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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正文 第80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第80节

    对于这样的萧辰而言,妖族又意味着什么?那个在复活的妖帝……又意味着什么呢?

    唱起猎歌、燃魂为祭的一众妖族此时也许不是不知道,这般下去也许不会有任何结果,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而他们之中,有几个垂垂老矣的妖族在看到家族儿孙这般拼命之时,只恨恨朝着远方大骂道:“你们这些背叛了帝君的家伙!对得起帝君吗?!”

    可远方那些妖王,奇异般地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这些苍老的妖族再如何唾骂,亦无法改变局面,终究也和自家儿孙的选择一样,燃起黯淡的妖魂,哪怕明知支撑不了多久,却也为这支猎歌多点光明。

    看到这一幕,杜子腾忍不住去揣测那些妖王到底是真的对于妖帝不够忠诚,还仅仅只是觉得不肯冒着天下倾覆的风险去做此事,亦或是,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相信能够复活呢?

    而不待杜子腾想出个七八九十,忽然间,他眼前一花,下一瞬间,杜宗主心中就是一句好大的卧槽,就在方才那一个眨眼间,他已经从一个远远看戏的吃瓜群众秒变戏中人。

    杜子腾:……

    他真的不应该太天真的,明明寰埏身上冒出那些金色光点、响应那些祈愿之时他就想到、然后早点跑的!真的!

    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而对于天上地下所有的妖族而言,再也没有比眼前一幕更加震撼的事情:猎歌燃起到巅峰、直上苍穹之时,天际,好像有什么存在真的听到了他们的祈愿,一座无比宏伟华美的巨塔凭空出现,金阶碧墙,廊桥如缦,随着那歌声,无数符纹在其上熠熠生辉,不断落下金光如海——

    那些燃魂为祭而神魂受损的妖族竟在刹那间就修复了神魂,冥冥之中,所有妖族都知道,这座塔,这座塔,万载前,他们祖祖辈辈都曾跪拜过、祈祷过,那金色光雨中竟是与他们同源、来自于祖先的虔诚魂力,否则,又怎么可能于刹那间便将他们受损的妖魂悉数修复?

    抬头呆呆仰望这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亦未曾听说过的宝塔,这一刹那,他们已经知道,祖先曾做着与他们一般的事情,时光好似从未远走,他们好像找到了来处。

    亦是同一时间,那些原本祭出法器要收拾这些执迷不悟妖族的隐世门派,在看到这座宝塔之后,竟一个个如临大敌,这一个个名声远扬上古的人族大能竟是不约而同失声道:“妖冥塔!!!”

    亦是在漩镜塔露出身形之后,那七位打定主意远远旁观不再cha手的妖王中,有四位当场变色,目光之中闪现过狂喜、激动又复现出怀疑、纠结的神情,只有泽亦,在看到这座漩镜塔时,神情中有恍惚,竟有种难以置信的激动:“难道……难道……”

    天上地下,无数修士的万众瞩目之中,这座宝塔在降下那等磅礴浩荡的魂力光雨、以难以置信的强大修复无数妖族神魂之后,竟缓缓打开了塔门,金阶闪起光芒,在无数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中,有二人并肩而出,其中一人似是因为如此多的注视而一怔,脚步不由一滞,却被另一人敏锐发觉,停下脚步回身侧首。

    说实话,看戏变参与就算了,可是,杜子腾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参与。

    那些人族的隐世门派、万妖军中那些妖族、甚至就连那些妖王都全不避讳地投来无比专注的凝视,直叫杜子腾有些迟疑:“他们要围观的……应该是你吧?”

    萧辰视线却始终如一的坚定执着:“你是我的道侣。”

    神魂相连,命运相系的道侣。

    萧辰的脚步甚至就此完全停了下来,只在那里,等着杜子腾。

    这一幕,不知为何,叫杜子腾心中涌动着他并不知晓的复杂情绪,好像在他并不知道的时候,他曾经期待、又曾经害怕过这一幕,明明,在万众之前与萧辰并肩而行,在修真联盟中已经有过那么多次,为什么这一次他却偏偏会迟疑。

    是了,他看向天上地下那些强横的气息,因为,这是萧辰向来讳莫如深、从来没有向他展现过的一面——那并不属于修真联盟中那个出身横霄剑派一切清清楚楚的萧盟主,而属于那个神秘莫测拥有漩镜传承、修为进境神速到逆天、甚至将大乘随意踩下、如今甚至叫上古的人妖两族强者都不得不全力以待专注守望的……萧辰。

    眼前这个萧辰,无疑是陌生的。

    萧辰从来没有刻意向杜子腾隐瞒过自己异乎寻常、哪怕代入修真联盟地摊上的三流修真主角那些连连奇遇都无法解释的强大,可是,这一刻的杜子腾在真正意识到萧辰的强大,甚至不只是横扫如今的周天诸界,甚至还隐隐站在万载前那个两族辉煌灿烂时代的巅峰时,这一切依旧已经超过了他的推测。

    这一瞬间,金阶碧墙、界壁在侧、苍梧参天,天上地下无数修士的注目之中,更衬得萧辰面孔英俊,气息明明淡然却强大到叫任何人不能忽略,可是,他剑眉星目间好似真的没有将人妖两族任何一点事情放在眼中,覆天星钟不能令他动容,七大妖王亦不值得他一个眼神,只有眼前脚步迟疑的道侣才是他关注的全部。

    被这样无视天下的人物倾以全部心神、全部注视,杜子腾却偏偏只觉得眼前道侣有一刹那的陌生,这真的是那个与他一道身为横霄剑派残存弟子被追杀而苦思解决之道、拔剑出西荒驱妖魔、手把手将修真联盟一点点建立起来的道侣吗?

    你这般强大,那与我一道跌跌撞撞艰辛走来的那个人,是谁?

    可下一瞬间,杜子腾却蓦地哑然失笑。

    这一笑,叫萧辰周身那些不自觉凝聚起来的冰霜如烟云消散,叫漩镜塔中的寰埏淡下了塔身上无数繁复符纹,叫七大妖王差点因为无法自持而显出真身,更叫苍梧之上随时准备敲出自己一百零八个钟奴的覆天星钟艰难地保持了沉默,还叫天上地下无数神识敏锐、方才差点崩溃的修士们长出了一口气——刚刚真是太奇怪的,明明这座塔出现也没有什么,为何方才神识中仿佛要天崩地裂般地疯狂收到危险之兆?又在方才那一刹那悉数消弭于无形?天道莫测,当真难料。

    杜子腾只上前一步,侧头朝萧辰一笑:“走走走,装逼装逼!”

    道侣熟悉的调笑叫萧辰竟觉得有些恍惚,方才那一刹,直叫他不敢回首。

    杜子腾只奇怪地看向萧辰:“哎?不继续装逼了吗?”然后他看着周遭那些人妖二族的大能,手一掩,朝萧辰鬼鬼祟祟地道:“喂,要装就装个大的啊!装到叫他们不敢轻易打我们联盟主意就更好了!”

    恩,上交伐谋嘛,在这种时刻,杜宗主心里头转的就是这么庸俗的念头!

    远处将杜子腾的嘀咕听了个一清二楚的两族大能:……

    真心不知道要如何评价这种行为,毕竟,漫长的修行生涯实在没有遇到过这一款敢当面说要威慑他们的低阶修士。

    而杜子腾身旁,那个因为道侣一时迟疑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男人,面对道侣这完全不靠谱的提议,居然笑了,这个笑容简直英俊得山河失色:“好。”

    不待人妖两族的大能在怔愣中如何想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萧辰已经握着道侣的手,远远朝苍梧的方向道:“让开。”

    不似暾日那般疾言厉色,只有两个字,轻描淡写,可是,天上地下,所有修士皆是不约而同悚然一惊,那个方向、那个方向……这一刹那,这些修行超卓、冠绝当世、代表着各自种族走在大道巅峰的修士们都不约而同开始怀疑起自己修行而得的耳聪目明起来:一定是他们听错了看错了!

    否则,如何解释这荒谬一幕,天下间,有谁,敢以这样的口气朝那人族第一圣物——覆天星钟说出这样两个字?!

    萧辰的眼神并不算凌厉,可是视线却是笔直、绝不会叫人生出怀疑地,落在覆天星钟之上。

    让开。

    没错,就是对覆天星钟而说!

    这一刹那,人妖两族所有修士都有种疯狂的感觉,这他妈的真的有人敢发疯?!

    他知不知道那是人族第一圣物,与人族的历史一般悠远漫长?!他知不知道,不说这些隐世门派在万载前就是何等庞然大物,便是覆天星钟自己的一百零八钟奴便是万载来人族中的天之骄子,足以横扫当世?!

    可是,萧辰说出那两个字之后,便只静静站在那里,连眉毛都没有多动一些,好像全然不觉得,他听道侣的话装的这个逼,呃,有点大。

    人族中那些隐世门派如何能忍?!

    不过眨眼间,隐世门派之中,纸扇、宝葫芦、轻纱、甚至又多了数样威势惊人的法宝,哪怕经过方才一轮神识中的警兆,这些大修士均知眼前这消失万载又突然出现的妖冥塔中出来的人绝不可能简单,这些人族大修士亦决意要狠狠教训于他,好叫他知晓,人族第一圣物,绝不是任人亵渎的!

    面对这浩大声势,萧辰只是微微皱眉,不需要他动一根手指头,漩镜塔尖,那刺穿界壁、不知延伸到哪一方界域的金色锁链上,传来哗啦啦声响,下一瞬间,那些威势惊人的法宝便被一根相较起来有些过分纤细的金色锁链牢牢缠住,再也动弹不得。

    这方才轻易搅得暾日吐血不止、叫众多妖族燃魂为祭拼了性命才能抵御的恐怖法器,竟被这样一根细细金链给拴住了,这许多妖族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更多的妖族却只看着这座宝塔,蓦然间想到了祖祖辈辈口中流传的祖宗荣光、上古荣耀,胸腔之中心脏怦怦而跳,看着这座祖先亦是祭拜过的圣物如此强悍……是不是意味着,那些荣光、那些荣耀他们在今日亦能熏染一二?

    唯有那些法器主人在一刹那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与恐怖,看似不过只是金链将法器拴住,这其中,多少空间规则在瞬息间交锋变幻……甚至湮灭,这一刹那的凶险直与万载前那场大战亦未逊色多少!

    而萧辰站在金阶上,对于这一幕恍如不见般,全不放在心上。

    隐世门派中,这一幕直叫这些大修士咬牙切齿,当即便有人吼道:“你这妖修好生霸道!便是得了这妖冥塔青睐又如何,胆敢轻辱圣钟,还这般仗势欺人……”

    杜子腾撇撇嘴:“只说服不服,我们拒绝嘴仗。”

    向来最爱打嘴仗的是谁啊啊啊啊啊!白澍要疯。

    而萧辰点头,好似完全赞同道侣关于不打嘴仗的说明。

    那些人族大能一个个呼风唤雨何曾受过一个小修士这般当面凌辱,可是,这个妖冥塔的新主人显见地对这小修士十分重视,甚至言听计从……而他们的法器如何能与妖冥塔这般赫赫凶名(寰埏不服气地撅了撅嘴)的先天圣物相比,若是再耽误下来,恐怕能找回来的也只有各自法器的碎片了,哪怕明明知道对方不过仗着妖冥塔这般横行无忌霸道蛮野,这口血他们也只咽了下去。

    当即便有修士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服!”

    杜子腾洋洋得意地挥手:“寰埏,听到了么,放了吧。”

    那个宝葫芦便犹如被调戏了个遍而好不容易逃离魔爪的少女,惊讶般地飞速奔回了主人身旁,再也不肯轻易露面。

    杜子腾:……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寰埏:你到底是对人家做了什么啊,不要狡辩了,那个漩镜一号在你的教导下名扬诸界的“纯洁”表现大家可是有目共睹。

    有人做了表率,一个服字,虽然屈辱,但与耗费自己万载心血、生死相随的法器相比,这点屈辱也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破天荒的,这些个个眼高于顶的大修士一个个将自己的脸面送到杜子腾面前。

    对于这些小打小闹,萧辰并没有太过关注,他只是看着远处苍梧,皱眉道:“让。”

    很好,两个字,只剩下一个了。

    这一次,就算是杜子腾,也不免有些吃惊:“卧槽,你是玩真的?要那钟让开?!”

    萧辰:……

    不是真的,难道还有假?

    他的眼神清晰地传递了这个困惑。

    而杜子腾这一刹那只觉得哭笑不得:“……我以为,你只是在装逼……装装……就算了。”

    萧辰却只微微一笑:“恩,也算吧。”然后他的眼神再次落到苍梧之上,那覆天星钟上。

    这一刹那,杜子腾明显感知到,萧辰似是无声在与那覆天星钟较量着什么,可是,不过一眨眼,一切又仿佛只是他的错觉,杜子腾的洞虚之境都没有办法分辨方才到底是发生了还是没发生,那种级数的较量,早就已经远远超越了修士想像的极限范畴。

    而一瞬间,好像要叫杜子腾分辨一切到底是不是他的错觉般。

    那座古朴浑拙,自镇压在苍梧之上就再也没有半分反应的青色大钟,竟缓缓地、缓缓地抬了起来,这一刹那,不论人族妖族,俱是情不自禁屏住了气息,那大钟之下可是万载前号令妖族莫敢不从的众妖之首——妖帝!

    人族修士心中也许并非不困惑,为何明明不愿意冒着冥魔浩劫的风险、一心一意镇压妖帝的覆天星钟会妥协?

    而妖族此时大抵只顾着激动振奋,并未去想这些细枝末节。

    只有杜子腾,他并没有去看那轮于大钟之下缓缓露出的耀眼红光,好像一轮被遮挡的炽烈红日显露真容,这样壮观的一幕都没叫向来好奇心重的杜子腾分一丁点儿心,他只是看着今日已经显得非常陌生、做出这样的决定显得更陌生的道侣。

    “为什么呢?一定要救那个妖帝?”杜子腾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他甚至没有去确认萧辰是不是在救那个妖帝,因为,从一开始对于苍梧之籽、赤池之水开始,萧辰的态度就一直十分柔和,没有半分阻拦杜子腾交出这二物的意思,这固然有他尊重道侣的想法,可杜子腾相信,如果他的选择萧辰判断于修真联盟无益、萧辰并不认同的话,那么,萧辰有千万种法子来阻拦他,哪怕是要斩断同暾日的联系,萧辰亦有千万种手段来为杜子腾做到,而不必一定交出苍梧之籽与赤池之水,除非从一开始,萧辰就没有想过留下这两样东西。

    妖帝的复活,对于萧辰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苍梧之籽、赤池之水后,萧辰甚至还正面硬扛了一次人族第一圣物!

    对于道侣的疑问,萧辰面上竟流露出了些许迟疑,然后,他才低声道:“大概……只是为了还上一个承诺。”

    承诺?

    复活那个妖帝?

    杜子腾不由得转头去看那轮于苍梧之上冉冉升起的烈日,浴火重生啊,天地间响起一道长长的清啼,炽烈华丽得宛若朝霞织就的锦羽由幻影而成真实,长长垂落于参天巨木之上,好像绚烂云霞停驻其上,叫人分不清那到底是华羽还是丽霞。

    杜子腾并不意外,能够浴火而生的,天地之间,除了凤凰,还能有哪只神鸟有这般能耐呢?

    以凤凰为妖帝……萧辰是欠了这只凤凰一个承诺吗?

    对方乃是天地间的神鸟,上一次出现怕也是万载之前了,那个时候,萧辰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因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欠下对方一个承诺呢?

    这个承诺甚至沉重到万载之后,萧辰要这样不惜代价地偿还……

    当眼前一切明摆地意味着自家道侣在万载前明显还有一个身份时,杜子腾毫不意外地,有些吃味,那显然是他没有办法参与进去的一段人生,他不知道在那段漫长的光y里,自己的道侣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与这只天地神鸟有什么样的交集,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道侣如今的强大是不是与那段经历也有什么关系……

    那都是已经注定的一切,无法去参与、无法去改变,这是“过去”二字对于感情最残酷的地方。

    以杜子腾的豁达,亦未能豁免。

    在萧辰与杜子腾古怪地沉默下来时,苍梧之上的一切变化,仿佛也将将到达了尾声,随着覆天星钟的放弃,炽烈的云霞与绚烂的火焰一起,勾勒出这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鸟风姿,龙纹龟背、燕颌ji喙,传闻中的绝世仪态渐渐成形。

    真正看到妖帝复生在面前,那许多妖族疯狂的喜悦简直令人无法想像,可如若设身处地地想像一下,万载以来,要相信一个绝不可能实现的梦、为之忍耐被人奴役被人压迫的绝望、并在这绝望之中不放弃希望、甚至在知晓也许自己毕生都不能见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天、还要将这梦境传递给子孙后代……这样代代相传到现在、终于有子孙能够见到这梦境实现——

    这一刻的激动与疯狂,不只是因为对于那未来能率领他们实现一切尊严与荣光的妖帝的忠诚,更因为,这梦想之后,承载的家族命运、承载着祖先的血泪……那意味着,他们为之努力的一切,没有白费!

    “哈哈哈哈呜呜呜呜……祖父!祖父!你看到了吗!帝君、帝君真的复活了!”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您真的带着我们做到了!做到了呀!”

    便是这些对于梦境最为疯狂、最为执着、付出最多的暾日大祭司,在这个时刻,呆呆看着凤凰身影,竟是怔在了原地,待身后那些妖族在这疯狂时刻再也顾不得上下尊卑而上前与他拥抱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位暾日大祭司早已经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更有那些疯狂的老妖族长笑如哭:“你们这些人族混账,看到了吗?我们有帝君护佑了!你们再也不能肆意欺凌我们!不能了!再也不能了!哈哈哈哈哈哈……”

    记仇的老妖甚至指着几个妖王的鼻子大声骂道:“你们这些背叛帝君的混账!帝君回来了!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叛徒!妖王又如何!帝君面前,都是土ji瓦狗!”

    可是奇怪的是,眼前这几位妖王在看到凤凰涅槃重生的激动场景,眼神中虽一样有触动,却并没有那般疯狂,面对这些妖族的指责与发泄,他们甚至还保持着淡然与平静,好像全未将这些指责放在心中一般。

    明明若是凤凰真的重返妖帝之座,他们这些没有选择在关键时刻站队的家伙……下场必定不会太好吧?可他们确实也并没有太多担忧的神色,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不约而同将视线放到了萧辰身上。

    亦是在此时,青面覆甲的钟奴竟是一步步从苍梧之上走了下来,然后又那样一步步走到了漩镜塔前。

    即使是在凤凰重生的关键时刻,这个代表着覆天星钟行事的钟奴也依旧引起了妖族无数的关注,更不必提那些唯覆天星钟马首是瞻的人族隐世门派了,这一刻,这些人族大修士只怕恨不得覆天星钟能叫钟奴狠狠收拾一下这张狂无忌的混账小子!

    只可惜,便是这些人族大能心中也自清楚,方才覆天星钟肯放妖帝重生,显然便已经是与这小子达成了什么共识,连覆天星钟面对这小子也要让步……这么一想,似乎又略微平衡了一些,更何况,看这钟奴步履郑重的仪态,哪里向是寻仇的?如果一定要说,倒更像是平等两国的往来间,那些代表着君王意志的使者,务必仪态郑重。

    等等……平等往来?这些人族修士不由一惊,难道,此时他们自己也认为,那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仗着妖冥塔而胡作非为的小子……是能与覆天星钟平起平坐的人物?

    随即,他们自己都为这荒唐的猜想感到好笑,如何可能?!

    覆天星钟乃是人族第一圣物,不说它传承的悠久与人族历史一般久远,从古至今,它无数次影响左右了人族命运,如果徒有历史,而没有这一次次力挽狂澜,便是先天圣物,也绝无可能在人族中拥有如今这般可怖的地位!

    而那小子算得了什么?!不说他在妖族中地位怎样,就是如今这位复活的妖帝,凤凰之尊、众妖之长又如何,地位与覆天星钟依旧无法相提并论!只一条,上古年间人妖二族并肩抵御浩劫之灾时,便是凤凰遇到覆天星钟,也是要略微避让、执半礼的……就那小子想与圣钟平起平坐?怎么可能?!

    不论这些人族修士心中想法如何繁复纠结,那个张狂无忌、眼中只有覆天星钟的钟奴已经站定在漩镜塔下,居然郑重地朝萧辰行了一礼。

    这一礼便叫方才推翻自己“荒唐”推测的人族修士们哑然失声,覆天星钟的钟奴,见他们这些人族一方巨擘最好情形也不过是平等相待、差些的情形中少不得还有鄙夷不屑的骄傲钟奴……居然向那小子躬身行礼?!

    这背后……若说没有覆天星钟的意志,他们绝不相信,这些张狂的钟奴会轻易折腰!!!

    “圣钟有言,凤凰既出,还请帝君早做打算。”

    这句简单的传话一出,不论人族妖族,突然都是一片死寂。

    帝君?

    “见过帝君!”

    仿佛为了印证这钟奴的话,七大妖王中,以泽亦为首,有五人领着各自下属向萧辰行了跪拜参见的大礼。

    这一刹那,不只是万妖军中,就是人族那些修士也是彻底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些隐世门派在万载前是见过真正的妖帝的,确确实实那就是一只神鸟凤凰,与苍梧之上的身影一般无二,倒是眼前在妖冥塔中的那小子,气息与凤凰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凤凰转世!

    可那几个妖王……这些人族大能眼中不免又带上怀疑之色,这几个老家伙可确也是妖族中资历极老的家伙了,完完整整地扛过了一整场浩劫,不论是重伤陷入沉眠、还是闭关休养的,能安然活到如今之世,便都不是简单易与之辈,他们可都是妖族中真正的大能,绝不可能发生错认妖帝的乌龙!能被他们叫“帝君”,甚至还要行上这种君臣相见的大礼,普天之下,除了妖帝简直不可能做第二人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明明不过一场妖帝复生的故事,怎么忽地就这般扑朔迷离叫人眼花缭乱?!

    站在萧辰身旁,杜子腾更是觉得剧情……好像神转折得有点快,机智聪慧如杜宗主都觉得,他有点方。

    而自始至终身在漩涡中央的萧辰,面对眼前这情形,却诡异地保持着一种淡定朝钟奴道:“知道了。”

    便算是将态度传达给那位人族中地位至高无上的覆天星钟了。

    敢以这般态度回复……杜子腾、杜子腾已经麻木了。

    这一刻,杜子腾忽然想起,他与萧辰第一次离开漩镜界而受袭之事,他忽然在钟奴转身欲离去时开口道:“喂,当初在界壁里偷袭我们的,是不是你?!”

    这位横行无忌的钟奴身形僵住了,竟有一种无比尴尬窘迫的神色在他面上浮现,好歹也曾经是人族中锋芒无双的天之骄子、哪怕是朝覆天星钟献上一切甘愿为奴也不曾折损过半分骄傲,居然在这一刻,在一个小小化神修士的一句简单疑问面前,破天荒地有几分狼狈。

    他竟是又郑重转了身:“彼时不识帝君与……与娘娘真身,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这一刹那,被许多人敬畏、又被许多妖崇拜的漩镜塔不由自主生出一阵颤抖。

    就是敢与覆天星钟平起平坐的萧辰也在这一刹那僵住了身形,用一种在看死人般的怜悯视线看得骄狂的钟奴瑟瑟发抖,这位帝君是不是也太小心眼儿了,毕竟,那个时候,他只是远远感知到了妖魔气息,并不知晓这位帝君的真身!若是要追究,大不了打他一顿便是,何至于用这般眼神恐吓于他!

    这位可怜的钟奴并不知道一切恐怖,与萧辰无关,只与他身边那位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而呆在原地的“娘娘”有关。

    随即,萧辰好像是怕象征着与覆天星钟协议达成的象征死于非命,那钟奴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已经回到了覆天星钟身旁,哪怕是经历过上古那场浩劫,青面钟奴也不由长长舒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方才那简单对答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居然也没比上古那场大劫少多少……

    杜子腾只是在身形僵硬之后缓慢转头看向萧辰:“娘、娘?!”

    这一刻的萧辰没有半点装逼的风采,怂怂地道:“我是,我是,我是老板娘。”

    跪在地上的妖王们只觉得:……妈的,后悔了,还老子膝盖来!!!

    太t丢人了有没有!这还是他们的帝君吗?!昂?!

    好像知晓了这些妖王们面上平静、内心狂野的疯狂咆哮,萧辰在道侣面色和缓之后,朝他们淡然道:“你们不必朝我行礼。”

    泽亦而下,这些妖王们一时神情怔愣,看向萧辰不明所以。

    萧辰只是又重复了一次:“不必朝我行礼。”

    泽亦忍不住苦笑:“帝君,我先前有眼不识,他们是并不知晓您的行迹才未能及时护驾,可我等一片忠贞赤诚从未有变,还请帝君明鉴!”

    “帝君,我等愚钝之处,您只管打骂便是……”

    “若非是您,万载前我便已是尘土,如何能在万载间坚持修行至妖王之境,请您、请您受我这一拜吧!”

    “帝君!”一位妖王说着就已经潸然泪下:“此生再未想过能再拜到您的座下,若您不许,我等苟延残喘至今世又有何意义?”

    这一个个妖王此时好像都不再是什么叱咤风云、翻江倒海的大妖,而是一个个与自己托付忠诚、一心追随的君王久别重逢的忠心臣子,恨不能将一腔忠心剖开与人看,那种笨拙与焦急,便是杜子腾在一边旁观亦不觉动容。

    可是,从头到尾,萧辰也只有那一句“不必向我行礼”。

    这些妖王的身份勿庸置疑,皆是妖族大能,更是万妖军中许多妖族的先祖辈人物,事迹与传奇皆为后辈津津乐道,若是先前,万妖军中那许多妖族对于他们不肯为妖帝站出来之事耿耿于怀而觉得他们盛名之下并不相符而有些轻视的意思的话,在看到眼前这一幕,这些后辈又不由开始迷惘,明明,明明,对着这个假的“帝君”,这些妖王祖辈们,又一个个这般忠心耿耿,直是换了一副模样?

    他们拜的是假妖帝?

    就是再蠢的妖族也知道这个揣测有多么好笑,这些妖王都是什么人哪!他们中的好几个,万载前就已经名扬一方,这样的人物,便是做戏,也绝不可能将自己的骄傲、自己的荣光这样踩在脚下去做戏!

    再说,又做给谁看呢?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他们看来,这个明明是那可恶的修真联盟之主的家伙,是他们追随的——妖帝!

    苍梧之上,凤凰真身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来,华美的羽翼便在此时微微一振,天地间好像都染起无尽霞光,清澈的鸣啼声中,所有妖族都觉得妖魂清明,暖意浮现,好似心终于有了归属,一切流浪与伤疤俱已远去。

    万妖军中的妖族们再次眼神坚定起来,如果这都不是妖帝,谁才可能是妖帝?!

    便在此时,振翅而起的凤凰腾空离开了苍梧,烈烈火焰划过长长尾翼,天空无数云霞托在其侧,仿佛护佑,可所有妖族亦是在此时,突然面色大变,这只凤凰、这只凤凰……竟然并没有眼睛!

    神鸟凤凰身有五德,可眼前这一只没有眼睛的……不知为何,那空洞洞之处叫眼前这只原本看起来端丽堂皇的神鸟莫名叫人觉得诡异与恐怖,情不自禁盯着那失去眼睛之处看去,而后,不知是不是所有人的错觉,那黑洞洞的地方……并非凤凰没有眼睛,而是那双眼睛便是犹如黑洞一般,深不见底!

    待意识到这诡异之事而惊骇之时,已经太迟,不论妖族修士,只要盯着那双黑暗眼睛看去的,一个个都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仿佛,那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扇……幽冥之门。

    也是在这同一时刻,杜子腾原本想看凤凰的脸被萧辰给扳到与萧辰面对面。

    杜子腾:?

    这一刻的萧辰却语气淡然地道:“我去去就来,在这里等我,”那双深邃眼眸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忐忑与祈盼还是泄露了这一次征询背后的凶险:“可好?”

    而这一刻的杜子腾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去问萧辰去哪儿,只是理直气壮地道:“不好!”

    萧辰抿了抿嘴唇,好似对眼前道侣的拒绝少见地有些失措时,只听道侣清澈声音道:“要去就一起去,等什么等啊!不知道fg不能立吗!”

    萧辰眼神中无数情绪纷至沓来,他好像在犹豫,又仿佛想拒绝,最后,竟然只是以前所未有的软弱语气低声道:“好。”

    反应过来的寰埏与小木棍同时呆住,它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家愚蠢的主人要去做/答应了什么。

    下一瞬间,萧辰牢牢揽住道侣,像怀抱着此生最宝贝、最不舍却又不得不冒着失去风险的珍宝,他深吸一口气——即使萧辰,仿佛也需要鼓足勇气才能继续冒着那样的风险前行——他低下头,在道侣耳边轻声道:“等我!”

    不待杜子腾吐槽自家道侣固执要立fg的ji,ng神,黑色眼眸在轰然巨响中化为巨大的黑色漩涡,幽冥之门彻底洞开!

    场中无数人族妖族再次能动弹时,皆是心惊r_ou_跳后怕不已,一时间,竟是无人留意,苍梧巍巍,大钟古拙,金塔俨然,凤凰已经不见,现场还多了一根小木棍,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而萧杜二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终卷:仙凡同归

    第527章 梦者之梦

    漠原域,此域不知从何时起便传言为修行绝地, 周遭数百界俱是漠漠黄沙铺天盖地, 甚至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莫说是走兽飞禽, 便是植被亦难在这魔鬼般的气候中生存下来, 极少人踪。

    这一日, 偏有一前一后两道流光倏忽而至,前一道遁光中传来轻轻微“咦”之声, 后一道遁光也随之停住:“高师弟, 就是这里了吗?”

    被叫做“高师弟”之人却是十分惊诧:“我从门中领的这‘索灵针’分明指向此处,怎么却什么也不见?”

    那后来之人在神识密密将此界反复扫视之后也依旧一无所获, 要知道,他此时修为已至分神, 修为乃是在修真界搏杀中一点点修习起来的,可不是他高师弟这等只修寻宝之能的化神弟子可比,神识再次遍寻却无任何宝物踪迹, 他心中便对高师弟的判断有些不信起来。

    若非看在对方寻宝索灵的本事在门中小有名气,他此时怕已经拂袖而去了。只是此时大事当前, 怕是门中还有用得着这高师弟的地方,太过开罪,回去亦不好向诸位长老们交待, 他便笑着宽言道:“师弟, ‘索灵针’虽是门中异宝之一,但亦难免出些小岔子, 不必在意,此处没有收获,亦还有别处嘛。”

    谁知他那高师弟不知是否因着寻宝能耐在门中被骄纵坏了,此时一听他言语中隐有指责他误报之意,登时便道:“这‘索灵针’我使了多少次,从未错过!且此次灵气纹路这般奇特,定是件十分不一样的宝贝!”

    那人面色登时便是一沉,可依旧耐着性子道:“师弟,陨天秘境开启在即,长老们都在等着你我,你也是知道的,长老们看重此次秘境之行,亦是希望你能大展身手为门中多找些收获,否则亦不会令我诸界迢迢特去接了你来,大事当前,你既是对此地有所判断,待秘境事了我们再来便是。”

    那高师弟却是急道:“不成,不成!我要再找找。”

    分神期修士登时便感恼怒,这高师弟当真是太不像话,当初口口声声说此处有宝物出世,只需前往陨天秘境途中在此处略停就好,这会儿连他这分神期修士都找不着,难道高师弟自己还能找着?若是一时找不着,他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去?!

    那边可是陨天秘境开启的大事!连青霞山、上虚清宫这等不世出的大门派都派出了诸多大能前往,妖族那边连大妖王都惊动了数位,他们晓踪门如果不是因为有点寻宝的道行攀上了其中一个庞然大物,又怎么会这等荣幸能列入这等大事之中?更何况,那可是陨天秘境!

    当初三百门派并同妖族七十部合战那逆天的天冥王,光是渡劫高手就陨落了十八位,更是打落了大乘上千,合道、分神更是炮灰般的存在,最后整整一个界域就此沉沦消逝,没想到,时隔百载,竟有再次现世的征兆,不说天冥王身为世间至强巅峰的宝物,便是里面当初陨落了那么多顶尖修士、巅峰大妖……随便哪一位过世,身后宝物怕都足以撑起一个宝藏,这陨天秘境中却有这么多位,哪怕能捞到点什么,怕也是一桩惊天机缘了,想到这里,这分神修士哪有不心动的?

    修行如此之久,似这般能搅动人妖两族顶尖势力的大宝藏,他一个分神修士哪能有机会位列其间,此时简直恨不能立时飞身过去。

    毕竟,这可是位于修行力量最巅峰的大能们支撑起来的秘境……所以才被称为陨天秘境。

    想到这里,这分神心中又不由一戚,修行到那些大能的份儿上,对于他们这些修士而言,可不是如天地一般的存在?可竟也陨落在里面了……

    这高师弟兀自摆弄着手中“索灵针”,不甘地寻找着:“这标志这般特殊定是极其特别的宝贝,说不得便是对人妖两族都大有裨益的……”

    这分神修士脸色沉下来,便要动手强制将这不分轻重的师弟带走,却忽然面色一变:“谁?!”

    这一刹那,以分神修士的神识看来,竟觉得周遭世界好似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一切好似都被扭曲缠绕、辨不清上下左右,他心中大惊,情知这恐怕是极其厉害的神识攻击!

    以他应敌经验之丰富,当即便立时封闭神识,祭出法器准备仅靠五感应敌,但随即在他视线中,只看到高师弟的头颅骨碌碌在黄沙中滚动,脸上好似犹带懵懂与震惊交织的神情。

    来不及去想高师弟之死会给自己在门派中带来如何不利的影响,这分神期的修士只知自己恐怕是遇上了修行途中最大的危机之一,以汗马功劳自门中换来的最大倚仗再不吝惜地激发了出来,那是一张“九天十地封绝盘”,盘起将他周身牢牢护住,随即而来的恐怖震荡叫他惊出一身冷汗,竟连这等异宝都险些崩塌!

    而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看清敌人的模样,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可是,当他看清对方的面孔时,瞳孔竟在极度的震惊恐骇中收缩如针,这两个敌人的面孔上似有金色符文明明灭灭隐隐约约,他嗫嚅着嘴唇:“天冥……”

    不待他多说一个字,这两个面孔古怪的人便于漠然间再次出击,轰隆声响之后,他的头颅亦骨碌碌落地,如他那高师弟面孔上的震惊如出一辙,心中最后一个震惊至极的念头却是:向来足不踏凡土的不死神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漠原之中……

    这两个面孔带字的古怪之人只低头检视了一番晓踪门这二人随身所带之物,似是极其默契,将那等有传讯之能的法器符箓一一摧毁,同时一挥手,分神修士与他那高师弟的尸身衣物、随身的丹药法器等物便俱都化作黄沙,融入这莽莽天地中,再也分辨不出来。

    再看这漫天滚滚黄沙,联想漠原域在不断生长的诸多古怪传说……直叫人不寒而栗,不知这些黄沙中到底葬送了多少生命?

    而极有可能杀了无数生的古怪二人却浑若无事般从容淡然,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株植物,那是一株古怪的禾苗,生有七叶,颜色翠碧欲滴,但其上灵动智慧之意却是呼之欲出,只是因为长久离了水般看起来有些奄奄一息。

    随即,那禾苗竟然开口道:“这是最后的两个了……方圆数百界,再没有任何生灵能抵达。”

    一人似是丝毫不奇怪一株灵植如何能轻易开口吐人言,只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便也放心了。”

    他看起来好似对这株禾苗所说的话全然不怀疑,要知道,纵然是修为逆天的大修士,谁能轻言方圆数百界之事?哪怕能轻易跨越、但要说知晓了解,也绝非易事!不过小小一株细草又如何能知?它却偏偏口气那般笃定!

    随即,一人将那七叶禾苗捧放到地面:“有劳了。”

    而后这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他人也已经完成任务……轮到我们了。”

    彼此神情中,俱是决然之色,而后,二人后退一步,面目上那隐约显露的金色符文忽然光芒大作,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二人登时四分五裂血r_ou_洞天——竟是同时自爆而亡!

    而随后,二人尸身仿佛籍着生前最后一点意识运转竟也化为了漠漠黄沙,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这样古怪而惨烈的一幕面前,那株奇特的七叶禾苗却只是轻轻一叹,随即,它好像随着这声叹息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般,竟有六片叶子委顿在地、化为粉末直接消失,原本灵气无限的最后一点智慧灵识似乎也随之而去,化为普普通通一棵一叶小草,在这漫天风沙中,很快也湮灭不见。

    方圆数百界,直到这一刻,是真的再没有任何生灵。

    或者说,方圆数百界,都是为了这一刻,才没有了任何生灵。

    而在这一刻,漠原域中央,一座庄严华贵的九层宝塔隐约浮现,好似制造这样一个生命真空,只为了迎接它的出现。

    漫天黄沙在这一刻俱都沉寂平静,宛如黄金铺就的天地仿佛都屏气凝神,只为了这一刻。

    宝塔顶端,赤金锁链穿越界域,仿佛确认过周遭再无任何生灵之后终于放下最后一点防备,宝塔层层绽开,犹如花朵绽放般,层层宝光璀璨,却悉数收敛于这漠原域之内,天地间,仿佛牵引着什么契机,宝塔绽放到极致,露出层层守护之内的核心之地,那是一处小小花园,生机盎然,灵气浓密,奇花异植无限,与遍地黄沙空无一物的死寂百界形成鲜明对比。

    那小小的花园中央,却古怪的留下一大片空白之地,盘坐着一个男子。

    一个声音恭敬无比地道:“主人。”

    无数符文在男子面孔上明明灭灭,若是那分神修士还在,恐怕此刻也会大吃一惊,因为这男子面孔上的符文数目与繁复程度更远在先前那两个杀掉他的男子之上,竟似隐含什么天地大道般。

    那些符文的出现仿佛也确实引来天地间隐隐震荡,宝塔金色链条只优雅地微微一摆动,天地间的法则震荡竟似在那看起来轻柔的抚动着一一抚平。

    男子睁开眼睛,一双淡然无波的金色瞳眸看向天地,又仿佛看过天际,直穿透重重界域,将周遭数百界一切动静悉数收入眼底——

    是的,这一刻,天地间再没有任何生灵,便绝不会有任何生灵能够打扰这一刻。

    他只低声漠然道:“开始罢。”

    宝塔伸出道道金链指向周遭数百界的界壁,那一根根看起来优雅柔韧的链条所至之处,界壁竟如出一辙般生出金辉——竟是直接被这根根金链彻底封锁,莫说如先前晓踪门的修士般飞跃而至,便是大修士的感应中,这数界域亦将不复存在。这等恐怖的空间之能,周天诸界中绝对是闻所未闻。

    男子却只视若寻常,在自己眉宇间微微一点,刹那间,天地风云动,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道则疯狂涌动,仿佛这一点即将牵动的是周天诸界,是无数生灵!

    男子身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恐怖玄奥的符纹,它们整齐排列于半空,大放光华,而随着这些符纹的脱离出现,男子身形竟至渐渐透明……最后彻底消失于原处,而那些符纹却在同一瞬间涌向一处!

    无声的剧烈震荡中,无数金字符纹竟汇为小小一个金色光点,直直坠入这宝塔花园中央的空白之地,周遭界域在这恐怖的冲击下晃动不休,宝塔却视若等闲,金色链条只牢牢把持着空间界壁,任它们如何震荡亦绝没有半分动摇。

    待那金色光点坠入花园中央,宝塔才真正放下心中大石,小心翼翼地合拢花瓣般绽开的塔身,仿佛哪怕封锁了周遭空间都不能令它真正放下心来,要将那金色光点牢牢护于自己的核心之中。

    便在此时,震荡不休的空间界壁好似终于被道则动荡搅破,传来“咔啦”一声轻响,宝塔合拢到一半的动作一僵,一条金色链条迅捷无比地伸将出去,将那界域牢牢固定,随即它几乎是拟人化地长长出了口气,才继续合拢自己的塔身。

    可接下来的一幕叫这宝塔才知自己的放松未免太早,随着那松动的界壁被重新固定,它耳边突听得一声近在咫尺的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宝塔:!!!

    主人追随之人分明已将周遭数百界犁地三尺、反复搜寻,它也亲自检视过的,绝对没有任何生灵!!!周遭界域它已经重重封锁,就算是周天诸界里那些号称一方霸主的人物也绝对不可能轻易闯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谁要害主人!!!!

    宝塔加速关闭,可那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影却硬是在最后一刻坠入宝塔之中,随着塔身的合拢,那人形“啪叽”一声落入先前金色光点消失之处——便是宝塔自己也在重又恢复死寂的数百界绝域中央……彻底凌乱了……

    宝塔绝望地朝自己核心望去,只知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赫然是个人族,衣着稀奇古怪,周身灵气全无,此时连呼吸都迟缓,竟是晕过去了。

    它心中涌起阵阵绝望,它奉主人之令在此时封闭塔身,没有主人的命令绝不可开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在周天诸界也地位低贱无比的凡人呈“大”字状躺在主人先前坠入之地,浑身散发出古怪的酸臭味道却兀自呼吸均匀、不时喃喃自语,好似在熟睡中极其酣甜,它却简直无计可施……

    宝塔之外涌现起疯狂的金色光芒,终于化为坚不可摧的屏障,连同周遭封锁的界域化为牢不可破的守护大阵,将一切重重封住——

    心态崩溃的宝塔终于在自己破坏了主人的计划/自己没能阻拦有人破坏主人的计划的极度悔恨与疯狂中……彻底当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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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靳一斯来说,此时确实犹在梦中,毕竟,敲钟之后开着游轮庆功然后嗨到天明的计划执行到一半,却突然发现自己在半空中不断下坠……就算是他一贯想法天马行空,理智也很难不将这种经历看成是梦境。

    而当他终于在宿醉的头痛欲裂中睁开眼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卧槽,眼睛要瞎了,尼玛谁td搬了这么多彩灯到他床边,跟个万花筒似的!!!

    在靳一斯大叫“卧槽”数声后,周遭也依旧安静无人回应。

    交易所新贵、自觉得刚刚登顶金字塔尖的男人无奈地自己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头痛背痛腰痛,现在连眼睛也被闪得真td痛,下次再也不能再这么疯地喝到断篇了!

    毕竟,他如今可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英俊潇洒,可毕竟是已经成为公众人物的男人,一个不小心,宿醉过后胡子拉杂满面憔悴的模样恐怕就要带着各路标题见诸各大媒体,不利于股价可对不起兄弟们啊,想到这里,靳一斯“啧”了一声,所以说,敲钟,也有敲钟的烦恼,受制于人哪——其实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由放飞而已。

    然而,靳一斯很快发现,相比于眼前的情形,上市那点幸福的烦恼,根本算不了什么。

    因为,他周围,密密麻麻好大一片花花绿绿的植物根本看不到头,更他妈的古怪的是,这些植物,靳一斯一棵也不认识!

    靳一斯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现在他周围的这些植物,他真的一棵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果这些还算植物的话!

    并不是靳一斯对于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有多么崇拜,而是尼玛这种颜色诡异得像顶着一千瓦诡异彩灯、看一眼都会闪瞎眼睛的植物,不论是谁,见过一次后也绝不可能忘记吧?!

    而且,就算再没有常识,靳一斯去过仅有的那么几家顶级植物园也知道,越是珍稀的植物越是需要细心看护,可眼前这些各色各异、却都莫名一样诡异一样闪瞎人眼的植物们,却挤满了靳一斯视线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种可能的视野!

    就问你对这里的主人服不服!服不服!

    靳一斯心里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毕竟,这么多看起来就绝对价值不菲的奇珍异植居然就这样密密麻麻像韭菜一样、跟萝卜一样随意地种着,哪怕真是地里的韭菜萝卜农民伯伯还给排个整齐留点空隙呢,除非在这主人看来,眼前这些奇珍异植连韭菜萝卜的价值都不如……不服不行。

    不过,靳一斯随即涌起一个好大的疑问,甭管人土豪爱怎么把人参当萝卜种、没准人就喜欢看这挤成一团的热热闹闹呢(土豪:……),这么奇珍异植的地方,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秘密花园,他是怎么从公海游轮到这儿的???

    而当靳一斯起身环视之后,他就:……

    很好,他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全部,密密麻麻,挨挨挤挤,都是闪瞎人眼的诡异植物。

    不错,这很符合土豪们热热闹闹的审美。

    但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然后,靳一斯把视线投向了最不可能、但一切都排除之后、最不可能也成了唯一可能的——头顶上。

    蓝天晴朗、白云朵朵,风和日丽,周遭静得可以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难道是土豪闲得没事干,把他从公海悄没声地装到直升机再给空投到自家装满奇珍异植的秘密花园中央???

    这一刹那,就是靳一斯自己都荒谬地觉得他没有那个能享受这种“绑架”待遇的价值。

    毕竟,能拥有这种地方、能动用这种手段的人物,还用得着这么对付他???!!!

    百思不解的靳一斯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细细打量起这个花园,这是一个处处透着十分古怪的花园,那么多珍稀植物你种得密密麻麻透不过气来,偏偏中央这方圆几十米地,空得这么突兀,一根草也不种,就像用圆规一边比划着一边洒了除草剂一样。

    这中央的空地也长得很奇葩,根本不讲究什么园林布局,只是像是用圆规认认真真画出的标准正圆,正圆之外,挨挨擦擦,别说落脚的地方,靳一斯相信,如果从天下降下一场大雨,也绝不可能有一滴水能不碰到一片叶子直接落到地上;如果有阳光,靳一斯也相信不会有任何一线阳光会穿透到地面上,真的,是太密集了,连一寸多余的地儿都没有!

    你说你植物都快没地方长了,怎么地还在中间空这么一块出来,这到底是奇葩的什么规划、什么新潮的园林设计???

    而很快地,靳一斯就没什么功夫去吐槽土豪的审美观了,因为他发现他错得有很离谱。

    他发现,恐怕……等不到对方暴露目的,他就已经要渴死了。

    他所在的这块古怪空地上,真的什么也没有,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尝试一下野外生存,但是,他很快又迟疑地,因为,这里的每一棵植物看起来都特别像是网络游戏,不,应该说是那种劣质的网页游戏里面道具植物的奇葩配色与奇葩长相,他……实在没有勇气胆敢去尝试里面到底哪一个是无毒的。

    饿得头晕眼花、渴得口唇开裂的时候,靳一斯突然猛地回身,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后,他眯了眯眼睛,不,他没有看错!就是它!

    “别td装了!就是你!”靳一斯走到那委委屈屈挂在树上甚至被挤得只剩下一条小小树枝可以栖息的藤蔓边上,他一双桃花眼几乎是凌厉地盯着它:“三十个呼吸间,缠的是八圈,现在却有九圈,刚刚还晃了一下!”

    然后,靳大总裁冷笑一声,环视当场,终于又有站在交易所台上那种横扫全场的霸道气魄:“哼,说吧,这td到底是什么新把戏?拟真植物?还是最新的机器人测试?”

    毕竟,在靳一斯所受的任何阶段的教育中,动物与植物的分界,从“动”与“植”两个字上就可以看得出绝对不同,一个能动,一个不能,就是这么简单,那么,当他眼前出现一个疑似能动的植物时,他的第一反应也很标准——恩,那必须只是一个“伪装”成植物而并不是真正植物的东西。

    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用科学原理与科学道理解释清楚,靳一斯是这样认为的,这种不合乎逻辑的伪装品必然是有某种原因,比如,是不是会与将他绑来这里的某种原因重合——是为了测试什么高科技新产品而搞出来的恶作剧?

    靳一斯的目光在这秘密花园的每一处角落扫视来扫视去,几乎是恨不得能当场在哪里识破一两个摄像头,但是他很快放弃这种明知没有希望的事情,以现代科技的发达,那些什么针孔摄像头无比牛逼,就算是藏在了哪里,他又怎么可能以r_ou_眼识穿?

    于是,靳一斯只是冷着脸,再次追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告诉你们,无缘无故的拘禁,不论是谁,都是非法的!”

    周遭热热闹闹五光十色的植物却没有一点反应,靳一斯眼中光芒一闪,随即从脖子上扯下歪歪斜斜的领带就朝刚才那棵委委屈屈的藤蔓走过去,他伸出手刚想将它扯下来仔细研究一番,却只听到“嗖嗖嗖”的响动,指尖怎么有点发凉哪,再低头一看,满地飞扬的布料碎屑和兴奋得左摇右晃的藤蔓好像在说:来呀来呀~窝还要玩~

    恍惚间,再看到周围那些好像兴奋起来的植物,靳一斯真的打了一个寒战,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地方?

    他觉得头顶的阳光那样刺眼,周围的植物又那样辣眼,耳朵里传来嗡嗡震鸣的后遗症,头晕目眩之后,他一头栽在地上,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拼命说服自己这就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奇幻大梦,起来还能跟同事当成谈资炫耀一二,靳一斯真的就此晕厥过去,没有爬起来。

    也是在同一刹那,靳一斯头顶蓦然间风云变幻,原本的晴空万里在刹那间雷霆电闪,比小孩子的脸变得还要快到诡异,而刚刚凶残无比的藤蔓都在这雷霆之中瑟瑟发抖,所有植物一个个如鹌鹑般老老实实,又好像在隐约兴奋着什么,枝叶无风自动,发出微微的婆娑之声,令这始终静寂若死的空间里终于多了一点生气。

    而后,那电闪雷鸣过后,巨大的乌云里终于降下雨水。

    如果靳一斯还醒着,他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个魔幻大剧必须是什么拙劣的编剧给写的,这么大的乌云,就算要下雨,不至于像个小喷壶一样只下一道吧?!!!

    事实上,那笼罩头顶天空的巨大乌云确实只下了,呃,一束雨。

    就那样直直地浇灌在靳一斯身旁一米之处,这雨水奇异地带着金色质感,好像不是什么简单的雨水,竟有种闪闪发亮、晶莹剔透的感觉,周遭的植物们在一刹那好像不约而同表达出渴望却又畏惧之意,竟于同一瞬间好似人类屏住呼吸一般,专注而安静地看着这一注雨水。

    而靳一斯身下的土地看起来也不能很好地吸收这奇妙的雨水,在靳一斯身旁很快积成小小一洼,就像个金色的迷你池水,就映在靳一斯英俊的脸蛋边上,十分可爱。

    这迷你的金色池底好像有什么黑洞存在,池水不过存在了一刹那,就以飞快的速度在下降,一眨眼间,快到靳一斯睁开眼睛之前,这池水就已经彻底消失了痕迹,一滴也不剩下,只在土地上留下一点点略带shi意的、凹陷下去的痕迹,好像是在说明着曾经存在。

    靳一斯再次睁眼的时候,其实间隔并不太久,他一只手撑在旁边的土地里,失神地看着眼前五光十色的植物们,依旧如他昏迷前一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好像,依旧还在这古怪的魔幻梦境里。

    靳一斯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他强迫自己反复地深深呼吸,如此这般反复数次,他才平静下来,这一次,当他再看向这片植物时,眼神中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坚定含义。

    他已经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真的可能,已经不在地球,甚至他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在宇宙的哪个角落。

    再痛苦的现实,唯有接受它,才能战胜它。

    但靳一斯并不允许自己沉溺于可能的担忧与恐惧之中,当务之急,是要从这个明显十分凶险的地方脱身,他更专注地开始思索他脚下这片空地,这些凶残的植物密密麻麻地生长,却偏偏空出他脚下这片土地,靳一斯想像这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靳一斯这样想着,用一种细致而全然不同,就像在寻找一行行代码间可疑存在的bug一般犀利的目光,一寸寸开始审视起这片空地,希冀能找到什么答案。

    而线索也很快出现,就在靳一斯手边,他有点克制不住脸上的惊讶与茫然,他百分百确定,这个小小的坑方才一定没有的!

    靳一斯认真看着自己右手边这个小小的坑,想到刚刚一手撑在坑边上还隐约的潮shi与温润的感觉,真心百思不解,然后,他又用一种堪比,he线的犀利目光将这个极有可能是新线索的新坑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逡巡了一次又一次,真的给他又找到了一点线索!!!

    就是这个坑中央,那个隐隐约约的一点小小的、针尖模样的……绿意。

    靳一斯几乎是整张脸都贴到了这一寸小小的土地之上,眼睛快成斗ji眼般地盯着这一点点经意,眼睛酸胀得几乎以为是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甚至辨不清这点绿意到底是真的,还是眼前浮现一点绿色幻觉点。

    但很快,反复确认之后,靳一斯还是惊奇地发现,咦,这还……真是有什么小东西在萌发!!!

    他并不知道,在他反反复复折腾着、寻找着那个浅坑、并且真的从地里找到那小小绿点的时候,整个花园里的珍稀异植们,不论刚才表现得有多么牛逼逆天、血腥冷酷,这一瞬间,都恨不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看着那个弱小的人类像在看着什么难以置信的凶残存在。

    找到这么一点依稀存在的艰难绿意,似乎也于事无补,靳一斯翻身躺在深坑旁边的土地上,喘了一口气,不行,他渴得有点头晕眼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他在低血糖里强迫自己翻了个身,再度艰难地将注意力聚焦到那小小的绿意之上,毕竟,突然出现的浅坑,寸草不生的土地中央突然出现的新萌发的东西,怎么看都怎么可疑,也许这就是事情的转机!

    可是,太久的饥饿与疲劳还是让靳一斯的支撑显得太过勉强,他似乎连支撑身体俯视着那针尖大小绿意的体力都快告罄,双手一软,差点下巴就要磕到土里,好在他终于还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此时头晕眼花的靳一斯并没有听到周围传来的巨大枝叶抽动声,那一瞬间,好似无数植物都高高提起了小心脏,差点恐惧到吓尿好吗?!

    这群看起来很牛逼、实际也很牛逼的植物差点抱头痛哭,吓死宝宝们了,嘤嘤嘤~~~

    靳一斯的背后传来一点微微的痒意,靳一斯并没有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上面,他只是深深呼吸,勉力支持着,但是宿醉掏空的身体+一直以来没有进食的担惊受怕,又哪里是那么好撑的,他眼前阵阵发黑,然后,身后那点痒痒的感觉,就好像变成了什么明显的戳。

    这一刹那,靳一斯觉得自己简直是进入了什么恐怖片的片场,他几乎是与此时体力截然不符的迅捷猛然回头,然后,就看到了那一根尴尬支在半空的枝条,对方好像方才只是轻轻戳了一下他,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在看到给他带来的惊恐与过度反应之后,靳一斯居然从一根枝条上读出了“无奈”?

    妈的,不行,这地方有毒,再td待下去,他怀疑自己要发疯,他居然都能从枝条上解读情绪了!

    可是,冷静下来,靳一斯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植物也许早就超越了地球上对于植物的定义与认识,不能以常理揣测,就是有什么清晰的情绪表达,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而被众位同伴委以重任的藤蔓生得十分无害,与地球上普通的藤本植物看起来没有太大区别,深绿的藤看起来水分充足,绿色的茸茸叶片似乎还在折s,he微光,营养很好、非常友善的样子,至少与它身后不远处那个看起来就很邪恶、还在不停扭曲缠绕的血色藤蔓形成了鲜明对比(血藤:?!)

    而叫靳一斯真正震惊的是这根藤蔓随后的举动,它竟然悉悉索索从身后摸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绿色果子,缠绕着就那么递到了靳一斯面前不远处,只是好像因为出于某种顾忌而不敢上前。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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