人族修士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一天,终于来了。

    人族与妖族,当只是局部大军在厮杀时,那种血腥、煞气、死亡之后残魂汹涌的恐怖升腾在半空中,固然会令人惊骇,神魂不稳的人族妖族初次遭遇时甚至当场心神失据。

    可现在,当双方加起来近百万的大军开始集结,无尽心魂如一散发出来的庞大气势渐渐攀升,就好像两只洪荒以来盘踞在世界两端的巨兽在迅速苏醒、在聚集杀意,在黑暗的世界中彼此狠狠对视,日月一般巨大的瞳眸都在散发着无尽杀戮、世界都在隐隐战栗之时,先前那些战阵在这种气氛之中都只像是儿戏。

    这种令天地都在战栗的气氛中,即使是活了许久岁月的天心狐都忍不住有些颤抖恐惧。

    胡清无法想像,世界变幻如此之剧,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盯着对面那只眼中隐带惧意的妖狐,杜子腾突然露出个轻松到堪称俏皮的笑容:“你不是手上有些胡编乱造的好料吗?真是可惜,大决战了呀,那种东西……大家没时间看了呢~”

    胡清到得此时,终于确定,他以为自己是个疯子,对面这个才是个真疯子,就为了自己手中捏着这些把柄胁迫他,竟然将整个前线的战争节奏全部打破,将前线双方将士数以十万计的生命全部卷入……

    杜子腾嘴角扬着,目光却始终冷静清晰,仿佛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是何等疯狂的事。

    他确实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这一战终究会来,现在来,至少对于双方而言,损失还会小一些,这个地方在僵持之中就像一个绞r_ou_机,随着双方高层野心越来越炽烈,备战后动员的资源越来越多,堆积的兵力只会越来厚,最后爆发起来更是恐怖,受累的只有那些普通的人族、妖族。

    胡清不明白杜子腾这样理智到极点的恐怖想法,他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那样疯狂,可挑起这一切疯狂的人族那双眼眸中却那些清冷,清冷叫他一个大妖都会在这样一个修为低微的人族面前不由自主心底发寒!

    胡清知道,自己从这一刻开始,已经为对方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在妖族之中,从来只有高阶妖族对于低阶妖族的天然压制中存在,这种恐惧是基于太古时代曾经的捕食关系而从血脉中传承而来。

    可现在,他一只天心狐,高阶妖族,妖丹大成,妖圣位阶,堪比人族中分神、合道的存在,竟然会对这样一个修为卑微的人族生出了这样的恐惧。

    因为这一刻,他真真切切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了对自己的杀机——那种纯粹得就像太古洪荒时,猎食者看着猎物的杀机。

    在这种彼此的对视间,一切再无遮掩,杜子腾心中确实对这种妖族动了杀意。

    屡屡胁迫、不择手段,还想继续以更多的手段来控制自己,在这周天诸界,杜子腾的感觉一直很不好,到现在,遇到这只妖狐的种种手段时,这种屡屡被人踩着道心底限的愤怒终于爆发。

    此时他们双方已经没有再去顾及底下的孔素素与弘宇。

    决战已起,妖族与人族大军掀起的滔天力量中,妖气与灵力汹涌若风暴中的大海,撞击出恐怖的轰隆之声,这种天地变色的冲突中,却是法天大阵力量最为强大之时,平衡妖气灵力,这二者的冲突越剧,这平衡之力也越为强大。

    这一刻的杜子腾甚至有一种错觉,他好像自另一个视角,低头俯视着双方气势攀升、集结大军,无数修士、妖族奔涌如芝麻点,战场一切变动都在他胸中了然,而整个飞天界在这视野中也不过一方棋枰大小——杜子腾恍然,这是弈棋者的视角。

    在这视野之中,小小的天心狐也不过是粒稍微大点的白芝麻。

    杜子腾嘴角露出个带点轻蔑、带点冷淡的笑容。

    第345章 过犹不及

    这样的杜子腾让眼前的狐妖感到那样陌生,明明只是个金丹人族,但对方身上的气息却在突然之间浩如烟海,就好像罩上一层朦胧云气,突然之日就居高临下就叫他这只妖难以看得分明。

    胡清没有听说过法天大阵的特别之处,更不似他的同僚姥知道对方手中那根小木棍的来历,但是他也是历经人族重重打压存活到现在的大妖,没有被人族抓捕过、没有被人族奴役过,凭借的便是这一贯的敏锐妖识。

    可是现在他却不感相信妖识在警告的一切,明明只是一个金丹人族,方才凭借着一些雕虫小技绊住了自己,现在那大阵分明已经放开,那些人族中的大修士忙于应战,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拦在自己与对方之间,这种令他惊怖、叫他本能想要掉头逃跑的气息怎么可能是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

    大妖的自尊叫他不能容忍连续几次败在一个小小人族手中。

    更何况,这次当着那么多同阶大妖的面,他已经向大祭司信誓旦旦地说这行动绝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是带回一个小小人族而已,能有什么问题!他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上一次他将一切失败的原因全部推给了那突然出现的人族大修士,大祭司没有说什么,这一次,再没有什么别的人族能当作借口,胡清知道自己绝不能再有任何退路……

    这只雪白狐妖脊背、连同七根尾巴上的毛发全部炸起,然后他弓起背脊,前爪深深陷入青石地板中,双目中红光隐隐绽放,呲起尖牙……明明是修为强大无数倍的那一个,他却像反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那一个,激发出了全部的妖性。

    而反观那个修为低微的,面上却依旧挂着那个淡淡轻蔑的笑容,目光都有些迷离飘逸,不知飘忽到了哪里,好像因为眼前对战之妖太过渺小根本不值得放入他眼中一般。

    天心狐眼中红光一闪,这只人族不对劲儿,对方的金丹修为从一直以来打交道的情形来看,不是作伪,不存在隐匿修为的情形。

    突然之间爆发出这样强大的气息,以这只狐妖与人族长年斗智斗勇了解到的信息,人族中那些功法中能够令人在短时间内爆发强大战力的,莫不是有着极其恐怖的负面作用。

    对方现在这看似强大却漫不经心的表现,正合了这个说法,那飘忽的眼神、古怪的笑容,叫这只狐妖在冥冥中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然后,他就做了一个愚蠢至极的行为——

    那巨大而雪白的身躯突然爆起,夹着七尾天心狐一身妖力与一身蛮头犹如雪峰一般朝着那瘦削身影当头而下,激起无数可怖的风雷之声!

    下一瞬间,这只妖狐瞪大了眼眸,无尽的惊恐与黑暗彻底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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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一只现役的透明←_←,穿越整个气势汹汹、大战一触即发的恐怖战阵时,胖胖的云团没有一点压力,就好像已经经历过千百倍于此的场面,所谓历尽千帆,大概就是这样?

    即使有要务在身,它依旧还有余暇去分辨对面那些凶狠的妖族大军,一边还在心中啧啧感叹,没有一族能保证万年前的纯正血脉,当年那几个鼻孔冲天一直对契侣捡四的家伙更是连种都没传下来,唉……

    虽然是这样感慨着,云团的身形并不慢,可那云团上连多余的皱褶都没有因为这感慨而多出几个来,带着种与身形不符的波澜不惊。

    万载光y,看起来似乎只是个虚数,当这光y化成残酷的现实呈现眼前,曾经熟悉的一切消磨在倥偬时光里再不复见时,又有几人能保持眼前这胖云团的淡然?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极其恐怖的轰隆巨响。

    一直淡定无比的胖云团这一刹那却突然惊慌起来,新学会的词汇不停在脑海中翻涌:卧槽!要是那家伙出点什么事,它一定会被再次关禁闭的!qaq!

    透明的胖云团顾不得隐匿身形,化为一道白色流光直奔库房,在空中只留下道道残影,兵荒马乱中,惊得沿途无数营阵中的怒喝:

    “什么人!”

    “给老子留下!”

    “谁?!”

    ……

    可那些出手的修士尽皆惊骇地发现,不论是什么样的攻击,术法的、法器的、符箓的,其中不乏一些夹含着封锁空间的特殊禁制,可即使如此,他们的攻击无一不落空,这种速度,分明就不只是快而已,而是突破了空间之障,涉足到某些道则之法才会这般!

    大战将至,那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对战阵构成威胁?!

    然后一道幽冷的语音很快传到这些修士耳中:“本座的灵宝而已,不必惊慌,速速归阵!”

    这些修士心中一凛,大修士的灵宝……怪道这般强悍,又对大修士无所不知的掌控能而感到震惊与信服,对大战又多了一些信心,尽皆应是,亦不再分心去想那古怪灵宝,一个个回过神来专注打理眼前应战之事。

    胖云团赶到第一现场的时候,心中好大一句“卧槽”!

    整个现场已经面目全非,库房本身是自带防护的,现在那防护已经不翼而飞,化为整片废墟,库房之物在决战时期的保障自然另有通道,不会经过这平时领用物资的容器,因此这恐怖的声势只限制在一片,此时尚未有大修士有暇顾及到此地变故,又或许余人皆知已经有大修士关照这一片,又想到萧大师与对方一道而来,不必再分神顾及。

    而以胖胖云团的能耐,它已经“感觉”到了这附近空气的极不寻常,此时大战将起未起,此乃人族战阵的核心地带,灵力再如何暴戾密集,那也是密集,可这块地方,却好像用最上等的妖晶碾碎了密密浇灌过一般,沉郁到化不开的妖气弥漫其中。

    云团是器灵,没有正常生灵的五官,但是,它相信,如果它有鼻子,除了这沉郁至极的妖气……它应该还能嗅到浓郁的血腥气。

    即使是历尽千帆,在这诡异的场景中看到那微微低着头的瘦削身影与隐隐恐怖的气息时,云团也忍不住颤了颤,换句人类的话:它有点想尿尿qaq。

    然后那张脸抬起来,y沉的天际没有太多光线,那双飘忽的眼睛好像从不知道哪个方向看过来,透出点天真的迷惘来:“你……是什么东西?”

    云团颤颤巍巍地道:“我们前不久才见过面的呀,你忘记啦?你还坐过我的……”

    对方的眼神忽闪又忽闪,好似不知道透过棋局看向哪个方向,好似心神早不知道沉迷于这恐怖战阵中的哪个角落,半晌没有出声。

    可云团胖胖的身体没有一片敢乱动,它知道,对方此时的状态特异又恐怖,将一只七尾天心狐撕得这样碎,还原成了天地间最纯粹的妖气还这么均匀地分布在这片空间,就是它的主人来了,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以对方的修为,做到这种程度,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它不敢动,怕一动就和那只天心狐一个下场,好怕qaq。

    云团忍不住多瞅了一眼对方手中那根平凡无奇的小木棍:明明这家伙一直在的呀!怎么能容许自己的主人出这样大岔子,害自己不知情一头撞进来,好气哦!

    突然,对方手中小木棍竭力闪起一点紫光,对方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得以一凝,眉毛微微一皱,流露出一点云团熟悉的气息来:“好像有点熟啊,这个感觉,是在哪里呢?”

    对方迷茫的眼神好像终于有一瞬间得以脱离那个无尽掌控的战阵,从自己纷乱的识海中开始搜寻起来。

    云团灵机一动,立时出声道:“我是包子呀!你不记得啦!”

    不敢在这地界叫出自己万年前太过有名的名字,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它怕触动那些冥冥之中不知掌控多少天地契机的老怪,只能“屈辱”地首次承认了自己从来没认过的外号。

    对方眼神一定:“包子?你是包子?”

    无数熟悉的画面在眼前闪过,透明的、淡金色的,手感还有点q的……这些熟悉的画面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呼之欲出的身影与名字,可眼前汹涌的战阵两头,聚集起来的两族人马不停地通过手中大阵牵扯着他的注意力,叫他无法集中心神去思索。

    半晌之后,杜子腾只暴躁地道:“不对,你不是包子!”

    他明显状态不太对,眼神还有些恍惚:“包子……没这么白!没这么听话!”

    胖·包子·云团一脸逼了狗的卧槽表情:……

    修真界中,随便换一个小修士来都td都不会依据外表和听不听话来判断身份好吗?!

    人家外表是会长大的呀!原来那个不是本体真正模样好吗?!

    人家内心也是会长大的呀!要是知道临时的主人原本不是临时的,要是知道你是那谁谁谁,谁特么还会那么蠢萌,在你们面前表现得那么拽,怕自己活得不够惨吗qaq

    内心深处以为久别重逢,至少会勾起对方一眯眯同情心从那状态脱离出来的包子童鞋是真的崩溃了……

    然后,包子白胖的脸蛋上一脸决绝:“看来,只能让主人来收拾你了!”

    第346章 天人见障

    库房处那隐隐传来的震荡一众大修士皆有感应,可在此时,双方战阵犹如咆哮的巨兽,随时可能撕咬到一处,大修士们身为战阵中最核心的战力,都牢牢锁定着敌阵中的仇敌,又哪里分得出心神?

    唯有其中一人,只觉神魂轻颤,到得他现下这般的境界,就是眼前的战局于他亦不过风轻云淡,又有什么事能轻易动摇心神?庞大的神识悄无声息融入天地之息中扫向库房之处。

    不多一会儿,他那没出息的法宝便传来惊天动地的哭求。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形竟在大战爆发的当口消失在了原地,可诡异的是,不论是对面虎视眈眈的大妖,还是己方阵营的人族大能,这一刻,他们都仿佛被屏蔽在外一般,没有一人注意到这异常。

    感觉到身边空间漾出一点微澜,包子凭借与主人间的契约毫不迟疑地确认对方到来,然后垂头丧气又欲哭无泪地道:“主人。”

    包子说话之时,杜子腾清冷双眸竟泛出奇异的银光,在涟涟的银光中,他仿佛从无尽高空俯视,视野情不自禁地聚焦到这一点,清晰的看到那处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仿佛湖面起波澜,又好像珠帘被拂开,好似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即将出现,汹涌澎湃的恐怖气息呼之欲出。

    即使是以杜子腾此时的天人视角,二族大军不过是棋枰上的弈戏,可这即将降临的气息尚未完全出现却已经压得整张棋枰都开始扭曲变形,所谓的大战之息在这恐怖威压之下竟如儿戏般不值一提。

    这一刹那,即将交战的双方战阵之中,那些修为绝顶的大修士们、妖术通玄的大妖们竟是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栗,明明周遭一切如常,可他们却在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灾劫在降临,就仿佛洪峰将至,蚁群中那极个别的感应到震颤的强者,那样惴惴不安。

    下意识地,杜子腾眼中银光大炽,那原本扭曲变形的棋枰在这银光之下缓慢回复,杜子腾听到微微低沉的一个声音:“咦?”

    这个声音……杜子腾眼中重又浮出茫然之色,他眼前无数熟悉的画面再次与棋枰上看不见的博弈交错浮现,分不清现时过往,辨不明真实空幻。

    好似对这银光有些顾忌一般,那空间中波动的一点似乎是换了个方向,不再令棋枰变形,而是换了种和缓的方式一点点地渗出。

    这一刻,方才感到惶惶的二族大能们却好像心间一块大石突然移除一般,莫名其妙地,那股危险的征兆消失不见,却叫他们越加恐惧。

    杜子腾此刻的奇异状态中,对方身形未现,他已经“看到”了那处空间汹涌澎湃的墨金二气,金色气息中无数妖异繁复的花纹交错蔓延,黑色气息中凶煞奔涌好似看不见的幽冥在其中无声咆哮。

    下一刻,这些气息只倾泻一刹便牢牢收束起来,杜子腾眼中的银光便未再生发,而他面上犹自带着茫然纠结的神色,不知是否也有他内心深处隐隐的熟悉之感,才未曾再次与对方在这棋枰上交手阻击。

    杜子腾的眼眸却牢牢地盯着空间那一点,看着墨金二色的残迹,猝不及防间就对上了一双奇异的墨金眸子——一双绝不属于人类的眼眸,无数玄奥的赤金之纹在这眸中诞生又湮灭,好似无尽星辰在其间勾勒出一生轨迹。

    这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一刹那,尽管神魂不那么清醒,可杜子腾无比确认,他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在这以一界之壁勾勒出来的天地棋枰上,在人族与妖族终于厮杀到一处,剧烈升腾起无尽狂暴的妖气、灵力、煞气,伴随着无数的鲜血与生命的流逝时,没有人看到,隔着这张恐怖的棋枰,两双眼睛这样对视着,道则在此时仿佛已经凝结。

    如果一定要说,这一刻的杜子腾是没有什么情绪的。

    直到看到那双“眼睛”之前,他脑海中还有许多东西在翻涌纠缠,辨不清、看不明,可在看到那双“眼睛”之后,好似一切都寂静黯淡了下来。

    视线的余光中,棋枰上无数生命破碎之时,一缕半缕残魂之迹会划出,与那双眼睛墨色深处的隐约轨迹契合一点,又迅速消失,就好像那双墨金色眸子里已经承载了关于生命湮灭的天地道则……

    杜子腾终于出声道:“你是谁?”

    然后伴着一声仿佛只在他耳边响起的轰隆巨响,棋枰上的杀戮不受影响的继续,可杜子腾却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天啊!这到底是什么!

    他眼前,随着那点空间的塌缩,退却一切遮掩与皮相,这界壁之上出现了一只墨色与金色勾勒出来的恐怖生物,那些不停生灭的玄奥道则勾勒出它的庞大身形,那双眼睛就那样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杜子腾对常识不太清楚的脑子此时却在道境上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推衍着,符阵修行之中,许多只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在这一刹那却空前清醒起来,很多之前不知道的道则亦在心中无比明白。

    曾经在修真联盟制作的传送门,可以在一界之内任意搭建,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让这传送门连通界域之外。

    因为,界壁,绝非低阶修士以为的界域之壁,可以穿越而已。

    哪怕是能够穿越界域的修士在穿越之时亦要万分小心,一个不好,若是失陷在界壁间,便会永远迷失再也无法返回。

    当普通的空间规则涉及到界壁时,便变得再也无法以常理推测。

    他无法说清界壁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那该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可眼前这只生物却能在界壁道则间自由往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怖存在?

    “妖魔?唔……不对。”

    杜子腾眼中迷惘无比,眼前这个存在,轻轻松松地盘踞在棋盘(界壁)上盯着自己,叫人费解又着迷。

    那些金色的纹路耀眼迷人,闪耀着无尽的大道之光,曾经以为自己掌控的无数符纹已经站到了一座高峰之上,现在却发现亦不过是世间玄奥的零星局部而已……杜子腾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从这个存在上移开目光,它那样神秘莫测又美丽强大。

    这些赤金之纹交织在墨色中……生生灭灭,为何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突然间,杜子腾脱口道:“禾禾草!”

    方方正正放大的视野中,符纸变得与棋枰交叠,那代表天地至则的墨迹奔涌在禾禾草所制的符纸上,禾禾草那破碎的草叶间无数赤金纹路明明灭灭与墨迹所代表的道则交织,犹如雷霆撕破黑夜,轰然巨响中,符成道生!

    画过千千万万的符箓,可直到这一刻,杜子腾才清晰地看明白重复千万遍的符成过程。

    待他再回过神来时,废墟遍地间恐怖的厮杀声震耳欲聋,就好像刚刚那些宏大而又尽在掌控的一切不过只是虚幻。

    杜子腾犹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却听头顶轰隆一声,煌煌天雷自天而降,即使是杜子腾在看到这天雷时也不由得脸色一变:“卧槽!”

    ——大凡修士在晋阶之时,都听说有什么雷劫天魔之说,可像杜子腾这般,在天雷快落到头顶才知道自己在渡劫晋阶而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奇葩,周天诸界地域广袤,也是只此一例。

    杜子腾脑海里已经在想不知道雷过之后自己身上会不会烤r_ou_味,却见一只手突然伸向长空,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拨,那道雷霆中原本夹杂的凶厉煞气便仿佛被过滤了一般,只余ji,ng纯雷霆之力洗涤r_ou_身、灌向丹田。

    道境早至,修为提升不过水到渠成,又有人自旁相护,连雷霆下的那点皮r_ou_之苦都完全略过,杜子腾这级升的完全没有半点感觉。

    他只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身后这见过几面、明明应该十分陌生的大修士。

    对方只在沉默间将一道道雷霆过滤,便就此一言不发,而杜子腾只牢牢盯着对方,任由雷霆降下,就好像被雷劈傻了一般,他的瞳膜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只盘踞界域俯仰天地间的巨大生灵,回不过神来。

    在人族与妖族的厮杀中,无数奇异天象伴着双方大能的出手动辄死伤一片,这雷霆一点也不显眼,滔滔的杀戮中,这战阵一角却奇异静默。

    在一旁的包子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看,捉急地想戳一戳两个人确认一下,只是个渡过雷劫破那天人之障而已,泥萌还好吗????

    当天际雷霆消失,露出一角星空时,杜子腾丹田中那个元婴握着小木棍睁开了眼睛,与杜子腾一道直视着眼前这人,仿佛透过重重皮相,看破了那收敛一切气机的恐怖存在,调皮地眨眨眼睛:“老板娘,好久不见。”

    第347章 云胡不喜

    随着杜子腾话音刚落,那大修士的模样便好像熔化一般,露出一张剑眉星目、英俊至极的面孔来,身上衣着虽然是斩梧渊那黄色衣袍,可负手而立的昂藏身姿却流泻出抬手间横跨界域的空寂不群遗世独立。

    眼前这张面孔于杜子腾而言,那般熟悉,前所未有的一切亲昵都与之相关,那样魂牵梦萦,他在这陌生世界里兜兜转转寻寻觅觅而不得的挫败懊恼皆与之相连。

    可当现在,这张面孔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杜子腾却是怔在了原地,他丹田中的元婴已经合上双目,仿佛方才透过重重力量一眼认出、一口叫破的并不是他。

    因为那双犹如界域间无尽虚空一样苍茫的墨色眼眸那样陌生,尽管这双眼眸定定地看着杜子腾,可那里面太黑太沉,太寂太深,冰寒到叫人害怕。

    莫名的,眼前这场景叫包子想起方才隔着界域的对视,明明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恢复到了“初见”时的外表模样,为什么却叫它更加惴惴不安?就好像什么看似完美甜蜜的东西会在下一瞬间撕裂露出其下恐怖的真实?

    就在这四目相望仿佛要凝固到虚空尽头之时,杜子腾却突然弯起了眼睛:“啊呀,看到你还是这么闷s_ao,果然是我家老板娘,没有人被掉包,这下我就放心了。”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跨越方才好似横亘无尽虚空的距离,萧辰周身仿佛隔绝界壁的虚空气息亦在这一刹那悄无声息的消解无形,令杜子腾那样轻易地来到他的身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大大地ua了一个。

    这是一个大大咧咧、shi漉漉的亲亲,就亲在脸颊上,像是小孩子的亲吻,温暖亲切没有任何心机,然后,熟悉的、温热的、久违的亲近气息刹那间将萧辰铺天盖地笼罩起来,就好像在黑暗冰冷的虚空中跋涉得太久,久得忘记了时间流逝的人在猝不及防间迈进一间灯光昏黄、暖气袭人的屋中,在呆滞间手足无措。

    这种迟疑诚实地通过僵硬的躯体传递给了杜子腾。

    在这一个拥抱与纯洁无比的亲吻间,杜子腾确认了一件事情,他的道侣竟然在微微颤抖。

    方才自己状态异常时,借着那双洞察界域的“天眼”,在界壁上的惊鸿一瞥间分明看到自己道侣在修为上已经是强大得惊天动地。

    他们的分隔于情侣而言算得上漫长,可在修士漫长的生命中,这点光y其实算不上什么,在修真联盟的时候,萧辰虽已经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人,可彼时的实力杜子腾尚可以揣测,但在方才那一瞥间看到的真实却已经强大到了令人没有办法想像的地步。

    修真界中,有些事情是有规律的,比如时间与修为,漫长的时间对应高深的修为,如果短短时日内修为突飞猛进到了这等匪夷所思的地步,有违这种规律,那便是付出了某种代价,足以抵偿时间的代价。

    杜子腾凝视这双近在咫尺的墨黑双眸,拥有这样强大到几乎可以无视整个前线战阵的实力,他的道侣方才那一刹那却分明是在惶恐害怕,虽然在从容的面具掩饰得很好,可杜子腾没有错认,他的的确确是在害怕。

    杜子腾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这样静静地,站在萧辰的身前,维持着这个单方面拥抱与亲昵的姿势。

    在道侣清澈亲密如昔的眼眸中,好像坚冰熔化到了一定程度终于传来清脆的喀嚓碎裂声,萧辰眼中的空茫黑暗亮起一点微光,再然后犹如春回大地冰雪彻底消解般势不可挡,好像忘却太久,他生硬地伸出手,回拥自己的道侣。

    如果不是刚刚晋阶,杜子腾很怀疑自己现下马上需要给自己贴上十道八道加强版金刚符,否则定然会筋骨断折。

    心中这般嘲笑着开解自己与道侣的傻气,杜子腾却没有办法抑制内心那一点点心酸与心疼。他不知道萧辰在这段分开的时间内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彻底可以俯视诸界生灵的实力,还有那种犹如在虚空中跋涉了万千轮回的孤独空寂,回想起来,那眼神简直令人神魂凝结。

    是不是在自己犹疑与确认的时候,对方内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自我犹疑与自我否认了千万次?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没有与自己相认?

    没有办法参与导致道侣这般模样的一切于杜子腾而言是极大的遗憾,但他不会强求,亦不会在此时强行追问,他相信,待萧辰平复之后,自然会告诉他。

    是的,平复。

    纵然此时萧辰的力量空前强大,但杜子腾确认,萧辰心中最柔软的一处一定是受到了极其严重的伤害,那是他哪怕看到萧辰以妖魔的模样站在眼前、也确定他的道侣是妖魔也没有关系的内心那处。

    这般重新得到的相拥时机在厮杀血腥的背景之下显得这样难能可贵,杜子腾几乎是贪婪地嗅着道侣身上的气息。

    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方才在棋枰之上俯视众生、c,ao控界域的感觉太甘美才叫人迷失,然而,从这种极其恐怖的迷失中唤醒他的,不过是眷恋那种甘美时亦不曾彻底遗忘的道侣的气息。

    隐隐地,杜子腾知道,他这符阵之道走下去,方才那种掌控界域道则并非不可能,可与之同时,那种与天地一般“万物为刍狗”的无情无我也许便是他要付出的代价了。

    当重新拥抱道侣之时,杜子腾确认,即使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在眼前,他亦会毫不犹豫自那种甘美中抽身离开,回过身牢牢拥住自己的道侣……

    想到这里,杜子腾情不自禁露出微笑来。

    而萧辰在牢牢确认怀中人温热的气息好半晌之后才低声道:“你一定要好好修行。”

    杜子腾:……

    什么叫气氛杀手,什么叫不懂情趣,这就是!!!

    道侣间久别重逢,还是隔着方才那样几乎撕裂彼此的莫名隔阂才重新相拥,难道不应该趁热打铁来一发重温一下柔情蜜爱吗???

    你为何要提这么正儿八经的话题,让小爷想趁机推倒你的手都僵硬了啊啊啊啊!!!

    杜子腾这一刹那内心深处无数神兽狂奔。

    杜子腾终于确认了他与自家道侣分开之后、对方那段让其获得恐怖力量的经历的后遗症之一:好像把原来调情的技能点全部洗成了负的!负的!负的!!!差评!!!

    所以,杜小爷,你的怨念都是在来一发未遂上吗………………

    而一边可怜兮兮的包子是彻底懵圈了,先是撕裂一样的两次凝视,转眼间又甜甜蜜蜜,再一眨眼又成了眼前这般古怪的场面……主人的感情世界好复杂的样子,再牛逼的器灵也完全搞不懂。

    好半天,包子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里有个人族要醒了……”

    萧辰完全没有安抚自家脸(欲)色(求)难(不)看(满)的道侣的意思,只头也不回地抬手,那所谓要醒来的人族便就此消失。

    杜子腾沸腾的x情刹那间平息:“弘宇呢?你……”

    萧辰淡定地点头道:“收起来了。”

    杜子腾瞠目结舌:“收起来了???”

    萧辰皱眉反问:“此人似与你相识,你不要保他一命吗?”

    所以才需要收起来。

    杜子腾一脸呆滞。

    周天诸界也是有牛逼空间的,但是,据杜子腾所知,一般的储物空间是不太能够储存活物的,那种传说中能够安放活物的都是传说中的天地灵宝。

    这种天地灵宝根本不像他在地摊修真中看的那么传神,什么认主啦、随时可以启用啦,恰恰相反,能安放活物的空间,其内的天道规则必与外界极其相似,十分严谨,这种空间打开的难易程度与突破界壁相比也只差那么一星半点。

    可杜子腾以一个符阵师的名誉发誓,刚刚他这道侣方才周身气息根本没有觉察到什么大的能量波动……

    刚刚隔着棋枰对视,只觉得道侣气息深不可测,能在界壁的虚空中盘踞,可以“推知”十分强大,没有什么直观感受,现在……杜子腾心情有点复杂,那种骄傲与失落混杂的感觉。

    这样强大的道侣他已经盖了戳儿,当然骄傲,不过……他也是个男人,也希望实力得到对方认可,这一刹那,杜子腾竟然有点怀念刚刚那种棋弈纵横、诸界我有的掌控感来了,他知道这有点危险,但看到自家道侣的强大,还是有点情不自禁。

    压下脑中纷乱念头,杜子腾也在刹那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若木真人和那只彩鸾……他们都没事?你没有杀了他们,而是……收起来了?”

    萧辰颔首。

    杜子腾展颜一笑,分隔的中间也许在萧辰身上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他很高兴,在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上,他与对方却始终有着难以言喻的默契,灵r_ou_欢愉固然令人食髓知味,可是这样的神魂契合亦令他喜不自胜,十分眷恋。

    杜子腾不知道,这一刹那,他的璀璨笑容令萧辰目不转睛,眷恋、思念、想念……又何止是他杜子腾一个人?

    第348章 还施彼身

    久别重逢,杜子腾曾经想过自己应该会很激动,但现在一切情绪平息之后,心灵却是久违的安宁,就好像飞翔太久,终于找到自己的栖息之陆一般,心中安稳,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澄澈。

    二人皆非那等儿女情长的人,杜子腾很快想到:“你以这啸云真人的身份一路走来……到底收了多少人?”

    萧辰笑而不答。

    杜子腾好奇地问道:“这个啸云真人,我在斩梧渊听说过,常年闭关甚少露面,修为不俗,亦是斩梧中坚修士之一,你是如何……?”

    萧辰笑容淡下来,倒是包子气鼓鼓地道:“都怪那混账的破铜烂铁打断我的传送还把我们困了起来!这啸云……哼,亦不过是鸿蒙潜伏于隐世门派的一粒棋子,不知死活妄图打探主人之事,我们便叫他在那破铜烂铁里打探个够!嘿嘿!”

    杜子腾一挑眉很快抓住重点:“破铜烂铁?”

    寰埏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能被他以这样不愤的口气提及、又能将这样的萧辰困住的,怎么可能真的是破铜烂铁。

    萧辰低声道:“覆天星钟。”

    杜子腾蓦然睁大眼眸!

    如果说斩梧渊的历史绵延万年,伴随着人族的崛起,算得上古老悠久的话,那覆天星钟几乎是目睹了人族的起源,应是那等上古神话传说中的先天圣物,周天诸界史上所载,覆天星钟每一次长鸣皆与人族的种族命运转折息息相关,因为这个缘故,哪怕是在一众先天圣物中,覆天星钟对于人族而言,也有着至高无上的神圣地位。这种地位并不因覆天星钟少现人间而衰减,反倒是因为它每一次在种族命运的紧要关头才现身而显得越发尊崇。

    所以,问题来了。

    这人族中最牛逼的先天圣物万载以来,发出的动静都没超过一掌之数,他的道侣,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能惹得这么高冷的先天圣物在他甫一进入周天诸界便穷追不舍,甚至不惜放下高冷的架子牢牢围困?

    想到萧辰此时妖魔真身的造型,杜子腾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点答案,好吧,哪怕这家伙确是自己的道侣,杜子腾也要中肯地说一句,确实是有最终关大boss的风采……

    杜子腾略微思索这其中之事,便很快从寰埏的话语中推测出事情轮廓:“你们被困其中难以脱身,正好这啸云混迹其间心怀不轨想去打探,于是你将计就计诱他与内,与他调了个包骗过了那口钟?”

    萧辰欣然,这种在扭曲的计谋上达成的诡异一致……这二人确是道侣,什么锅配什么盖。

    杜子腾却想到更多,啸云真人在斩梧渊中甚少露面,恐怕也是因为兼职当着间子的缘故,从啸云真人突然露面的时间可以推知萧辰真正逃离覆天星钟亦不过是近来之事,而那个时候,自己萧腾的名字恐怕已经传遍诸界,“萧大师”本就是为了方便道侣认得而设计的马甲,依萧辰物尽其用的性子,定然会把啸云的身份用得淋漓尽致。杜子腾由此便知自己道侣虽不知经历了什么,但腹黑风采不减当年,甚至犹有过之,这样他就真的放心了。

    杜子腾失笑间,已经将道侣与自己失散之后的经历想了七七八八,与自己跌宕起伏的经历相比,萧辰虽然看似波折不大,却涉及这周天诸界中最顶级的势力与最隐晦的秘密,必是更加惊心动魄。

    这斩梧渊可真是深谋远虑,连存放覆天星钟这等超然圣物的隐世门派都不放过,似这样的圣地,若非关碍人族生死存亡、种族延续之事绝不会轻易出世,啸云能混进去,必也不是朝夕之功,斩梧渊的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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