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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第16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第16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第16部分阅读

    停止吆喝,便如平素郊游时。”

    这命令一出,众人都是呆了呆。好一会,他们才乱七八糟地收起兵器,拉停急冲而去的奔马。

    随着他们走近,西城门外,嗡嗡声越来越大。刚才还慌忙站起,急急奔向坐骑的胡人们,这时都安静下来,他们一个一个地掉转头,傻呼呼地看向前方。不止是他们,便是城墙上的众人,也在一阵喧嚣之后安静下来,傻呼呼地看向下面。

    在他们的前方,那宽阔的城门外,百数个身形精悍,做仆人打扮的壮汉,策的策马,驱的驱车,闲闲散散地,悠悠然然地走了过来。他们的动作,舒缓轻松,他们前进的车轮,连灰尘都没有激起。这些人,哪里是在向城门冲杀?分明是闲庭胜步。

    千多胡人呆呆怔怔时,城墙上的汉族人越来起越多,越来越多。

    中年文士策马走在陈容的马车旁,他目不转晴地盯着那些胡人,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道:“女郎,他们没有拿起兵器。”

    另一个紧随着马车的壮汉,一边警惕地四下察看,一边问道:“陈家小姑子,这些胡人连马都没有骑上,兵器也不曾拿,他们真的不会趁机掩杀我们?”

    马车中,陈容的声音含糊地传来。

    不过,这两人只是因为心神不定,忍不住想与她说说话,至于她回不回答,已是不重要。

    两队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慢慢的,彼此的面目,都可以清楚看到了。到得这时,常年跟在王弘身边,已练就了一身气度的王家众仆,已放了开来。他们索性收回眼神,一边谈笑着,一边策着马,闲闲散散地向前走去。

    两队人,只有二百步了。一般而言,如果是马上掩杀,这个距离,双方便要开始做准备了。可是,不管是胡人,还是王家众人,竟似僵了一般,胡人们傻傻地看着这些谈笑风生的王家仆人们,而王家仆人们,则连正眼也不向他们望一眼。

    一百步了!到得这时,胡人还是乱七八糟地杵在那里,不曾上马,不曾拿枪。

    八十步了!胡人还是傻呼呼地看着他们。

    五十步!

    三十步!这时刻,彼此的面容,表情,眼神,都已一目了然。望着脸上只有好奇惊愕之色,却无杀气,也没有拿起武器的胡人们,王家众人同时在心中吐出一口压抑的浊气。

    二十步了!双方说的话,都可以清楚听到了。

    十步了。走在前面的人,已与敌人擦肩而过了。

    就在这时!胡人队到中,一人越队而出!这人身穿将袍,颏下三缕长须,不管是打扮还是形像,都像极了汉族文士。

    这文士大步走出,他朝着王家众人深深一揖,好奇地说道:“敢问诸位,出自哪一个名门显宦?”

    中年文士就在马车上,朝他还以一礼,朗声道:“琅琊王府。”

    那胡人长叹一声,道:“琅琊王府啊?果然盛名无右。”他拱了拱手,向后退去。

    这时,众人已经与胡人们擦肩而过,这时,王府众人也终于知道了,正如阿容那小姑子所说,胡人并不想拦阻他们。

    车队施施然,缓缓然地越过了胡人阵列,来到了城门之下。

    当他们出现在城门下百步处时,‘滋滋——’,铁铸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慢慢打开。

    一队晋人出现在城门后。这些人在看到王府众人时,同时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来。

    不等他们开口,一阵大笑声传出,笑声中,一个皮肤白净,五官端方的中年文士,踱着方步缓步走出。他一边走,一边向旁边那人笑道:“王七啊王七,直到今日,我才算服了你了!”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俊美飘逸,容光摄人的少年郎君,可不正是王弘?

    此时的王弘,嘴角微扬,似是带笑,只是他那极清澈极高远的双眸中,闪耀着一抹异常明亮的光芒。他大步走出。

    看到他走来,王府众人连忙翻身下马,走下马车,齐刷刷一礼,同时叫道:“郎君。”

    王弘点了点头,他转过头,看向尚叟,看向陈容的马车。

    为了名声着想,陈容并没有下车,也没有掀开车帘,让众人看到,她是一个女郎。

    王弘深深地凝视了马车中的陈容一眼,朝着众仆点了点头,道:“进去吧。”

    “是。”

    众仆在百数个士族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进了莫阳城。

    随着城门‘滋滋——’地关上,王府众仆同时松了一口气,有的甚至双腿一软。

    王弘朝他们瞟了一眼,又瞟向马车中的陈容,然后收回了视线。

    王府众人在松了一口气后,便同时激动起来——做为一个卑贱的仆役,他们竟被百数士族围拥着,慎而重之地迎进了城!这种风光,直是闻所未闻!他们强行压抑着欢喜和激动,端起脸,在莫阳城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中,缓缓进入了城主府。

    他们来到王弘所住的西院时,那中年端方的文士停下脚步,再次朝着他们,也朝着王弘深深一揖,他朗朗笑道:“七郎,死虽可惧,然有了你,有了这些义士相伴,我无畏矣。”

    他直起身,又朝着王府众仆团团一揖,叹道:“若能不死,诸君风采,必定传遍天下。”

    说到这里,他大叹一声,道:“王弘啊王弘,连仆人都是如此风范,我直不知道你这个主人,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他长袖一甩,招呼着众人一一退去。

    他们一退,王弘便转过头来,他朝着众仆盯了一眼,把他们的神色变化一一收入眼底后,转过头来,看向了马车中的陈容。

    第076章 陈容的名节

    王弘望着陈容的马车,笑容浅浅,“下来吧。”

    陈容掀开车帘,清艳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这个时候的她,脸色有点发白,显然刚才的那一幕,让她余悸未平。

    王弘望着她,也不询问,便这般转过身去,长袖一甩,“进去吧。”

    众仆跟在他的身后向里面走去。陈容也在其中。

    她坐在书房靠角落处,低着头,一缕阳光透门而入,照在她前面的虚空中,浮尘在光线中起起落落,便如人生。陈容看着那道光,不知不觉中给看痴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挡在她的前面,也挡住了那道光线。

    陈容抬起头来。她对上了王弘温柔的双眼。

    他盯着她,慢慢地倾身向前,慢慢地伸出手指,抚向她白嫩的小脸。

    他的手指还没有到,属于他的体温便扑鼻而来,陈容垂下双眸,本能地想向后避开,却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只是,不知不觉中,她的胸口因屏住呼吸太久,而隐隐闷痛。

    他的手宛如春风般,拂到了她的脸上,修长白净的手指一沾既走,手指的主人含着笑,温柔地说道:“真是不小心啊,看,这头发都给粘在脸上了。”声线浅浅的,温柔而清澈,便如那流泉,便如那夜间的风,轻轻地一拂而过。

    他的手抽走了。

    一直屏着呼吸的陈容,暗暗吐出一浊气,这时刻,她内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放松的情绪。

    王弘移开榻,在她的对面坐下。他头也不抬,清声喝道:“备酒肉!这最后半日,我要与佳人一醉!”

    最后半日?陈容嗖地抬起头来。她定定地看向他,樱唇动了动。

    王弘没有看她,他拿起酒壶,动作优雅地给自己和她满上,这时刻,那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白净俊美的脸上,使得那浅浅的绒毛,那温柔的笑容,清楚可见。

    陈容垂下双眸。

    最后半日。是了,前世时,他是在明日城破时,被杀而亡!当时,鲜卑胡人们为了庆祝他的死亡,大犒三军。而前世的她,对王七郎这个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印象,便是当时胡人破天荒地用黄金作棺,金缕玉衣,把他的尸骨隆重送回了建康。胡人的举动,惊动了整个天下。要知道,在汉族人心中,胡人是没有人性,是以人为食的。这样的畜类,对一个中原名士,对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少年,如此恭敬地,镇重地送归他的尸骨,那是极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在此后的十几年中,晋人们谈起王弘时,都是迷惑不解,而有关他的一切,也彻底成了不解之谜。

    这一世,她与他对面而坐,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他,为了那一日南阳府中,被救出时她所许出的承诺,她都不能让他死,她不允!

    就在陈容寻思之际,她的小手一暖。却是王弘端起酒杯,把它放在她的掌心。

    他的手没有移开。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地勾住她的中指,甚至,还在轻轻地摩挲着。

    随着他的动作,一种异常的酥软透体而入。陈容强忍着,没有收回手指。

    王弘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微敛,给他那俊逸无双,容光照人的脸,添了两个小小的弧形阴影。他专注地抚着她的手指,低低问道:“卿为何而来?”声音很轻,很淡,宛如一抹吹过天地的夜风。

    陈容抿着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了。

    王弘抬起头来,他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等着她的回答。

    半晌,陈容咽了咽口水,干涩地说道:“君不在,恐南阳王对我不利。”这时刻,她的内心涌出过十几种回答,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到头来,她给他的,是那个最冷漠最不讨人喜欢的理由。

    王弘低低笑了起来,他把她的中指勾起,轻轻包住,一边用自己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指尖,一边漫不经心地,极轻极温柔地说道:“为了摆脱南阳王,阿容甚至愿意赴这必死之局?”

    他的动作,很温柔很温柔,他的指尖有点粗,这般摩挲着,令得她的指尖直是颤抖着。这颤栗,一直颤到了心尖上。

    陈容咬了咬唇,压抑住心头涌出的异样,低声说道:“不一定是必死之局!”她说到这里,悄悄地抬眸,看向王弘。

    王弘俊美高远的脸上,神色淡淡,他似乎没有听到陈容语气中的笃定。只是一笑。慢慢地,他放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陈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变得遥远飘渺了。刚才他还让她觉得,他们是如此贴近,可只是转眼,陈容便悚然发现,他还是那朵天上的白云,而她,依然是那片飘零的落叶!

    王弘站直身子,俯视着陈容,笑容淡淡而疏离,“阿容远道而来必是累了,先休息一会吧。”说罢,他大袖一甩,优雅转身,飘然离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阳光下的背影,陈容直过了许久许久,才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中应了一声,“是。”

    应过后,陈容慢慢坐下。直到现在,她的腿还是软的,她的心,也因为再次面对王弘,有点混乱。她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

    半个时辰后,陈容走出了书房。

    这时刻,城墙外面,胡人叫嚣声,战马的嘶鸣声,人语声混在一起,显得十分嘈杂。

    院落中除了几个面色惶惶的婢女,便只有尚叟了。

    陈容挥手招来一个婢女,说道:“给我拿一套你家郎君的衣裳。”

    那婢女也没有心思询问她原由,低头应了一声,便跑向寝房。

    不一会,一套淡青和一套雪白的衣袍,同时摆在了陈容面前。那婢女细声细气地说道:“这些都是七郎的旧衣裳。女郎想着哪一件?”

    陈容道:“淡青吧。”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陈容便不喜欢穿素色衣服。一来她穿不出那种纯粹洁净,二来,这是庶民的裳服,她不喜欢。

    拿过衣裳,见那婢女转身要走,陈容命今道:“给我梳妆。”说罢,她在铜镜前坐下。

    那婢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来到她身后,问道:“女郎要梳个什么发式?”

    “衣是男装,发式自然也是男子发式。对了,呆会你去跟众婢们说一下,便说,来的只有郎君,不曾有女郎!”

    婢女子了呆,问道:“为什么?”她一问出口,马上想到了原因,连忙应道:“是。”

    不一会,扮成了翩翩少年的陈容出现在铜镜之前。说实在的,陈容扮男装并不成功,她的五官过于明艳,身材又太好了,不管多宽大的衣袍,穿在身上,总有几分婀娜之姿。不过大战在即,她也没有必要在乎这些细节。

    陈容朝镜中的自己瞟了一眼,大步走出。

    她走出院落时,发现过道上人影稀疏,偏尔看到几个仆人,也是奔跑着,显得又急又乱。似乎整个城主府,最冷静最能保持平和的,还是王七郎的院落。

    走了一阵后,陈容看到了一个王府的仆役,连忙问道:“七郎何在?”

    那仆役来去匆匆,也没有细看问话的是谁,手一挥应道:“在城楼上。”

    “多谢。”

    陈容大步向城楼走去。

    不一会,她便看到了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王七郎。

    这是很奇怪的事,明明他的身前身后都是人,明明城里城外都是喧嚣一片。可他站在那里,陈容便觉得天高云淡,唯有伊人独立。

    陈容走到了王七郎的身后。与看向天边的王七郎不同,陈容低头看向城下的胡人。

    这是南城门,下面的胡人密密麻麻,足有上万。上万胡人便蹲在城下,有的煮饭,有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嘻笑。初看上去很乱,仔细一看,陈容马上发观,这些胡人队列整齐,衣甲在身,兵器更不曾离开左右。

    陈容盯了下面一阵后,突然说道:“七郎,我以为,此门藏有一线生机!”

    她突然出一声,直是惊醒了王弘。他转头看来。见是陈容,他双眼一亮,嘴角浅笑隐隐。歪着头,静静地盯视着她,王弘突然伸出手来,朝她一摆,“愿携卿手!”他说这话时,语调有点怪,表情有种异常,似是在做出某种承诺。

    陈容自是不可能伸出手。她朝他笑了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七郎,我们或可从南门脱围。”她转向城门下,右手一指,沉声说道:“七郎请看,左侧和右侧,还有位于中间和后方的胡人,是不是不一样?”

    她有听到回话声。陈容回过头来。

    王弘正侧着头,静静地望着她。

    夕阳下,陈容艳美的脸,给染上了一层金色,她的双眼是那么明亮,年轻的肌肤是那么的具有活力,便是那掩在宽大衣裳下的身姿,也有一种被压抑住的激|情和生命力。

    王弘收回目光,也看向城下,道:“是有异常,阿容有何看法?”

    陈容正要回答,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个清朗的笑声,“七郎在啊?嗯,这位郎君是?”声音有点狐疑。

    陈容转过头去,对上这个中年文雅,意态悠闲的莫阳城主。

    纵使大战迫在眉睫,眼看就要城破人亡了,这个士大夫的脸上,也是笑容可掬,似乎他马上面临的不是生死大劫,而是一场宴会,一次诗会。

    陈容上前一步,便想回答。

    她还没有开口,王弘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来。他便这般闲闲散散地,极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笑着说道:“他啊,是我卿卿,今日前来,与我一道赴死。”

    陈容僵住了。她挂在脸上的笑容,刚要脱口说出的招呼,都给哽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王弘会给出一个这样的答案!

    莫阳城主双眼一亮。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着,抚着长须,点头感慨道:““貌若处子,姿容艳丽,有这样的卿卿,难怪风流名于天下的王七郎,也甘愿断袖了。”

    说到这里,莫阳城主望向城下的胡人,喃喃说道:“我不如七郎啊。这次黄泉路上,没有携手者。”

    他自顾自地感慨着,没有发现这时的陈容,表情呆滞,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要昏倒了。

    就在陈容向后一软时,她的腰间一暖,却是王弘扶住了她。他温柔地扶着她,爱怜地把她置于怀中,薄唇贴着她的脸颊,吐出一口温热的气息,柔柔说道:“卿卿可是身有不适?”

    陈容没有力气回话。这时的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说实话,这次她前来莫阳城,一是避祸,二也是因为她知道这一战的始末!她相信只要把握得好,只要事情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行走,她便可以带着王弘,带着孙衍逃出生天!所以,她坐在马车中不出来,她穿上男装,便是为将来着想,还想保住名节。还想着,功成后,全身而退。

    可此刻,王弘的手臂搭在她腰间,他胸膛贴着她后背,他的唇贴在她的脸颊。可怜的她,前一世自焚而死时,还是处子之身,还不曾与任何男人这般亲近过。这一世倒好,先是被他夺去了初吻,又被他这般置于怀中,左一句卿卿,右一句卿卿地叫着。这个男人,太也可恨。

    陈容暗暗咬了咬牙,她一睁眼,便对上莫阳城主望向自己和王弘那羡慕的眼神。当下,她咬牙切齿地动作,马上变成了羞涩的笑容。

    挤出一个笑容后,陈容低下头来。她拉向锁在她腰间的他的手。轻轻一扯,他的手臂纹丝不动。陈容咬了咬下,猛地一用力,他的手臂还是纹丝不动。陈容秀眉一蹙,狠狠一掐!

    “哎呦!”王弘吃痛出声。

    莫阳城主诧异地转头看向他,问道:“怎地?”

    王弘嘴角一扬,浅浅地,优雅地笑道:“无事,被蚂蚁咬了一口。”

    莫阳城主哈哈一笑,道:“七郎死都不怕,却怕蚂蚁?”

    王弘眉头一挑,悠然说道:“那蚂蚁咬人,专叮人的嫩肉,死死地咬,狠狠地叮,怎也不放,当然怕了。”他嘴里说着怕,可不管是表情,还是语调,都是一派悠然。

    莫阳城主哈哈一笑。

    这时,王弘低下头来。他浅浅一笑,温柔地含上陈容的耳垂,吮吸舔吻着,以一种溺毙人的口吻问道:“卿卿是怕死呢,还是怕那蚂蚁噬心的疼痛?”

    第七十七章 娈童

    他吐出的温热气息,暖暖地扑入陈容的耳洞,暖暖地泌入她的心尖,暖暖的,带着一种青草味,令得她全身绵软无力。

    陈容双脚发软,口中发苦,又羞又恼又恨又苦,见那莫阳城主长着走开,连忙吸了一口气,压下砰砰急跳的心脏,低声命令道:“放开我!”

    见他不应,陈容不得肘关节向后一捅,在令得他闷哼出声后,再次狠狠低叫道:““放开我。”

    王弘伸手捂着肚子,微微眯起双眼盯了她一阵,然后,他拈起她一缕秀发,放在鼻前一嗅。

    他正要说话,城墙下,一阵鼓噪声冲天而起,盖住了所有的声音,同时,也带来一种死亡的气息。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握着她的小手,笑道:“我还以为,阿容不畏死亡呢。”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宛如春风般温柔,“休怕。”

    陈容一惊,迅速地挣开他,转过头去。

    只见城墙下,胡人们缓缓向两侧退去。

    潮水般退去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道路。

    一个脸戴面具的将军出现在道路的中间。在他的身后,是整整齐齐,千人规模的悍卒,在他的两侧,是整整齐齐单膝跪地,一动不动地向他行着礼的上万士卒。

    刚才还叫嚷着,混乱着的胡人士卒,这时跪了一地,从陈容的角度望去,黑压压尽是人头。陈容不得心中一沉,她伸手按在胸口,只有这样,才能让那砰砰乱窜的心脏回到原处:此刻看来,这些胡人分明是万众一心啊!那个前世所谓的破绽,真的还在吗?

    这时,身边传来王弘清雅淡远的声音,“那将军便是慕容恪,他是鲜卑人的军神。”

    他说到这里,见陈容没有回答,不由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他对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小嘴却紧紧氨基民一线的陈容。城墙下,随着慕容恪右手一挥,众胡卒纷纷站起。

    这时,慕容恪抬起头,看向城墙上。

    面具下,他的双眼十分清亮。

    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有多少人,王弘总是能轻易地吸住所有的视线。慕容恪目光一转,便盯向了他。

    四目相对。

    在这时,陈容瞟到,王弘朝着城墙下的慕容恪,微微一笑。

    这一笑,很神秘,很诡异,与他以往总是超然的,温柔的笑容完全不同,其中似是夹杂着某种死气。

    慕容恪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王弘这表情,他只是仰着头,静静地打量着这个衣带当风,飘然若仙的男子。

    好一会,慕容恪才收回视线,挥了挥手,如今众将低声交谈起来。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隔这么远,陈容等人根本无法听清。

    就在这时,王弘长袖一甩,唤道:“走罢。”

    说罢,他率先向城下走去。

    陈容犹豫了一下,还是紧步跟上。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低着头,努力记忆首前世时,听到的那些枝叶细节。

    直在她前面的王弘,一直都没有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鼓噪声,喧嚣声扑面而来。

    陈容抬起头来。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跟着他,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莫阳街中。此刻的莫阳街安静得出奇,就算有行人,也是脸色发行惶惶不安,来去匆匆。每一个巷道处,都有来回走动,维持秩序的士卒。

    陈容四下张望了一眼,转头看向王弘。

    王弘正走在她的前面。

    饶是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危机四伏之时,他颀长的身影,也得笔直笔直,那一身白衣,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超然世俗之外的清光。

    陈容望着他,樱唇动了动。

    就在这时,王弘转过头来。

    阳光下,他的目光清澈之极。他望着陈容,笑容浅浅,他说道:“这次见面后,阿容不得总是若有所思,不知所思者何?”

    陈容还没有开口,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还没有靠近,一个大叫声惊醒了陈容,那是一个清亮地叫声,“王七郎!”

    这是一个青年将军,他一冲而来,急急勒停奔马后,就在马背上朝着王弘双手一拱,朗声道:“孙衍找你呢。”

    他瞟向王弘身边的陈容,只是一眼,便皱眉苦笑起来,“也只有你们这些名士,才在这个生死关头,还有心思与娈童闲逛。”

    他这句话一吐出,王弘便听到身边传来急促的中老叶气声。

    他微微侧头。

    在他的身边,陈容涨红着小脸,双眼恨恨地瞪着那个青年将军,樱唇张了张,张了又张,最后却闭得更紧了。

    于是,王弘伸出手去。

    他伸出修长白净的中指,在陈容闭嘴的,粉嫩嫩的小嘴上轻轻按了按。

    做了这个动作,成功地令陈容僵在当地后,他转过身,朝着那青年将军笑道:“既如此,走罢。”

    说罢,他率先离去。

    那将军翻身下马,紧跟在他身后,说道:“慕容恪过来了。七郎,你说他会不会在今天晚上开始攻城?”

    前方,传来王弘清淡平和的声音,“今晚?不会。”

    声音无比笃定。

    那年青将军好奇地问道:“为何?”

    两人这么交谈着越去越远,越去越远。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了,陈容才恨恨的一跺脚,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喷嚏起来。不过她的声音又小又含糊,语不成句。

    气了一阵后,陈容转过身来。

    她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向城主府走去。

    刚刚进入府门,她便听到尚叟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女郎。”

    尚叟一脸忧虑,他望着陈容,道:“女郎,你刚才与王七郎……”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城破在既,便是放纵,也只有这几日光景了。女郎要是喜欢他,就随意吧。

    陈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古板忠实的尚叟,固然向她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她气得小脸涨得通红,张嘴正要喝骂,陈容又闭紧嘴,大袖一甩,腰肢一扭,向府中急冲而去。

    刚刚冲出五步,陈容脚步一刹,嗖地转过头,对尚叟叫道:“叟,备上马车,我要去见过孙小将军。”

    第078章 心同

    尚叟闻言,皱起了眉头,说道:“现在这个时候,孙将军肯定忙得抽不开身。女郎,不是人人都有王七郎这么好耐心的。”

    陈容眉头大皱,喝道:“少废话,快去准备。”

    尚叟见她语气坚决,心中一动,想到刚入城门时她的表现,便点了点头,应道:“是。”

    马车向孙衍所在的西街驶去。

    这时陈容已经知道,整个莫阳城,约有兵卒二万,再加上孙衍带来的二千人,再加上城中的百姓庶民,各大家族的护卫十数万众,说起来,总兵力比胡人还要多上不少。

    可是,对方却是军神慕容恪统兵!这个天下,若说兵力之壮,冉闵第一,第二便是慕容恪。这个因为俊美,常年戴着面具出现在战场上的将军,诡计多端,用兵如神。

    而莫阳城所有的二万士卒,真要上了战场,比孙衍的二千人还有所不如。到时各大家族所出的五六千私兵和护卫,与胡人还有一拼之力。

    陈容坐在马车中,一边整理着自己收集来的资料,一边还在寻索着前世的记忆。这种生死关头,她必须把前世听到的,世人说出的那些最关键的枝叶都想通想透。

    在陈容寻思之计,马车停了下来,尚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到了。”

    陈容应了一声,掀开了车帘。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北城门,孙衍那二千人,便驻扎在这里,他自己,也住在城楼之上。

    陈容跳下马车,向前大步走去。

    北城门上上下下,站着一个个不动如山的士卒。这些士卒甚至在看到艳丽多姿的美少年陈容时,连眼晴也没有抬一下。

    陈容拾阶而上。

    刚刚走上城墙,一阵苍凉的歌声便吹入她的耳中,“世无英雄,致使庶子称王,胡人猖獗,我汉人衣冠,白骨堆雪……”这歌声是从她身后传来。

    (注:世无英雄,致使庶子称王

    《晋书·阮籍传》:“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三国志·魏志·阮瑀传》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曰:“[阮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乃叹曰:‘时无英才,使竖子成名乎!’”

    这是竹林七贤之一阮籍对着楚汉争霸的古战场所发的一句感慨。但“竖子”到底是指谁,有争议。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说阮籍所生活的时代没有英雄,让那些小混混成名了。另一种是指楚汉争霸的项羽刘邦不入法眼,是竖子。)

    陈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一边拖着伤腿向前走去,一边敲打着破陶碗清唱。他的歌声苍凉悠长,配上这簌簌寒风,顿时天地皆凉。

    陈容望着他,不由想道:这人居然识字呢,多半是南迁而来的没落士族,不但沦落到乞讨为生,现在连性命也不保了。她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只是望了一眼,便继续向前大步走去。

    不一会,她来到那城楼上,向一护卫双手一拱,问道:“孙小将军可在?”

    那护卫见她衣履鲜华,知道必是士族,当下恭敬回道:“孙小将军去见城主了。”

    陈容自是知道他去见城主了,当下她朗声说道:“我有要事,请容我入内等候。”

    那护卫盯了她一眼,道:“是。”

    陈容大步向里面走去。

    她刚刚踏入房门,便听到那护卫嘀咕出声,“这郎君,真类处子,连身段儿也似。可惜,如此人物,也要与我等丧命于此。”声音唏嘘。

    也许是因为朝不保夕,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美少年,普遍有一种珍爱和重视的心理。如这个护卫,他自己也是将要丧命于此,可他却只顾对陈容惋惜。

    陈容来到了堂房中。她选了一个靠西侧的角落坐下,这个位置有点暗,使得她的身形和五官也显模糊。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不一会,一个清亮中透着疲惫的少年声音传来,“这哪是什么群策群力?分明是人家城主的一言堂了。早知道莫阳城的士族如此齐心合力,我又何必带着兄弟们赴这趟浑水?”声音极为不满,正是孙衍。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叹道:“现在说这些已没有用了。慕容恪这围三放一的做法,孙子兵法上都言。可这莫阳城主倒好,非说什么将计就计,还说什么慕容恪这是虚虚实实之策。哎,便让他们向西门突围吧。”

    他说到这里,孙衍重重一哼,厌倦地说道:“这些士族,都比不上王家一仆!”

    “是啊,想那琅琊王氏多大的名头,可王七郎每次一开口,莫阳城主便给挡了回去。小将军,我看不如听从王七郎的,集合所有兵力,从南城门突围!”

    就在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时,陈容双眼一亮。她双手一绞,信心大增。

    顿了顿,那声音又说道:“胡人这次来得太突然了,似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一样。”

    孙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那守门护卫大声说道:“禀孙将军,有一个美貌的小郎君找你,已在堂房中候了多时。”

    那护卫只是陈述事实,却忘记了,孙衍这人生得美貌,他最讨厌别人形容男人时,用上美貌几字。当下他重重一哼,喝道:“知道,退下吧。”

    就在这时,那个粗哑的声音嘿嘿一笑,道:“美貌少年?比之孙小将军如何?”

    他声音才起,孙衍便暴喝道:“闭上你他娘的臭嘴!”一边喝骂,他一边重重向前走来。

    紧接着,身着盔甲,一脸倦意的孙衍大步踏入,他一入门,便四处寻来。

    陈容看到他入内,连忙站起,双眼明亮地望着他。

    这时,孙衍也看到陈容了,他先是歪着头朝她盯来,才盯了一眼,他突然一惊,大手连挥,“出去出去!”

    被他这般毫不留情对待的那个青年将领也在打量着陈容。不管孙衍多么无礼,他是一点生气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歪着头,看向陈容,然后,又看向孙衍。看了半晌,他突然嘀咕道:“挺像一对可珍藏在内苑的璧玉。”

    这一次,他声音落下,孙衍已是大大一声暴喝,“来人!”

    “在!”两个护卫应声入内。

    孙衍朝那青年将领一指,喝道:“把这家伙给我赶出去!”

    两个护卫毫不迟疑地应了一声是,便向那青年将领走来。

    那青年将领见他动真格了的,连连挥手,苦笑道:“好了好了,我出去就是,出去就是。”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去。饶是退到了门坎上,他还在向房中望来。他的表现非常可恶,朝着陈容望上一眼,便朝着孙衍望上一眼,然后长叹一声,再接着看向陈容,看向孙衍,再长叹一声……

    孙衍挥退了护卫后,几个箭步便冲到陈容面前。他伸手握着她的双手,颤声道:“阿容你怎么来了?”说到这里,他红着双眼,愤怒地低吼道:“陈氏阿容,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来的后果?”

    陈容望着关切之溢于言表的他,感动得抿紧了双唇。她仰头看向他,几乎是突然的,以一种果断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怎么才能脱围!”

    孙衍一怔。他伸手抚向陈容的额头,诧异地说道:“你这小女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陈容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再次说道:“我知道如何带你们脱围!”

    孙衍歪着头,秀美无伦的脸上尽是狐疑,他忍不住又伸手按在陈容的额头上,见到她双眼明亮而坚定,便皱起了眉头,松开手,向后退出一步,坐在陈容对面的榻几上。坐下后,他拿起一樽酒一饮而尽,再盯向陈容,说道:“你再说一遍!”

    陈容慢慢地,优雅地下,双手扶在膝头,腰身挺得笔直,盯着他,果真重复道:“我知道如何突围。”不等孙衍回话,她沉声道:“至于我如何知道的,我不会说,也不想说出。孙衍,我只知道,今晚丑时起到黎明时,南城门的胡卒会被突然调出,剩下的只有三千士卒,而且这些士卒不是慕容恪的嫡系,并不同心。那是我们唯一的生存机会。”

    孙衍听到这里,几乎是突然地,他目不转晴地盯着陈容,道:“你这话,是王七郎说的吧?”

    陈容一呆。

    孙衍苦笑道:“刚才在殿上,王七郎再次慎重地提出这个意见。不过他没有说得这么具体,他只说今晚,大家集合所有兵力,从南城门突围,或有生存希望。可你知道吗,莫阳城的士族都听不进他的话,那莫阳城主更是话都不让他说完。阿容,在这种情况下,你把他的话重复,有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一落,陈容便低低说道:“他是这样说的?”

    孙衍瞪着她。

    陈容苦笑起来,她垂下双眸,任傍晚淡淡的夕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中尽是惋惜,“原来,他是没法啊……”

    孙衍瞪着她的表情,更是莫名其妙了。

    陈容收回心神,抬起头望着他,果断地说道:“他们不听是他们的事,我们自己走!便带着你的二千士卒,还有王家众仆,我们今晚从南门脱围!”

    孙衍朝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片刻后,他右手一挥,喝道:“来人,去把王七郎请来,告诉他,他有知音在此。”

    “是。”

    听到领命而去的脚步声,陈容满脸喜色。她长相艳丽,这么一笑,便如月季花瞬时盛放,动人得很。孙衍看着看着,秀美的脸上一红,他微微侧头,不再看向陈容。

    房中安静下来。

    直过了一会,孙衍才说道:“对了,听说过王家仆人入城时,轻车缓入,脸带笑容,极为雍容。阿容,你便是随他们入城的吧?”

    听他这语气,陈容在入城时大显身手的事,压根没有传出去。看来是王弘私下有授意。那个人啊,她真是永远看不透。

    陈容收回心神,点了点头,说道:“是。”顿了顿,她低声说道:“这主意,是我出的。我知道西城门可以入,也知道胡人不会对我们动手。”

    孙衍嗖地抬头盯着她。他低叫道:“是你出的主意?”

    陈容点了点头。

    孙衍明显愣住了。他站了起来,负着双手,在堂房中踱起步来。踱了几步后,他脚步一刹,转向陈容,眼眸中光亮大增,“原来阿容还是个知兵的!好!既然你也这样认为,那么今晚,我们突围。”他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陈容见状,连忙叫道:“你不等王七郎了?”

    “等他做什么?我这就去找到莫阳城主,还有那些士族家长,告诉他们我的决定。奶奶的,他们不听就不听,王七郎这人神乎着,信他的踏实些。”一边说,他一边大步冲出,转眼脚步声便已远去。

    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陈容一脸笑容,这时刻的她,终于把心思放下来了。

    当时来莫阳城时,她还有些冲动。她一直在想,自己一个小小的女郎,说出去的话,多半没有任何人相信。为了取信他们,也为了显示自己可以相信,在入城时,她冒险一搏,向王家仆人出了那么一个主意。当时看来,效果是达到了,可她没有想到,王家仆人跟本就没有向外人宣扬她的功劳,而且,几次与王弘说话,他都爱理不理……这让她几乎绝望了。幸好幸好,她说的话与王弘的看法不谋而合!幸好幸好,孙衍愿意相信他们!

    陈容重重地坐回榻上,举起酒樽,仰头饮去。

    就在她仰着头,汩汩牛饮时,眼前突然一暗。陈容放下酒樽,顺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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