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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正文 第79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第79节

    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引发这样的震荡?竟叫周天诸界,所有界域的修士都能感知到天地间的变故?便是大乘大圆满的修士也绝不可能做到!

    又是什么样的变故,竟能引来这股寒意?竟能无视一切界域阻隔、一切修士体魄,叫人自神识中生出这股刺骨的寒意!

    这早已经超越一切修行之士的想像范畴,不似人力……倒似天道。

    那股y寒彻骨的寒意挟着一股仿佛尘封已久的气息席卷而至,奔腾浩荡,诸界那样广袤的地界竟无分先后被其挟裹,这是何其恐怖的力量?要知道周天诸界何其浩渺,便是大修士亦难分说明白,这股气息却无分先后在眨眼间将所有世界全部笼罩!

    可是,它来得那样奇怪,却也退得十分莫名,所有修士甚至还来不及在那股刺骨冰寒中打个寒战,它便已经倏忽退却,就好像,那不过是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偶尔松动而泄露的一缕气机而已,而那扇大门……并没有完全打开。

    芸芸众生也许不确切知道在发生什么,但这一刹那,那股刺骨冰寒过后,所有人皆是面色大变,六感之中,他们明确地知悉,方才那一刹偶尔泄出的气机不过是天地传来的征兆,诸界中有什么极其重要的变化在发生,甚至重要到了……必会对整个世界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

    若一定要说明这征兆所预示的范畴,打个比方来说,人妖两族六轮大战,打得前线周遭天崩地裂,甚至数十世界因此界壁破碎而坍塌消失,搅得人妖两族亿万生灵自此命运改变,这已经算得上是周天诸界近年来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吧?

    可是,在那股气息背后深不可测的昭示之中,恐怕人妖两族的大战压根算不得上什么。

    就好比……就好比,丛林之中的巨木下,两个大蚁族的大战,卷入亿万蚁族,死伤不计其数,甚至巨木下的地形都因蚁族战争而彻底改变,于这两个蚁族而言,几乎每一个蚁族的命运都因这场大战而发生了转折,这确算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变化了,可是此时,如果巨木之旁江水泛滥,恐怖洪流要将整个丛林彻底淹没、蚁族必将在洪流中掀不起半点漩涡时呢?它还敢称得上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吗?没顶天灾之前,先前那些变化都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人妖两族的大战与那缕气机中昭示的变化……便是这蚁族之斗与没顶天灾之别。

    在这种级数的天灾面前,蚁族那点伤亡、那点命运转折又算得了什么,毕竟,天灾之前,已然早不是什么个人命运的转折,而是种族迫于眉睫的没顶之劫!

    此时此刻,这缕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寒凉意向所有修行者昭示的,便是这样一场滔天浩劫。

    所有修士,没有一人不当场色变。

    而在这昭示之中,原本沉默的暾日大祭司再也没有犹豫的可能,他原本已经收起的六池之水此时猛然散开,在他周身沸腾翻涌,仿佛在无声无息却无比急迫地催促着什么。

    他定定看向虚空中某处,他知道那里有一个他从未当面见过的那个孩子,一字一句若刀凿斧刻般地道:“我,暾日,今日于此立下神魂之誓,永不再踏足修真联盟,若违此誓,神魂俱灭,天人共鉴!”

    言毕,他人已经退到界域之外,果然,未再站在修真联盟的土地之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天际一道光芒闪过,所有当场修士皆是明了,这位暾日大祭司立下的誓言……已然生效。

    这一刹,才从天地间那股气息间回过神来的杜子腾却是面色苍白,竟罕见的有些身形不稳。

    暾日大祭司并不催促,只遥遥于界域之外看着漩镜塔的方向,好像,哪怕隔着空间之遥,他亦明确知道,杜子腾就在那里。

    好半晌,杜子腾才露出一个嘲讽得有些凌厉的笑容:“好!好!好一个妖族大祭司!哈哈哈哈……你既立誓,苍梧之籽便拿去吧!”

    然后,杜子腾看也未多看这妖族中视若生命般的圣物一眼,弃若敝屣般地远远抛了出去,在无数修士的注目中,那道绿色流光穿越界域,终是落到了暾日大祭司手中,他的神情却再度恢复了冰封万里,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令他再度迟疑动摇。

    杜子腾抛出那苍梧之籽后,呆呆垂头立在原地,背影孤寂,这样的杜子腾,叫包子与小木棍这样的器灵都不免心生怜惜,过去轻轻蹭了蹭他。

    杜子腾却自言自语地道:“其实立不立誓都没什么区别,”他“哈”了一声,好像是在笑、又好像带着哭:“反正……他都不可能再见到娘亲了。”

    这一刹那,包子瑟缩了一下,然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蛮横器灵怯怯地道:“汝……知道了?”

    杜子腾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呆呆立在原地,面上泪迹早已经干涸,只留下干涩印迹而不自知。

    怎么会不知道呢?漩镜塔威能一日日恢复,可不论是萧辰、还是寰埏,都从来没有向他提及半句娘亲的下落,杜子腾一直不敢细想、不敢去问,到得今日暾日都已经现身、追问,他们一主一灵却依旧对此沉默……难道一切还不够明了吗?恐怕在漩镜塔日渐恢复威能之时,塔中中枢的倒流水镜中,所有一切早已经清晰定格,只是他……更不敢去想、去看。

    漩镜传承能叫萧辰有如今傲视大乘的绝世修为,漩镜传承核心中能叫凡人服用立时登仙的蜕凡丹……又岂是那么好得的?

    若非一片慈母心肠,放眼周天诸界,哪个傻子会凭着金丹期的修为去妄想这种圣物?便是大乘修士,恐怕也要仔细掂量,只除了……他那傻娘亲,傻傻与一个来历不明的修士春风一度珠胎暗结,傻傻为了一个痴傻的孩儿去图谋那传说中神人之丹……而现在,那修士为了十世轮回万载大业竟愿不见她,她好不容易找回神智的孩儿想见她却永不复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修士之途从来并不顺遂,漫漫道途之中,诸多挫折劫难犹如天雷地火铁锤锻铸,生生锤打出一个又一个大修士,可似杜子腾这般,天地浩劫之悲、与一人命运无常之悲,一极广袤,一极微茫,于同一时刻降临到身上的,却又能有几人?

    而下一刻,包子都在犹豫要不要召唤自家主人回来抚慰杜子腾之时,萧辰的身形已经出现,可此时的杜子腾已经平静下来,仿佛方才那一番识海中的痛彻心扉、孤苦入髓都已经悉数收敛、收敛成心上一道疤,绝不再轻易示人。

    萧辰只立在道侣身侧,仿佛想为他摭去一切寒风,却终是只有一声轻叹。

    杜子腾扬眉微微一笑,萧辰蓦然觉察,好似在方才他不在的短短瞬间,他的道侣清秀轮廓又更深刻了一些,素来神采飞扬的五官愈发熠熠生辉,就好像明珠更显露光辉、美玉更雕琢出了温润,有的人伴着成长的痛楚会消磨意志失却神采,而有的人,却会绽放光华,越发不可直视。

    “那苍梧之籽……必要七池之水才能灌溉吧?”那位妖族大祭司手上似乎只有六池。

    萧辰颔首却又摇头:“苍梧需妖族ji,ng魄才可萌发,”他顿了一顿:“纵是少了一池,麻烦些,也是有秘法可想的。”

    萧辰未说出口的言下之意,苍梧灌溉若少一池之水支撑……那恐怕便只有以大妖ji,ng魄为祭了。

    能凝结成七池之水的大妖ji,ng魄,皆来源于万载前战死于斩梧渊的大妖,万载前大妖修为与当今之世不可同日而论,亦不是随便什么妖族都能为灌溉苍梧献祭的,纵观当今之世,能自万载前存活至今的大妖,除暾日外,恐怕亦无太多……

    面对眼前经历这场变故便仿佛有些淬炼成长而脱胎换骨的道侣,萧辰如何忍心将这层意思说透呢,那成长中的厉与痛,他实不忍再见。

    杜子腾神情却无太大波动,亦不知他是想透了,还是未曾想到。然后,他一双清澈眼眸睇向萧辰,正色道:“你一直说找回云横峰时机未至……方才那股气息……”

    萧辰看向漩镜界后、方才那震荡来源之处,缓缓道:“万载光y转瞬而逝,便是封崭万载……也却是该消失了。”

    那语气极为平淡,听不出沧桑,亦听不出波澜,仿佛只是轻轻一提而过。

    杜子腾并不知道万载封崭的消失意味着什么,此时萧辰身上亦仿佛有着千重冰封,无法触及,可有一件事杜子腾却是知道的,对于这个变故,萧辰早就已经预见。

    杜子腾目光扫过一旁的包子,难道是漩镜传承中已经记载?

    看着道侣疑惑的眼神,萧辰却并不多解释,甚至是有意岔开话题般地道:“若我所料不错,云横峰……便应在封崭之后。”

    杜子腾眉宇间迸发出剧烈神采,甚至将方才那些黯然痕迹都悉数压下:“当真?!”

    若非是知道萧辰素来有成算,他甚至想第一时间与孔师兄铁师兄闻人靳宝他们分享这个消息!

    看到道侣终于振奋起来,萧辰亦是含笑道:“苍梧萌发、天地间气息震荡……封崭便会彻底打开……”

    “……然后我们就真的可以找回掌门他们了!”杜子腾呼吸急促地接道。

    那么漫长的光y里,他们从来没有一刻忘却过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从来没有忘却过那座山峰上的一切,魂牵梦萦亦不过如此,而今终于有机会将它迎回,如何能不欢喜?!

    可随即,杜子腾喃喃道:“……苍梧萌发啊,”然后他远远看向界域之外、他曾抛出苍梧之籽的那个方向,仿佛说服自己一般道:“那还是要尽快叫妖族能种下苍梧才好。不论如何,于联盟而言,物资总是越多越好,这赤池之水,除了能给研究学会带来点素材,于联盟亦无甚用,倒不妨趁机讨要些急需之物,你说呢?”

    对于道侣有些羞愧却看着自己在征询的模样,萧辰失笑,轻抚道侣额发,口气淡然却霸气:“此物本就是你的,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谁敢管?何需想那许多。”

    杜子腾不由展颜一笑,他总是知道的,不论他想要干什么,身旁人总是予他最坚定的支持,始终如一,从未变过。

    便是知道今后道途中还会有许多似今日这般的挫折黯然,似乎都已经不再生畏。

    而后,对着那位不知为何并未第一时间离去、只遥遥眺望此地的暾日大祭司,杜子腾只是伸出手,小木棍心神感应,落到主人手中,这一刻,被誉为万载以来最强大的两位符阵师斩断一切过往羁绊,隔着界域遥遥相望。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朝身后漩镜界微微一点,那曾于百花深处、紫陌红尘掩印间的欢场中,曾经留下一个轮回十世的修士与一个小界生长却喜怒随心的自由女子无数悲欢离合,如今早已经失去原本功能只作为门派象征而存在的地方,如果有修士在当场留意的话,便会看到,那些于门檐屋廊间刻印的繁复印迹正渐渐褪去光芒,只留黯淡的符文犹如普通的花纹装饰,再也没有半分曾经的凌厉,便仿佛那段已经消失在光y中的欢声笑语,再不可追溯,却莫名的,还是留下的痕迹。

    纵使隔着界域,暾日亦不由蹙眉,他于漩镜界留下的所有布置悉数被抹去了痕迹、只传回了最后一缕讯息,对于符阵师而言,这般霸道不留后手的做法无疑是极蛮横的挑衅!

    可是,这位暾日大祭司非但不以为忤,眉峰甚至很快松了开来,嘴畔甚至还浮现一缕微不可见的笑意,好似极夜将至的冰川上升起的一点暖阳,转瞬即逝却将温暖烙印其上。

    这一刻,包子与小木棍同时发现,这位御兽宗宗主于符阵之道上道境竟然再上一层!

    其间的凌厉霸道,几乎难以用言语表述,可是,这位杜宗主便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办到了,仿佛是在远远告诉那位暾日大祭司,他曾经威胁要在漩镜界动手脚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只是,这样的凌厉霸道之举,在大祭司唇畔那缕笑意面前,不知为何,莫名显得……有些情色,咳咳,这话萧辰是绝计不敢说给道侣听的,还是叫他们家杜宗主维持着此刻万众之前的酷炫狂霸拽吧。

    自认为此时已经全然代表着修真联盟的杜宗主只朝暾日大祭司远远传音道:“第二个交易,交出这些界域与物资,赤池之水我修真联盟亦可归还于你!”

    然后,一道玉简夹着交易的内容远远s,he向那位大祭司。

    这位大祭司甚至都未及收到那玉简,便在一怔之后,自眼神中流露出真正柔和的笑意,言简意赅地答复道:“可。”

    到玉简递至他手中时,不过片刻,甚至双方都未签下什么契约,他便已经悉数部署下去,与修真联盟开始交割。

    不知为何,明明这么成功地代表着修真联盟敲了这样一场竹杠,叫对方割地赔款,身为“胜利”的一方,杜子腾却在留意到对方未收玉简便应下这第二笔交易后,有些五味杂陈,竟有些意兴阑珊,兴不起半点得意之情。

    杜子腾沉默半晌,才递出赤池之水,低声道:“喏,给他吧。”然后他抬眼看了一眼道侣,终是坦然却又黯然承认道:“……我并不想见他死,不过是为娘亲不值罢了。”

    果如他所言,赤池之水,他只是扣下了极少的一部分供学会研究所用,其余部分都交到了萧辰手上。

    而萧辰微微点头,不知他是如何办到,下一瞬间,暾日大祭司身周平息了些许却仿佛翻涌不休的六池之水中蓦然便多出了第七种颜色,只叫那位大祭司觉察到这股与符阵师绝计不同的气息后远远投来凌厉一瞥,仿若警告。

    萧辰:……

    这位修真联盟的盟主没有半分留什么情面的想法,远远怼道:“封崭已然松动,七池已齐,大祭司再不浇灌苍梧……也不知来得及来不及?”

    言下之意——既然你想种苍梧复活妖帝就好好忙活你的去!本座与道侣好着呢,别想叽叽歪歪!

    岳父的架子,那是什么?不存在的。

    杜子腾:……

    他狐疑地瞥了道侣一眼,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萧辰竟紧紧揽住他,一双眼睛只定定看着他,那种仿若失却而极度在意的眼神……又来了!

    杜子腾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卧槽,你不是吧,对自己有点信心好吗?!不过一场交易而已,他是谁,你是谁啊!”

    斩断了过往羁绊,他不过是不想因为自己而看着对方送死,又不是那种因为一点血脉关联就不分亲疏远近的傻叉好吗?更何况,不是对着这位暾日大祭司,哪怕是个路人,如果有可能,他也会做一样的选择,毕竟,能给联盟换来好处与实惠,更快找回云横峰,顺道叫对方不用牺牲,三赢选择,正常人都会去做的吧,不知萧辰又在纠结什么。

    萧辰却好像因为方才暾日远远一瞥而涌起了什么思绪,牢牢将道侣拥入怀中:“封堑已松,苍梧将生……”

    杜子腾亦是点头高兴道:“是啊,云横峰……终于要回来啦……”

    萧辰看向道侣,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作点头一笑:“是啊。”

    第524章 浩劫之兆

    好似是被萧辰那一番话触怒,暾日大祭司眉毛倒立、显然心中极其不悦,但他遥遥看到二人相拥亲昵的身影,不知为何,终是神情黯然后重又平静下来,就像冰川历经寒夜终又归于寂静,再不留半分风霜痕迹。

    而后他转身悄然远去,看他身形消失的方向,正是那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修士愿意停留的——斩梧渊!

    万载前,苍梧所立之处,云蒸霞蔚,万物竞长,生机昂然,妖气滔滔,乃是周天诸界所有妖族千万族群的圣地中央,唯有那等于万古前传承、血脉极其纯净强大的大妖才可栖息于此,此地亦是亿万妖族俯首膜拜的妖族之首——妖帝居处。

    而今,哪怕被人族第一大派占据万载,可如今斩梧盟已然树倒猢狲散,此地空留楼阁狼狈,早在鸿蒙之事的消息传来之时,此地仅剩的一些小修士亦是忙不迭地挟裹了一些灵物四处逃蹿,生怕叫人知晓自己与斩梧渊的关系,曾经煊赫一时的名门大派竟是一副山河破碎的残垣模样。

    而此时立于斩梧渊那道犹如巨大伤疤贯穿整界的深渊之上,万妖军的首领暾日大祭司率领着部下立于曾经的敌手盘踞之处,可以说,已然将斩梧盟踩到了足底,更不必说,此时此刻,苍梧之籽与七池之水悉数尽在他手,终不负十世轮回万载筹谋一场。

    轮回十世……若非大日轮回鸟一族强悍而特殊的天赋,便是真正的上仙亦难说可于十世间从容布局,甚至于步步为营、谋划万载之后终于逆转棋局!

    其间多少惊心动魄与多少心碎神伤,或许唯有这位立于万妖之上的大祭司心中自知。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眼前便要毕十世之功、万载心血于役之时,这位大祭司奇异地没有半分兴奋之色,面容依旧若冰封万里。

    而他身后万妖军如云林立,看着他的背影,神情中掩不住的激动与崇拜,这些妖族并非那等与玉霄一般由暾日送往修真联盟的杂牌炮灰,乃是万载以来,由暾日筹谋布局间断断续续积累下来的真正嫡系,个个血脉传承皆可追溯到万载前那龙翔凤翱的妖族鼎盛时代。更不必说万载以来,他们传承的种族一个个为妖族大计又牺牲了多少,才一步步扶持着暾日走到今日,故而,对于今日苍梧重生、妖帝复活之事,这世上再没有其余妖族会比他们更狂热。

    在万妖山呼海啸般的疯狂呐喊中,暾日蓦然高举起双臂,犹如苍穹按下暂停般,喊声在刹那间停下,可那一双双各异的瞳眸中却折s,he中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的光芒,显然,在这群狂热的妖族心目中,率领他们“打败”了斩梧盟、夺回妖族圣物现在又要复活苍梧的暾日毫无疑问达到了威望最高峰。

    在暾日高举起的双臂间,那团碧绿的光芒仿佛感知到那一颗颗滚烫赤诚的心,竟犹如一团诡异的碧绿火焰被浇上易燃之物猛然光芒大作,好似天地间猛然跃出一轮碧绿烈日,将大地都映为诡异的翠碧之色!

    天道仿若感知到什么变化一般,天地风云猛然变幻,凛冽长风卷起暾日衣袍,翻卷不休,这一刻,便是对今日之事筹谋万载的暾日,内心亦是极不平静,若说没有遗憾吗?如何可能。

    轮回十世,并非意味着十世之事于今生如过眼烟云,恰恰相反,十世间,有太多未曾忘却、亦不能忘却之事,一如紫陌红尘那偶然回眸的嫣然一笑,清歌梦回间,如在眼前,如何能忘?

    轮回十世,不过将十次人生中应当背负的爱恨情仇悉数负到了肩头,甚至暾日自己都不知道,若此生不成,哪怕大日轮回鸟的天赋令他可再有一世,他是否还有力气再度前行……

    可是,望向天际那轮炽烈而诡异的碧日,他的目光重又坚定下来,啊,还好,还好这终是最后一次了,只要苍梧复生,帝君归来,他便算赎了当年的罪孽,可以去见那个人了罢……

    在他唇畔那一缕飘渺的笑意浮现之时,碧绿烈日被大妖庞大的妖力托着缓缓朝那贯穿此界、深不可测的深渊中缓缓下落,大地之上,好像夏去秋来般,碧绿之色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退却。

    与此同时,原本收敛在暾日身周的七彩之水猛然间沸腾不休,竟远远荡漾开去,化作无数七彩祥云将此界天空密密覆盖,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团炽烈碧日的光芒彻底湮没于深渊中再不复见,而天际七彩祥云之上猛然雷霆大作,这剧烈的风雷令无数界域之外的修真联盟修士们亦情不自禁关注于此。

    远远关注着这一幕,身为妖族,并非站在万妖军一边,可白澍亦情不自禁提起了心脏,不知为何,眼前这一幕令他冥冥中的六感极为不安,那剧烈的风雷之息远远不如方才昭示着天地变故的震荡,可却令他妖丹中雷力隐隐呼应,令他不由将二者关联起来,好似在不断提醒着什么极其不祥的变故。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白澍情不自禁面色大变,他甚至来不及同自己的道侣多说一句,便径自一跃而起,于半空中显化出雷璃蛟原形,不顾于修真联盟民众带来的恐慌,竟夹着万丈雷霆之海直直朝漩镜塔而去!

    王璟看到道侣这模样,心间焦急,竟不知道侣为何如此。

    而漩镜塔识得白澍,自是放他进了外围,不多时,塔中的萧杜二人竟收到了白澍传来的扣塔急讯:“盟主!宗主!天降浩劫!事关我雷璃蛟一族种族记忆!容我面陈!”

    杜子腾有些莫名其妙,却知白澍绝不会危言耸听,便立时令寰埏将白澍带到跟前,此时白澍压根儿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种族传承中妖族圣物核心重地的诸多细节,只急急朝萧杜二人道:“苍梧一旦复生,幽冥之门必将大开,万载前的冥魔之祸必将再度降临,届时诸界生灵将再无幸免!万载前,不论是何等大能,在那冥魔之祸中,尽皆沦为神智全无的冥魔……若是冥魔再度卷土重来,简直不堪设想!若我种族记忆无差,先前那阵天地异兆便是天道为此示警!若真叫万妖军复活苍梧,恐怕浩劫会立时降临,必须阻止他们!”

    杜子腾一时愕然,冥魔之祸?难道便是先前鸿蒙所说那万载前令智慧生灵丧失神志的大祸?!幽冥之门一旦开启……刹那间,杜子腾想到的却是漩镜界中,云横峰所抵御的那一场妖魔之祸!那些犹如怪物般的妖魔从天而降,只知屠戮,若是这周天诸界所有人族、所有妖族、所有智慧生灵全都变成那般模样……这恐怖的想像叫杜子腾立时色变、生生打了个寒战。

    不待他说什么,萧辰却是神情平静地看向因为种族记忆而焦灼不堪的白澍:“阻止了万妖军复活苍梧……然后呢?”

    白澍一滞,看向萧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他不过是因为方才那风雷激发了种族记忆深处所知之事而知晓了这场浩劫前来报讯,只想着不能叫万妖军复活苍梧重新打开幽冥之门,却不明白萧辰何以如此相问。

    就是杜子腾,也不明白萧辰为何还能如此平静。如果白澍的种族记忆为真,那便将真的将是一场滔天浩劫,从诸多蛛丝马迹杜子腾完全可以推测出万载前人族与妖族鼎盛之时,顶尖战力远远超过如今,在那场浩劫中都只能说勉强残存至今,更不必说当今之世要如何去应对。

    更何况……在听到白澍方才的描述之后,杜子腾心中便萌发出了一个更恐怖的猜测,也许并不是如今的顶尖战力不如万载前,而是,那些顶尖的修士也好、大妖也罢都需要漫长的光y来培育,而万载前那场恐怖浩劫却将各族顶尖战力一网打尽!

    这场浩劫之可怕,哪怕是漫长的万载光y过去,各族都未能真正缓过气来。或许从金字塔底端的修士数目压根儿看不出端倪,但只要想想如今万妖军的大妖是何水准,而七池之中,那些上古大妖仅仅是ji,ng魄是何水准便可见一斑,人族彼时与妖族不相上下,亦可知这场浩劫果然是天道降下,以万物为刍狗,不分族类,尽皆卷入其间。

    想到这样恐怖的事情即将再度重演,杜子腾只是想想便头皮发麻,萧辰、萧辰怎么还能如此镇定。

    杜子腾手中的小木棍大概是有些看不上自家主人“大惊小怪”的丢人模样,萝莉音忍不住细声细气地嘲讽道:“就是没有苍梧复生,幽冥之息都已经漏出来了……封崭一样会大开啊!”

    杜子腾一怔,好像……确实如此,天地之兆可是早在苍梧之籽扔下斩梧渊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道:“万载之前既然能将幽冥之息封住,现在虽是泄漏了一缕……难道就没有办法再继续堵上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寰埏也好,建木也罢,当世最为牛逼的器灵之二竟是诡异的沉默下来,不知是不是杜子腾的错觉,它们的“目光”好似都不约而同放到萧辰身上,就好像,不论是寰埏还是建木,哪怕它们都确实是经历过万载浩劫的器灵,亦不如萧辰有资格向杜子腾给出答案。

    而萧辰看向远方,那里,七彩祥云间,雷霆之中竟隐约有可怖声音传来,那是振翅引发的风雷、又好像是长唳搅动云团……忽然间,雷霆停止,而后,便是倾盆大雨,好像将所有江海全部挪移到斩梧渊之上倾倒而下般轰隆隆,在那恐怖的雨幕中,隐约有巨大的身形浮现又消失,好像幻影,那是身形如雪的巨大猛兽,又像是华羽如墨遮天蔽日的猛禽,甚至还有叶片翻飞铺天盖地、长势极其可怖的藤蔓……一个又一个强悍的虚影那样鲜活地浮现又消失……

    这样浩荡得仿佛永远止歇的雨势亦如先前的雷霆般,没有丝毫征兆的突然停止,好像声势浩大的演出在最高潮的华丽篇章倏忽停止,没有丝毫预告地直接落幕,天地间一切幻影真正消失,徒留水汽蒸腾,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别的痕迹。

    白茫茫水汽氤氲了那方世界,直叫人觉得不论是斩梧渊也罢,万妖军也罢,方才一切惊心动魄的幻象也罢,都不过只是冥冥中生出的谵妄幻觉,可是,渐渐地,当水汽挥发,一点点露出朦胧后的真实,伴着隐隐约约的轰隆隆巨响,水汽开始震荡,深渊之中传来剧烈的震动,好似有什么惊天动地之物在底下萌发——

    这一刻,万妖军爆发出再也无法按捺、无法阻止的惊天呐喊。

    远远看到这一幕,白澍已经潮红了面颊却苍白了嘴唇,马上再见到万载前的妖族圣木,纵使与万妖军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何能不激动?可是,眼前苍梧复生的代价……便是万妖军又如何能够担负,哪怕只是迟一些,再迟一些,再多想想法子……他几乎是怀着罪恶的心情情不自禁地想到。

    好似知道他的心中所想,萧辰却是淡然道:“不必想太多,幽冥并非因为苍梧复生而开启,暾日却是因为封崭将开而必须复活苍梧。”

    白澍几乎情不自禁提高了音调立时追问道:“为何!”他眼角仿若因为方才激烈的内心挣扎而染上一抹紫意,那是体内妖力沸腾至顶的征兆:“苍梧于妖族再重要,但诸界如此多的生灵,哪怕缓上一缓!缓上一缓筹谋周全也好!便是复活了苍梧,所有妖族面对冥魔又有何计可施!”

    他几乎是愤怒地将这些话犹如连珠般倾吐而出。

    杜子腾看着那直扎入界域之中的庞然巨木,亦是涌出一模一样的怀疑,轮回十世、筹谋万载,难道对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就算复活了苍梧,如果所有妖族立马要面对冥魔之祸这样恐怖的浩劫,妖族的荣光恢复却只恢复了一刹那……一切还有意义吗?他不相信对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萧辰却只是笑笑:“也许是因为,他们眼中,会有人领他们去抵御这场灾劫。”

    白澍懵然不解,抵御这场灾劫?靠谁?暾日?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如果暾日有这能耐,万载前他大可一展锋芒、率领妖族抵御,又何必轮回十世来筹谋今日!甚至搞出万妖军这等令真正的上古妖族所不耻的乌合之众!

    杜子腾眼中亦是浮现一个更大的问号,只觉得如今的局势云山雾罩,早超乎先前几轮大战中他对于战局的掌控,可是,身旁道侣却始终淡笑如故,而杜子腾心中却莫名多了一点笃定,他忽然觉得,也许今日之后,那因为漩镜传承而一直笼罩在道侣身上的诸多神秘疑惑都将彻底明了。

    仿佛为了解释萧辰的答案,随着地面的震动,氤氲水汽中参天巨木下刺深渊上入界域的庞大轮廓渐渐显现,妖族大祭司暾日双膝一屈,这位万妖军的至高首领居然跪倒在地,高举起双手而后缓缓俯身在地——竟是行了一个极其卑微的五体投地大礼,他的声音自地面隆隆漾开在天地之间回荡:

    “——恭迎帝君!”

    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上古大妖嫡脉族裔整整齐齐跪倒在体,以五体投地的大礼齐声高喝:

    “——恭迎帝君!!!”

    第525章 隐世尽出

    这样庄严至极的一幕竟叫白澍忍不住微微战栗,帝君?能叫这么多与他一般承袭至上古大妖的骄傲族裔心甘情愿以这般大礼相迎的……除了那位诸妖之首外,再不会有第二人。

    难道、难道苍梧萌发、复活妖帝之说有可能是真的?!

    这一刻,白澍站在这金阶之上环视周遭,这宏伟繁丽的一切细节无不昭示着万载前此地尊贵至上、独一无二的神圣地位,想到漩镜界那铺天盖地的禾禾草,心志坚定如白澍,一时也忍不住心乱如麻,竟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到底暾日坚持万载轮回十世所图是对的,还是他对于修真联盟的判断是对的?

    到底哪一方才是妖族真正的归宿?

    一时间,白澍竟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之中。

    斩梧渊,水汽朦胧之中,随着那天地震荡的消失,参天巨木终于全然成形,水汽悉数化作雾霁千道垂下,瑞霞明光令巨木熠熠生辉,异象连连。

    而后,在万妖高声恭迎、屏息以待之后,一声宏亮的清啼仿若撕裂黑暗黎明破晓般响彻天地,在这声清啼之中,白澍竟是情不自禁身形一僵,死死盯着那株参天巨木——

    这一切、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由头晕目眩,难道……一直以来都是他推测错了?!暾日在苍梧下恭迎的那位真的是妖族之主?!

    巨木之巅,一团炽烈火焰犹如太阳跃出般燃起,大地上迎来晨曦般刹那一片光明,这一刹那,便是白澍也头脑一片空白,循着本能,他几乎也是情不自禁跪倒在地,行了那五体投地的大礼,额头触在冰冷金阶之上时,他口唇喃喃道:“恭迎帝君……浴火重生!”

    这一幕神转折简直叫杜子腾目瞪口呆,而他身旁萧辰却始终神情平静,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团苍梧之巅的炽烈火焰起伏明灭、好似有什么要从其中跃出般,哪怕远远望去也可以想像这团火焰的高温,因为这团火焰周遭,竟连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可以想像,若非是苍梧这等圣物,天地间绝无第二处能够承载得了这般恐怖的火焰,萧辰眸光深处映着那明灭不定的焰光,不知是追忆还是憾然……终归只是一片波澜不惊。

    “你的意思是,难道,妖族要指望这位复活的妖帝带领他们抵御冥魔?”杜子腾皱眉问道,而这一瞬间,他心中想的却是,如果妖族真有妖帝可以倚仗,那么万载前,明显妖族也是吃了冥魔大亏的,这位妖帝又在做什么,有这个能耐吗?如果妖帝当真有能耐抵御冥魔的话,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妖族沦落?!

    若是、若是极其不幸,妖帝当真有这能耐的话……修真联盟又将如何自处?

    这等万古前便立于种族巅峰的大能,绝不是鸿蒙、暾日之流能够轻易应付的,萧辰,能够抵挡得下来吗?

    再者,这位万载前便能统御万妖、疆域占诸界一半几乎无边无际的大妖,对于他们这小小的修真联盟岂能有什么好脸色,届时,对方会不会因为知晓他们与万妖军的前事而借机发难?

    妖帝的复活……对于妖族或许是真的多了一方擎天之柱可以依赖托庇,可对于修真联盟而言,哪怕如今情形未能确定,也依旧是隐患为多。

    如若一切负面猜测都为真,那么,杜子腾就不得不去思量修真联盟要如何应对。一时间,素来果断多智如杜子腾,都有些开始为先前将苍梧之籽与赤池之水交予暾日而有些后悔起来。

    这复杂的诸多问题叫杜子腾不由再次陷入纷繁的推演运筹之中,可萧辰却是将道侣牢牢揽在怀中,那双即使看着苍梧现世妖帝重生亦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纠结甚至不舍:“不要去想那些。”

    杜子腾:?

    萧辰只将下巴搁在道侣头顶亲昵地轻轻摩挲,以呢喃般口气道:“那些乱七八糟之事,理他们做甚。”

    面对这道侣这罕见的犹如小孩子赌气般的幼稚口吻,杜子腾不由自主地发现,啊,白澍还在这里……

    然后他面上有些微微发热地尴尬吐槽道:“喂,这可关系到联盟未来……”却是没有推开道侣。

    萧辰慵懒而不屑地轻哼一声,不知是没将联盟未来看在眼里,还是没将什么冥魔对于联盟未来的影响看在眼里,亦或是兼而有之。

    一旁从地上坐起的白澍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强行塞了什(狗)么(粮)到胃里,眼前这一幕叫他有点撑得慌,但奇异般的,面对如此“昏庸无道”全然不管组织前程的领袖,明明应该愤怒指责,他却莫名觉得先前那些纠结反复、自我怀疑悉数消失,甚至莫名觉得方才跪在地上的自己有点傻叉,趁着盟主与宗主黏黏糊糊个没完时,赶紧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正经,权当刚刚跪下的绝不是他,对于联盟,他还有是绝对信心的==

    一旁的寰埏小木棍:……

    你当我们是瞎的哟!

    杜子腾可不管白澍纠结反复的心情,他只戳一戳拥着自己的道侣:“喂,你当真不管,那复活的可是妖帝……”

    不待杜子腾说完,好似是要代萧辰解答杜子腾心中纠结的问题一般,不等苍梧上那团炽烈火焰中诞生出什么结果,一声清越的声响蓦然间响彻大地,而后——

    一口大锅,啊,不,一口大钟从天而降,将那团火焰牢牢罩住。

    这一幕叫杜子腾目瞪口呆,卧槽,这场景……好像民间那些起火的铁锅被锅盖一盖,什么火啊光啊的,消失得一干二净。

    面对这变故,萧辰牢牢拥着自己道侣也不由微微蹙眉,冷下了面孔,他都如此,更何况苍梧之下的众多妖族。

    一声愤怒的长啼之后,所有人竟看到一只燃烧着火焰的黑色大鸟愤怒地扇动羽翼:“尔等人族,背约在先,还敢阻挠帝君降临……欺人太甚!”

    而后,那黑色的古怪火焰竟夹着滔天气势直直朝那口大钟而去!

    那大钟在火焰喷吐之中,似是轻微摇晃了一下,随即,其上一道青色纹路略微亮起,青色光华若初月绽放,月华之中,青面覆甲的英武人族只是抬臂一挡,火焰便消弭无形。

    不待大日轮回鸟再出下一招,那青面覆甲的身影竟由幻及真,一步踏实立在大钟之畔,冷哼一声道:“蠢货!冥魔之祸便在眼下,尔等分不清轻重缓急便罢了,此时竟还不辨是非、不识好歹!”

    大日轮回鸟仰天咆哮:“小小钟奴,亦敢阻挡本座?!”

    他身后,无数妖族化出原形腾空而起,汹涌妖气刹那弥漫当空,而那大钟之旁,却只有形单影只的钟奴一人,形势仿佛已经明了。

    便在此时,天际,倏忽不知从何处而来无数流光,犹如流星奔腾般汹涌不休,好似星河突然开了口子般叫人惊疑不定。

    而后,一个个或清越、或宏亮、或苍老、或妩媚的各异声音却夹着一样滔天的气势远远传来:

    “青霞山王不二恭迎圣钟现世!”

    “明灭居谢悟恭迎圣钟现世!”

    “上虚清宫彻玄恭迎圣钟现世!”

    “晓晴时雨蓝悦恭迎圣钟现世!”

    ……

    随着这一道道声音,仿若为了映衬这覆天星钟的排场,华美异常的巨大画舫、如画般的青峰、悬浮不定的巨大宝葫芦、翻卷不休却随时可以将此界笼罩其中的绢纱一一浮现。

    这一幕叫那些自万载前便传承有序的、对于上古时代略有所知的妖族们一个个变了颜色。

    上古体修第一圣地,青霞山!

    只凭好恶、不分对错,树敌无数却以一己之力横扫上古无人奈何的明灭居谢悟!

    号称自人族始便已经存在的第一道门,上虚清宫!

    与世无争却于上古前最后一战挺身而出的当世名门,晓晴时雨!

    ……

    这一个个于万载前煊赫无比、甚至是妖族中都如雷贯耳的名门大派,明明万载以来音讯全无、叫他们以为早已经湮没于那场上古浩劫中……为何一个个,竟会在此突然显露形迹?!

    看着苍梧之巅,那座古朴浑拙、大巧不工的青色大钟,一切忽然又都有了答案。

    是了,人族的先天圣物——覆天星钟!

    身为人族之中地位至高无上的先天圣物,此钟只在人族命运的转折关头露面,每一次此钟响起,皆关乎人族未来兴亡。

    故而,无数人族大能在踏至大道巅峰之时、甚至甘愿舍却己道、立下那等神魂大誓,甘为钟奴,以一己r_ou_身ji,ng魂护佑此钟。

    是了,若不是覆天星钟钟声所召,这些在上古浩劫中损失惨重、不得不封闭山门万载隐世不出以休养生息的上古名门,又怎会轻易出世、过问人间是非?

    一时间,众妖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而面对这些气势滔滔的人族,要知道,这些俱是上古时便已经名噪诸界的名门,这与斩梧渊往自己脸上贴金、号称自己万载传承的“名门”可绝对不能同日而语!

    万载之前那个时代的凶残不必多说,大乘修士根本不是什么巅峰战力,更不可能似当今之世这般顶尖修士凋零,竟至连人妖二族最大势力中都只有寥寥一二大乘的地步,能于那个时代脱颖而出的门派又岂是易与之辈!

    要与这样恐怖的势力、而且还是数个这样恐怖的势力对峙,哪怕是追随暾日筹谋万载之久、号称拥有上古大妖血脉传承的万妖军嫡系也根本不够看,原因很简单,因为眼前这些出世的人族隐世门派在万载之前,便已经是与那等上古大妖齐名的恐怖门派!

    祖宗辈的对上这些玄孙辈的小家伙们,这不是随随便便以大欺小吗?

    可若叫暾日就此放弃,他又岂愿善罢甘休?!轮回十世图谋万载,多少心血,一路行来,他放弃了多少,又辜负了多少,明明帝君已然马上便可浴火重生了……只差这最后一步,不,最后半步,止步于此,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更何况,幽冥之息已至,苍梧将将重生……还能否有下一次机会,谁也不知道。

    无论如何,他是绝计不会放弃的!

    大日轮回鸟黑色眼眸中燃起滔天烈焰,面对着眼前这般恐怖的敌人,隐隐有疯狂吞天之色,随即,他毫无犹豫仰天长啼,一轮妖丹犹如天地间第二轮烈日升起,汹涌黑焰犹如暴雨倾泻而出!

    十世轮回万载图谋,帝君复生只在此刻,谁也不能阻挡!便是号称人族第一圣物的覆天星钟拦在面前也不行!

    那倾泻的黑色焰火还来不及抵达覆天星钟、甚至是那钟奴之旁,便见那巨大的宝葫芦身形微晃,哧溜一下,竟是将所有火焰悉数吞入腹中,而不待大日轮回鸟如何愤怒,诸界山川长扇挟着镇域之威朝他当头砸下:“愚不可及!!!”

    大日轮回鸟强硬地振翅而起,竟生生以r_ou_体扛起那无数界域山河镇压之威!沉闷的撞击声之后,地面当即淅淅沥沥下起一场腥红色的瓢泼大雨。

    不待大日轮回鸟收拾伤势,一道悠扬轻纱卷着竟直直朝他妖丹而去,竟大有趁他病要他命的架势!

    大日轮回鸟全然不顾自己伤势,黑色眼眸中闪过决然之色,竟是直直振起羽翼,祭出妖丹,此时,那妖丹上燃起墨金二色交织的古怪妖纹……那轻纱仿佛吃惊般地止住前进:“燃魂术……大日轮回,果然名下无虚!”

    那柄山川纸扇对这一幕不过嗤之以鼻:“既然想送死,本座便成全于汝!”

    那柄原本不过张开到四五分的纸扇竟是缓缓张开,上面的界域山河仿若要活过来般,威压千重,便要朝着燃魂抵御的大日轮回鸟而去!此扇若再次压下,旁边又有那轻纱等人族至宝虎视眈眈,暾日必将再无幸理。

    便在此时,一道冷哼远远而来:“欺负小辈,你们人族当真以为我妖族无人?!”

    磅礴妖气夹着晶莹之光激s,he而至!

    只是一道光而已,竟是在那面纸扇上留下一线孔洞……威压千重的山河之势竟为之一滞,便是一旁的轻纱、宝葫在这等犀利的气势面前亦不由一顿,好似有些忌惮起来。

    随着这道光,一个巨大晶贝缓缓浮现,晶贝之上,重眸妖族侧卧于晶莹珍珠铺就的美人榻上,自有妖侍为他捶腿按肩、喂上妖果,这等人间帝王的奢靡架势……杜子腾只觉得辣眼又似曾相识,然后古怪地朝萧辰道:“……这是那个我们在越明界遇到过的泽亦妖王?”

    不等萧辰回复,一旁的寰埏已经津津有味的道:“不止他呢。”

    杜子腾看过去,不知何时,这颗包子旁边又戳着一根小木棍,最令人发指的是,这两个器灵身后有小板凳、身前还有瓜子灵酒……真是好一副看戏的架势。

    看着那个在苍梧之巅牢牢镇着妖帝,面对人妖两族的大阵仗,雄浑身形却连晃动都没有,身周钟奴牢牢护卫左右的堂皇圣物,再看看自家这两只板凳瓜子灵酒的器灵,杜子腾不由牙疼道:“我说,你们俩不能有点追求,看看人家覆天星钟,再看看你们,不指望你们那么牛逼吧,好歹学习学习啊……”

    好像被杜子腾这句话戳到了什么痛处,这一瞬间,这两只素来无法无天、油盐不进的器灵居然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术一般,欢快嗑瓜子看戏的身形都僵在了原地,然后这两只缓缓回头,看向杜子腾,都透着一模一样的……哀怨。

    杜子腾:“难道我说错了吗?就算装逼,你们也要有个装逼的样子吧,你们现在这模样,是装不了逼的,当然,我也没说你们一定奔着什么人族第一圣物那种标准去,可是,器灵也得有个器灵的样子吧,不说端庄大气成那样儿,但看看你们现在,瓜子饮料都出来了……看看人家,还有大能愿意立誓为奴为仆供其驱使,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知道差距并不可怕,关键是要弥补、要追赶啊……”

    杜宗主这番纯属因为看不下去器灵整个跟吃瓜群众一般看戏姿态的苦口婆心只叫他的道侣心中升起好大一串省略号,实在不知该如何向杜子腾解释,差距什么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大。

    而真的知道部分真相的白澍眼泪掉下来:……

    宗主真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明明漩镜塔万载前是与那什么覆天星钟齐名,也不差什么的啊啊啊啊啊!

    再看看万载间的待遇,一个孤苦伶仃在小世界里落满灰尘破败不堪(白澍第一印象里那个寰埏,寰埏:并不,谢谢!),另一个呢,人族诸多大能甘愿为奴为仆任其驱策,还不知道在哪个洞天福地里作威作福地温养滋润着呢!

    再看看万载后的待遇,一个依旧默默无闻地蹲守在小世界里,另一个呢,横空出世威势不减,自有无数人族上古大派愿为其马前卒!

    这差别待遇简直闻者心伤,听者泪流,可寰埏还自己搞了个板凳瓜子灵酒,非但不以为悲,反倒这般乐在其中,简直叫白澍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而寰埏心中只有一句“灵艰不拆”想喷到杜子腾脸上,但是看了看牢牢揽着道侣的萧辰,寰埏头顶十八个褶子犹如漩涡般张开又收拢,呼哧呼哧半晌之后,它以一个先天器灵的绝世休养告诉自己:不气不气哦,它可是最英俊无敌可爱美丽诸界第一无人能比的漩镜塔器灵!毕竟,主人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道侣,要是压成渣渣就木有了!

    小木棍只是怜悯地看了包子一眼,头顶几片叶子低了低,竟是以素来最宝贝的叶子拂了指寰埏,权作是安慰了。

    杜子腾:……

    到底是眼前这个世界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难道两只器灵坐在一起嗑瓜子喝灵酒看戏才是正常的???

    面对自家器灵与自家道侣间一触即发的战争,萧辰面不改色地道:“……妖王来了六个。”

    好一招转移话题。

    杜子腾……自然成功地被转移了视线!

    六个?!怎么可能?!

    当世能称妖王的,白澍算一个,泽亦算一个,万妖军中还能有几个?一下子出来六个?!

    一道又一道磅礴妖气出现,原本面色轻松的白澍越看越吃惊:“这些妖王……我全都不识!”

    杜子腾看着白澍,更惊讶了。

    怎么可能!白澍身为妖王,当初被暾日拢到麾下时,对于万妖军那些核心人物自然都是见过的,泽亦妖王因为地位尊崇对于暾日的命令可有有无,甚至在万妖军中他连同麾下势力都一直只是游走在边缘,但白澍好歹是知道这么一位存在的,但眼前这一个又一个出现的……他确实都不认得!

    可是这一个个大妖身上惊人的气势又不容错辨,一个个确实都是妖王!那恐怖的气息,只在白澍之上!

    杜子腾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妖族怎么可能还藏着这么多妖王?”

    如果真有这么多隐藏起来的实力,当初人妖两族大战,好了,不提两族大战,就说当初暾日力压修真联盟想强力夺取苍梧之籽时,只要把这六妖王的版面一摆,就是杜子腾再如何不情愿,一边是修真联盟大局,一边是颗于联盟无足轻重的苍梧之籽,再如何咽不下这口气,恐怕杜子腾也不得不考虑低头的。

    又怎么会有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局面出现!

    或者更应该这样讲,如果有六大妖王坐镇,人妖两族大战,根本不必打,直接先把鸿蒙捉起来吊打就行了!

    不,或者还应该讲,明明有六大妖王在世,妖族到底是怎么在周天诸界沦落到那种被人族压迫的凄惨地位的?

    杜子腾心中的疑问简直越来越大。

    事实上,看起来对六大妖王的存在并不知悉的,并不只是白澍一只妖,被妖王们从人族的包围中彻底解放出来,看起来,大日轮回鸟整只鸟看起来也是有些懵逼的,好像不明白突然之间怎么回事,自己一方就突然多了这么多强援。

    方才那一瞬间,泽亦的出现就已经令暾日十分惊讶了,要知道,泽亦仗着自己资格老、地位高,在万妖军中我行我素,以致于暾日在许多计划中都未将他列入其中,在他看来,不可掌控的力量还不如一开始就完全不考虑。

    可以说,泽亦愿意在这种关头站出来挺他,暾日就已经觉得是意外之喜了。

    他原本还顾虑,哪怕算上泽亦,他们要力杠人族众多隐世门派也依旧称得上是勉强,可哪知幸福来得这么快,竟有六位大妖先后挟着强横妖息一一出现!!!

    或许,对于这六位妖王的身份,他麾下那些妖族们更有发言权——

    “老祖宗!”一只六耳十二牙的白象忽然惊呼出声,然后他毫不犹豫朝着那个胖墩墩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妖扑通跪下,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您、您竟然还在世上!曾祖爷爷告诉我您在万载前便……”

    那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大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眯眯地道:“养伤的时日长了些……”然后他仔细地看着底下那只白象,恍然大悟道:“你曾祖爷爷是不是那只屁股蛋子上生了金色妖纹的小象,哎哟,连重孙儿都有啦!怎么没见他呀?”

    白象一副想哭又想笑的模样:“曾祖爷爷百载前方才离世……”

    大妖只平静点了点头便算是知道了,好像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在他漫长妖途中也不过是平常,问上一问便已经是极限,直到此时,原本对他只觉得亲近的白象才悄然发现,大妖便是大妖,那种漫长光y堆积起来的、对于平凡喜怒哀乐的淡漠森然当真令人望而生畏。

    类似这般认出祖宗的,不只白象一个。

    也有妖王好像并没有什么族裔在此,只是冷漠看着眼前一切:“哼,都是什么玩意儿,不过万载光y,小辈们已经沦落至此了?”

    他们中更有大妖一脸怔愣,混杂着啼笑皆非的沧桑:“一朝出关,我……竟也成了妖王?”

    ……

    看到这等众妖百态,杜子腾皱眉道:“难道说,这些妖王……都是万载前幸存下来的?”

    这样一来,便也解释了为什么白澍一个也不认识,这些妖王都是万载前的老牌妖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未曾在诸界中出现,根本没参与万妖军那点小打小闹,白澍又怎么会认得?

    而今日,会有这么多隔绝于世的大妖出现……杜子腾复杂目光看向苍梧之巅那高高在上的青色大钟,恐怕也与这覆天星钟脱不开关系吧,一声钟鸣,竟惊动如此多不世出的人妖二族大能,确实无愧人族第一圣物的名头。

    而杜子腾身旁,寰埏的包子脸上一脸冷漠。

    小木棍想朝自己愚蠢的主人解释什么,终于还是在一旁安静如ji,毕竟,看到主人打脸是多么的喜闻乐见呀!尤其是在主人越来越牛逼、被打脸越来越少见的时候!

    面对如此多的大妖,暾日只觉得这是天道不负妖族万载族运,他深吸一口气,只朝这些妖王行了一礼:“多谢诸位殿下前来。”

    然后他远远朝着人族隐世门派的方向道:“今日我妖族苍梧复生,即将迎回妖帝陛下,不论何人,挡在我妖族面前,便是与我妖族为敌,谁敢阻我?!”

    万妖军那些小辈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方才诸多变故,眼见马上要迎回帝君却偏起波折,突然冒出那样多的人族大能,但现在有这么多祖宗辈的妖王现身为他们撑腰,看他们谁还敢拦?!

    人族那一方静默良久,六位妖王,不,算上泽亦,是七个。并非不能与之为敌,而是,他们这些隐世门派之所以闭世不出,便是避免与尘世产生纠葛,为了彻底地保存实力,特别是巅峰战力。

    万载前那场浩劫不得不说,便是号称有人族起便有传承的上清虚宫想起来也不由后怕,那是几乎传承断绝的恐怖劫难,如果不是当初他们当机立断遁入时涧远远隐世,现下世上还有没有上清虚宫还两说,那一场浩劫中,他们见过太多名声赫赫的惊才绝艳之辈犹如凡间猪狗般,死得悄无声息,成为诸多被遗忘的姓名中一个,他们周遭亦有太多亲友湮没凋零。

    与七个妖王级别的大妖交手,不是害怕,而是到底有无必要。

    如今,人族已经衰落至此,任何折损俱是巨大的损失,如无必要,少启战端。

    至于先前力压暾日,在这些人族大修士看来,可以轻易碾压的,不是“战”,不过是遵照圣物的意志,顺手收拾一二罢了,又于人族不会有什么影响,何须多虑。

    不过现在情势变化,自然需要权衡。

    很快,仿佛知晓他们的顾虑,青面覆甲的钟奴站了出来,只远远瞥向六大妖王说了一句话:“圣物有言令吾代传予诸位:岂知钟下复生的,是妖,还是魔?”

    短短十二字,石破天惊也不过如此,六个大妖,不,算上泽亦、暾日,有一个算一个,个个变色。

    知道覆天星钟的意思已经传到,钟奴更是多补充了一句:“诸位都是见过万载前景象的,彼时有人可顶天立地……天道尚留一线生机,万载之后,还有谁可再为苍生再争取一线生机?不需圣物多言,若是执迷不悟,浩劫再临,后果如何,诸位自可决断。”

    六位妖王自此对视一眼,竟是泽亦率先后退百丈,甚至直直退到了此界界域边缘,袖手不管的姿态已经展露无遗。

    而六位妖王中,更有无牵无挂的两位与泽亦一般,转身便撤,没有丝毫停留。

    剩下几个,那位象族妖王径自向暾日道:“大日轮回,方才已从小辈口中知汝不易,为我妖族筹谋万载,毕路艰辛……可汝亦需知,若真为妖族长远筹谋,浩劫一事,不可再有!否则,帝君牺牲又有何意义?”

    暾日却立在原地,沉默不答,仿佛在以沉默无声抗辩。

    这位妖王亦摇头不再多劝,只朝自家儿孙道:“尔等与我走罢。”

    白象一怔,看向身形笔直孤立的大祭司,忽然间,自曾祖起经历的那些种族往事涌上心头,竟叫他面对着神灵一般的祖宗亦大声道:“老祖宗,我不走!”

    象族大妖蹙眉,当今之世,后辈小子不只是修为平平,甚至连心性都敢如此目中无人了?!

    面对大妖如渊似海的眼神,白象才心中一悸,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反抗一位妖王的意志,他不知为何,看向大祭司笔直站在那里的身影,看向那上刺苍穹下入深渊的参天巨木,忽然生出无限勇气:“……老祖宗,您或许不知这万载间我们是如何过来的,我们这些小妖在人族的地界,没有身份,没有妖气,苟延残喘全无尊严,是,我们修为低微,不知道上古前的祖宗荣光,令祖先蒙羞,心中有愧……可是,光活着,就已经十分不易。是大祭司叫我们知道,原来,我们还有可以去改变、还有可以去努力之事!除了碌碌活着,受人族奴役,我们……也可以恢复妖族的荣光!您看那苍梧复生,不正是我们努力实现的奇迹吗?!我们不知道什么上古浩劫,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我们只知道,相信大祭司,只要帝君归来带领我们,便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不用再向这些人族低头!”

    这番话,说出了太多万妖军的心声,万载间,他们这些妖族血脉相传间,传承的,与其说是什么上古荣光,不如是这些一番相信暾日、相信终有人会带领他们踏出深渊的光明未来的信念!

    六位妖王终是悄然退却,而暾日身后,这许多妖族此时哪里不知道局面的危险,以大祭司的隐忍智慧都未能预料到人族那覆天星钟突然横cha一脚、还有如此多的恐怖隐世门派参与其间、七位妖王皆不愿cha手……今日之局,恐怕难以善了!

    这等明悟非但不能叫他们心生退怯,反倒燃起熊熊战意来。

    暾日大祭司面对强敌如林都敢燃魂应敌,他们又有何不敢?!他们并非人妖两族大战前线那些炮灰妖军,诚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一样生长在妖族没落、饱受人族奴役的黑暗世代之中,可是,血脉中流淌的记忆清楚地告诉他们,万载前妖族的荣光与骄傲,对于自由的向往,那样深切地印入骨髓——

    帝君即将归来,妖族即将回到那个时代,谁也不能阻挡,斩梧渊斩梧盟不行,眼前这些人族强大的隐世门派不行,覆天星钟也不行!

    妖王们不愿应战,那便他们来战!

    随着第一声激越的歌声响起,仿佛穿越万载光y,山川大地之上,苍梧之巅,好似又见无数在大地上自由奔腾、无数在界域间自由翱翔的身影,越来越多的歌声加入其中,那是自由的、奔放的、一往无前的声音,谁也不能阻挡!

    随着这歌声响起,便是远远观战的白澍,亦情不自禁觉得身上妖血沸腾,好似烙印在神魂深处的战意蓬勃叫嚣,要将拦在眼前的一切阻碍悉数踏平在脚下!

    随着这歌声响起,那些万妖军中的妖族,不论修为高下,一个又一个,幻化出原形,周身竟奇异地燃起与暾日一般的火焰——竟也是这般不要命的燃魂之术!

    可是,这火焰燃起之时,不知是否杜子腾的错觉,那歌声愈加沸腾激越、竟穿过重重界域,仿佛在他耳边响起一般,奔腾、呼啸、一往无前!

    然后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这是……猎歌。”仿佛求证般,杜子腾侧头向萧辰看去,只见他的道侣抿紧了嘴唇,剑眉星目间流露出极少见到的真正凛冽,很危险,危险得好像剑修那把嗡嗡震鸣着、随时要飞出去的长剑!

    可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萧辰的双臂也依旧牢牢地揽住自己的道侣,好似即使是情绪最为沸腾之时,亦不忘时刻牢牢锁住自己道侣。

    杜子腾心神早被那战局牢牢牵绊,面对人族第一圣物出手阻拦暾日,他本应乐见其成,毕竟,虽说隐世门派纷纷出世会给未来诸界的局势再次带来诸多变数、给修真联盟带来更多挑战,但眼前,只要能拦住妖帝复生,迫于眉睫的危机便可以缓上一缓,但不知为何,杜子腾心中却是纠结得厉害,尤其是再次听到这猎歌响起,这么多妖族燃魂御敌之时,便是远远隔着界域,他亦不免感到其悲壮。

    亦在这一瞬间,仿佛被这猎歌吸引,寰埏圆圆的包子身上,竟是燃起金色的光点,就好像,神灵在回应子民的祈愿般,悠远、神圣、强大、悲悯,竟叫方才还教育它的杜子腾都不由怔在原地,屏息凝视。

    第526章 等我可好

    坦诚而言,虽然杜子腾一直知道,寰埏身为漩镜塔必定来历不凡,传承万载,甚至他私下亦曾揣测过漩镜塔身上铭刻的那些符纹印迹的变迁来历……与妖族身上那些妖纹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是绝不会错认的。

    还有数次在寰埏投映的幻境中见到上古时代的妖族载歌载舞,杜子腾岂能不将漩镜塔与妖族联系起来,但是,当亲眼见到妖族唱起猎歌,寰埏回应之时,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震撼与感悟。

    寰埏,或者说,漩镜塔与妖族的联系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紧密,想到寰埏那些强大的能耐,能够轻易跨越空间,能够为不同灵植隔出不同的空间环境……真不知,在妖族中,这样的漩镜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具体定位,但至少有一条可以确定,能与妖族的猎歌呼应、回应对方的祈求与信仰,漩镜塔的地位绝不会低,白澍初见漩镜塔的震撼反应亦佐证过杜子腾的推测。

    如果漩镜塔在妖族中都是这样强大的存在,那么,漩镜传承呢?这个传承,在妖族中意味着什么呢?得到这个传承的萧辰,对于妖族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想到萧辰那完全不合乎任何常识的巨大妖魔真身、还有他身上那些强悍到逆天的符纹,杜子腾真心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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