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捡到一坛桂花酿 作者:宴惟
正文 第8节
捡到一坛桂花酿 作者:宴惟
第8节
道是再煮两个ji蛋,顺子支起锅烧水下入ji蛋后,却又另煮了锅粥,取了几块昨夜剩下的ji腿r_ou_,撕成细丝下入煮沸白粥中,出锅前撒了绿葱花,将两枚ji蛋与粥放至食盘上,顺子便端着出了大堂,至后院一瞧,院中谭栀早已不见踪影,自然同着谭栀一道消失的,还有后院的一缸桂花蜜,不过顺子没注意到罢了。
见谭栀不在院中,顺子端着食盘又入小厢房去瞧,仍是未见他,便也只能端着食盘回了膳房,将粥放入灶上热着,两枚ji蛋丢入热水中温热,才开始忙自己的活计,从前谭栀便时常消失不见踪影,顺子倒也不担心,他一妖ji,ng,总不会被欺负了去。
与此同时,祁殊家宅院墙旁老槐树,谭栀化作的竹扇正落于树杈间,树下则是一大肚乌溜缸子,祁殊不愿要他的桂花蜜,他便将桂花蜜丢至他家宅院中,总归是不留在桂花酒楼后院便是,于是谭栀算着时辰,祁殊前脚方出家门,后脚他便来了。
这棵老槐树的神识不似从前模模糊糊,能叫谭栀瞧出些形儿来,只是还不会说话,虽不会说话,但谭栀私下已称他为自己的半个友人,就是还瞧不出男女,若化形后是个姑娘家,便是他的红颜知己,见院中无人,谭栀便要使诀将缸子凌空提起,悄悄放于院墙根旁。
术诀方使到一半,乌溜缸子正提到树杈上,还未越过院墙,便听得院门“哐当”一声响,一道水红圆润人影便风风火火的入了院,谭栀心中一惊,术诀便瞬间失了效,凌空而起的缸子眼看着要落下,缸里可是一整缸桂花蜜,谭栀一颗心瞬间升至嗓子眼,急急忙忙化了人形,将缸子接住揽入怀里,一颗提起的心才落下,吁出一口气来,下一瞬,恼着眼瞧入院的人!
这道水红身形背对着他,正吩咐着闻声而来的家仆,直到祁老夫人被丫鬟搀着出现在院中,谭栀才瞧清是谁,竟是之前的张媒婆,院中天寒地冻,张媒婆瞧见老夫人后,面上堆起笑意,接下丫鬟的活计,搀着老夫人往正房的花厅去。
谭栀重新使诀儿将缸子小心翼翼放至墙根旁,望着张媒婆踏入花厅的背影,下一瞬化为家燕,往正房屋檐下飞去,方停下啄啄身上羽毛,便听得屋中张媒婆带着笑意声音:“嗳哟!祁老夫人你可放心罢,三十儿前准给你说定喽,来年春天便能迎进门里,没准儿明年这时候,您老的白胖大孙儿都抱上喽!”,她话音刚落,便响起祁老夫人微哑的笑声,“老太哪有张媒人说的那般有福气,不过是想迎个人儿进屋,照顾照顾我儿,陪陪我罢了。”
句句带着笑意的音儿传入谭栀耳中,梁上家燕不疾不徐地啄着身上羽毛,哟!原是这匪头子要娶媳妇儿呢,怪不得媒人上门。
家燕理着羽毛,家仆正端着沏好的茶准备入屋,瞧见梁上谭栀所化家燕,面上还有几分惊诧,小声嘀咕:“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燕子。”
第43章 亲与烫,疼与酒
入夜,天幕如墨一般的颜色,冬日的夜晚虽寒,天幕中却不时有星星点闪,祁殊径直推开院门,他沉沉的脚步声响在寒夜里,往东厢房走去,还未走几步,前方便有灯笼光亮,从莹莹灯笼往上瞧,便能瞧清家仆冻得有些微红的面。
“少爷今夜怎回得这样晚,老夫人道是有话要与少爷说,等得都急坏了,叫小的在此候着少爷回来。”,家仆提着莹莹亮灯笼,声音在寒夜中有些冻出的颤音。
“我现已回来,你便歇下罢,天儿怪冷。”,他望着家仆冻红的脸,伸手碰了碰,凉凉的如同碰了霜,语调有些歉意,顿了顿又道:“我这就去她屋里。”,正要迈步却被家仆出言打断:“老夫人等不及,已先睡下了。”
祁殊不免有几分哑然失笑,望一眼墨色天幕,笑道:“醉得都有些糊涂了,这般晚时辰,娘早便睡下了。”,言罢瞧家仆冻红的面,有些催促:“你快去屋里歇下,莫要冻出病来。”
今日酒楼厨子上新菜,新菜食牌挂上大堂前,照例要做出给祁殊与酒楼小二尝尝,不知哪名小二的主意,做了一大桌子菜,饮起冬日暖酒来,祁殊身为掌柜的,自是饮下不少,一身热意没处去,迎着寒风一路独行回来的。
东厢房里有家仆早早便烧起的炭盆,屋中温暖如春,祁殊洗浴完后便让家仆将浴桶撤下,着着一身雪白单衣穿过屏风,要上塌去。屋中燃着通明火烛,祁殊虽饮多了酒有些醉意,却不至不省人事程度,眼尖瞥见床下花鞋,不留痕迹地皱起眉头。
冬日的床帐厚重,将床榻遮挡得严严实实,祁殊沉着面将床帐掀开,弯身上塌,床帐开阖带来微凉的风,放起又落下,隔绝着人的视线,如祁殊所料那般,塌上有一温柔娇俏姑娘。
她似是羞又似是怯,半垂着漆黑眼睫,露出的鼻尖白而莹,仿佛一碰便能在上边留下微红痕迹,祁殊沉着面望她,等着她抬起头来,祁殊心中是有些气的,他不知是谁将她送到自己床上,敛着一双眸子,瞧起来唬人得很,可待姑娘抬起头来,他预备好的话却又一滞,对上他的一双眼睛,如桃仁一般的形儿,藏着惧、藏着羞,又藏着怯,袖中伸出两只白净指捎,来勾祁殊的手。
祁殊不让她勾,她羞怯眸子便似蒙上一层潋滟薄泪,大着胆子贴进祁殊怀里,扑面而来的一股脂粉香气中藏着些别的香味,祁殊有一瞬的失神,被她攥住手掌,指节相扣攥得紧紧,是怎么甩亦甩不开了。
祁殊脑中想着家仆方才道的话,今日院墙根莫名多了缸桂花蜜,只觉洗浴后压下的酒意复又回到心尖,在他炙热的心口淌着,叫他嗓音有些沉沉哑哑的闷:“是谁让你来的?”
贴入他怀中的温暖身子一颤,接着便怯怯般抬起头来,白净柔软指尖划过祁殊的手心,“无人让奴家来······”,拖长的轻软语调,羞怯半垂的眼睫,任哪一样,都足以叫男人动心。
祁殊听罢面上勾起温柔笑意,执她白净指尖至唇边轻啄,低垂的眼睫似藏着暖人情意,语调极富温柔耐心:“那你如何知晓东厢是我屋中?”
怀中人闻言面颊薄红,勾着祁殊手指又贴回祁殊怀中,她握着祁殊的手,指腹在其上摩挲,温热的唇贴着祁殊胸膛开口,有些羞,又有些怨,闷闷般要将人的心尖摘去,“奴家是院里的槐树,化了人形,来报少爷的恩呢······”
无论是在话本故事里,还是在台上戏文中,这般直白的话都不寻常,祁殊压着心中笑意,轻啄怀中人眉心一道,捂住怀中人一双含羞带怯双眸,凑近人耳侧道:“为何槐树身上,会有桂花香味?嗯?”,他道的一字一句,尾音忍不住笑意,伴着一声低笑传入谭栀耳中。
视线被遮挡本就叫人心慌,更何况被被点破了身份,祁殊能察觉到他捂住这人眼睛时,那转瞬即逝的一颤,话音刚落,眼前的美娇娘便变了模样,身上的衣衫亦变成谭栀喜穿的淡青色,帐中随即响起谭栀微恼的声音:“祁殊,你还捂着我,还不放下你的手?!”
祁殊依言放下,瞧眼前谭栀微恼微惧的漆黑眸子,面上笑意愈浓,手掌反客为主,紧紧攥住谭手指,逼近道:“小匪头子,我不要你的桂花蜜,你便二话不说丢入我院中,还扮美娇娘模样戏弄我,是不是这般?”
谭栀自知被他识破,亦不抵赖,直直对上祁殊藏着笑意的眼睛,梗着脖子嘴硬:“是又如何?”,他穿着一身淡青袄子,像个圆滚滚粽子,被祁殊攥着白净指尖,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盛气模样。
“不如何。”,祁殊一笑,在谭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飞快啄他淡红唇角一道,谭栀只觉唇角一热,耳边便响起祁殊揶揄的低笑声:“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猴皮ji,ng儿。”
谭栀只觉忽然脑中混沌起来,他能够嗅到祁殊亲他时,淡淡的酒香,祁殊饮了酒来亲他的唇角,许是这淡淡酒香作祟,又许是唇上温热触感作祟,谭栀愣愣般抬头望向祁殊,眼前的祁殊勾着唇角在笑,他低声而又不确定般开口:“你怎么能大着胆子又亲我呢······我,我可是会取人性命的妖ji,ng······”
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祁殊温柔的低笑声,这一声低笑,从谭栀的耳侧传入,似要顺着呼吸来到心口,在心口融化为一团温暖的热意,叫他涨红了脸,只觉得脑袋混沌得很,明明他未饮酒的。不知何时,耳边祁殊的笑声似乎敛了去,声音却是温柔起来,低低地再次传入谭栀耳中,“你这猴皮ji,ng儿怎的这般笨呢,要敛一敛身上的桂花香味啊······”
谭栀红着脸想要极力想明白祁殊这句话的意思,祁殊却并未给他足够时间,低下头便大着胆子去碰他的唇,不似从前那般,轻轻碰一碰便离去,他大着胆子含着,温柔地碰着、触着,反反复复,没有耐烦似的,勾着谭栀白净指尖,将人揽入怀中圈着、禁锢着,将谭栀上唇亲得变红、烫人,蒙上难堪的热意来。
谭栀想不明白祁殊话中的意思,这会儿便更想不清,脑中混混沌沌似被热意填着,热意中还裹了蜜糖,叫他混沌难受的同时还沉溺其中,只觉得祁殊亲他上唇的力道重了些,似要将他融化吞进肚子里,恍惚之中想起臭石头伊始便告诉他的话,这人是聪慧的,他斗不过他。
压下的酒意在此时彻底从心口处,顺着呼吸淌入四肢百骸,祁殊的呼吸有些沉,有些重,呼吸着帐中温暖的气儿,眸色沉得厉害,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好好收拾眼前的猴皮ji,ng儿,便发现猴皮ji,ng儿化了原形,自己怀中除却残余的体温,便只有一坛桂花酿。
祁殊如同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凉水,热意被淋下的水化成的冰封住、禁锢,撒不出来,亦没地儿可撒,他晃着手中的桂花酿,忆着上回这人在他面前化形时候的模样,没有丝毫犹豫的,指尖勾住封坛红绳,一扯,绳结便彻底松开,红纸一掀,便能闻得桂花酿绵甜的气味,似乎还与平常桂花酿有所不同,香味浓郁些,仿佛一闻便能让人醉去,祁殊一双眸子沉沉,望着坛中桂花酿,下一瞬,饮去一口坛中桂花酿。
一口绵甜桂花酿,本不该叫祁殊醉去,但入喉时方还绵甜的桂花酿,在胃中却化出无边热意,随着呼吸淌入四肢百骸,一时狭小床帐中皆是桂花绵甜的香味,谭栀又回到他眼前,不过一双漆黑眸子红着,是祁殊从未瞧过的委屈模样,眉梢都红了一片,咬着下唇望向祁殊,呼吸间的功夫,洇红眼尾的潋滟泪珠子便落了下来,祁殊眸光往下,落在他凌乱敞开的衣衫前襟。
他这会儿当真是个做了恶事后悔的匪头子,将人拉进怀里抱着,拉过被子圈着,嗓音哑得厉害,努力想要将醉意压下,却无可奈何,醉意烧着他的身体,声音低而缱绻:“怎么红着眼儿,我就喝了一口······”
怀中久久没有应声,祁殊将手伸入被中去寻谭栀的手,寻到握着便不肯松开了,皮肤相贴的热意在被中得以放大,烫着祁殊的掌心,他低头亲谭栀发顶,模模糊糊、低低哑哑的声音传入谭栀耳中:“你不要这般红着眼睛,烫得我心口疼,不,是烫得哪儿都疼······”
怀中人仍是未应,直到祁殊后知后觉地察觉温热shi意濡shi胸前里衣,两人相贴的被中传入丝丝微涩桂花香气,才听得谭栀哽咽声音:“一口桂花酿不知要喝多少桂花蜜与酒······我坛里就那么一点儿,你这匪头子一饮就是一大口,你、你赔我······”,带着闷闷哭腔,语调又颤又软一般,合着胸前里衣传来的温热shi意一道,烫得祁殊心口疼得厉害。
一瞬间,祁殊便是想将世上所有的桂花蜜都予了怀中人,今年桂花开时,他亦制了两缸,也都一并给了谭栀,如果怀中人还与他生气,那便将他自己与酒楼,也给了此人罢。
可是酒意没让他有说出口的机会,他抱着怀中满是桂花香气的谭栀,沉沉睡了过去。
第44章 登门赔罪
谭栀于深夜回到桂花酒楼,带着一身的桂花酒香,厨子与两名小二早已回家中去,顺子因担心谭栀,燃了烛火在小厢房等着,谭栀推开厢房屋门时,他正在盘腿坐在床前,支着下颌打盹,微尖的下巴点下又抬起。
谭栀清晨便没了人影,又这般晚的时辰未归,顺子心中若无担忧都是做给小二瞧的安抚之举罢了,连打盹都是不安稳的,醒来都要揉着朦胧睡眼,打开窗柩瞧瞧院内的动静,于是谭栀打开屋门的瞬间,顺子便醒了,他余红微消的眼尾,亦落入顺子眼中。
“回来了?可要食晚膳,都在灶上热着。”,顺子跳下床,拿了件薄氅衣给谭栀系上,瞧他半垂眼睫,问道。
披上氅衣的谭栀显得性子和顺,听罢顺子的话,乖乖地点头,他面上挂着薄红,不知是被冬日寒风冻着,还是些别的缘由,眼睫似乎还有些shi润,连成漆黑的一小片,安静地悬于眼上。
得到他的首肯,顺子没多说话,径直出小厢房,门扇开阖带来微凉的风,灌入温暖屋中,叫谭栀仍有些混沌的脑子多上几分清明,待顺子端着小木桌回来时,谭栀已经披上被子,安静地盘腿坐在塌上,顺子将盛了粥菜的木桌放在他面前,便去拨弄屋内炭火,新添的银炭与火红的旧炭贴在一起,发出几声尖锐的噼啪声。
谭栀大抵是不愿说话,安静地食着粥与菜,粥里添了萝卜丝与牛r_ou_,有几丝甜津津的,很爽口,菜则是三道——冬酱焖排骨、酸腌萝卜缨子、清炒红菜薹,顺子亦披上被子,盘腿坐于木桌前,“掌柜的可要饮酒?”
谭栀抬头,不知为何在顺子瞧来便又是一副委屈要落泪模样,顺子心一沉,心道一句:“嗳哟我的天老爷徐公子,你可快些回来罢。”,嘴上叹息一声,柔声道:“罢罢,不提饮酒的事儿,掌柜的快些吃粥罢。”
一顿迟来晚膳在二人沉默中食完,屋内熄了火烛,漆黑一片,两人一人一床被子,听着屋外呼啸寒风,顺子耐不住叹息声,翻身问道:“掌柜的去寻祁掌柜了?”
谭栀不答,不知是睡还是未睡,顺子接着道:“那缸桂花蜜送出去了?小的下午时才发觉少了一缸。”
话音刚落,身旁瞬间传来衣料摩擦发出的悉索声,谭栀翻了个身,声音低而软:“嗯。”
顺子忍不住要低笑出声,他其实亦能猜到谭栀去了哪儿,躺平身体,“掌柜的不听徐公子的话,被人欺负诓骗了去,亦得受着。”,随着顺子话音的落下,屋内有片刻的安静,随即猛地响起重重的悉索声,谭栀贴得快而近,踢了顺子腿肚子一道,惹来顺子闷哼一声,随即响起两人不约而同的交杂低笑声。
因昨夜睡得晚,谭栀第二日起得稍晚,醒来时身旁的顺子已不在,探手入被窝,已是冰凉一片,炭盆里的炭火亦尽数熄灭,寒气开始从屋角四面八方钻入屋中,蚕食着屋中暖意,谭栀随意束了发,推开厢房屋门,冬日的阳光刺眼而温暖,叫谭栀倏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便是俩小二笑得弯弯的眉眼了。
阿毛先起身道是要为谭栀端洗漱的热水去,井旁便只剩阿贵,正在洗今日要用的土豆,土豆是秋季时收下的,还带着地里的泥土,洗净泥土后便会露出微黄的身子,圆滚滚、胖墩墩的,讨喜得很,谭栀随意抓一枚在手,沉甸甸般,叫人能够想到熟透后的软糯口感。
“厨子叫你们洗净来做甚么?”,谭栀拿了盆中另一块丝瓜络子,边洗边问。
阿贵抬起头想了半晌,才笑着应:“道是切成块与jir_ou_同焖,昨儿午间时候便做了一道给顺子哥儿尝过,顺子哥儿允了,今日就挂上食牌。”,他笑嘻嘻模样,叫谭栀忍不住揶揄他,“做给顺子尝,你俩机灵鬼儿亦没少吃罢。”
他这般一说,阿贵便只会憨憨地笑,讨饶似的,甜嘴儿唤着:“掌柜的······”,唤得谭栀没法子,只能笑道:“机灵又馋嘴的。”,两人正说着话,做着手中活计,阿毛便端着热水与软巾来了,谭栀将丝瓜络子交还阿毛,这才瞧见随后来的顺子。
谭栀端着热水至井旁净口洁面,顺子亦跟在他身旁,压低了声儿道:“对街酒楼掌柜的,正在咱酒楼大堂坐着呢,道是要见掌柜的您,茶都喝过两道了······”
谭栀正执着软巾拭面,闻言便竖了眼,软巾往铜盆一丢,恼着声儿道:“你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甭碍着我酒楼做买卖。”,他又恼又急的,恨不得铜盆一掀,便冲入大堂找祁殊理论,这匪头子竟还敢来?!莫要惹恼了他,将他吃了作修为去!
顺子只能耐着声儿:“他付了银钱的,况且还带礼······”
谭栀面色稍霁,半眯着眸子冷冷问:“甚么礼,说来听听。”
“三、三缸桂花蜜······”,顺子说得小心翼翼,瞥着谭栀的面色,接着道:“道是一缸是掌柜的昨夜送去的,还有两缸是他酒楼今年自个儿新制的······”
话音刚落,谭栀便冷冷的模样也披不住,转身就要入大堂与祁殊理论,被顺子一把拉住,气急眼眶便又微红着,迎着顺子略带忧色眸子,赌气一般道:“你现在便去回话,道是本掌柜不需他假惺惺的桂花蜜,本掌柜自己楼内就有!”
见顺子一时呆愣着,指着后院那两缸桂花蜜,语调气急轻颤般:“顺子你没瞧见还是如何,还不快去回话。”,言罢从铜盆捞出软巾,拧干巾上水珠,揉着微红眼尾,索性坐于石桌前独自生闷气去了。
见顺子往大堂去,俩小二才眼巴巴地坐到石桌跟前,垂着眼小声地唤:“掌柜的。”
谭栀总不至于同他二人生气,和缓了些面色,问道:“待会儿吩咐厨子做粥去,你二人可要食些?”
俩小二摇头,谭栀又问:“可要食些圆土豆,热乎乎软糯糯的,你二人不想尝尝?”
俩小二又摇头,倒把谭栀逗乐,站起笑着点二人额头,“你二人嘴巴这样笨,还想着哄我不成?”,俩小二这才笑起来,阿贵赧赧地揉着谭栀点过的额头,“小的这就让厨子师傅给掌柜的做粥煮土豆去。”
阿毛亦急急开腔:“那我将洗好土豆给厨子师傅送去。”,谭栀拿二人没法子,只得笑着点头。
早膳是由顺子送来的,一碗r_ou_粥,一碟煮熟圆土豆,r_ou_粥自是不必提了,谭栀日日皆食,圆土豆是清水煮熟,剥了皮便淋上r_ou_沫酱汁,这r_ou_沫酱汁据说是厨子的秘方,不外传,谭栀先尝的土豆,土豆烫口软糯,酱汁咸香微甜,入口暖意给人足足冬日慰藉,这道菜,可食。
食下两个圆土豆,谭栀才慢慢食粥,搅着碗中热粥,吹着粥面白气,问道:“打发走了?”
顺子点头,轻轻“嗯”一声,谭栀吹着气,这才觉得心中那口气儿顺了些。
第45章 渡雷劫
晃眼儿的功夫到了腊月二十五,谭栀原以为这一日一早醒来,便能瞧见院中归来的徐宴,谁知却是如以往一般,除井旁忙活的俩小二与顺子,未有徐宴身影,到桂花树底术诀一探,竟是连徐宴的原身都不在了,只有顺子为他制的那一小缸桂花蜜,谭栀惊出一身冷汗,忙拉顺子来问道:“臭石头今日可曾瞒着我回来过?”
瞧顺子一脸疑惑,谭栀心中一沉,便知顺子是不曾回来过,徐宴若要瞒着,是连他亦察不出的,徐宴定是偷偷回过酒楼,将桂花树底的玉石原身拿去,顾不得俩小二面上的疑惑,谭栀拉着顺子入小厢房,压低声儿道:“臭石头的原身没了。”
顺子亦是一惊,忙问:“那该如何?莫不是被人偷了去?”
谭栀摇头,面色是少有的肃色,“应是他自己拿了去,我得去那处宝地儿瞧瞧,你应付着那俩机灵鬼儿,我不在酒楼他俩指不定要问缘由。”,言罢瞧顺子担忧面色,敛去些面上肃色,温柔一笑,拍拍顺子肩头,“无事无事,他可不像我,法术高强得很,我去去便回,用不了一日时辰,你好好照看着酒楼上下。”
顺子作不出笑意模样,只得点了点头,眼睁睁瞧着谭栀化作几缕青烟消失在自己面前。
桂花酒楼离那处宝地儿说近不算近,道是远亦不算远,谭栀化作青烟散于空中,亦需两刻的功夫,才远远的瞧见大片桃林,自谭栀离去后,徐宴便在桃林入口处设了界,一般妖物与道人皆不得入,谭栀身有徐宴所留神识印,自是无任何阻挡便入了桃林。
因是冬日,桃林一片萧瑟之景,草亭前荷塘亦如一湖死水,只有草亭后那片连绵不尽木樨林有丛丛绿意,谭栀不用掀开草亭布帘,便知徐宴不在此处,掀开布帘一瞧,先前的亭内幻化之景便也消失不见,只余亭里空旷四方,谭栀不免有些恼,对着空旷草亭叹息道:“你这臭石头,去哪儿亦不说一声。”
正要掀帘离开时,才瞧见亭里东北角落原还落有一书册,书下压着东西,似是一张纸笺,谭栀走近将两物拿起,纸笺原是盖着压下,拿起便露出上头的字来:“渡雷劫,勿念。”,下一行是写予谭栀的,写道:“情窍开,当心。”,谭栀匆匆扫过两行字,目光落于手中书册来,徐宴不会无缘无故留下书册,遂打开随意翻看,果真瞧见几张桃叶夹于其中,细看起藏桃叶之书页内容,便有关于妖物情窍的书中记载。
书中有记:“道人常利妖物情窍所系之人,以此人性命恐之吓之,攻妖物心计,攥妖物软肋,取妖物性命。”,谭栀细细瞧过两页书中内容,并未多放于心上,他为何将酒楼开于此城,便是城中未有得道道人,便是游历经过此处,不过逗留数天,遮掩一番便能叫道人发觉不了,自是无老道害他性命。
至于这情窍所系之人,倒叫谭栀无端想起祁殊来,这一想便有些恼意,还有些无端委屈之意,便也多了几分在意,瞧书中那几行字数遍,无端气闷起来,索性将书册一丢,按着书中术诀之法,化一面铜镜于手,果真瞧见自己眉心朱红一点,谭栀瞧着自己镜中模样,朱红一点随术诀消散而渐渐淡去,手中铜镜亦作白烟散去,谭栀这才明白徐宴那日在自己眉心一点为何会有短暂痛感。
既已知晓徐宴是渡雷劫去,谭栀没多久功夫便回到桂花酒楼,此时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大堂渐渐有了食客,阿毛与阿贵皆在堂前忙活,后院便剩顺子与谭栀,谭栀食着厨子忙里偷闲为他做的r_ou_粥,安静听着顺子说话。
“如何?徐公子可是远行去了?”,顺子面上仍有些着急之色,问道。
“无事,他不过渡雷劫去了,若是渡劫成,便做了天上仙,听天上皇帝调遣,怕是不能够时时得闲喽。”,谭栀心绪低落,语调亦算不上欢喜,臭石头毕竟伴在他身边多年,乍一不在,仍是有些难过之情,他贪恋人世生活,便懒于修行,让老石头渡雷劫便也孤零零一人,况他还担心渡雷劫一事,并非所有妖物都能承雷劫之怒,做了天上散仙,许多修行不足妖物,渡不过便碎了修行散了形,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如初。
顺子亦是神色黯黯,话音低低,叹息一声终究是未说什么,同谭栀招呼一声便入了大堂帮忙。
与此同时,祁殊正在河海清宴二楼临街的一处位子坐着,身旁为他上茶的则是福子,见自家掌柜望着对街桂花酒楼楼牌出神,出声问道:“待会儿掌柜的,可是要再去桂花酒楼送桂花蜜?”
祁殊扭头望向福子,面上是少有的苦恼之色,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半个月里,他去桂花酒楼数回,虽回回被请入一楼堂内饮茶,但总归是见不着谭栀,桂花蜜亦不肯收下,一来二去祁殊自是知晓为何这般,那日他饮下谭栀坛中桂花酿醉醉睡去,可醒后却记得醉酒所做之事,谭栀是ji,ng怪易恼的性子,他大着胆子亲人,还饮去人坛中好不容易才来的桂花酿,人与自己置气亦是理所应当,可他带着桂花蜜去请罪,谭栀却是不肯见他,总归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叫他没法子,每回去时,顺子面上无奈之色他亦瞧见,索性一时不再去,便也不为难他。
“罢了,年后再去罢。”,祁殊叹息道,总归是自己做错,着急却也没法子,摆手叫福子先去忙活,为自己倒杯热茶饮下算是静心。
腊月二十五一至,便离三十儿除夕不远了,除夕前家家户户皆忙着清扫家中落灰,上街置办年货,糖片儿、瓜子仁儿、糖渍果儿三件是必买的,还得买上两条大鲤鱼,三十儿晚上吃,寓意着来年“年年有余”,ji鸭则是家中散养一年的,猪r_ou_则三十儿那天去r_ou_铺买新宰的年猪r_ou_,这几日酒楼的食客亦是不多的,有俩小二忙活便足够,顺子则上街置办年货去,今年徐宴不在,谭栀便跟着顺子,去顺子家中辞岁。
顺子自是记着谭栀喜食的年货小食,酸甜滋味的居多,还买了不少糖渍山楂,谭栀是个置气一会儿便消的人儿,不过是祁殊喝了他坛中桂花酿气急才多生了几天气,食着顺子买来的糖渍山楂,祁殊又连着几日未曾登门烦他,这气儿自是消了个一干二净,一门心思只顾着辞岁迎新置办年货。
三十儿那日至大年初三,桂花酒楼皆是不做买卖的,腊月二十九这一日,厨子与俩小二回家前,谭栀特意每人送了条草绳穿着的大鲤鱼,叫三人欢欢喜喜挂着笑意回了家。
待楼内剩他与顺子后,把酒楼四处的落灰擦一擦,堂内桌椅摆一摆,两人这才裹紧身上厚袄子,顶着寒风慢腾腾地往顺子家中走。
第46章 年夜饭
顺子家住临城近郊处,是一座简单的四方院子,为顺子家中三口人遮挡了数十年的风雨,前年方才砌高院墙,换上新青瓦,东南角种有两株栀子树,瞧起来颇有几分高墙青瓦的气派模样,谭栀时常拿此事揶揄他,道是高墙青瓦砌着,这媳妇儿倒迎不进门里,顺子倒是不急着,新砌家宅所用银钱有一半挂于谭栀账上,回回皆应道:“小的先把掌柜的账还喽,再想迎媳妇儿进门一事。”
谭栀一向对手中银钱之数不甚在意,只有在买吃食时,方才想到数一数手头银钱,顺子欠他的账还与不还,他随顺子心意,甚至连顺子所欠银钱都不知数目,顺子不急着娶媳妇儿,倒是急坏了一双爹娘,自前些年得急症折腾一番脱险后,便时常感叹世事无常,只盼着能瞧顺子娶上媳妇儿,抱抱孙儿罢了。
顺子平日在酒楼算是大半个管账先生,阿毛与阿贵来后便少做了许多小二的活计,只有在忙碌时帮忙搭把手,一双爹娘在近郊处有数亩水田,平日便种些稻谷,为菜畦浇水、施肥、除草,做些简单的活计。
谭栀与顺子推开院门时,除却屋檐下两盏灯笼发出光亮,四周皆是静谧无声,顺子娘前日知晓谭栀要来家中辞岁过三十儿,早早的便把西厢房收拾干净,顺子将院门轻手阖上落锁,生怕吵醒自己睡下的爹娘,在昏暗朦胧光线中小声道:“掌柜的您先进屋去,我瞧着您。”
谭栀亦有许久未来,走得小心翼翼般,靴子擦过院内细泥,发出细微的声响,手指堪堪贴到屋门铜锁,便被“哞”的一声吓着,顿时不敢动了,脸几近贴着门扇,在黑暗中小声地唤:“顺子。”
话音刚落,院门处便传来顺子的笑声,“那是家里头的老黄牛,你把它吓着,叫了一声。”
谭栀屏着的一口气儿这才吁出,抹了把额头吓出的冷汗,速速打开屋门闪身进去,隔着门扇朝顺子道:“顺子,你也快回屋罢。”
第二日腊月三十儿,谭栀被院中说话声,从模糊悠远的睡梦里拉回,打开屋门才瞧见顺子娘正在井旁宰ji,深色木盆冒出滚滚热气,散在冰凉的空气中,热气一散便瞧见盆中的花色老母ji,顺子娘正拿着木铲搅动,好让ji身子的每一处皆能被热水烫到,待会儿一用劲,ji毛便拔下来了。
当年谭栀出银钱给顺子爹娘救治,此后一家人便都记着谭栀的恩情,今日不愿他干活,便也未去唤醒他,见他醒来,顺子娘赶忙唤道:“顺子,去打些热水来给木归洗漱。”
谭栀本想自己去,奈何还不知顺子家中厨房在何处,只得搬了张木凳坐在井旁,瞧顺子娘摆弄盆中的花色老母ji,母ji已烫好,顺子娘手脚利落地拔毛,笑着道:“待会儿宰好喽,取些ji上水给你做粥去!”
谭栀乖乖点头,用顺子取来的热水洁面净口后,便同顺子一同洗菜畦里挖来的嫩菜秧子,眼下天冷,顺子娘扯了两张厚褥子盖着地儿,才发了这两茬嫩菜秧子,还有一茬韭黄,这挖回的嫩菜秧子洗净,待会儿便下入ji汤里。
从前谭栀皆与徐宴一道过新年,便也是做一桌团圆菜,饮上几壶桂花酿便了了,今年在顺子家中过,倒多了两件事儿,一件是祭祖,正房厅里有一张供桌,摆上煮熟的ji鸭鱼r_ou_,倒上茶与酒,茶酒亦是有规矩的,三茶五酒,拇指半按着茶酒瓶口,一气呵成倒满,由顺子来倒,倒上茶酒后,手中需执三支香,将香举止与眉齐,拜三拜后cha于香炉中,之后静静待香烛燃尽,方可将供桌上的ji鸭鱼r_ou_撤下,谓之祖宗先食,子孙后食,这般祭祖意欲亦十分简单,无非保佑新一年平安顺遂,子孙多福。
另一件事儿则是食年夜饭前燃爆竹,谭栀与徐宴皆不大敢去燃爆竹,以致年年皆是简单吃个年夜饭,饮上三五壶温酒微醉,便醺醺然睡去。顺子家中的年夜饭是摆在北边正房厅里的,满满当当做了一桌,最中间的是ji汤,下了嫩菜秧子,微白的汤与微绿的菜秧子交映于汤中,勾得人食欲大动,ji鸭是炒制的,添了些冬菇与冬笋同焖,满屋皆是菇类与r_ou_的香气,大鲤鱼做了糖醋口儿的,颜色红彤彤的喜人得很,猪r_ou_则过滚水汆熟,切片后和韭黄炒在一处,是道下酒菜,一口菜下肚,能饮下二两酒,素菜则是清伴切细萝卜丝儿,撒点盐粒,浇点自家芝麻地里收成芝麻榨出的油,香味儿扑扑的往人鼻子里钻,院门及正房、东西厢房屋檐角,皆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晕出的朦胧红光叫每人面上皆是红扑扑的,总归是哪哪都是喜意,人人面上都是笑脸。
谭栀还没把桌上菜肴瞧完,顺子便把爆竹燃了,连成串的红爆竹就挂在栀子树上头,在黑夜里响出火红的颜色,噼里啪啦的震着人的耳朵,这一家响便就近的户户人家皆响起爆竹声儿来,噼里啪啦没个尽头似的,谭栀捂着耳朵瞧院中转瞬即逝的火红光芒,顺子则点燃爆竹跑进厅里,带着一阵微凉的风,贴着谭栀身边坐下,二人相识,面上皆是吃吃笑意。
年三十儿至年初三,不过几日,谭栀却像是将一年的r_ou_菜是食了个遍,顺子便不用说了,顺子娘则是变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几日功夫下来,人瞧着都圆胖了些,初四清晨回去的时候,顺子娘还包了半边油ji给他,叫他拿回酒楼吃去。
这一日谭栀是与顺子一道回的,路上便把纸包油ji丢至顺子怀里,有些哀求似的:“顺子,你把这油ji给食了。”,顺子知晓他食多了油腻之物,便也好心肠地接过,捂在怀里道:“酒楼有糖渍山楂,掌柜的待会儿食些。”
谭栀食多r_ou_菜,身体的确有些不太爽利,闷着脸儿点头,想着待会儿回到酒楼,便去库房取些酸梅干,加些陈皮煮些水喝下消食。
桂花酒楼与顺子家离得不远,脚程不到一刻钟,二人拿开嵌门的木板时,亦瞧见对街河海清宴的两名小二,亦在抬嵌门的木板,谭栀眸光转了转,没瞧见掌柜的祁殊,不免低哼一声,心道:“想来此刻那人还在家中塌上睡着呢罢。”
拿开嵌门木板,开门亮堂做买卖,新年初四,各楼各铺掌柜的皆是想取个好意头,都纷纷挂起红灯笼图个喜庆,这一日亦是不发火不置气的,桂花酒楼亦不例外,挂好红灯笼后,将堂内桌椅擦擦洗洗,谭栀便去后院库房取了酸梅干与陈皮,膳房支起火来烧水。
刚将酸梅汤煮好端出,便迎上俩小二入门时红着的两张小脸,瞧见谭栀便嘴甜的唤:“掌柜的,新年好。”
谭栀将酸梅汤放下,俩人眉心各点一下,笑着从怀中掏出俩份红纸包着的银钱,“喏,一人一份,俩机灵鬼儿。”,这是各酒楼店铺的规矩,新年给自家小二的吉利,亦是给自己讨吉利,讨个好意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自己好饿。。。
第47章 炖鱼饮汤
谭栀没想到祁殊新年初五会再次登门,他本觉得酒楼这才开张第二日,应有许多事物待着去忙活,于是顺子入后院传话时,谭栀还不大相信,慢条斯理食着厨子为他做的开胃白粥,粥里添了些切细酸梅干,还添了些白糖,酸酸甜甜的开胃得很,谭栀低头吹着粥勺热气,眼皮亦未抬:“你说谁来了?”
顺子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应:“对街酒楼祁掌柜的。”,顿顿接着道:“带着三缸桂花蜜······”
话音刚落,盛着粥的瓷勺便“啪”的落在粥里,勺柄与盛粥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顺子闭上眼睛等着自家掌柜的怒气,却半晌未有动静,再睁眼时,桌前的谭栀却入了小厢房,扯着一个布包袱,正往柜子里拿衣服,慌忙往包袱里塞,顺子赶忙过去帮他,却cha不上手,只得愣愣般望着,“掌柜的,你这是······要出远门?”
谭栀忙着往包袱里塞衣物行李:“你先去吩咐阿毛,叫他给我叫辆马车去,你则去将祁殊给打发了。”,说着他转过头来,“记着,千万要在马车来之前,将祁殊这人给我打发走喽。”
顺子不明所以,只得望着他又问一遍:“掌柜的当真是要出远门去?”
谭栀急得恨不得手脚并用,转过身便戳了顺子眉心一道,面上有几分恨铁不成意思,“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臭石头不在我也闷得慌,正好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去,往后他再来,你便说我出了远门,这不正好堵住他的嘴。”
顺子这才有几分明了,转身便要入大堂吩咐阿毛,却忽地被谭栀拉住,凑至他耳边道:“记着,先把人打发走喽,再让阿毛去叫马车,让车夫在咱酒楼后门候着,记着啊,悄悄的。”
顺子忙点头,急急往大堂去了,妖ji,ng不畏寒,谭栀要收拾的衣物亦没几件,包袱收拾好后,便去院中桂花树底将顺子制的小缸桂花蜜挖出,洗净缸上泥土,用另一个包袱兜着。
顺子做事细心麻利,没多久便回后院回了话,道是人已给打发走了,马车夫随后便到,言罢瞧见小厢房屋门旁的两缸桂花蜜,又道:“掌柜的可要捎上一缸桂花蜜?”
谭栀顺着他目光瞧,朝他扬了扬包袱兜着的小缸桂花蜜,“我带着你制的小缸桂花蜜便可,两缸大的带着太过麻烦。”,顺子见他笑意模样,又想起刚入大堂柜台取来的银钱,从怀中掏出便要交到谭栀手里,谭栀却不肯要,面上笑意愈浓,眉梢弯弯像只狡黠狐狸,凑到顺子耳边道:“刚才挖桂花蜜时,匣子里藏着的银钱我给取出了,你手中的便留着给小二与厨子发月银罢。”
至此顺子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许多,马车夫却是已到酒楼后门,马鞭落在马儿身上,马儿嘶咛声顿起,顺子给他提着包袱,给他将包袱放好,见着人全全然然的上了马车,车行渐远,才回了院。
马车行了没多久,便到了城门,现下是冬日,小窗中所见景色皆是枯黄萧瑟之样,谭栀的心却是渐渐活络起来,臭石头不在身边,他着实觉得无趣,此次其实也算不得远行,他在河海清宴做小二时,与祁殊一同去的那处临湖村落,倒叫他难以忘怀,此番出门便是去那儿,只需化作上回姑娘模样,以祁殊夫人的身份,便能在村落那处四方小院住下,住上一月时间,待到桃花开的三月方回罢。
渡湖时仍是那方小舟,仍是那位船夫,船钱亦只收二十文,湖面的荷叶已全然枯萎,只余湖面漂浮的菱角有几分绿意,远远的还能瞧见几艘渔船在湖面慢慢地行着,待到那临湖小城,已是下午时候,谭栀记着城中客栈的水菜鲜鱼汤,便也不急着往临湖村落去,一入客栈便朝小二道:“来一道水菜鲜鱼汤。”
话音刚落小二便笑:“客官,眼下冬日哪儿还有水菜,得等春天时候才有,店中只有鲫鱼汤,客官可要尝尝?”
谭栀心心念念的便是这汤中水菜,一听无水菜,转念一想亦是,来时湖面便只剩菱角,面上顿时有几分黯黯,望着堂前一众食牌,悻悻道:“那便来两盅桂花酿带走罢。”,打两盅酒还是极快的,不过一会儿,小二便拎着两盅桂花酿出来了。
没食到水菜鲜鱼汤,谭栀心中自是有几分憾意,提着两盅温着的桂花酿往临湖村落去,途径路过一卖鱼老人,心想今晚自己亦不能甚么都不食,便买了条青鳞鲤鱼,草绳穿着,一并提在手中。
左手拎着鲤鱼,右手拎着桂花酿,谭栀没雇马车,慢腾腾地往城郊临湖村落走去,上回来时里正家在何处,谭栀已是记不太清,便问了此处晚归农人里正家宅方向,往里正家中去,此时已是傍晚,白蒙蒙天色开始泛起黑来,谭栀要住入四方小院,总得跟此处里正说一声,拿小院钥匙。
问前还特意化了一副姑娘家模样,隐去手中桂花酿与鲤鱼,敲响里正家院门,里正先是一愣,随即认出,面上挂起笑意道:“这不是祁掌柜夫人,怎的有空来此?”
“近日心情烦闷,便来此处散散心,相公忙于酒楼买卖不能相陪,便遣了两名丫鬟与两名家仆陪同,眼下正在别处候着我呢,特来跟大人说一声。”,谭栀为免里正起疑,有些委屈般道。
里正见状果真未多问,回屋将小院屋门钥匙拿来予他,道上一句:“祁掌柜的忙于酒楼生意亦是为家中着想,夫人莫要伤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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