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第一版主小说网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君心沉壁第1部分阅读

      君心沉壁 作者:未知

    君心沉壁第1部分阅读

    君心沉壁 作者:未知

    君心沉壁第1部分阅读

    《君心沉璧》

    作者:浅雪轻寒

    缘定何生

    喷泉。白鸽。尖顶教堂。

    天空偶尔飘过薄薄的云纱,树荫筛下点点细碎的光斑,形同无数金翼小蝴蝶,栖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风过翩跹。

    高大的木制拱门上,挤挤挨挨的百合花。

    “林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姚佳小姐为妻,从今往后,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林楠说完,冲姚佳眨眨眼。

    披着洁白婚纱的女孩纯净而恬美,在她身后,绚烂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铺陈开斑斓的幸福。握紧熨帖在掌心的柔软小手,林楠的喜悦没办法内敛。

    姚佳一愣神,忘了及时回头,直到神父轻咳提醒。

    “姚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林先生为妻,从今往后,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请双方交换信物。”

    “佳佳,你心不在焉。”林楠为姚佳套上戒指时不忘低声控诉。

    姚佳哭笑不得:“你故意勾引我!”

    铂金花盏嵌着一粒小小的钻石花蕊,衬上玉葱般的手指,怎么看怎么完美。

    林楠笑得异常无辜,牵起姚佳的手轻轻一吻。

    “现在我宣布,林楠先生与姚佳小姐正式结为夫妇,新郎现在可以……”

    神父话未说完,林楠已经温柔的吻住姚佳的唇,煦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佳佳,我爱你。”

    满世界都是甜蜜的花香,这个夏天来得有点早,却又是那么的美妙。

    姚佳是唐山大地震后的孤儿,沐浴着党和国家的关怀,在福利院长大。除去对父母毫无印象的遗憾,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幸,相反,在遇见林楠后的每一天都有种淡淡的幸福。林楠说了,淡淡的才能细水长流,他把预备给姚佳的幸福攒好了,花一辈子时间来支出。姚佳初听很陶醉,后来仔细想想,觉得这说法有点像吊着胡萝卜赶驴,于是郑重提出。林楠坏笑着凑过来,亲爱的,被你发现了?没关系,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在下。姚佳顿时无语,遂强烈鄙视之。

    既然是里程碑似的日子,理当追溯一下历史。两人的相识比较戏剧化,用林楠的话说,叫一碗黑米粥引发的爱情。大二期末的学生会联谊,他不敌某位自称林楠头号粉丝团团长的山东学妹热情相劝外加一帮损友的摇旗助威,英勇的喝趴了,回宿舍后倒头就睡,直到次日黄昏才被饿醒。身为单身汉,哪怕是黄金级别的,照样没人怜惜,他只好浮肿着一张猪头脸自己去打饭。才走到东三楼,远远的一股黑米粥的甜香就已蹿进鼻孔,林楠的浑身细胞顿时被刺激得倍儿振奋,正准备甩开步子往食堂冲锋,却撞上吃饱喝足出来的老四,意犹未尽的冲他咂着嘴:“老五哇,学三食堂限量供应的黑米粥卖得那叫一个壮观,哥们就抢到最后一碗,本来给你留着,结果被老大霸占了。你慢慢挑拣着吃,我去图书馆帮你俩占座。”

    他目送胖胖的老四晃走,琢磨着是去打点残羹冷炙还是回宿舍泡碗面,不经意抬眼,瞅见二楼阳台上有一女生在喝粥。他第一次见人喝粥喝得这么富有哲学意味,女生双手捧着饭盆,整个人却是一种凭栏远眺的姿势,朦胧的目光投向远空,似在思索某个深奥问题,他不自觉的跟着仰头。布满红霞的天空划过一道飞机尾翼留下的痕迹,笔直的白色线段缓缓延伸,顶点没入云层,苍穹高远得令人眩晕,更令人在油然感慨个体生命渺如沙尘的同时不得不对宇宙的广袤与神秘肃然起敬……事后林楠不止一次笑称,倘若不是唇边沾着的黑米糊,姚佳倒是可以冒充一下女沉思者。在被姚佳修理得瑞气千条后,他又改口说那圈黑迷糊其实无异于抽象派艺术大师的神来之笔……

    真实情况是,他当时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做了一个决定——

    “嗨!”他忍不住打招呼,等那女生真的看过来时,一向口齿利落的他忽然有些语无伦次:“哎,同学……我说,你那粥还喝么?要不咱也分点?”

    就这样,姚佳稀里糊涂的用半碗粥换来了全校女生都为之艳羡的桃花运,尽管她当时还不知道那个套着汗衫短裤有点腼腆有点傻的男生就是她欣赏已久的校电台播音主持,更不知道他有着多么威风显赫的家世背景。她不过是在侧耳聆听校电台节目,久经岁月的古董喇叭挂在十几米外的院墙上,不甚清晰的播放着一首沧桑老歌——滚滚红尘,而林楠前天为大四学长们离校而赶录的道别散文诗就伴着忧伤的旋律娓娓流泻,在弥漫着栀子花香的夏日傍晚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

    林楠每每忆起自己那拙得不堪回首的泡妞开场白时,全身血液就会自动倒流三圈,倒流完了,他还是忍不住回味,他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的佳佳穿着件白色连衣裙,普通的棉布剪裁,不新潮也不飘逸,但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将她和周遭的喧哗隔离开来,她让他想起那个独居玫瑰星球的小王子,孤独而灵慧。她低头看向自己,干净的短发被风吹乱,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比星辰还要明亮。短暂的错愕后,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淘气,梨涡浅浅,像孩子,更像一只误堕红尘的小精灵。她大大方方的捧着饭盆走到他面前,他却还在傻傻凝望。于是,接下来的故事顺理成章,那个暑假他也没有回家,北方的夏天闷热少雨,但满校园都飘洒着细雨般的槐花,铺在林荫路上,薄薄的一层,别样的淡雅。他白天陪她去图书馆研磨上下五千年,晚上带她潜进校电台播音室,闲置在角落的破旧风琴和掉漆吉他同样能合奏出美妙的旋律。对她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她像极了开在峭壁上的雪莲花,坚强而美丽。她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至宝,容不得别人轻视,高傲的父母对她的身世颇有微词,他便头也不回的带她离开。放弃了留学波士顿的机会,放弃了养尊处优的环境,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给她幸福的未来,一如眼下,那些在风雪夜里从城市两端赶着末班地铁回租住屋只为一起吃碗加蛋泡面在江滩上仰望豪华cbd幻想以后买栋小公寓做窝的日子都成了过去,随着林楠在业内不断提升的知名度,生活终于对他们绽开了笑脸。

    林楠搂着姚佳走出教堂,满头彩带迎风飘扬,身后跟着群嘻嘻哈哈的老友。

    “老五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总算修得正果,不容易呀不容易,话说回来,老大你真够偏心,当年宿舍里六口兄弟,你干嘛只抢他一个人的粥,害我到现在还是个光杆司令!”

    “得,老四你减减将军肚先,冲你这体格,抢你的粥不等于虎口夺食么?而且你小子贼精,见我过来就蹭着碗沿舔了一圈,啧啧……自作孽么!”

    “你俩谁也别争了,缘份懂么?没文化!哎,我说佳佳,要是老五敢对你不好,千万别忘了咱这群强大的后备军团啊!”

    “去去去,”林楠笑着一个旋腿:“我老婆谁都别打主意,蜜月完指不定就是三口人了,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别忘了提前节衣缩食备好红包!”

    “哦哦哦……”

    众人的起哄声中,姚佳羞红了脸,暗掐林楠的胳膊。

    “大伙儿歇歇。”老大比划着手势镇场子:“小两口子打算自驾西藏玩浪漫,赶早出发为好,闲杂人等把闹洞房的劲儿蓄一蓄,花样多多益善,统统都给老五留着。作为今天最后一道大礼,我来倒计时,一……二……三……”

    “砰……砰砰……”

    数只炮筒魔法似的出现在他们手中,汹涌喷薄的却不是火花,而是新鲜的玫瑰花瓣,浓香馥郁,爱的天使徜徉在漫天祝福中快乐起舞,映红了每个人的笑颜。

    过了很多很多年,林楠和姚佳仍记得那一场花雨,以及,那一刻,印证在彼此眼中的幸福。

    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刹那,永恒。

    情断如风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车载cd不紧不慢的旋转,姚佳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湿滑,她看了看在副座上打盹的林楠,犹豫着轻唤了句:“木木……”

    姚佳喜欢把林楠的名字简化成木木,听起来干燥舒适,适合拥抱。但现在,她的大脑已经紧张成一片空白,两个字带着明显颤音,但林楠没发觉,他太累了。前天下午刚从纳木错回旅馆,林楠就接到了公司总部发来的加急邮件,他手下的团队为一项大型工程提供的设计方案存在安全隐患,施工过半才发现,为了将双方损失降至最低,林楠熬了两个通宵,将初步拟好的改建图发回公司,吃过早饭后便开始往成都赶航班。姚佳替他开车,他几乎是挨着靠垫就睡着了,以致于压根儿没想起这辆半旧三菱越野车在前不久的驾驶中似乎有点需要检修的异常。

    刹车失灵,不知道是掉了颗螺丝钉还是总泵漏油,总之任凭姚佳怎么踩,半点反应都没有。

    天水路是有名的连环转,出了前方那条穿山隧道,陡坡的护栏外,是终年云雾不散的悬崖。

    姚佳几乎快哭出来。

    “木木……”

    林楠侧卧在副座上,戴着维尼熊眼罩,睡容恬静得像个孩子。在西藏那些大大小小的旅馆里,姚佳每天早晨都躺在林楠的臂弯里醒来,睁眼就看见他的脸,她喜欢伸手触摸他的眉毛,一遍遍描摹着他舒展的眉形,而他的嘴唇就会慢慢扬起好看的弧度,然后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吻着她的脖子含糊不清的嘟哝:“老婆真香……”

    姚佳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尝试过各种挽回措施,山势越来越险峻,心也越来越凉,但她没有放弃希望,仍然疯狂的在脑中搜寻自救方法。

    “佳佳,”林楠动了动:“你在叫我?”

    “嗯,我也有点困,陪我说说话好么?”她只想听听他的声音,两个人的慌乱不见得比一个人的有用,她其实也算得上镇定,从发现问题到现在,凭着娴熟的车技,已经绕过了大半段盘山路。

    “行,那就来聊点什么。”

    “木木……你还记不记得……”

    再次拉手刹,未果。

    姚佳努力微笑:“我们第一次牵手是在哪里?”

    “社科阅览室。”林楠还没睡够,懒洋洋的任回味过千百遍的片段在脑海中流淌:“你找不着宋史,我主动帮你,还约定了谁先找着就可以向对方索取一个条件,后来我赢了,要你陪我出去买可乐……快喝完的时候才牵上。别看就从小卖部到图书馆的一小段路,我蓄谋多久了你知道么?”

    富有磁性的低语填满小小的空间,姚佳深深吸气,仿佛又闻到了飘满校园的栀子花香。

    “那万一是被我先找着呢?”

    “怎么可能?”林楠的唇角弯弯勾起:“书是被我藏起来的!”

    “你……”姚佳的嗓子里像堵着什么,发不出声音,她想笑,泪水却无声的流进嘴里,咸苦。

    “嘿嘿,想不到吧?”林楠的身子往下滑了滑,将睡姿调整得更舒适,维尼熊眼罩上带着熟悉的发香,是她的。六年了,自从牵了她的手,就从没想过要放开。

    “你怎么不继续往下问?”他心满意足的笑着:“初牵以后还有初抱,初抱过去还有初吻……佳佳,我第一次吻你是什么时候?”

    “大三冬天。”姚佳几不可闻的吸吸鼻子:“下了第一场雪,我们躲在播音室用小电炉煮饺子,葱香引来了管理员,你带我翻窗逃跑,我缺乏犯罪经验,黑灯瞎火的让窗钩子划破了嘴唇……”

    “老婆,我那是在帮你止血。初吻么,更早点,秋天,教五楼前可是块背单词的好地方,草皮软阳光足,还有毛竹可以靠,有只小懒猪背着背着就改奔周公,大灰狼看着心痒痒,想起咱老祖宗留下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古训,于是乎……咳咳,印象深刻啊!”林楠慵懒的调调带有几分调侃,不过,得意倒是真的,不用睁眼都可以想象出他的小妻子娇嗔的俏模样,一如那个风暖云清的午后,睡梦中的女孩被秋阳映红的明媚脸庞。

    姚佳终于笑了起来,山谷中的风居然也带着北方阳光的味道,似乎还有他唇齿间淡淡的薄荷清香。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党的政策,坦白从宽。”

    最后抢档,失败。

    车子进了隧道,无数盏橘色的引灯连成细细的光带迎向挡风玻璃,又流过两侧的车窗。灯河璀璨,车身如舟,梦境般不真实。长长的隧道看不见出口,但也许就在下个转角,如同生命,不可预知。

    林楠伸了个懒腰,开始摘眼罩:“那我再想想……对了,我刚坦白两次,都够优待战俘了吧?你就没啥表示?”

    “木木……”

    “怎么了?”林楠终于察觉出不对,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的小妻子却回给他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甜美的微笑。

    “没什么,就想告诉你,你的袜子放在衣柜的倒数第五个抽屉,上个月买的银灰色西装送去了干洗店,记得按时取……”

    忽然发现想说的太多,时间却不够。

    白茫茫的一片不再是归途,姚佳猛转方向盘,车身撞向山壁的瞬间,她猛地扑向副座,用自己的身体死命护住林楠。

    ……

    木木,我也爱你。

    浮生若梦流年转,芳华暗换。

    三月里难得的好天气,烟雨泼墨的江南画卷在暖阳下多了几分生动明媚,小桥流水的原汁原味远胜于后世园林家们的精心雕琢。从醉仙楼顶层俯瞰苏州最繁华的街道,商贾走卒接踵摩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一名衣着考究的少女端坐在四楼雅间,姿态从容的烹茶,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示出良好的家教。

    然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便有些不耐了。

    “沉璧!”

    “在!”

    趴在窗边悠然赏景的小婢女立刻应声,转身之前,迅速吐出几枚果核。

    抬起头,光影浅浅流淌,似曾相识的一张脸,眉目如画。

    前尘忆梦

    “程公子怎么还没来?”

    “这……”

    沉璧为难的皱皱眉,那个程怀瑜确实比约定的时辰晚了很多,可这也不能全怪他。此人拥有富甲一方的显赫身世,与生俱来的俊美容貌,又加上坊间盛传程家与皇室之间颇有牵连,他理所当然的成为备受关注的传奇人物,更成了无数豪门世家争相攀亲的对象。作为万千芳心暗许的金龟婿首选,骄傲或是不可一世,不都正常么?

    “小姐稍安勿躁,程公子此行苏州因有生意往来,杂事想必多了点。”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沉璧吐吐舌头,识相的溜一边去了,柳二小姐的怒气显然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明哲保身要紧。

    脚下熙熙攘攘的车马川流不息。沉璧喜欢站在局外看人来人往,她觉得没准哪次错眼,就能看到另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就像那年在宿舍阳台上,喝着黑米粥发呆的姚佳与敲着空饭盆路过的林楠彼此对视的那一刻,夕霞如绽放的烟花。

    她其实记不太清林楠的长相了,人的记忆很有限,再怎么精心描绘的素描画都敌不过时间做成的橡皮擦,所以,当很多年过去以后,烙在画上的无论朱砂痣还是白月光,都会模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沉璧希望他们还会再见。虽然,就算是对面相逢,也不会再听到他亲昵的唤自己“佳佳”。

    沉璧眯眼看了看瓦蓝的天,往嘴里塞了两颗乌梅,咸咸酸酸的味道在舌尖泛开,她忽然有点伤感。

    她很早就明白自己不能活在过去,严格来说,姚佳和林楠的相亲相爱并不属于沉璧的过去,眨眼的功夫,还真成了上辈子的事,所以最多只能偶尔想想。不仅如此,她还被轮回司的小鬼给骗了,什么紫气东来花开富贵,害她白做高干子弟梦,哪知到头来连个落难公主都称不上,充其量也就是苏州大户人家的小丫鬟。不过……

    沉璧唇边不觉浮上一丝笑意,她也有一笔旁人无法企及的财富——沉非。

    沉璧清楚的记得在冰天雪地里睁开眼时见到的第一张面孔,尽管沾满血污,仍掩不住少年的清秀,她当时傻愣愣的盯着他瞧,第一反应竟是——这年头当爹的未免太年轻了点。

    紧接着,少年朝她□的小屁股上狠拍了两巴掌,她痛得尖叫,却很郁闷的听见自己发出的婴孩啼哭,惆怅之余,忍不住心酸挥泪。别了,木木。别了,花费19年时间才爬完的教育金字塔。别了,佳佳最心爱的吉他……

    “娘,妹妹和您一样漂亮,您听……她哭得多大声……”少年忍泣的呜咽打断了她的怀旧,她噙着泪花看向躺在雪地中的女人——他们的母亲。

    血染的衣衫凌乱铺陈,有如雪地里盛开的红莲,美得触目惊心。她或许有着精致的五官,但惨白的脸已与雪色融为一体,变得不甚分明,唯有漆黑的眼眸灿若晨星。

    “璧儿……”她翕动着嘴唇,向新生的孩子伸出手,想要揽进怀中。然而,终没能够。

    流星划过天宇,美丽的眼帘慢慢垂下,她投向沉璧的最后一抹目光充满眷念与绝望。

    沉璧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又成了没娘疼的孩子,前尘旧梦夹杂着怨天悯人,顿时悲从中来,扯开嗓子放声大哭。

    彼时的沉非也不过十岁上下,被沉璧哭得彷徨无措,自己反而忘了伤心,对着娘亲磕了几个响头,抱着唯一的亲人逃命去了。

    沉璧至今都不知道爹娘是谁,又是为何遭人毒手,沉非用小男子汉并不算坚实的胸膛给了妹妹一方宁静的天地,他将沉璧照顾得很好,哪怕常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也总能从兜里掏出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一串糖葫芦或是一个布娃娃,塞进沉璧手里,笑得分外满足。兄妹俩居住的山谷里满是野生的梨树,冬去春来,雪消花开。沉非练剑的时候,就将沉璧放在简陋的木头推车里让她自己玩耍,清香的花瓣掠过沉璧的手,而那双胖乎乎的小手往往正在试图或者已经成功的抓住了颈上细细的红绳,红绳的底端坠着一枚钻戒——虽然也没人看出这稀罕物的价值,但依照民间传说,含金衔玉而生的孩子都属天降祥兆,沉非因此没有把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摘下扔掉,只充当了妹妹的玩具。

    再长大一些,沉非学会了采集药材野果去山谷外的小村镇换回食物和妹妹的新衣服,再加上剑术有所精进,身上的伤痕便逐渐少了,而沉璧也学会了生火做饭,小丫头常坐在山谷口的大青石上等哥哥回家。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年。

    七年后,沉非背着把木剑,牵着沉璧的手走出山谷。他从不将心底埋藏的仇恨透露给沉璧,并不代表他能全然忘却,他想在拜师学艺前安顿好沉璧。在他看来,七岁的妹妹生得活泼讨喜,不难找一户愿意收养她的好人家。沉璧自然能看出沉非的打算,她并不希望和哥哥分开,但她也明白,如果沉非的力量不足以与当年迫害父母的仇家相抗衡,兄妹俩迟会被斩草除根。两世为人,她比谁都清楚生命的脆弱和无奈,能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她不哭不闹,一路上乖巧的依偎在沉非身边,珍惜着彼此还能给予的小小温暖。

    一次偶然的机会,沉非从一伙人贩子手里救下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爷爷柳伯是苏州一家绸缎庄园的总管,乐善好施,为人忠厚,他收养了沉璧,并与沉非定下代为照看的七年之约。

    离别的时候,兄妹俩都很坚强的没有哭,沉璧躲在庄园门口的石狮子后面,望着沉非的身影在夕阳余晖里走远。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又过了很久,远处的芦苇荡里才传来一个少年的号哭,晚风阵阵,依稀夹杂着沉璧的名字。沉璧的眼泪这才“噼里啪啦”的落下,但她很快转身走进庄园的大门,她要好好活下去,等沉非回来。

    又一个七年就快过了,沉非应该正在来苏州的路上,不管这些年里他学了些什么,好歹得传授几招给妹妹作为补偿,说不定一代女侠将会由此诞生……

    “程怀瑜要是再不来我可就……”

    沉璧的黄粱美梦正做得开心,柳二小姐的抱怨很不是时候的插进来。

    “小姐既然来了,多等一会也无妨。据说程公子此行收到的锦笺不计其数,他却只对小姐有所回应,可见小姐在他眼中还是与众不同的。”

    沉璧免不了昧着良心好言相劝。不得不承认,柳二小姐积累了十六年的为数不多的修养今日算是全招待了出来,要是换作沉璧自己,早就拍屁股走人……哦不,是海吃一顿兼带打包回家然后把帐记在程怀瑜头上再走人。她对这种没事摆谱的富家公子向来没有半点好感,但她不想早早回府。深宅大院里的丫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虽然古往今来的文艺作品中常常将千金小姐定义为美貌温婉知书达理的代名词,可是当七岁的沉璧挨了她人生中第一个莫名其妙的大耳光时,她就意识到那只是文人们一厢情愿的幻想,也明白了“艺术高于生活“的真义——在此基础上,她很快摸索出了以不变应万变的求生之道,并且游刃有余的讨得夫人小姐们的欢心,日子便有惊无险的过了下来。如果说这些还不是最难忍受的,那么对十四岁的沉璧而言,至今无法适应的莫过于陪着她们蹲大牢般的养在深闺。一年到头难得出来放次风,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那你还不去守着?误了事可小心你的皮!”柳二小姐踌躇了半天,还是舍不得拂袖而去,只好猛灌几口茶水,憋着一肚子气继续等。

    姗姗来迟

    沉璧再次探身朝大街上张望,正好瞧见一辆装潢考究的马车停在了醉仙楼门口,几名仆从恭敬的立于车门两侧。此等气派令路过的行人三三两两驻足,好奇的围观在酒楼门口。酒楼的小厮躬身打开车门,车厢里探出一只脚,白锻鞋面纤尘不染。

    沉璧无心看鞋,她眼尖的瞅见车棚边缘挂着的玉石铭牌上刻着极尽繁复的篆体“程”字,当下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准备向柳二小姐通报。

    不料,没等她出声,那只停在半空的脚晃了晃,竟然又缩了回去。

    众人跟着伸长脖子,沉璧也不自觉的睁大眼——这位老兄迟到在前,临进门了还玩花样?

    小厮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在掌柜的示意下,颤巍巍的搬来一只脚凳。

    众目睽睽下,鞋子的正主儿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隆重登场的某男身着一袭飘逸白衣,摇着折扇,不胜风流。遗憾的是相隔太远,沉璧看不清他的模样。

    不过也没多大兴趣,纨绔子弟,空有皮囊。

    沉璧懒洋洋的回身关窗,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有三件事同时发生。

    其一,车上又跳下一名紫衫青年,身手矫健的挡开人群为前者开道。

    其二,沉璧忽觉脖子一松,不及低头,颈下的钻戒便拖着断掉的半截红绳坠出领口。幸而她眼明手快,挥手接了个正着。

    第三件,作为这一突发状况导致的直接后果,随着沉璧本能的惊呼,她嘴里的两颗梅核直愣愣的掉了出来,带着一串淅淅沥沥的口水自由落体,快乐的投身大地。

    沉璧闭嘴不及,白吞了一口空气。此时,自我感觉良好的某男正巧行至大门处,沉璧眼睁睁的瞪着两颗黑乎乎的梅核次第砸上他的脑袋……

    “小心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紧随其后的紫衫青年一声怒喝,掌风所到之处,梅核立马无影无踪。至于沉璧饱含唾液淀粉酶的口水——

    某男用手擦了擦脸,凑近鼻端闻了闻,猛地抬头看向楼上。

    “砰!”沉璧飞快关窗,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在柳二小姐的白眼扫来之前,胡乱抹去额前冷汗,慌慌张张的大喊:“程公子到!”

    程怀瑜每到一处,最受两种人欢迎,商贩和媒婆。

    此行江南也是为了拓展程家的丝绸市场,程怀瑜在世人眼中完全就是集上苍宠爱于一身的典范,他有足够的资本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却又能随时表现出优雅得体,但今日是个例外。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父亲说得没错,生意人出门前应该先看看黄历。

    其实程怀瑜早上临出门时不是没有异兆,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人长得太帅也是错。若非韩青墨的急中生智,他还不知道怎么冲出众位媒婆的包围圈。可是,他老兄编什么理由不好,居然想出内急难耐的托词——瞧那三姑六婆的怪异眼神就知道自己玉树临风的形象毁了八成,他出门老远了还能听见她们热火朝天的讨论,说是没想到风华正茂的程公子竟是肾虚阳亏之人,当真徒有其表暴殄天物……接下来的话题也不难猜到,韩青墨的内力更甚于他,想必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亏得他忍笑忍到现在。

    午宴的东家是柳家二小姐,好像叫什么柳如意。柳氏绸缎庄是苏州最大的纺织地,他原本想约柳员外出来叙叙,不料此人先行一步送来了拜帖,会面地点定在了柳氏名下的醉仙楼不说,落款处竟是柳家二女儿的闺名,其意昭然。他自小随父亲学习经营之道,十来岁便独自纵横商场,美人计也不是头次碰上,但柳员外这回并不打算拿女儿作饵,而是诚意十足的买一送一,倒真叫他有点为难。

    左思右想,程怀瑜在一只脚迈出车门时才拿定主意,他返身与韩青墨设计了几句对白,这才自信满满的开赴鸿门宴。

    结果,老天爷似乎嫌他不够光明磊落,竟然在他进门时安排了一出乌龙事件。

    不知哪家的娃娃没人管,吃完零食乱吐果核,偏还好死不死的险些砸中他。事实上,他宁愿挨砸,也不乐意用口水洗脸。唔……想想都觉得恶心……

    于是,咱们英俊潇洒优雅多金的贵公子前脚刚进醉仙楼,后脚便对内堂的茅厕发动冲锋,一路撞翻凳子无数。掌柜与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原来,贵公子也有内急的时候,贵公子内急起来也是没有风度的……

    翘着兰花指端坐帘后的柳二小姐也没想到,自己望眼欲穿盼来的竟是个黑面郎君。不过,仔细看看,除去那被坑了三百万两纹银的晦气神情,此人长得还真没话说……她顿时红云飞满颊,柔声吩咐:“沉璧,上茶。”

    沉璧恭敬领命,并得以近距离免费观赏这位享誉南淮的翩翩佳公子。古今中外的美人大抵不过五官端正唇红齿白,程怀瑜也不例外,特别之处就在于他生着一双似醉非醉桃花目,弧度十分漂亮,眼角微微上翘,平常的顾盼流眄都独有一番多情姿态,更不难想象回眸一笑或秋波暗送之时的媚意,难怪引无数怀春少女尽折腰。当然,再上乘的美人,绷着脸生闷气的模样总不见得好看……

    努力驱散涌动的笑意,沉璧对无故被喷满脸口水的美男作了短暂检讨,顺致默哀。毕竟,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以矫情和花痴两样著称的柳二小姐。出于弥补过失以及提前抚慰的考虑,她往他的茶盅里加了片薄荷叶,又殷勤的将果盘移近了些。

    程怀瑜漫不经心的瞧了瞧兀自忙碌的沉璧,只觉好笑,看来自己的魅力真是无时不在啊,连小丫鬟的好处都讨了来。

    “久仰程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属小女子之幸。”柳二小姐羞答答的客套。

    “不敢,程某对今日之约也向往已久,只因途中不巧有些耽误,还望佳人见谅。”程怀瑜的台词念得也不差,他稍作停顿,决定直奔主题:“素闻江南乃巾帼不让须眉之地,不知柳小姐替父从商几年了?”

    “小女子也素闻程公子熟谙风雅,莫非传言有异?”柳二小姐款款行至程怀瑜对面落座,媚眼斜抛:“初次会面,怎么还未坐稳就先谈那铜臭之事?公子面前的那盅茶,光是烹制就花去了小女子半个时辰。”

    “哦,看来程某又唐突了。”程怀瑜亮出迷人的招牌微笑,端起茶盅,却不急着喝,而是拿在手中细细把玩:“越窑玲珑瓷?”

    “公子好眼光,同是白底青釉,玲珑瓷的工艺比普通青花瓷复杂千倍,”柳二小姐不无炫耀的补充道:“全苏州仅此一套,家父从不肯轻易示人,若非招待贵客……”

    女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会滔滔不绝,柳二小姐从家世谈到了家教,又从家教扯上了学识,言语间无一不在暗示两人的匹配度,以至后来,她愈发觉得自己未能名列苏州名门闺秀之首实在是怀才不遇。与此同时,程怀瑜也发现自己并不是很介意和绣花枕头聊天,毕竟养眼,而且落得轻松,他只用撑着眼皮和嘴角,时不时插上两句溢美之辞即可。

    只若初见

    沉璧听着无聊,偏移视线,开始打量与程怀瑜同行的那位紫衫青年,他从进门就不声不响的坐在窗下,安静得当自己透明。看他的衣着不像是下人,论及容貌气质,他也丝毫不比名躁天下的程怀瑜逊色,公正的说,两人细琢而生的精致五官可算各有千秋。

    紫衫青年眼帘微垂,穿透碧纱窗的暖阳将他的睫毛染成瑰丽的金色,如同栖在花心扑翼的蝶儿,生动异常。偶有风动,撩起流泉般的长发散落肩头,竟泛着罕见的深紫光泽,仿若华贵的丝缎。然而,他微抿的淡红薄唇却使那张原应柔美至极的脸庞透出几许棱角分明的冷峻,以至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清冷出尘的气息,如此矛盾的感觉结合在一起竟又不显突兀,似乎生来便是如此。沉璧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正犯嘀咕,忽觉两道清亮的目光投向自己。

    躲闪不及,沉璧只得友好的冲对方笑了笑,谁知他却略略颔首,示意沉璧过去。

    沉璧莫名其妙的走上前:“公子有何吩咐?”

    “刚才有人在这里吃过梅子?”他声音不大,却让沉璧一惊,顺着他手指看去,小几上的果盘被翻得七零八落,几颗梅子还滚到了地上。

    好在沉璧应变能力极强,她面带困惑的撒谎:“二小姐之前一直坐在这里,不过奴婢没留意她吃了些什么。”

    “是吗?”

    韩青墨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倒不是想追究这点鸡皮蒜毛的小事,若真是普通人的过失还好,就怕有居心叵测的歹徒投石问路,怀瑜的安全无论何时都在第一位。为免横生枝节,最好还是打探清楚。他眼角余光一扫,意外发现方才回话的小丫鬟正转动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目光不时的往自己身上飘。他愣了愣,紧接着又发现一个问题。小丫鬟桃腮粉唇,唇瓣上却上隐隐透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他祖籍镇江,岂有不知乌梅墨香之理?这典故说的便是桂花乌梅。每年入秋,江南的主妇们必将选取上好的梅子泡进桂花陈酿,等到开春再辅以蜂蜜、食盐一遍遍腌制,最后得来闻名遐迩的桂花乌梅,此物酸甜宜人,入口生津,虽然食用后难免留下墨色痕迹,但茶水可褪其色,而且唇齿间的香味还能盘桓数日,往往成为小姑娘们最爱的零嘴。

    沉璧见韩青墨眼皮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不免有些气短,想逃又没去处,只好强作镇定的保持唇角45度扬起,心中哀祷连连。

    韩青墨一眼瞧出她的紧张,暗笑之余,不由得想起自家小妹,也是这般年龄,这般机灵模样,惹人怜爱。不过,此时的韩青墨还分不清女人的共性和个性,但凡他觉得好的,都会下意识的将其类比成他亲近的人。等到后来的某天,沉璧为他详细注解了“形而上学”的古代哲学思想并分析了其中的错误之处,他才慢慢明白过来,原来有些人、有些事,还没开始就注定错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沉璧夺门而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紫衫青年的眼神并不锐利,她却很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好在以韩青墨一贯的君子做派,就算偶尔起了点玩心,也不会持续太久。他琢磨着提醒沉璧消去贪嘴的证据,呆会若是被怀瑜看出来,以他的性子,指不定又生风波。于是他信手拈起一颗乌梅,放在唇边抿了抿,留下一圈淡墨色的糖渍。眼见沉璧的目光由好奇转为愕然,他才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茶,取过丝巾擦嘴。

    沉璧下意识的舔舔唇,舌尖泛起乌梅的味道,她当下明白过来,却见韩青墨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便顺手拿起他面前的茶盅一口饮尽,含糊不清道:“公子的茶凉了,我这就去换一杯……多谢。”

    韩青墨没料到她会拿自己喝过的茶漱口,沉璧吞下茶水后也意识到不妥,两人尴尬对视了一眼,韩青墨情不自禁的摇摇头,笑了起来。

    一小束阳光打上窗棂,旋舞的金色浮尘氤氲了午后的空气,那抹笑容却纯净如初始的风,无声蔓延。

    沉璧用手背擦擦嘴,一抬眼,蓦然失神。

    “木木……”

    电光石火间,沉璧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笑靥,与眼前的韩青墨重重叠叠。一样的明朗帅气,一样的可爱无敌,就连那颗尖尖的小虎牙都形同翻版。她拼命抓住那点模糊的影子,想要摆脱错觉。

    与此同时,屋子另一头,百无聊赖的程怀瑜也被这个笑勾去了魂魄,他直接怀疑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韩青墨吗?那个正气凛然不苟言笑肃然无趣的紫衣少侠?皇天后土都来鉴证程某为人的失败吧,他与姓韩的相交多年,枉称兄弟之情朋友之义,就没见过他对谁笑得这么温和。气愤归气愤,他不禁好奇起来,刚才错过了什么好戏?

    程怀瑜的惊讶或许太过明显,兴致高昂的柳二小姐终于发现了异样,她疑惑的唤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沉璧!”

    宸璧?沉碧?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推敲着南辕北辙的名字,谁也没好意思多问。

    沉璧转过身来,众人目光交错。

    在沉璧转身的刹那,命运中潜伏的无数可能也悄悄转过身来,或温柔或狰狞的打量着即将走近的人们,而他们迈开脚步时,却都浑然不觉。

    “小姐有何吩咐?”

    “去将我的七弦绿绮取来。”

    程怀瑜闻言眼睛一亮:“桐梓合精,绿绮传世。柳小姐所指便是四大古琴之一的绿绮?”

    柳二小姐矜持的颔首,心下暗叹之前的功夫没有白做,她早就打听到才华横溢的晚雪公子尤擅音律,对名筝古曲极为上心,能投其所好又不失时机的抬衬了家底,一举两得。

    “程公子见笑,绿绮不过是因汉代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一曲《凤求凰》而闻名于世,高山流水觅知音,莫不羡煞旁人。”柳二小姐音量渐低,不胜娇羞的螓首轻垂,暗地里却对沉璧使了个眼色。

    沉璧心领神会。

    “小姐,你腕伤未愈,恐怕……”

    惯用台词配上焦虑的语气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情,在旁人看来可谓是主仆连心,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演技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就的。柳二小姐的琴技烂是不争的事实,一曲下来跑调跑得令人叹为观止,放到21世纪,没准捧回一最具创意奖。可在当下,这算不上什么光荣的事。所以,每当柳府有贵客临门,而柳员外又想让待字闺中的柳二小姐撑撑场面顺作自我推销的时候,一般就会用上沉璧。这也归功于世人普遍倾向的一种认知——出身高贵的人一定比出身低贱的人要多才多艺。沉璧不止一次的感叹过商人的老谋深算,她作为柳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打小就跟在主子后面将琴棋书画外加女红手工学了个全,后来才知道并不是柳员外大方或是额外买了老管家的面子,而是工作需要。接下来的剧情,往往如此这般——

    “不必多话,你自取来便是。”柳二小姐坚持。

    “既然有伤,还是身子要紧。” 纵然违心,程怀瑜仍和大部分人一样出言相劝。

    “奴婢逾越,愿替小姐略使弦音。”轮到沉璧挺身而出。

    “哦?”

    深藏不露的明澈眼眸与洞悉百态的慧黠眼眸第一次相对。很多一见钟情都是从双方偶尔碰撞到一处的凝望开始的,不过这次情况例外,程怀瑜多年后都还记得经常出现在沉璧脸上的表情,那是一副在前方挖了坑然后数着你还有几步会掉下去的惬意。但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而是傻乎乎的被她牵着鼻子走。

    ?br /

    君心沉壁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君心沉壁第1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